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但知书哪敢再问下去,只装做听懂的样子点点头。

“你懂吗?”
希微见她的样子哑然失笑。

“奴婢愚笨。”
知书只有这么回答。

“你不会懂的…”
希微抬头望向窗外,梧桐手掌大的叶子无声无息地悠悠坠下。

已近…中秋…

 

第八十九章 新婚

 

玉宁宫冷清,承乾宫却是热闹地沸腾,宫女太监们来来往往,贴喜字,挂红帐,摆玉瓶,系香囊,只忙得手脚不停。

“明霞姑姑,静妃大婚时也有这么大排场吗?”
刚进宫不久的小宫女不谙世事地问道。

明霞正细细擦一个描金牡丹福寿纹的花瓶,顺口答道:“比这排场还大呢,还是在坤宁宫的东暖阁里。”

小宫女向往地道:“静妃娘娘当年一定比现在还要美,可为什么乌尤格格不在坤宁宫成亲呢?”

明霞停了停,偷眼见管事嬷嬷离得挺远,这才小声道:“掌嘴,怎么敢妄呼皇后的名号,以后小心着点儿。”

小宫女伸伸舌头,撒娇道:“人家说漏嘴了嘛,姑姑你快告诉我皇后为什么不在坤宁宫里成亲了?”

明霞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不知道,除了皇上登基后第一次大婚能在那儿,别的都不成。”

小宫女不懂事,张嘴就道:“皇后没有静妃娘娘好看,也没有希妃娘娘好看。”

明霞听她这么说,吓得伸手过去按住她的嘴,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小祖宗,议论主位是大不敬,要杀头的。”
明霞附在小宫女耳边一字字道。

小宫女忙闭了嘴,安静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自己,忍不住又说起来。
“姑姑,我听说万岁爷是用铜钱选的,正面一个格格反面一个格格,最后是皇后命好…”

她一字半声地音高了点,嬷嬷影影绰绰地听到铜钱格格几个字,这是最近宫里人尽皆知的传闻,她悄悄走过去,冷不丁一指头戳到小宫女额头上,怒道:“该死的小蹄子,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再乱嚼舌根子,瞧我不拿火叉子把你们的舌头夹掉了。”

宫女们立刻安静下来,忙碌地布置着一片火红的新房,偶然的出神,是否也在期盼着自己的那一天。

少女总怀春,乌尤也不例外。

当她知道顺治选中自己时,心里甜甜的,如同喝了马奶酒般的晕眩,她尽量压抑着心里的喜悦,不想伤害到妹妹和姑姑。

那德玛知道姐姐被选为皇后时,曾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她性格开朗,很快就释然了,而且真心地恭喜祝贺姐姐。

“太后,您瞧这个,再看这个…”
在慈宁宫里,那德玛兴高采烈地玩着花绳,这是她和宫女刚学会的,兴致正浓地嚷着让皇太后瞧,这是软床那是细面。

“我老了,瞧的直眼晕,你去找你姑姑玩吧,她也爱玩这个。”
皇太后见乌尤和静妃亲热地聊天,心里很是高兴。

“姑姑快来,咱们俩来翻。”
那德玛玩兴正浓,笑嘻嘻地跑过去缠住了静妃。

“最近天气凉,被褥可够?”
皇太后拉着乌尤走到一边关心地问。

乌尤平静地微笑道:“谢太后关心,希妃前几日亲自送来了六床新絮的锦被,还拿了几套常服夹袍。”

皇太后哦了一声,盯住了乌尤的眼睛瞧,乌尤的眼睛细长,虽不漂亮,却满是真诚。

“这些东西我哪用的了呀,送了两床给姑姑,两床给那德玛。”
乌尤被她瞧的心慌,低头笑道。

这孩子。
皇太后心里一热。

以前只说她是个没嘴的葫芦,脾气性格都太老实了些,不过憨人有福,顺治竟选中了她当皇后。

本来自己还担心她会像陶如格一样没有分寸地胡闹,没想到她竟如此乖巧,没有半分骄意,且对娜木钟更殷勤关切,恭恭敬敬地一口一个姑姑叫着,楞是把冰块似的娜木钟暖化了。

想到此处,皇太后柔声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又细心又善良,不枉我疼你,唉,你姑姑命苦,你多让着她些…”

说到这里,两个人忍不住都向娜木钟看去,只见她和那德玛玩的正欢,那德玛又笑又叫,娜木钟也被她感染了,暂时丢掉眼角眉梢的哀愁,专心致志地翻着花绳。

皇太后很久没有看见娜木钟这样纯真无忧的笑容了,灿烂的比阳光还要美,那德玛忽然停了手,直楞楞地瞧着娜木钟。

这样美丽的笑容,让那德玛想起了过去,她忽然轻声地哼起歌。


采束最美的芍药花
忐忑不安放于你的窗下
算了,还是拿回来吧
我的公主呀,
花再美也比不上你的一丝长发

抱着心爱的马头琴
夜深静静来到你的窗下
算了,还是离开吧
我的公主呀,
你再美也比不上我对你的爱呀

它比海水更深,比天空更蓝
只要你肯对我一笑
我愿为你坠落悬崖

她柔声用蒙语唱着,唱的那么专心,像所有的蒙古民歌一样,这曲子悠扬里藏着隐隐的忧郁。

娜木钟楞住了,她痴痴地听着,忽然捂住了脸,痛哭出声…

那德玛的眼眶红了,这是少年们赞美娜木钟的歌儿呀…自己小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听到它在帐外响起,娜木钟姑姑就会傲然一笑,火光把她的脸照的通红,美的像是天上的仙女。


我的公主呀
只要你肯对我一笑
我愿为你坠落悬崖

那德玛的歌声也渐渐低沉下来,慈宁宫里,只传出娜木钟痛苦哀怨的哭声。

第九十章 珊瑚

 


转眼就到了大婚的日子,早早地各宫嫔妃就到了,薄晶按品位站在乐嫔之后,旁边是阴沉沉的淑妃,她怕看见淑妃那古怪的神情,便拉着乐嫔不住嘴地说话。

时候还早,太后宣了几个伺候婚宴的福晋上前说些闲话。

“这是哪家的小媳妇,眼生的很呢。”
十来个福晋,全是三十上下的年纪,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女就十分地惹眼,皇太后忍不住问道。

“怨不得老佛爷不认识,这是敏郡王勒度家的二福晋,才成亲没两天,出了名的才女美人。”
一个贵妇笑吟吟地把那少女推到皇太后面前。

“哟,瞧瞧这脸色,这容貌,是怎么长的?希妃,可把你比下去喽。”
皇太后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赞不绝口。

希微见说到自己,便向那少女笑了笑,但薄晶看出她的眼神有些慌乱。

“珊瑚谢老佛爷,老佛爷过奖了。”
少女微笑着谢道,声音不特别清亮,也不特别柔媚,可就是特别地入耳,就像是晶莹的雨滴落了在湖水里,柔和甜脆,听着特别地舒服清澈。

皇太后更喜欢了:“ 瞧这声儿甜的,名字也好听,勒度家的老二真有福气,他是叫个什么来着?是叫…逸达。”

逸达?
薄晶呆住了,乐嫔紧着说什么也听不见,只死死地盯住那个少女,难道,难道这就是董鄂妃,董鄂氏珊瑚?

董鄂氏个子不高,身材柳条似的柔细,雪白的瓜子脸上,眼睛不顶大,鼻子不顶高,嘴巴不顶小,她的五官分开来看,似乎并非最美,但合在一起,却是清丽。

她的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投足,哪怕有些孩子气的嘟嘴,都是奇异的柔和,她不让人惊艳,但让人舒服,薄晶也不得不承认,董鄂氏是自己见过,最柔美的女子。

但是…
她会害死逸达,害死这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薄晶抚着闷闷的心口,对自己说。

“琳嫔妹妹,妹妹?”
乐嫔说了半天没听到薄晶的回应,侧眼却看见她脸色苍白,忙轻轻抓住她的手。

“有点闷…想是要下雨了。”
薄晶回过神来,支吾道。

逸达这个笨蛋…自己千叮万嘱的话却不往心里去。
不能让她见到顺治,但能有什么法子呢?

“皇额娘这么喜欢珊瑚格格,就赏她个什么吧?”
正焦急时,希微忽然笑嘻嘻地开了口。

“希妃说的是…赏点什么呢?”
皇太后一楞,但很快就笑道。

“不如就赏西洋进贡来的红果子。”
今天希微一反平日安静深沉的样子,笑嘻嘻地抢着回答。

“好。”
皇太后瞧她一眼,还是点了头。

“妹妹快过来。”
希微挥手遣开要端盘子的太监,自己抢过去拿了个红色的水果在手里。

什么红果子?
薄晶略感好奇探头一望,忍不住要笑,只见那个奢华之极的鎏金青瓷龙凤纹高盘里,郑重其事地放着六颗红色的水果,不是别的,正是蕃茄,西红柿。

“谢希妃娘娘。”
董鄂氏恭恭敬敬地弯腰谢了,这才双手来接。

却听“卟”地一声,希微似是抓得太紧了,熟透的果皮应声裂开,红黄的蕃茄汁全喷到了董鄂氏身上,水蓝色的旗装立刻染成花的。

“啊呀。”
希微似也没想到,惊的叫了一声。

皇太后略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大喜的日子里,这叫个什么事。

希微却不慌不忙地抬头向皇太后笑道:“恭喜太后,贺喜太后,祝皇上皇后早日开花结果。”
这话虽勉强,但也是应景的吉利话,皇太后的脸色缓了些,嗔道:“可惜了人家那身好衣裳。”

希微是皇上的妃子,董鄂氏现在只是一个郡王的儿媳,君臣有别,董鄂氏也只能笑道:“谢希妃娘娘,让臣妾沾些喜气。”

希微似是十分不好意思,唤道:“来人,带福晋去精绣房换身合适的衣裳。”

见董鄂氏离开,薄晶终于松了口气,不论希微为何这么做,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帮了自己。

这时,就听到鼓乐喧天,是顺治来慈宁宫向母后奏请内礼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迎接圣驾,没有人注意到,慈宁宫的角落里,一个嬷嬷装束的老妇人缓缓抬起头,露出诡异的笑容,她的身后,躲着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

九十一章 新婚之夜

 


乌尤穿着大红的衣裙,略带羞意坐在承乾宫的婚床上,她瞧见顺治进来了,瞧见他坐到自己身边了,却就是不敢抬头。

“皇上皇后吃子孙饽饽。”
四个贵妇端进了菜品,笑吟吟地请膳。
本来这当中是有董鄂氏的,但她到精绣房后,要不就是大小不合适,要不就是红色的,这个日子时,谁敢穿红色的呢,没法子,只好找人替了她。

“皇上皇后喝合酒。”
乌尤半天没吃饭了,只觉得酒喝下去,头立时晕了。

昏昏沉沉地见几个贵妇都退出去了,门也关上了,顺治却离开自己,走到桌边吃起来。

“你也来吃点吧?”
顺治挟一筷子菜嚼着,见穿着红衣朝冠的乌尤更显得小,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回皇上话,臣妾不敢。”
乌尤头也不敢抬,差点跪到地上去。

顺治微微一笑,懦弱总比任性好,“你现在是皇后了,无需拘礼。”

“是。”
乌尤越发觉得头晕,强撑着答了,靠在床帏上静静地看着顺治用膳,他吃夹了两口鹿肉,又吃了口鸡丝,原来他喜欢吃肉呀…

酒意和疲倦让乌尤再也撑不住酸涩的眼帘,她不知不觉地竟睡着了。

“这孩子…”
顺治见乌尤闭着眼睛歪倒在床边上睡的香甜,虽然不喜欢她,但也隐隐有几分怜惜,只不过是个小孩子。

乌尤惴惴不安期待的大婚之夜,就这么安宁平静地睡过去了。

 

第九十二章 一夜惊梦

 

这个不寻常的夜晚,有些人舒心地睡了,有些人却彻夜未眠,如冷泉殿的静妃,还有玉宁宫的薄晶。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烦躁,干脆翻身起来喊了一声“知棋”。

喊了才想起来,知棋已经调去慈宁宫了,走的时候只在屋外叩了几个头,诚恳地道:“是奴婢对不起主子。”

其实自己并不怪她,各为其主,她只是奉娜木钟之命下了麝香,她对自己还是一心维护的,但知棋是个聪明人,知道就算留下了,薄晶心里也会有个结在那儿,又有什么意思。

“唉…”
薄晶掀开帐子,见芳草从侧房匆忙跑出来,想是着急,脚上连鞋子都没穿。

“我没事,你回去歇着吧。”
见她这副样子,薄晶怜惜地挥了挥手。

芳草回屋去了,薄晶自己倒了碗茶坐在窗边,明个儿就是十五,月亮澄净的莹光透过珠帘,柔柔地撒在薄晶身上。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此情此景,正和诗相符,薄晶忍不住把脸贴上冰冷的珠子。

“玉阶生白露…”
薄晶忽然有种想歌想舞的冲动,她无意识地哼唱着,唱出声了才发现,自己何时学会这首歌的。

“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
“玲珑望秋月…”

一句句唱出来,薄晶只觉得曲调十分好听,但她确认,自己绝对没有听过这首歌,但为什么可以熟到顺口而出。

像是被歌声所引,微风从窗棂间溜进,卷的水晶帘轻轻摇动,似是在为歌声伴舞。

“却下水晶帘…”
奇怪的歌子哀伤地重复着后面两句,“玲珑望秋月…”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薄晶曼声吟唱着,作梦似的,全身心沉浸在歌声中。

忽然…她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清澈的月光,晶莹的水晶珠子,自己柔曼的歌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啊——”
她尖叫一声骇然捂住了嘴。

但一个小声的女子清柔的歌声,还是在深情地响起——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不。”
薄晶知道不对的地方在哪儿了,唱到副歌部分的时候,竟有个隐隐的声音,像卡拉OK里的和声一样,悄悄地响起。

“芳草,芳草…”
薄晶不敢抬头,她恐惧地小声唤着芳草。

…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诡异的女子歌声不但没有消失,声音却越来越大了,似乎越来越靠近自己了。

“芳草…”
薄晶感觉到那声音就在自己面前了,她猛地闭上眼睛,转身不辨方向地奔跑,狂呼着芳草的名字。

“主子怎么了?”
薄晶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就听到哗啦乱响,终于,听到芳草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了。

“芳草。”
薄晶舒了一口气,睁开眼见芳草站在不远处,忙不迭地拔脚跑过去。

“主子别慌,您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吗?”
芳草轻轻扶住直喘气的薄晶,冷静地问。

“我…我听到一个女人在唱歌…她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薄晶抓住芳草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冷。

“大概是哪个宫房的主子或宫女在唱歌吧,主子您别怕,您瞧这房里一个鬼影也没有呀。”
芳草安抚地拥住她,带了笑音道。

“没有?”
薄晶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荒谬了,一定是刚才那种气氛,那清冷的月色和水晶帘让自己变得胆小了。

“是啊,主子您放心吧。”
芳草笑嘻嘻地扶着她转身道,“您瞧,什么也没有呀。”

“也许是我听错了…”
薄晶松了口气,扶着芳草转过身去…

虽然已经熄了灯,但明亮的月光下,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纤毫毕现,别说有女人,就是连一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

“芳草你回去歇着吧。”
薄晶放心了,自己打下帐子轻声对芳草道。

芳草却只是笑笑,站在床前一动不动,月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看不清她的表情。

“回去吧。”
薄晶以为她是不放心自己,便躺下扯过锦被来盖上闭了眼睛。

“却下水晶帘…”
那声音却又出现了,细若柔丝,却近在耳畔。

薄晶猛地睁开眼睛,她看见帐顶上,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发着淡淡的白光,慢慢地向自己靠近…

“主子,主子。”
是芳草轻柔的声音。

薄晶眼前的白影渐渐幻散了,好象夜晚回到家谁摸着开关开了灯一样,月光,黑暗忽然消散,薄晶觉得眼前一亮。

“主子,该起了,今儿是中秋,您得早点到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芳草利落着把罗帐挑起,含笑对薄晶道。

原来只是一场梦…

薄晶绷紧的神经总算松驰下来了,她长长地呼一口气,这才觉得冷汗湿透了衣襟。

“白露,你手里捧的什么?”
薄晶由芳草服侍着穿衣,却见白露手里捧着晶莹发光的物什进来。

“回主子的话,”白露先冷冷地瞪了芳草一眼,才道:“昨晚许是芳草没有关好门窗,有老鼠进来碰掉了那座紫玉琢的葡萄,摔了个粉碎,好在不是御赐的,不然哪…奴婢现在拿这件白玉如意摆上去。”

摔的…粉碎…
梦里哗啦那声…

薄晶只觉得背上寒毛都立了起来,她几乎不敢抬眼看跪在地下请罪的芳草…

“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芳草见她神色那么难看,吓得连连叩头。

“没事的…不就是个玩物吗。”
薄晶壮着胆看芳草,却见她双目清澈,没有一丝的鬼气。

第九十三章 我并非富察氏希微

 


乌尤舒服地翻个身,先闻到一阵极清淡的花香,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鼻端,她闻出这是茉莉的香气,忍不住咕哝道:“说了点檀香的,又不听。”

缓缓打开眼睛,乌尤就看到一片血似的鲜红直逼的人眼晕,她忽然想到:原来红色并只意味着吉利,还有杀戮…

“皇后娘娘吉祥,祝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恩爱绵长,早生贵子。”
忽然有声音打破了乌尤的遐想,皇后两个字,让她立刻翻身坐起来,慌张地寻找顺治的身影。

“皇上呢?”
墙上成双的喜字还残留着昨日大婚时的喜气,但乌尤却没看见自己的丈夫,顺治帝福临。

“回皇后的话,皇上说让您多睡会儿,漱洗了在外面逗鸟儿玩呢。”
那个宫女见她要起来了,忙打起帐子。

乌尤羞的小脸通红,大婚之夜,自己不旦先于皇上睡着,而且还睡过了头,这是怎么说的呀,她赶忙漱洗梳妆,宫女们为她穿上极尽奢华的朝服秋冠,上面数不尽的东珠晶莹明润。

顺治正撮起嘴来逗只黑翅红嘴的八哥,见她小小的身子裹在朝服里,忍不住笑道:“这衣服穿着还合适吧?”

乌尤见顺治背着阳光,身后似有彩霞万道,心先就怯了,本应规矩地说句合适,谁知真话就从嘴边溜出来了。
“回皇上的话,太沉了,压的脑门子疼。”

顺治听得哈哈大笑,旁边的太监宫女们也都抿嘴笑了,乌尤难为情地抬不起头来,没料到顺治却道;“说的好,别像你姑姑那么矫情,乖巧懂事些。”

从这天起,乌尤牢牢记住了顺治的话,乖巧懂事,不要矫情。

皇太后见顺治的样子,虽然看不出喜欢乌尤,但最似乎也不讨厌,心情好的时候,也传乌尤侍寝,皇太后的这颗心,总算落下去了,她这桩最大的心情,也算是了结了。

大事既了,皇太后的目光就转向了后宫各妃,她唤了乌尤,娜木钟和那德玛来,塔娜送上了奶茶,只喜得那德玛道:“我就喜欢喝太后这里的奶茶,不像我宫里的,不知是茶不对还是奶不对,总觉得没味儿。”

乌尤瞧着她笑笑,姿态优雅地抿一口,见娜木钟无精打采的样子,忙道:“塔娜,这茶里加了蜜吗?姑姑喜欢借点蜜的香味。”

皇太后见乌尤如此贤惠知礼,心里喜欢,微笑道:“你这孩子就是体贴,塔娜侍候这些年了能不知道吗?加了,你放心地喝你的吧。”

喝着茶,皇太后似是平淡地道:“乌尤,你现在是皇后了,以后后宫六院的事,你要用心些。”

乌尤脸一红,赧然道:“皇额娘,乌尤愚笨,恐怕担不了这重任…再说了,希妃管的井井有条,不是做的很好吗?”

皇太后还没说话,那德玛抢着道:“姐姐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堂堂一国之后,六宫之主,怎么能任个小小的妃子大权在手呢?”

乌尤分辨道:“不是乌尤贪懒,实在是力不能及,若说服侍皇上,打点食寝,乌尤倒还行,但这管理六宫…”

那德玛哼一声道:“我就不信能有多难,皇额娘,您要是信得过我就交给我来,我准保收拾得利利索索的,我先把那个两个瓜尔佳氏给赶出宫去,替我陶如格姑姑报仇。”

听她这么说,娜木钟先笑了,接着皇太后也笑了,两人相视一眼,都心道:这是个莽张飞,绣花枕头一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