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原来朕损失一件瓷器,却换来大好的兆头。”萧左哈哈大笑,“值得,真值得!洪长志,回头把碎瓷收拢好了,就埋在朕寝宫的墙根儿底下。朕要时时想念着它,心里才能安稳哪。”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又似含意很深。
接着,萧左大步走回丹墀上的龙座,看似很愉快,“朕今天很高兴,都起来吧。尤肖……”
“臣在。”尤肖没敢起来,而是膝行两步,再重重磕了个头。
“御宴后,你到朕的御书房来一趟。你进献的宝物深得朕心,朕要奖励于你。”萧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不出喜怒。
“为皇上分忧乃是臣下的本分,当不得皇上奖励。”尤肖伏地上,喉咙发堵,声音发闷。
“奖惩分明,才是为君者的风度。”萧左笑嘻嘻的,好像在开玩笑,说出的话却重,“你只管来,难道还想抗旨不尊不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尤肖哪里还敢再多废话?而此时,大臣中那几个精明的,若还没看出情形不对,那才真是笨蛋到家,死不足惜了。
皇上真的是因为喜欢那蟠龙人首龙身四錾罂才耗费这么大的力气寻找吗?话说,皇上喜欢这物件的事,似乎没有人听皇上亲口说过。一切的消息,都是从宫里传出的。难保,不是在皇上授意之下,底下人故意散播,就为了引群臣上当。这种事,皇上不是没做过,放饵钓鱼,正是皇上爱用的手段。看似香甜的饵料吞下肚。包管你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行事,真的很失天家的气度,但又有谁敢说什么呢?夺位,削蕃,平乱。可算是一招鲜。吃遍天。只是从前,没有会想到一件瓷器、一个玩物也会被皇上利用,会引来什么大麻烦。
脑筋灵活又有眼色的权臣们都心里打鼓。何况身为当事者的尤肖?这个时候,他无比后悔要掐尖拔上,要寻什么最讨皇上喜欢的生辰礼。若是随便弄点富贵如意的东西,纵然入不得皇上的眼,可也不会有大碍。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就是这个意思?
身为武将,他有对危险和死亡的本能感知。若说之前只是感觉和猜测,那么现在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瓷器不是皇上所爱,而是他的逆鳞!
为什么会这样,一件古董又能有什么特殊意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倒霉了!
因为,当他发现事情不对时。不敢观察皇上,却仔细留意了洪公公的脸色。
洪长志虽然只是个副总管,但因为惟一的大总管病重多年,却还留着职位,养在宫中。这阉人实际上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心腹人儿。皇上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不过,此人嘴严如蚌,甭管你有多高的权位,或者给出多重的贿赂,他也绝不会泄露与皇上有关的半个字。或者,这也是他得皇上重用和深深信任的原因。
而当皇上拿起那前燕名瓷,尤肖清清楚楚的看到,洪公公的脸色变了,而且绝不是高兴的样子。后来,皇上“无意”间摔了这难得的宝贝,洪公公整个人都抖了抖,险得没坐在地上。
看到这样的洪长志,尤肖的脊背立即被冷汗浸透!他闯了大祸,摊上大事了。这事大到连一向处惊不变的洪长志也控制不住神色,可见关乎身家性命!所以,他立即决定,若皇上问起什么,他绝不会贪功,绝对实话实说。
御宴丰盛,但没几个人吃得安然舒服,尤肖更是如坐针毡,好似脖子上架了几百几千把明晃晃的钢刀,身上的衣服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好不容易挨到御宴结束,他紧张的跪在御书案前,不敢抬头看向那位九五之尊。
“怎么出这么多的汗?”头顶上,萧左的声音传来,很关切的样子,“洪长志,还不给淮南侯打扇?”
但尤肖哪里敢领这好意,连忙道,“微臣不敢。微臣惶恐。”本能的向后缩了缩。
萧左就突然嗤地冷笑出来,“朕的大臣都是人精啊,这是看出朕不高兴来了?”
“微臣希望能搏皇上一笑,不是想让龙颜大怒。”尤肖脑筋转得快,“皇上明鉴万里,臣真想剖开臣的肚子,让皇上看看臣的赤胆忠心。”
“哦?”萧左不咸不淡的只发出一个音节。
尤肖连忙道,“微臣鲁钝,就算想破了头,也不知哪里犯了大错,求皇上指点!”
话说完,头顶上却没有声音了。诡异又可怕的死寂在御书房内蔓延,尤肖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眼看要撑不住的时候,萧左才问,“你送的生辰礼,是哪里得来?”

第五十二章 皇上的黑手

“是……是臣的八女婿之物。”尤肖这时候还怕什么丢脸,脑袋都要没了,自然先保小命最重要,“微臣为皇上的生辰礼而发愁,一心想要皇上能高兴,稍解日日操劳国事之烦忧。臣的八女看在眼里,也跟着着急。正巧,她见到丈夫有这么一件东西,又怕其夫不肯割爱,就瞒着姑爷弄了来,送到微臣的手上。微臣无状,鬼迷了心窍,不仅受了此物,且拿了贵重东西都没告诉女婿一声,实在是……实在是因为一片爱君之心哪。”他竹筒倒豆子,什么都实说出来。
“你那八姑爷是哪个?”萧左问。
“神武军的两位将军之一,郭有年。”
萧左一时没想起郭有年是谁,但很快就记起来了。神武军由轮调的边军组成,郭有年从前隶属霍家军,曾是霍红莲的心腹手下。不过,他是温凝之保举进入神武军的,这说明他在对霍家军斩草除根这件事情上,是出了大力的。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蟠龙人首龙身四錾罂?难道,这与霍红莲至死不肯吐露的秘密有关?那岂不是说,郭有年也知道那个秘密?那么,他也该死!
萧左瞳孔猛缩,这种可能似乎是一柄刀,割开了他心头的伤痕。若非为了那个秘密,他何必非要红莲去死。而他喜爱的女人已经死了,这秘密又怎么能再翻出来?
没错,他任由洪长志手上的宫人太监们放出消息,布下毒饵,说他喜欢蟠龙四錾罂,其实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未死的余孽。但他没想到。还真有啊!
“尤肖,你说的可都是真话?”萧左沉吟了片刻问。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字虚言,不敢欺瞒皇上。”尤肖叩头如蒜,生怕皇上不信。
萧左目光下掠,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重臣,眼神阴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就好像看一个必死之人。他生性多疑谨慎。他自以为能在腥风血雨中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他从不冒险,哪怕这个险非常值得冒也一样。对于威胁到他的人或事,他也绝对先下手为强,把危险掐死在摇篮的状态下。当初对红莲如此,现在他也不会改变。
所以……
“尤爱卿。你先回家去。”萧左放软了声音,“不过,朕要办一件大事。为了避嫌。你就暂时关了淮南侯府,先别出来了。”
“臣领旨,谢主隆恩。”尤肖顺从的伏首,心中却拔凉拔凉的。
那件东西果然是惹祸的根苗,只怕不仅是他,整个淮南侯府都要受牵连。皇上嘴里说得好听,避嫌闭府?明明就是软禁。他若敢不听,或者阳奉阴违,立即就会死得渣都不剩。只听皇上的语气就知道了,君臣多年。他蔫有不知皇上表面上越温和,其实心里越是暴怒的习惯?
但。他不敢多嘴求情或者分辨,因为他不知道那件生辰礼到底不妥当在哪里,皇上又要办的什么大事。此时说多就错多,倒是一动不如一静,看看情况再说。到底,皇上不能说杀他就杀他。他好歹是掌着水军的重臣。杀或者贬,总得有个缘由。但他若真闯的是大祸,要找谁求助呢?在花团锦簇的东京都,权贵们之间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凡坏了事,就没有人能伸出援手。这一点,他早看透了。
而等尤肖走后,萧左沉下脸来。洪长志站在一边,连大气儿也没敢出。因为,这是皇上自霍红莲死后,第一次脸色这般难看。
“派三批人出去。”片刻后,萧左道,“第一批盯着淮南侯府,若有任何动静,立即要禀报上来。第二批潜伏在郭有年家附近,不用露面,只围住了,许进不许出。第三批……不,你亲自去,把温凝之给朕找来,朕有事情让他做。”
“奴婢遵旨。”洪长志连忙应道,心中暗松一口气。
他可不想在这节骨眼儿上,单独面对着皇上。这一位看似仁厚,在民间也有仁君之名,实际上……啧啧,顺者昌,逆者亡,还亡得或者名正言顺、或者悄无声息,或者毫无疑点。至于宁安侯?皇上不方便出面的事,都是他去做,所以还是让他来坐蜡吧。有谁能想到呢?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权贵中的道德典范,实际上是皇上的黑手啊。
洪长志心中冷笑连连,却没耽误他麻利的把皇上布置的任务完成好。那些派出的人之所以不用圣旨调动,而是密谕给他,是因为那是他负责联络的的皇上私卫,比羽林军和贴身侍卫还要心腹,但却绝对见不得光的。
不到一个时辰,温凝之就给连夜提溜进了皇宫。而当他听了皇上的吩咐,不禁惊讶得目瞪口呆。他以为红莲死后,再也不会有那边的消息了,谁想到郭有年这样作死?
“皇上,若郭有年是知情人,自然不会把这件东西公诸于众的。”温凝之想到一个疑点。
他不想郭有年有事,倒不是因为两人有交情,而是当年他们一起做了恶,纯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郭有年倒了,他亦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那是因为,这前燕宫廷的瓷器,是郭有年的老婆偷来,送给她父亲的。”萧左道,似乎明白温凝之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朕信任你,不会因为你和郭有年曾共事,就怀疑你是共谋。当初,他也不过是你要借的刀罢了,一切与你无关。你自管去明火执仗地审问他,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也不怕。只是你要小心,别让他张着嘴巴,四处乱说话。”
上位者都需要一个人,专门去做他不能做的事。温凝之才是最好的刀,好驾驭,外表完美无缺,可以蒙蔽顺民们。萧左对温凝之很满意,知道套上锁链的他不会反抗。所以才保他。宠他,给他所要的荣华富贵。就算养只咬人的狗,也得给足了食水不是吗?
温凝之听萧左这样说,立即放下了他那没有半点气节的心,连夜突袭郭将军府。
郭有年正做着纳青柠为妾的美梦,眼看就要入洞房,连衣服都脱干净了,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身上冷嗖嗖的。耳边,传来尤氏短促的惊叫。显然,尤氏才惊醒,就立即被劈晕了。
“什么人,胆敢夜闯将军府?”眼前,明晃晃全是火把。郭有年两个肩膀被人扣住,向后反拧,人也被迫得跪在地上。不过他到底是武将出身。一点火气和反抗是有的。
“皇上口谕,要本侯夜审于你。”温凝之凉凉的声音传来。
郭有年努力抬头,瞪大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楚自己卧房的情形。门窗大开,院子里悄无声息,说明仆人全被控制住了。屋里,有七八个人,都穿着暗卫的纯黑服饰,举着火把,脸色素得好像人人戴着同样的面具。他那不省事的老婆。身着中衣,很不雅观的晕倒在一旁。而房间内惟一的桌边。坐着曾与他狼狈为奸的宁安侯。
“温凝之,你什么意思?”郭有年怒问,才醒过来,脑筋还不太清楚。
“本侯哪有什么意思?一切全是皇上的意思。”温凝之仍然好整以暇。若论摆谱和像模像样,全大赵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郭有年怔了怔,第一反应是:害死霍大小姐的事。皇上后悔了,于是来秋后算帐。但他当初选择这么做时,就有了被事后迁怒的心理准备,于是脖子一梗道,“皇上的意思又如何?大赵国有大赵律,就算治我的罪,也得有理由。否则,不怕寒了边塞众将的心?”
“所以,皇上要本侯来审你啊。不然直接咔嚓一刀,岂不痛快?你看,皇上是多么英明神武?”温凝之笑得儒雅中透着阴狠,其实是有些小人得志的嘴脸,“不过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居然还敢问理由么?”
“我所犯何罪?”郭有年脑筋急转,决定先配合一下,再图他法。
“我且问你,那件蟠龙人首龙身四錾罂,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郭有年一惊,不知温凝之怎么知道这件事。不过既然这样问,自然是露了形迹。在他本能中,他不想撒手这宝贝,于是道,“你怎么知道我有那个?是我家祖传的,不行吗?”
温凝之哈哈大笑,“霍家军的精英,全是孤儿出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现在来跟我说你家还有祖传?”
郭有年被噎了句,却不服气的反驳回去,“孤儿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有姓氏,自然有过家族。难道,我浪荡街头之前,不能从家中长辈那里继承点东西?”霍家军全员的身份背景已不可考,所以他才说得明目张胆。却不知,越说东西是自己的,离死罪越近。
“你能确定那宝贝是属于你的?”温凝之眯了眼睛,有意追问。
“我确定。”郭有年又朝着坟墓迈进一步。
“你可知那宝贝是什么?”
关于这一点,郭有年倒不能撒谎,于是道,“是前燕的宫廷御用名瓷,后来前燕被我大赵灭国,皇宫大火烧了很久,很多宝物全没了,但有些流落到民间。我家祖传之物,大约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第五十三章 不怕闹大

温凝之冷笑问,“你可知,那宝贝是皇上一直寻找而未得的?”
郭有年灵机一动,摇了摇头道,“不知。想我一个武将外臣,品级虽高,却不上殿,又不面圣,更不与权贵文臣交往,如何得知此等机密事?”这件事不能点头,不然就会有“暗藏宝物却不进献”的嫌疑,那也算对皇上不敬。
“那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寻找那宝贝吗?”
郭有年咬着牙,仍旧“茫然”摇头。
“皇上的近臣和上等权贵中都有传言,说皇上非常喜欢此物,宫中有一件,还想再找一件出来,配成对。”温凝之忽然对郭有年很怜悯,对其他这样相信的人,譬如淮南侯尤肖也很怜悯,“其实,皇上从未说过那物是心头好,不过因着它关联到谋反大案,所以特别看重罢了。”
郭有年开始时,几乎没听明白这句话。当他懂了那字面上的意思,立即双膝一软,再不能跪得笔直,整个人都被压趴在地上。
那宝贝是皇上放的饵!可是,他明明保密着的,怎么最后是他吞掉的钩?
“什么谋反大案,左不过一件瓷器,你别诈我!”郭有年脑筋转得快,立即抓住此事的重点道,“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一定是你这小人进的谗言,故意陷害于我。我要面圣!我要向皇上申冤!”
“莫急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温凝之的脸上闪过恶意。因为他五官清俊儒雅,这表情在火光下就显得格外狰狞。
他丢了个眼色。押着郭有年的两名暗卫立即一左一右的拎起这厮,重重按坐在椅子上。同时,四只手飞舞,点了郭有年周身好几外大穴,令他完全动弹不得。之后也不管仍然昏迷的尤氏,鱼贯而出,又反带上房门,连半点声音也没发出。
温凝之叹了口气。他太鄙视自己了。为什么看着别的恶人受折磨,他就无比开心呢?好像其他恶人受到惩罚,他就会觉得自己的罪孽轻一点似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郭有年心虚了,却硬装得很爷们儿。
“你知道十王之乱吗?”温凝之今晚特别喜欢问话。
郭有年怔住,过了片刻才觉得心惊,瞪大眼睛问,“难道此物与十王有关?”
皇上未登基前。是先皇第七子。当年先皇未定太子,也未留遗诏,于是当先帝突然山陵崩后。就揭开了诸皇子争位的腥风血雨。其残酷狠决和惊心动魄。不足以言道。争到最后,大多数皇子惨遭屠戳,除了不成气候,或者跑到周边小国苟且偷生去的,只有当今圣上与自己的十弟,站在了最后的决斗场上。
当今圣上的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宫人。而十王萧煜乃先皇后所出,系为正统。十王本来占着上风,但到底棋差一招,败走胡城。圣上片刻也没等,拿下东京都后立即宣布即位。但十王未死。曾卷土重来,却再败。而后不知所踪。
于此事,皇上的史官称为:十王之乱。
直到现在,十王到底是死是活,追随他的仅有人马在何处,仍然是个谜团。也难怪,只要提起十王,皇上就坐立不安。到底因为出身,差着那么一口气,总让人觉得明不正、言不顺。
不过,皇上对自己皇后所出却无德无能的二皇子萧中那么看中,甚至超过了对其他能干皇子的喜爱,委实有些奇怪。或者,正是因为他对正统出身有着无比的向往,这造就了今天这番情形。也可以说,“身份”二字是他心中的刺。
“算你猜对了。”温凝之轻蔑的冷笑道,“对前燕的皇宫大火和所遗留的宝物,人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是被大赵军抢救下来一批的,不过都封在国库中,未对外界宣布。后来诸皇子争位,十王因为亲生母亲是先皇后,在财力上占了先机,把国库中的宝物洗劫一空,做为自己的备用军响。其数额,大到足以养活一只十万人的大军。这其中,就有那几件稀奇的蟠龙四錾罂!最奇怪的是,这批宝藏随着十王的失踪而失踪。据闻,霍红莲的父亲与此有关。”
“皇上故意放出消息,要找这件宝贝,其实是想知道谁拥有十王萧煜的财宝?”郭有年不傻,相反,他非常精明,很快就猜出真相,“皇上以为,拥有这批能够养军的财物的,必定是十王余孽?”
所以,这是叛国谋反罪!偏偏他是从霍家军出来的!这下子,他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当日,前燕的国库都归了咱们大赵,又都让十王搜刮走了,那是如何巨大的数目?”温凝之很开心的在郭有年伤口上撒盐,“可那批金银珠宝就算散出来,也不好辩认,更是不好追究。唯独你岳夫老泰山送给皇上的生辰礼,那是化成渣子也抹不掉的证据。你想啊,皇上就算放消息,也是单独挑出这物件,因为蟠龙四錾罂虽非稀有,但人首龙身,却是前燕的标志!”
他的岳父!他的宝贝!尤氏!一定是尤氏!这死女人定然把他为青柠准备的聘礼掉包,拿去哄尤肖开心了。而尤肖个老东西,居然对皇上的意思判断错误,这才连累了他!
怪不得,尤氏向来爱拈酸吃醋,却突然深明大义起来,不仅同意他纳妾,还主动张罗。
怪不得,她这些日子用尽浑身解数,撒娇卖痴的缠他,就是不肯让他去兵器库,原来是怕被他提早发现掉包的事!
这死女人想着只要即成事实,自个儿的亲爹拿着那宝贝讨了皇上的欢心,她在娘家的日子就好过,自然不怕他震怒。她定然是在家里安排了眼线。不然怎么能发现他暗藏的聘礼?
郭有年恨恨的瞪了倒在地上的尤氏一眼,恨不得扑上去生吃了这贱妇。当初,他求霍红莲而不得,就配合温凝之将那奇女子毁去。事后,他觉得既然得不到自己所爱,就找个能有所求的,这才设计救了被“匪徒”绑架的尤氏,为的是淮南侯这个靠山。
而今。靠山倒了,还把他砸在下面,他如何能甘心?水府里,青柠小美人还没到手,他简直死都不能瞑目!
“那又如何?我不服!”郭有年内心挣扎了片刻,生出一股凶狠之气,“凭个破瓶子,就能定我的罪吗?难道,不许十王余孽偷出那宝贝出来变卖?不许我的祖先。无意中买得?怎么证明我知道那宝藏,知道十王的下落,而且还是叛国谋反的帮凶?”
温凝之“切”了声。嗤笑出声。“郭有年,你真的失心疯了。皇上管你是不是冤枉?他对一切有嫌疑的人,就一个字:杀!还是你以为,你有多么重要,皇上杀你还要掂量掂量?看你不顺眼,可杀。因为忌讳十王的名号。可杀。为了向群臣表示对十王余孽的决心,可杀。也就红莲那傻姑娘,才把你当成心腹,才那么看中你,最后却死在你的阴险狠毒之下!”
“红莲的死。你也有份儿!”郭有年愤然。
“是啊,我有份儿。”温凝之很“诚恳”地点头。“不过,我是皇上的狗,所以我能活得长久。而你是我的狗,那我真是不能保证你的小命能不能留了。”
温凝之、郭有年,两个全是变态。不过温凝之更极致些,他知道自己十恶不赦,但他是主动放弃自己的良知,而且是在极其清醒的状态下。他就是那种:我知道我混蛋,可我就是要这样做。不像郭有年,他很愤怒,因为他觉得自己没错,是别人辜负了他。
“不,温侯,你听我说。”郭有年适时软了一下,哀求道,“刚才我骗你了,那宝贝其实不是我的,是别人贿赂我,想要调回京师。这东西的出处,我真的不知道啊。”说着,就把黎豆豆到石台子公干,而后偷入京师,找他帮忙,以及黎豆豆如何得到这件前燕名瓷的事都讲了。
温凝之安静的听着,似乎还很认真,在郭有年住嘴后,还拍了两下巴掌,以示赞美,“编得故事真好听,而且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