汽车落地,幻像全部消失。
燕风完全不能动,呆呆地站在那儿,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血溅在脸上的温热还在。但脸上没有血,只有大片冰冷的雨滴。
幻觉!他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幻觉,他告诉自己。但此时,忽然觉得身上一沉。
“警察叔叔,还给我!”一个小女孩拉住他的雨衣下摆,伸出一只苍白得发青的小手,手腕是一道伤口,好像婴儿的嘴,咧开着笑。


第六十三章 交手,但没有碰面(上)
虽然燕风是警察,还是被吓着了,心脏差点停跳。
他本能的一扯自己的雨衣,用力过大,脚下又泥泞湿滑,不禁趔趄了一下,雨衣的那一端根本没有任何拉力。再一低头,那女孩不见了。
“警察叔叔,还给我!”声音在另一端响起,同时雨衣又是一沉。
燕风咬牙控制着自己忽快忽慢的心跳,缓缓的把雨衣从那只青白的小手中拉出来,眼见那小手还握着拳头,可雨衣却穿过她的手掌,仍然没有一点拉扯力。
幻觉?灵异现象?为什么刚才感觉有人在重重的拉他,现在却力量全无呢?如果是幻觉,是什么让他的感觉如此真实?而这个小女孩又像是能与他交流似的,这不是幻像应有的反应。如果说面前的小女孩是鬼,他并不相信,就算他勉强相信,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独剩下这个小女孩出来骚扰他呢?
他仔细看了看那个小女孩,就见她坐在地上,在那样泥泞的环境中,身上的白纱衣没有一点弄脏的地方,脸上的表情也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样子。
“还给你什么?”燕风试探着问,心里一动。
这小女孩看来是保持了临死前的形态,可是她死亡的时候,身体外应该罩着一层寒冰,就算死亡时已经融化,按照古龙的说法,也应该是像出了一身汗一样湿漉漉的才对。可现在,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湿意,瓢泼大雨落在她身上也消失无踪。
假如这是幻觉,那个制造幻觉的人一定是想让他忽视瞬间速冻这件事,那么就可以断定瞬间速冻是凶手作案的关键,或者是他的巫术的关键,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那么,他在周围吗?
燕风盯着那个小女孩,故意装出一副惊惧的样子,向后稍退了几步。事实上,他的心里确实感到毛毛的,在黑暗的雨夜,在空无一人的平台上,面对着一个死去不久的小姑娘的幻影,作为一个正常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山间的雨夜很冷,可燕风此刻却感觉更冷,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无比真实的感受着周围异常的空气流动。
他悄悄靠近那块大石,以作为真动起手来的缓冲。他不能回头,但却调动起全身的感官来感知那个凶手藏的方位。他觉得凶手就在附近,多年来与罪恶打交道的经验让他的第六感特别敏锐,往往凭借直觉判断事非与生死。
可是,他感觉不到凶手的具体方位。
“把珠子,还—给—我!”小女孩终于回答,同时伸出了手,不过由于燕风向后挪了几步,她没有抓到。
“什么珠子?”
“珠子,黑色的。很圆很圆的。”小女孩继续说,像个摆在橱窗里的娃娃一样僵坐着,保持着一个姿势,但手臂却慢慢的拉长,青白的小手掌掌心朝上,一直递到燕风的鼻子底下。
“我没有看到。”燕风“吓”得慢慢退到大石头的侧面,躲避着那只可怕的小手。
他一直觉得自己陷入了幻觉,现在却又有点不确定了。如果是幻觉,为什么这小女孩还可以和他对话呢?可如果不是幻觉,难道是幽灵?
小女孩不停地逼问燕风要珠子的事,但燕风知道,她越是要那珠子,就证明那珠子越珍贵,甚至还可能是关键的东西,所以他一直东拉西扯,同时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感觉不到凶手的位置,想来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凶手在远处,这对他是最有利的情况,因为他是有名的神枪手,凶手如果要从远处跑来攻击他,他就有足够的反应和缓冲的时间。从另一方面讲,他虽然是个散打的高手,可是凶手有强大的巫术做后盾,能杀十一个壮年男人于无声无息之间,那是何等的实力和手段。在不熟悉情况的情况下和这样的人近身肉搏,他实在没有把握,唯一的优势只是枪,而他对自己的枪法相当自信。
二是凶手就在他附近,只是这个人太强大了,强大到感觉敏锐如他的人也无法搜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之处。这对他而言是最坏的情况,他的实力本就处于绝对的下风,如果凶手再隐身,那么他基本上就没有胜算了。
看他一直装傻不给,小女孩的脸色变了。先前她的脸一直挂着僵硬的微笑,现在燕风亲眼看到那张小脸上渐渐布满了青色的裂痕,好像一块发青的白玉被砸碎了,又像一个拼装而成的布娃娃,脸上纵横着缝合的粗线。
“人心还真是贪,什么年头也是一样。”她笑,带着一丝嘲弄和鄙视,但真正让燕风心脏紧缩的是她的声音。没有之前的一点娇嫩,完全是个男人,语速稍慢,字字有力。
这让燕风从脚底一直麻到头皮。难道这个人的身体也是错位的吗?这是他成为罪魁祸首的原因吗?
“珠子,还给我。”她冷冷地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你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如果为此被杀,你不觉得不值吗?”
燕风不说话,但是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块肌肉和每一条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这个人就是凶手!但他为什么是这副模样?他是男头女身,还是女头男身?这小女孩的模样是他变化成的还是他制造的幻觉?他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者,变的不是凶手,而是他的大脑,现在的一切全是他被凶手控制了心神,全是不真实的?!
他知道高超的幻术和巫术是极不容易被破解的,就算故意使自己的肉体受到伤害,也不一定能清醒过来。况且他也这么试过,刚才凶手还装成小女孩模样的时候,他偷偷用手猛抓着大石最尖利的地方,掌心中鲜血淋漓,可他还是没有清醒过来,还是“看”到一个小女孩儿的幻像在和他说话。
但是,这个人既然能无声无息的接近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然后拿走珠子?他相信那对于凶手而言很容易。难道他不愿意杀人?羽毛说过,他杀人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但不是为了兴趣。可他杀了这么多人,心中还有一星一点的人性和慈悲吗?
还有,从车祸到现在好几天了,难道凶手没有注意到这宝贝珠子丢了?可如果真那么宝贝,为什么他没有及时发现?
再有,如果他所看到的东西都是这个凶手给他的幻觉,那又为什么让他看到灾难重演?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凶手见燕风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继续装傻,怒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不要逼我杀你。把珠子还给我!”
“你怎么确定珠子就在我这儿。”燕风依然戒备着,“就算在我这儿吧,你怎么证明珠子是你的?”
“我不用证明,那就是我的!”
“这珠子是杀害孩子们的凶手的,你是凶手吗?”
“是!”他干脆的承认,倒吓了燕风一跳,“快给我!”
“如果我不给呢?”
“你想死吗?”
“不想死,也不想给。”燕风说完这句话,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不过凶手却没有动,抬头看看天空中下了几个钟头、现在终于渐缓的雨势。
“我不想杀你,可是你不该拿我的宝贝。”他慢慢地说,突然站了起来。
在做出动作之前,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外形却还是那个小女孩。可当这句话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身体外突然蒙上了一层黑气,就像天下的雨滴都是黑色的,在无尽的黑暗他变身了,人影虽然模糊着,但那存在感如此真实。
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地站起,身体无端暴涨,站直后比燕风还要高上半头,足有一米九,身形也异常魁梧,站在那儿就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何况他身体外还缠绕着一团黑气。
这是燕风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有些紧张,但多年的训练和坚毅的性格令他没有慌乱,而是迅速盘算出自己要做什么。
他身上的雨衣早就在一番折腾之下敞开了半边,帽子也掀开了,雨水全部灌进了衣服内,此刻被山风一吹,寒意阵阵袭来,让他不禁打了个激灵。可是他感觉最寒冷的感觉不是山风造成的,而来来自眼前的这个高大的男人。
“再说一次,给我!”凶手向燕风伸出了手。
盘绕在他身上的黑气已经完全消散了,似乎黑气融进他的身体。他穿着一件像外国传教士那样的黑色袍子,腰下系了一条银色的带子,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因为上身和下身都漆黑一片,初初看去,仿佛被砍成了两段一样。


第六十四章 交手,但没有碰面(下)
他的头上,戴着大大的风帽,整张脸都深深地隐藏在阴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到他的一丝模样,似乎那风帽下并没有头,但却有一双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那双眼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十八层地狱,带着最深的黑暗和最模糊不清的怨念和怨气。
而那只手,稳定有力、大而干净、指甲剪得整整齐齐,真的和林羽匪所描述的完全相同。
“不要逼我杀你!”那个人瓮声瓮气的嘶叫。
“你杀的其他人呢?他们逼你了吗?是他们挡了你的道,还是你采集他们的血另有用处?二十年前的十一个男人,还的前几天那十二个小姑娘!你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燕风大声回答,决定用一招敲山震虎,想确定他一切的猜测是否正确。而他的话做起了作用,凶手明显一愣,似乎颇为意外,黑色风帽下看不见的眼睛盯着燕风看,他的反应使燕风再没有一丝怀疑――这个人就是凶手!
“你知道的太多了。”过了几秒,凶手终于开口,语气中没有穷凶极恶之意,反而有惋惜和懒洋洋的感觉,“我不能放过你了。”
“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如果要你的宝贝,自己来拿吧!”燕风强硬地说,一伸手抓住从公路上垂下来的登山绳,同时双脚用力蹬在山壁上,借着山势远远地荡开。
而在他荡开的同时,凶手凶猛的扑了过来。他的速度太快了,简直是人类无法理解的速度,就像一阵风,就像一片黑影,就像突然出现……幸好燕风谋定而先动,否则根本无法避开这一击。但尽管燕风提前做了准备,身手也极其敏捷,却还是感到了凶手的掌风和他远胜于正常人的力量。
啪的一声,山壁上碎了一块山石,好像是被什么硬物敲碎的,事实上只是被凶手猛击了一下而已。那力量,简直是人类无法理解和想象,也绝对超出正常物理攻击的范围。
燕风突然之间有些惶惑,这是巫术吗?仅仅是巫术吗?不可能,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
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制订的策略是对的。今晚他冒雨前来,就是为了寻找证据,瓢泼大雨带给了他幸运,但也带给了他危险,因为他遇到了一直暗藏在幕后的凶手。从前面两个案子看,凶手太厉害了,而他只是个普通人,在一对一,并且没有筹划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打败甚至抓到这个全身都包裹在一团黑暗中的男人。
可是,他又不能放过他!所以他只好先发制人,先躲开对方的进攻,然后伺机拔枪制服凶手。
他没估计错,凶手的速度快得不是人,力量也大的不是人,他刚才若冒然开枪,恐怕还没等拔出枪来就能被扭断脖子。
忽的一下,凶手迅捷地追了过来,但燕风已经把拔出了佩枪。面对着乌洞洞的枪口,凶手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瞬间闪到一边。燕风眼前失去了目标,只感觉背后一凉,急忙向另一方荡去。
两人速度相距太大了,幸好燕风的身体荡着的,有了先天的灵巧,所以这一下,他只是感觉身上一紧,那件半敞的雨衣被扯了下来。燕风在空中一拧身,又把枪对准了寒风来袭的方向,凶手面对手枪只得翻身再躲,而燕风借着余势第三次荡到一边。
这样一来一往好几个回合,燕风只觉得无比吃力,感觉他借助先发制人的策略和回荡之力占据的优势已经丧失殆尽,每每在那对薄扇似的手抓来时,他就会陷入险象环生的地步,只要慢上半秒钟,他就可能当场殉职。而且他不能这么荡个不停,如果没人来救他,他不被杀死也会累死!
要怎么办?
形势不容他多想,才一闪神,比黑夜还要黑暗的人影再度向他扑来,让燕风感觉好像有一团黑风当头罩上他一样。这么半天,他一直没有开枪,是因为凶手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拿捏不准凶手的确切方位就开枪,无疑是浪费为数不多的子弹,但现在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扣动扳机。
呯的一声爆响,在寂静的山谷中传出好远,并回荡着尾音,把雨夜敲了个粉碎。凶手像移形换影一样向左横移,这一枪没有打中。
燕风觉得手腕处被火燎了一下,烫得他几乎把枪脱手,但他本能的知道枪是他唯一可以和凶手抗衡的东西,所以手一松后又再度握紧,想也不想的把手臂左移,让手中枪如影随形的跟随着那个黑影。凶手没料到燕风受创后竟然没有丢掉枪,身形滞了一滞,燕风就趁此时机打出了第二枪。
他要活的罪犯,不要死的嫌疑人,于是尽管情势危急,他打的也是对方的下肢。就见眼前黑影还是闪得很快,跃到了一块大石后,不过却突然踉跄了一下,同时在雨水和泥土的腥味中混杂了一些极弱的血气。
燕风松开登山绳,气喘吁吁地隐蔽起来,位置正与凶手所躲藏的大石相对,“原来你也有人血,可你为什么要把别人的血都吸光?”他边喊边松了松肩膀,刚才一手拉绳一手开枪,他觉得整条膀子都要脱臼了。
凶手不回答,平台安静得好像只有燕风一个人似的,让人判断不出他是离开了、仍旧藏在石头的后面还是已经悄悄走了出来,准备抢回宝贝珠子。
燕风等了两秒钟,见凶手还没有动静,于是握紧手中的枪,压抑着自己心脏的狂跳,从大石后面慢慢探出头观察。
平台竟然变成了车祸现场!那辆汽车就架在两块尖石中间,一地的尸体,到处是脑浆和鲜血,雨停了,无数道光线从头顶的公路上照射了下来。
燕风提醒自己忽略这些景象,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大脑已经被蒙蔽了,他虽然没有办法破解幻觉,但这么多年来被乌拉折磨,后来又被崔猛陷害,倒是锻炼了他的神经,早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脑子和心灵分开来感觉世界。
他双手握枪,慢慢向凶手躲藏的大石头走去,每路过一具尸体,那尸体就会翻身坐起,扑过来纠缠着他,用尖利的牙齿咬噬着他,在他的耳边说:吸你的血!吸你的血!
他咬着牙不理,但仍然感觉自己身上的人越来越多,背上所背负的东西越来越重,每走一步都要付出相当的努力,视角也越来越小,因为有的孩子爬到了他的身前,似乎脸对着脸的看他,没有瞳仁的眼睛空洞的穿越他的脑袋,落到他身后的未知地方。
这时候,他明白凶手的巫术比崔猛还要强,让他仅勉强保持清醒就已经汗水淋漓,消耗了极大的体力。
“少穿神弄鬼,出来!”他下意识地挥手打飞眼前并不存在的小女孩,迫近了大石:“你受伤了,根本跑不了,除了拿幻觉来对付人,你还会什么?”
凶手还不回答,那个小女孩却又爬了上来。
燕风猛地甩了甩头,提醒大脑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那块大石上。他知道离施术者越近,就会越深的沉浸在幻觉中,但他也知道凶手被他一枪打中了腿,似乎伤得不轻,这是最好的抓捕时机。只是他还保持了两人间的十几步的距离,谨慎的提防着凶手会突然暴起。
凶手速度快、力量大、走路的时候连声音也没有,好像是非人类,可是凶手才挨了一枪,并且还不是要害,却给人感觉受创严重的感觉,一下子从绝对的强势变成了与燕风势均力敌。
这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他们交了手,却没有碰面。


第六十五章 柳叶(上)
燕风明白凶手是不愿意耗下去的,时间越长,对他的腿伤越不利,不仅不能得到妥善的治疗,还有可能引发更严重的症状。假如他的伤真的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的话,到了天亮,他不死也会重伤。如果天亮前他还跑不了,那就等着被抓好了。天一亮,有很多人可以看到这里的情况,只要一个电话报警就可以解决一切。就算别人看不见,林羽菲也会看见,因为她每天一大早都要来这里帮燕风做现场勘查。
所以,凶手一定会想办法尽快离开,而想要离开,就只能是让燕风陷入幻觉。
实力的强大让他轻视了燕风,而燕风先发制人的策略也起了很大的作用,重要的是他绝没有想到燕风的意志力是如此之强,尽管已经被幻觉围绕,却还能保持一丝清醒,没有完全受到控制。
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需要超强的意志力。燕风的表现不禁让他钦佩,可是他有必须要做的事,多少年来一直想要做的事。为了这件事,他可以不惜一切,佛挡杀佛,神挡弑神!
“快出来吧!你会流干了血的,和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一样。”燕风又道。
雨已经停了,他虽然浑身湿透,吹着阴寒的山风,可是却感到热汗淋漓。他知道那是他拼命抵抗幻觉造成的。对方运用特殊的自然力量对他实施了心理控制,他的大脑已经接受了不良信息,可是他必须拼命命令肢体不执行大脑发布的反应指令,这等于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有好几次,他差点在恍惚中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但终于都被他咬牙顶住了。
这是意志的较量,也是体力的较量,他输了就是死!又一甩头,把头上的汗珠甩掉,不过是稍一松劲,燕风差点心神失守,好在他再一次及时阻止了自己,眼睛盯在大石处一瞬不瞬。
“我出来了,你不要开枪。”大石后有一个人出声了。
燕风有点恍惚,分不清现实与幻觉,那个人的声音也嗡嗡的激荡着他的耳鼓。这声音如此熟悉,他听在耳朵里很是受用,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大石后走出来一个人,高矮适中、身段凹凸有致,一张脸甜美清新,看着就让他那么舒服,正是那个时时会乘他不备,偷偷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玲珑。她穿着一件保守型的白色睡衣,赤着一双骨肉均匀的脚丫,站在大石边上对他笑。
这一刻,燕风突然发觉自己非常想念玲珑,似乎她的名子就埋在他心底的浮沙下面,还以为埋藏的好好的,其实只要一阵微风过,她就在他心底浮现了出来。
从两阶山回来后,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主动见过她,不是他不想,是他不敢。林羽菲说的对,他是个爱无能者,他怕他放不下对乌拉的歉疚,那样又如何给玲珑以完整真诚的爱呢?她那样纯净善良的女子是应该被别人捧在掌心的。
因为林羽菲的关系,玲珑和他“遇到”过几次,她表现得如此大方,倒显得他心里有私。可他确是有私的,只是他不能说出来。现在突然在这平台上见到她,他很想冲过去抱着她,告诉他自己内心深处的寂寞和犹豫,请求她给他一点时间,至少他要给乌拉一个交待。
“燕风,到这边来,我很怕。”玲珑的脸上出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她又是惊惶、又是孤单、又是倔强的神情。或者就是这个神情让燕风对玲珑一瞬间就生出了好感,想帮她、保护她,同时也从她那里获得温暖和轻松。
想到这儿,燕风轻声了一声玲珑的名子,向前走了一步,感觉周围的幻像全消失了,全世界不过就是一个玲珑而已。
“别拿枪对着我,扔掉吧。”
燕风模糊的应了一声,向前又走了一步,手一松,就要把枪扔掉,但就在一瞬间,他紧绷的大脑发出一个信息,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玲珑不可能在这里的,即便在,也不会穿成那副模样,又是幻觉!凶手利用了自己感情上最软弱的地方。可是,她真的不是玲珑吗?为什么她不是?
“别动!”他大喊一声,借由声音让自己清醒点。
“我要到你身边去,为什么要拒绝我?”玲珑伤心的问,在原地停留了几秒,然后继续迈步向燕风走来。
燕风不住的后退,因为他的脑子又混乱了,他判断不出眼前的是不是真实的。如果这是幻觉,他开了枪就一了百了,如果这不是幻觉,他的痛苦就会永无尽头。他一直叫着让玲珑退后,可玲珑就是不听,还是一步步走了过来。
呯的一下,不断向后退的燕风的脚跟磕到了地面的一块石头,尖锐的疼痛感立即冲进了他的大脑,眼前的玲珑突然变得有些模糊,似乎不是真实的。也可能是凶手受伤后巫力变弱了,对燕风的心理控制力在下降,所以才让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景象,使已经开始无法自控的燕风又恢复了一些神智。
“别再过来,我会开枪的。”燕风力图表现得冷酷一点,“我们警察有纪律,不能随便开枪,但如果你威胁到我的生命,我会毫不犹豫地击毙你。”
“下得了手就打死我吧,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来一次解脱。来吧,开枪。”玲珑一脸决然,眼睛盯着燕风的左胸,脚下的步子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