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晶却暗暗心喜,无论如何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趁希微有孕,一来有机会拢回顺治的心,二来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从希微手里夺回后宫大权。

而这一切的关键,则在于如何消除庄太后因麝香之事对自己怀有的疑心,薄晶盘算再三,不等出了月子就寻机会往娜木钟的冷泉殿去了。

 

第九十七章 冷泉殿

 

“静妃姐姐在吗?”
冷泉殿的宫门总是闭得紧紧的,院子又深,下死劲地拍着门环里面才听得到。

“是。”
秋月踏着及膝的深草忙不迭地开了门,见是薄晶,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琳…琳主子,您不是,不是还在月子里吗?”

娜木钟披着件银灰色的蒙古袍子从门里恹恹地走出来,也惊得咦了一声,忙道:“你赶快进屋来,着了风可不是说笑的。”

薄晶扶着婷儿从草丛中细如羊肠的小径走进去,拉着娜木钟的手先是欢欢喜喜地叫了声姐姐,再又很是感叹地道:“一进这院子里就像走到了草原上,人往往就是这样,在家乡时看惯看熟的倒没什么,待离开了,才知道那一草一木都是好的。”

这话故意说给娜木钟听的,果然就见娜木钟神色一黯,勉强笑道:“风大,快进屋吧。”

“在房里足足待了一个月了,闷得很,想姐姐了。”
薄晶坦然道明来意。

“想我?”娜木钟嘲讽地一笑,“妹妹不是和希妃情同姐妹,又与淑妃往来频繁,如今淑妃失宠贬为宁嫔,可希妃却是鲜花着锦,妹妹别是走错了门吧。”

“不错…,”薄晶竟不否认,“但我心里最亲近的,只有姐姐一人。后宫三千佳丽,除了姐姐,还有哪个是真性情活着的?皇上是有眼无珠,看不出这后宫中,只有姐姐是对他真心的。”

薄晶语出惊人,却句句说进娜木钟的心坎里。

“姐姐会嗔会怒,全因为极爱皇上,皇上却看不清看不懂,只愿意和那些奉迎的妃嫔相近,我也是为姐姐不平呀。”

“行了,别说了。”
娜木钟只觉满心的委屈被她这些话一引即发。

是的…
自失宠后这些话不知在自己心里盘旋了多少遍,但却无一人可倾诉的。

第一颗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了…
接着就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美丽高傲的公主抱住了薄晶,在她肩头痛苦地哭泣起来。

“姐姐…”
本来是居心叵测的故意拉拢,但那痛苦焦灼而又无望的哭声,竟让薄晶也红了眼眶。

红颜未老恩先断…
妖异的声音又在冷泉殿里响起,不再只是幽怨和嗔恨,还藏着冷冷的嘲弄。

薄晶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但却看到娜木钟唰地苍白了脸,手捂着胸口惊恐地望着屋顶,她急速喘气的样子像是心都要跳了出来。

“你听到了吗?听到有个女人在说话……”
娜木钟颤抖着嘴唇问薄晶,她的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了。

秋月闻声跑过来,紧紧把娜木钟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慰着,扶她躺到床上。

然后才对薄晶勉强笑笑,“主子最近身子不好,总说听见些奇怪的声音,您别见怪。”

薄晶若有所思地盯着娜木钟,那个声音,那个熟悉的在自己宫里唱歌的女子声音,为什么也会在娜木钟这里出现,而娜木钟为什么会如此恐惧。

琦妃…雪泥…暴毙…娜木钟…
这之间应该有一根瞧不见的线相系。
第九十八章 琳妃

 

出了“月子”,薄晶就派芳草去内务府通知上牌子,芳草期期艾艾地磨蹭着,瞅个没人的空凑过来小声道:“逸爷那里…”

薄晶的脸微微一红,立刻冷着脸道:“这些话是你该问该讲的吗?还不快去。”

芳草不情不愿地去了,薄晶咬着唇坐在窗前,狠狠地把那水晶珠子在指间揉搓着,像是想心里的几分愧疚连珠子都搓成了粉再吹散了,一丝痕迹也不留。

傍晚果然有敬事房来宣旨传侍寝,薄晶微笑着领了旨,别人还罢,芳草的神色就有些古古怪怪的,她趁着侍候薄晶沐浴,悄声说道:“算来今晚是逸爷轮值。”

薄晶像是听不到似的,把自己更深地沉到了盆底,各花鲜花花瓣在水面中流动,玫瑰深红,茉莉雪白,桂花金黄…

“拿走…”
薄晶忽然沉声道。

“主子,拿走什么?”
芳草不解其意。

“把桂花拿走,以后我再也不想瞧见桂花。”
薄晶咬紧了唇,冷冷地道。

“是。”
桂花被芳草婷儿一一捡出来扔掉了,但花香却依依地恋着,在薄晶鼻端徘徊…

越近乾清宫,薄晶的心跳得越快,她期望这条路长些,再长些,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逸达。

“琳主子。”
小祥子见她来了,笑嘻嘻地过来掀开桥帘。

薄晶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面无表情地走向乾清宫,面无表情地看向逸达。
逸达一双眼睛毫不顾忌地盯着薄晶,有痛苦,有迷惑,有不解,有伤心,直看得薄晶心虚地低下了头。

“主子身上可大好了,万岁爷心疼着问呢,敬事房说是主子让上的牌子,应该是大好了。”
小祥子不知有意无意,忽然张口说道。

“…”
薄晶恨恨地瞪他一眼,若他不说,可能逸达还会以为自己是皇命难违吧,这个该死的小祥子。

“逸达,你怎么了。”
已经走进门了,但外面悄声的惊呼还是一句句传入耳中。

“想是不舒服,你先去喊替班的人来,再送他到太医院去。”
逸达…

薄晶心里一晃,只恨不得自己能跑出去瞧瞧他。

“主子请退衣。”
但已经有宫女过来利落地为她脱去衣服了。
事事不成事事败…
如果要赢…
就牺牲了他吧…

小别胜新婚,算来也有些日子没见薄晶了,顺治觉得她身量高了,容貌也更俏丽了,忍不住搂在怀里温存细语。

“孩子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顺治温颜道。

“什么孩子…”
薄晶心不在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忙又道:“臣妾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顺治以为她是为了让自己放心而强压伤痛,更添了几分怜惜,忍不住柔声道:“你受屈了,明儿我就下旨封你为琳妃。”

“琳妃?”
薄晶冷笑一声,忽然觉得怒气上涌,离开逸达的痛苦无处发泄,干脆冲着顺治冷冷道:“我才不稀罕什么琳妃,皇上如果真疼惜我,贵妃皇贵妃之位都空悬,为什么不封我为贵妃?”

“这…”
顺治本以为薄晶会高兴地谢恩,不料她却瞪圆了双目,寒了俏颜。

“你现在是嫔,就算朕再疼你,想封你为贵妃,也得按规矩一步步来,先升为琳妃呀。”
顺治见她嫣红着脸发怒的样子,倒又觉得有趣。

“好…那就封我为琳妃,位次在康妃之上。”
薄晶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但失去逸达的痛,总得找点什么补回来。

“…”
顺治见她咄咄逼人,有些为难地皱了眉头。
“康妃现在怀有龙种,以后生下阿哥来,当贵妃皇贵妃还都有望,我肚里的孩子若还好好的,我也不争什么贵妃琳妃了。”
薄晶抓住他怜惜孩子夭忙的事情,步步紧逼。

见他还迟疑的样子,薄晶伸手抱住顺治,俏颜生晕撒娇道:“皇上~~~~”

“好,就依你,你个小丫头…”
顺治见她娇嗔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酥。

我失去的…总有一天会如数讨回来…
忍着心痛,薄晶脸上现出娇媚的笑容。

嘻嘻…
薄晶忽然听到银铃似的笑声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女子声音又哀哀地唱起来,在这最尊贵的乾清宫中。

薄晶变了脸色,却见顺治若无其事地和自己调笑,心里一动,难道他听不到吗?

…好听吗?唱给他听呀…
幽幽的女子声音在薄晶耳边带着笑意响起,声音温柔婉转,像是闺中好友的悄悄话。

“皇上…臣妾唱曲子给您听吧?”
受了盅惑似的,薄晶迷朦地张嘴道。

“好呀。”
顺治见她眼神如烟似雾,换了个人似的娇媚。

“玉阶生白露…”
薄晶十指交叉拢在在颌下,曼声唱起。
“夜久侵罗袜…”
她似乎进入到一个梦里了,自己穿着月白色的清雅长衫,宽宽的袖子似舞非舞。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哀怨地重复着后两句,薄晶缓缓地起身,逼近顺治。

“你倒底是谁?”
顺治从听第一句歌时,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见薄晶逼近来,他只觉得自己被薄晶迷一样的眼神控制了,想逃却动不了。

“妾身雪儿,给小爷请安。”
薄晶的神态语气全变了,娇柔婉转似弱不胜衣。

顺治吃惊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名字,雪儿…古时儿作泥音,雪儿,倒不如雪泥好听。”

“果然要更好听些,雪泥谢小爷赐名。”
薄晶轻灵灵一个翻身,滚到顺治的怀里,伸出纤纤玉指掠向他的面上。

“不要,不要…”
顺治冷汗涔涔,却躲不开,只觉得她手指似玉,绵软地从脸上划过。

“不要…”
顺治猛地躲开,却觉得眼前一亮,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帐子里,小祥子在帐外担心地道:“万岁爷,您怎么了,是做了恶梦吗?”

顺治只觉得全身冷汗,不住地喘气,身边却是空落落的,什么薄晶雪儿一个人都没有。

“琳嫔呢?”
顺治伸手扯开帐子,见天刚微亮,青色的窗纸上映着花树的影子。

“回万岁爷,琳主子侍候完皇上半夜就回去了。”
小祥子莫名奇妙地回答。

原来只是个梦呀…
顺治松了口气,全身一软躺倒在床上,明黄的帐顶花纹斑驳,竟然隐隐凑成一张俏脸,风情万种柔曼无双…

“雪泥…”
顺治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呻吟似地唤了一声。


第九十九章 喜悲两重

 

“觉罗氏接旨,奉皇上喻旨,觉罗氏晋封为琳妃,位次在康妃之前。钦此。”
薄晶接旨谢恩,眼见白露等人涌上来恭喜,本应高兴的,但心里却是百感交集,又是得意又是心酸,怜惜自己似的,淡淡地红了眼圈。

白露最是要拔尖要强的,见薄晶的样子,先嘻笑道:“想是主子太欢喜了,能像主子这样得此恩宠的,自奴婢进宫来,除了淑妃,再没别人了。”
她是一心讨好,却不料薄晶听了这话,脸色更是难看,冷冷瞪她一眼转身进了房里。

“主子,主子…”
芳草忙跟了进去,回手关严了门,扶着薄晶坐下了柔声道:“白露不懂事,惹主子生气了。”

薄晶幽幽叹口气,手支住下巴轻声道:“当年淑妃恩宠荣光胜我数倍,但只要皇上轻飘飘的一句话,转眼间就羽翼尽折,不冷不热地贬在宁嫔之位。谁知道将来,她的今天不是我的明天呢?”

芳草想劝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咬着唇楞在那里。

薄晶失神半晌,忽然却淡淡地一笑,眼神是冷冷的残酷,“所以…我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紧紧巴住万岁爷的心。一步步地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而不是…不是浪费在什么劳什子的爱情上。”

“主子…擦擦脸吧。”
芳草轻轻叹口气,怜惜地递过块丝绢。

薄晶不解地接过来,向面上一擦,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主子,主子…”
白露忽然拍着门喊道。

“什么事?”
芳草清清嗓子问道。

“慈宁宫的郭公公传太后口谕,宣主子到慈宁宫去。”
白露小心翼翼地回答,声音都不敢高一点,生怕又惹恼了薄晶。

“这就来了。”
芳草忙侍候着薄晶换衣梳妆。

薄晶打扮好了,带着芳草婷儿向慈宁宫走过去,一路上就见宫女太监们赶着过来奉迎,一声递一声的琳妃娘娘,琳主子,只叫得薄晶展开了笑颜。

“琳妃给皇额娘请安,给几位姐姐请安。”
终于熬到了把敬语换成皇额娘三字的时候了,薄晶抿嘴一笑。

“起喀吧,”
庄太后慈爱地拍拍薄晶的手,

薄晶站起身来,就见乌尤微笑道:“这有些关外进贡的人参,琳妃侍候皇上辛苦,身子也要小心些,拿些去补补吧。”

这个女孩…恐怕是宫里唯一真正的好人吧。
薄晶看出她的眼神是真心的关切,心里一动,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庄太后接乌尤的话道:“琳妃的确是聪明伶俐,皇后年纪尚小,以后这三宫六院的事,你也要多用心才好。”
薄晶抿嘴一笑,轻声道:“臣妾遵太后懿旨。”

庄太后又笑吟吟地对希微道:“康妃,你现在有了身孕,不要太过辛劳,累了就把后宫的琐事交给琳妃去做。”

希微虽有身孕,却依旧清丽如昔,听了这话嫣然笑道:“谢皇额娘关心,臣妾肚里这个小阿哥不知有多乖巧,臣妾不但不觉得劳累,精神还越发好了,臣妾应付得来,倒是琳妃小产后身子还未复原,不应劳累。”
薄晶抬眼瞧向希微,柔声笑道:“姐姐不必客气,妹妹身子已经大好了。”
两个美丽的少女四双相撞,眼光里却是同样的执拗和好胜。

“行了,你们姐俩儿商量着办吧。”
太后温颜道,心里一轻,她要的就是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离开慈宁宫,薄晶刚要上轿,就见个小太监凑到希微身边叽叽咕咕的。

“有什么事呀?康妃身子不适,不要总去打扰。”
薄晶停住脚,走过去悠悠地道。

“这…是…”
小太监见琳妃这么说,忙应了,转身对薄晶道:“禀琳妃娘娘,余杭贡桔进宫了,按旧例,太后太妃上等贡桔五十颗,皇后上等贡桔三十颗,妃子上等贡桔二十颗,嫔答应常在各十颗,但今年天气不好,只有五百颗柑桔,除去养心殿乾清宫的份例,恐怕答应常在们就只能分到中等的了。”

“姐姐的意思呢?”
薄晶笑盈盈地瞧向希微。

希微淡淡地道:“可不敢当,如今琳妃您的位次在我之上,我还要叫您一声姐姐呢…姐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妹妹不敢,又怎敢相左。”
说完了话,冷冷向那小太监睨一眼,竟带了宫女转身就走。

“琳主子。”
那小太监吓得脸煞白,手足无措地瞧着薄晶。

“康妃身子不适,你们这些当奴才的,也要有个眼力劲儿,万一累到了康妃娘娘,瞧万岁爷饶得了你们?以后这等琐碎小事,找我就行了…”
薄晶傲然看向希微的背影,得意地一笑。

小太监察颜观色,早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甜嘴蜜舌地道:“奴才能在琳主子手下办事,是奴才千世修来的福份。主子您说一,奴才就不敢二。”

薄晶忍不住卟哧一笑,刚要开口,却看见芳草急匆匆地走近来,神色古怪地对着自己眨眨眼睛。

“过一个时辰你到玉宁宫来听我的吩咐,先下去吧。”
薄晶心里一动,遣走了小太监,就见芳草凑到自己耳边来,声音压得极低道:“主子,可不得了了,赛力说楚爷昨晚拿刀割了手腕…”

“你…你说…?”
薄晶只觉得眼前一黑,竟呼吸不了,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却半晌也出不了声,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问道:“他如何了…?”

芳草拿出帕子为她擦擦额上的冷汗,轻声慰道:“还好被赛力碰到了,流了不少的血,但性命是无碍的。好在楚爷人缘好,都帮他瞒着遮着,只说是生了急病,告了病回家休养阵子…”

“他…”
薄晶的心终于落了地,却是狠狠地砸下去的,只砸得肝肠寸断。

“傻瓜…傻瓜…”
眼泪珠子似地不住滑落在衣袖上,不顾还是在慈宁宫门外,薄晶捂着脸蹲在地上,失态地痛哭起来。

“我的好主子,这可不成,快让奴婢陪您回去吧。”
芳草惊得手足无措,好在四周没什么人,忙强扶着薄晶匆匆回了玉宁宫。

浅黄色的湘妃笺上,一点点印着的金粉正如泪痕未干,薄晶捏着毛笔长长的笔管,思了半晌,好容易下了笔,那字却是像鬼画符一样地难看。

薄晶咬咬牙撕碎了,又拿出张新的,笨拙吃力地一笔一画地写着句她曾经听过的词。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盼君珍重。”
没拿过毛笔的手再怎么用心,字迹也是笨拙的,薄晶挑出一张勉强能见人的,精心地叠成个同心方胜,唤了芳草进来。
“你让赛力把这个转交给楚伦,就说…就说让他安心养身子,一切病好了再说。”

“是,主子,楚爷见了这信,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芳草释然地笑笑,把信纸揣在怀里出去了,薄晶唤了白露端火盆进来,白露只当是她觉得冷,忙把炭拢得旺旺的,瞧见火苗儿上来了,这才退出去。

薄晶伸手把那些撕碎的信纸都仍在火盆里烧了,一丁点的纸屑儿都不留,房里窗子关得严,门上又垂着厚厚的棉帘,一丝风没有,火苗儿直直地跳跃着。

“叮…争…”
窗边忽然传来水晶帘碰撞的声音,像是有急风吹进来。

薄晶骇地一跳,却见眼前的火苗也是左摇右摆起来,薄晶转过身去,见那水晶帘摇晃得厉害。

“痴儿…痴儿…”
水晶帘后面似乎藏着一个人,此时幽幽地长叹道。

“你又来做什么?”
薄晶听出是那个诡异女子的声音,知其出处,心便安了一些,大着胆子问道。

“自古男儿皆薄性,你何苦如此傻呢?”
水晶帘忽然向屋顶飞起,女子的声音也变得激奋。

“我愿意帮你报仇,但你也别想管我的事情…”
薄晶壮着胆子大喊,喊完了才觉得奇怪,报什么仇,这女子又何时和自己说过报仇之说,自己怎么就莫明奇妙地说报仇…
“唉…”
那女子似是一楞,又幽幽地叹口气,水晶帘缓缓平静下来了,火苗也熄了,窗外的鸟叫一声递一声地传进来,一切都似没有发生。
第一百章 平衡

 

秋意清冷,慈宁宫里却是暖融融的,花厅里摆了四五个精巧的炭盆,乌尤亲手洒了些香粉进去,篷的一声,就见满屋子的香气,说是檀香又清淡些,说是花香又浓郁些。

“这是姐姐费了好几天为皇额娘调出来的…”
那德玛捧着碗奶茶不放手,笑嘻嘻地朝乌尤一指。

“难得娘娘有这份孝心,上次听您说那檀香味儿冲得脑门子疼,特地找了花坞的人来,调了好几天才调出这天下无二的香来。”
塔娜唤着宫女们上了早膳的茶点,过去扶着庄太后入座,嘴里也没口子地称赞乌尤。

庄太后深吸口气,微笑着点点头,侧头吩咐塔娜:“把那盆雪梨酪给皇后端过去,她就喜欢吃些凉的甜的。”

“谢皇额娘。”
乌尤温雅地谢了恩,脸色平和。

“听说…”,庄太后抿一口奶茶,似笑非笑地瞧向乌尤,“你还调了一份香送到了皇上那里?”

乌尤刚吃下一勺雪梨酪,正要说话,那德玛已经抢在前面笑道:“可不是,万岁爷说见到过一个调香的方子叫什么黑方的,端宁高贵,可惜花坞怎么调也调不出来。姐姐说调来试试,昨儿调出来送到万岁爷那里,万岁爷说正是这个味儿,赞不绝口呢。”

“哦…”
庄太后微笑着瞥乌尤一眼,忽然轻声道:“这香调得是不错…只是,你若是肯把这调香的心劲分到后宫治理上来,我也就不用整夜无眠了。”

“皇额娘…”
乌尤的筷子哗地落在桌上,平静的神情一扫,双颊泛起了红晕。

“你是个聪明孩子,不可能不懂我的心思。如今康妃怀有龙种,身子一天比一天地笨重,可还是硬撑着不肯放掉手里的权力。这是为什么?”
庄太后向塔娜瞧一眼,塔娜忙带了侍候的小宫女退出房去。

“是乌尤无用。”
乌尤低下头,眼圈微微地红了。

“你不要总是孩子脾气,以为现在身为皇后即可高枕无忧了,别忘了,你的姑姑娜木钟,当年也贵为皇后,而且…不要怪额娘说话刻薄,她当年还得过两年的宠,做事也比你精明些,不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你现在即不得皇上的宠爱,又不肯把心思放在治理后宫上…我活在这世上一日,还可拼了全力来保你,若他日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