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如同从梦中惊醒,忙起了身踉跄地跑走。
薄晶也小跑着追上皇后,皇后冷冷地瞪她一眼道:“你倒是好心,只不过这种奴才,你再拉拢也不会有什么用。”
薄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脸一红,辩解道:“我只是看她…”
“看她可怜吗?你的意思是说我娜木钟心地狠毒不知道怜惜奴才喽?”皇后更是怒火。
薄晶见皇后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忙低下头一语不发。
皇后犹不解气,骂道:“当我不知道你们的心肠,一个个面前叫姐姐叫的好听,背后恨不得拿刀子把我杀了,好把位子空出来给你们。”
骂着走着,已经到了慈宁宫门外,皇后见塔娜在门外站着,只喊了声“塔娜”,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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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有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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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娜跑过来扶住皇后,又是心疼又是为难,低声道:“娘娘先别进去,淑妃在里面呢。”
皇后听了,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样一扫,瞪圆了双眼冷笑道:“好呀,我正找那个贱人呢,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塔娜紧抓住她不放,急道:“娘娘千万别这样,太后千叮万嘱,要娘娘一定要忍过这一口气呀。”
薄晶也劝道:“娘娘现在进去,反而让太后为难了,再说,师出无名。”
皇后听了方冷静些,转念道:“琳若你进去,瞧瞧那个贱人是怎么一副德性。”
塔娜喜道:“是呀,让琳贵人进去瞧瞧一样的,娘娘你就在偏殿等等。”
“这…琳若听娘娘吩咐。”薄晶只好应承下来。
“臣妾给太后请安,淑妃姐姐请安。”一进去,薄晶就见淑妃坐在庄太后身旁,庄太后满面慈爱地拉着她的手正悄声说什么。
“是琳贵人来了,快坐吧。”庄太后脸上没有半分的异祥,笑咪咪地道。
“怎么姐姐今天也这么晚了来请安?”薄晶天真无邪地问。
“嘻。”淑妃向她眨眨眼,面上却现出一付羞涩甜蜜的表情。
庄太后微笑道:“你淑妃姐姐有了身孕,瞧瞧,都快要当额娘的人了,还怕羞呢。”
薄晶忙道:“如此要恭喜姐姐了。”
淑妃只是微笑不语,庄太后拍拍淑妃的手道:“虽入春了,但晚上还是寒冷,你如今不比以前,一定要注意身子,早些回去休息吧。”
淑妃应了,起身行了礼,庄太后又喊人拿灯笼,披风,笑道:“塔娜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让芝兰送你回宫吧。”
见淑妃出了宫门,庄太后才叹口气道:“去叫皇后进来吧。”
“姑姑!”皇后一进门就扑入庄太后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乖孩子,我的娜木钟。”庄太后心疼地抱紧了她,眼眶也跟着湿了。
“那个淑妃,那个淑妃…”皇后抬起头抽噎着道,小孩子告状的样子。
庄太后无奈地叹口气道:“娜木钟,皇上终究是皇上,他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妻子,无论是淑妃还是琳若希微,她们都有为皇上生儿育女的责任。”
皇后听了,哭得更狠,跳着脚道:“好,让她们生好了,我走,我回阿爸阿妈那里去,我回科尔沁草原去找十个八个汉子,个个都只爱我一个。”
“胡闹。”庄太后再好的脾气再宠爱皇后,此时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薄晶和塔娜走过去,搀住皇后劝道:“娘娘不要这样,别让太后担心。”
皇后却毫不领情,向庄太后喊道:“就是要你担心,都怪你,都怪你选中了我,都怪你和我阿玛,把我送到这不是人待的地方来。”
庄太后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竭力平静地问:“娜木钟,皇上是亏待了你,可是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就算是全怪皇上,那姑姑平日待你又如何?”
皇后愣在那里,忽然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庄太后走过去亲手扶起皇后,带泪道:“姑姑从见到你就疼到了心坎里,比我亲生的女儿都看重些,你今日这样说,不是拿刀子生生割姑姑的心吗?”
皇后伸手抱了庄太后,两人相拥而泣,塔娜见皇后冷静些了,忙拿了脸盆和手巾来帮皇后洗面,庄太后又亲自帮皇后把头髻紧好,怜惜地看着她道:“忍忍吧,姑姑当年也是这么忍过来的,待有了阿哥,地位稳了,也有了寄托,就好熬些了。”
皇后冷冷一笑道:“阿哥?皇上已经有半年没进过储秀宫了,我本事再大,也不能自个儿生出个阿哥来呀。”
庄太后叹道:“你的脾气也太过倔强了,他从小受宠惯了,你多让着他些,慢慢地夫妻俩就好起来了。”
皇后淡淡地道:“我的脾气是倔了些,但他的脾气难道就好吗?说起来就怪叔父摄政王。”
薄晶听了立刻向庄太后看去,果然见她脸色微红,愣了一下才道:“这又从哪说起,当年你嫁过来,也是你自个儿见了福临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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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忆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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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闹了阵子才累了,偏倒在软椅上,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半晌笑了一声,自语道:“他当年还说‘你的衣服怎么跟我皇额娘的地毯一个花呀,不过挺好看的’。”
庄太后笑道:“是吗?瞧这孩子话,不过当年他也就才十岁多一点,就是个皮孩子。”
皇后也笑了,轻声道:“当年,他说‘你是哪家的格格呀,爬树爬得真好’。”
庄太后“哦”一声道:“这当年的事,我还真不明白,你阿爸让你出去玩会儿,你怎么就挽着他一块儿进来了呢?”
皇后柔和的微笑,完全沉浸到了回忆当中。
“我——娜木钟,当年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阿爸最宠爱的就是我。
那年,姑姑说要选一个公主和皇上连姻,本来阿爸是不舍得我来的,选中的是格玛妹妹,可是我调皮,非要跟着来。姑姑您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吗?”
庄太后笑着猜道:“一定是想来看看皇宫有没有你阿爸的房子漂亮吧?”
皇后摇头道:“不是,因为我从小就听说,我的姑姑大玉儿,当年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和我一样,所以我就想来瞧瞧,姑姑你和我倒底谁更美?”
当年的娜木钟也只有十三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路车马劳顿,可还是磨不去那股子新鲜劲儿。
她的父亲吴克善说到京休息几日再进宫,她就是不依,自己早早打扮好了坐在车上不肯下车。
“好女儿,明天再去,阿爸累得受不了了。”见女儿嘟嘴,吴克善又是气又是笑。
娜木钟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乖女儿,阿爸给你买胭脂花粉,都是你没见过的东西。”吴克善利诱。
娜木钟动心想了想,她最爱美,爱一切漂亮的东西,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要见姑姑,我想死她了。”娜木钟小大人儿似地说。
吴克善笑道:“傻姑娘,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姑姑来看过你,你对她恐怕没什么印象吧,又怎么会想呢?”
“不行。我现在就要进宫。”娜木钟倔起来几头牛也拉不动。
吴克善只好认输了,“好好好,我的宝贝女儿。”
紫禁城真是大呀,娜木钟悄悄问吴克善:“阿爸,格玛妹妹住在这样地方会迷路吧?”
吴克善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娜木钟,你在草原会迷路吗?”
娜木钟得意地回答:“当然不会了,虽然草原那么大,但我七岁就骑马跑遍了草原的每一个角落呢。”
吴克善拉着她柔软的小手说:“在这里待久了,也和草原一样不会迷路了,娜木钟觉得这里漂亮吗?”
娜木钟圆圆的大眼睛瞧瞧这里,望望那里,到处都是红色和黄色,金黄色还闪着光的屋顶,朱红色高高的围墙,和一片明绿草原完全不同。
但她还是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漂亮,你瞧这些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绸缎的衣服,头上还戴着宝石和翠玉,多漂亮呀。”
她天生地喜欢美丽明亮的东西,宝石金银以及绣着繁花的绸缎衣服,永远是小公主的最爱。
“别东瞅西瞧了,还不快来给姑姑行礼,不听话要打哦。”吴克善虽然是教训的口气,但掩不住脸上的宠爱之意。
娜木钟正被这房里的摆设所吸引,虽然不像阿爸府里到处都是金银珠宝,但有好些东西都是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娜木钟给姑姑请安了。”
她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带着最最慈爱的微笑走过来,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我的好侄女,成了一朵最美的花了。”
姑姑长得很美,比阿妈和阿爸的其他女人都美得多。
娜木钟觉得自己和姑姑比起来差的太远了,她毫不作态地紧紧抱住了庄太后,认真地说:“姑姑,你才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
庄太后十三岁进宫,难得见到这么纯真的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又是自己的亲侄女,不仅美丽出众,而且眉眼间依稀就是当年的大玉儿,当下就疼到了心窝里,又是唤茶,又是拍手,喜欢的不知怎么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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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忆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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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什么,跟姑姑说。”庄太后越看越喜欢。
“我要这个,这个,那个,还有,我全要。”娜木钟从来不懂客气两字。
吴克善忙道:“没个礼数,像什么样子。”
庄太后却拦道:“小孩子就是要纯真才好,这些都是西洋玩意,你喜欢拿去就好了。”
娜木钟高兴得直拍手,吴克善也眯着眼睛笑了。
“现在,我和你阿爸要谈些事情,你是在这屋里玩呢,还是要到外面去玩?”庄太后怕她嫌闷。
娜木钟想了想,“我去外面,阿爸在家里和那些人谈事情,听得我无聊死了,我才不要听呢。”
吴克善笑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只知道打扮玩耍,你姑姑当年小小年纪的,就整天听我们讨论族里的事务,有时候还出主意呢。”
庄太后笑道:“难为哥哥还记着,多少年前的事了,也是娜木钟这么大点儿。”
吴克善回忆道:“那时候多尔衮来了,小玉儿也跟着你坐在那里听,你倒是好好听着,小玉儿的眼睛只知道盯住多尔衮了,可是多尔衮也只盯着…”
“哥哥!”庄太后忽然截断他的话,“多少年前的事还说它做什么。”
又转向娜木钟温颜道:“外面的桃花开了一院子,快去瞧瞧吧?”
娜木钟应了出门,果然见一院子粉红娇艳的桃花,忍不住掐一朵戴在头上。
“主子真是漂亮。”跟来的宫女甜嘴蜜舌的。
“我要出去玩会儿,你别跟着我。”娜木钟在草原上是任性惯了的公主脾气。
“不行,太后让奴婢跟着主子,怕主子迷了路。”那宫女忙说。
“行呀。”娜木钟把裙角撩起来,向她一笑,“那就看你跟不跟得上我吧。”说完就话就撒腿跑起来,她在草原上天天骑马练出来的步伐,深宫里的宫女哪跟得上呀,一转眼就见她溜得没影了。
“主子…”那宫女怕得直哭。
娜木钟这里瞧那边看的,来往的宫女太监见她衣料高贵,气质不凡,以为是哪家的小格格入了宫,也不敢拦,就任她乱闯。
直到玩得有些累了,她忽然瞧见前面好大一棵树,草原上难得见到这么高大的树,觉得新鲜有趣,忙跑了过去。
娜木钟把外衣脱了,一身短打扮地就往树上爬,可树下半截光滑得很,怎么也上不去。她四处张望,见三个小男孩走过来,忙喊:“哎,你们过来帮个忙。”
后面跟着的两个灰衣随从听了,气得直叫:“你是哪个宫的小宫女,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一个男孩穿着黄袍,听了也不生气,过来问她:“怎么帮呀?”
娜木钟见他清秀文雅,和草原上的伙伴气质不同,心里喜欢,便向他笑道:“我要爬上去,你趴上,让我踩着。”
后面两个随从更是生气,过来就要骂,黄袍男孩却伸手拦住了,笑嘻嘻地说:“行呀,朕让他们帮你吧。”
娜木钟想了想,“也行。”
两个随从嘴里嘟哝着,不情不愿地趴在地上,让娜木钟踩着爬上了树。
娜木钟坐在个树叉上,满眼绿色,到处都是木叶清香,心里高兴,见几个男孩还站在底下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便向为首的男孩喊:“你也上来吧,这上面可好玩了。”
两个随从听了惊了一跳,忙劝道:“主子,太危险了,求主子不要上去。”
黄袍的小男孩迟疑道:“不行,我额娘一定不许我爬的。”
娜木钟听了拿手指勾着脸,笑道:“好羞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阿妈早就管不了我了,我说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敢爬,不会爬对不对?”
男孩羞红了脸强道:“谁说我不敢爬,不会爬,小祥子,小福子快趴下,朕要上去。”
小祥子小福子苦着脸,又劝了半天见他不听,只好趴下让他踩着。
“你搭把手,拉我一把。”那小男孩年纪小,个子不高,不能像娜木钟那么轻易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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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忆昔(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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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木钟傲然道:“上不来就算了,没用的东西。”
那男孩红了脸,怒道:“谁说我上不来的,瞧着。”
娜木钟摘了片子做成叶笛,在嘴里呜呜呀呀地吹着,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男孩接连摔了四五次,才终于上来了,喘着气坐在她旁边,累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吹的,什么呀,好听。”男孩说。
“摇篮曲,你听了是不是就想睡觉了?”娜木钟笑嘻嘻地把叶笛递给他,“你来试试。”
男孩放到嘴边吹了会子,却丝毫吹不出声音。“你真厉害,又会爬树,又会吹笛子。”小男孩,也就是十岁的顺治仰着头看她。
“这些不是我最厉害的,我最厉害的是骑马,还是我是草原最漂亮的。”娜木钟得意地说。
小顺治点点头,又摇摇头,认真地说:“我额娘才是全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娜木钟不屑地哼一声,说:“骗人。”
小顺治着急道:“我才没骗人呢,等下我带你去看我额娘,看她是不是最漂亮的。”
见娜木钟把头扭过去不理自己,他又赶快加上一句:“不过除了我额娘,你就是最漂亮的。”
娜木钟心情很好地不和他计较,问他:“你也是这宫里的吗?这宫里好玩吗?”
小顺治皱眉想了想道:“还行吧,不是太好玩,不过如果你留在这宫里,就好玩多了。”
娜木钟大度地拍拍他,“好,我留下来陪你玩,不过要先问问我阿爸才行。”
小顺治高兴地拍手,急道:“那我们现在就去问吧,我还可以带你去看看我额娘呢。”
庄太后见宫女回报说小公主自己溜走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急得忙喊人去找,吴克善也急得起身往外张望。
正着急着,却看见小顺治和娜木钟拉着手走进来了,顺治一身的土,娜木钟更好,外衣都不知道哪去了,短打扮的就进来了。
“福临,你,你怎么和表姐在一起?”庄太后诧异道。
娜木钟却先拉着吴克善问道:“阿爸,我想留在这里陪他玩,可不可以?”
顺治也急着指着庄太后问:“你瞧,我额娘是不是最漂亮的?”
庄太后瞧着两个金童玉女般的孩子,心里别提多高兴,刚要说话,却见多尔衮走了进来。
吴克善忙拉着娜木钟行礼,“吴克善见过摄政王。”
娜木钟也乖巧地跟着行礼,小小的人儿姿势却十分优雅,小大人似的。
庄太后喜欢地瞧着娜木钟,却看见顺治翻着眼睛无礼的样子,忙推他道:“这孩子,快见过叔父摄政王呀。”
顺治干脆大刺刺地坐下了,瞪着多尔衮道:“朕是君,他是臣,哪有君向臣行礼的。”
多尔衮不悦,但还是淡淡地道:“多尔衮见过皇上。”
心中道:若不是看在你额娘的面子上,这皇上哪里还轮到你坐。
庄太后看在眼里,忙道:“摄政王来得正好,这是我哥哥的女儿娜木钟,又美丽又聪明,我真是喜欢到心坎里了,难得和福临也要好得很,瞧玩得这一身泥。”
多尔衮看着她,脸上浮现几丝柔情,柔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就把她留下来陪你,给皇上当皇后吧。”
娜木钟已经晓了些人事,知道这个小男孩就是清朝的皇帝,自己的表弟爱新觉罗·福临,听多尔衮这么讲,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朕不要。”
顺治沉着脸一字字地道。
“福临不要胡闹,”庄太后赶忙说,“刚才和表姐不是玩的好得很吗?”
娜木钟脸一红,心里气道:你不愿意要,我还不愿意嫁呢。
但任性霸道的脾气压不住,偏偏和顺治作对道:“娜木钟谢摄政王,娜木钟愿意。”
顺治开始并不知道她身份时,对这个调皮美丽的女孩颇有好感,但他心中最恨的就是多尔衮,只要是多尔衮要他做的,他就是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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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忆昔(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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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十岁的顺治又怎能扭的过独揽大权的多尔衮,喜爱娜木钟的庄太后呢?
顺治五年,博尔济吉特氏·娜木钟,正式嫁入紫禁城,成为顺治的第一位皇后。
摇摇的烛光下,娜木钟唇角含笑,眼神温柔,似乎是在回味曾经那段幸福但短暂的时光。
因为是多尔衮力主的大婚,十三岁的顺治在典礼上一直冷着脸,瞧都不瞧她一眼,直到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龙凤花烛明晃晃地照着两个人。
十六岁的娜木钟已经成为草原上最美丽,最娇艳的少女,她第一次遇见对自己如此冷漠的男子。
“你真的就不愿意看我一眼吗?”她的声音婉转清脆,像宫外林间飞翔的黄鹂。
她的这句话让顺治满心的不忿找到了借口,他怒道:“大胆,当着朕的面竟然敢直称你我。”
娜木钟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矮小的皇帝,咯咯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敢看我。”
顺治终究只有十三岁,撑不住转头瞄她一眼,嘴硬道:“朕乃真龙天子,朕有谁不敢看的?”
这一眼看过去,顺治就再也转不过头来了,眼前的少女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娇纵任性的小女孩,秀眉如黛,星眸微闪,宫里没有哪个女子比得上她。
“表弟?”娜木钟从他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得意地改了称呼。
“你的名字是?”顺治走到了她身边坐下,脸竟然有些微红。
娜木钟灿然一笑,伸手拉住了顺治,轻声道:“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娜木钟。”
他也曾经言听计从,也曾耳鬓厮磨,也曾甜言蜜语…
但红颜还未老…他就已经又有了淑妃、琦妃、巴嫔、乐嫔、陈嫔…
娜木钟的神情狂乱起来,她恍惚地伸手指向薄晶,颤声道:“姑姑,姑姑,你瞧见没有,她站在那里,穿着那套白衣服,看着我笑,她说你输了,说你输了。”
薄晶见皇后看自己的眼神里有惊、有惧,但更多是透骨的恨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娘娘,那是琳贵人,您的好姐妹呀。”塔娜见状不对,忙拿个手巾帕子过来给皇后拭了脸,轻声道。
皇后渐渐冷静下来,软弱无奈的表情慢慢退去,轻轻挥手道:“晚了,妹妹该回玉宁宫了,小心宫里闹鬼。”
薄晶没想到她会说最后一句,愣在那里。
庄太后忙打圆场道:“你姐姐不舒服,尽说些胡话,你别理她,让塔娜送你回去吧。”
出门前,薄晶回头看一眼,见皇后挺直了腰,双眼却仍是凄怨的迷朦,庄太后轻轻拍着她的手,薄晶心里渐渐觉得:凡可恨人必有可怜之处,皇后也不只过是一个想得到爱情、得到了爱情、最终失去爱情的平常女人。
如果是一般寻常的妇人,还能光明正大地吃醋耍脾气,但偏偏她是皇后。
即使整整一个夜晚都是在泪水中浸泡,她也要也必须在清晨用脂粉掩饰住,顺治看到的,只是一个略有些疲倦,但却是微笑着的娜木钟。
顺治每次来给太后请安,都会找借口匆匆离开,但这次他却坐了很久,而且温柔地握着皇后的手。
“朕这些天来对你是有些冷淡了,皇后不会怪我吧?”十六岁的少年已经看过了太多的女人,他的温柔也透着淡淡的厌倦和敷衍。
庄太后喝着茶,微笑着,心里却是了然的冰冷,向来对娜木钟冷淡至极的福临,竟然肯这样温柔地敷衍她,可见淑妃或说是淑妃肚里的孩子,他是多么地重视。
娜木钟又怎会看不懂顺治眼底的警醒呢…
他在温柔地深情地看着自己,几年来没有的专注,但那炯炯的目光里,却藏着怀疑、警惕和提防,他的唇边带着笑,但那笑也是苍白无力的,他这样对自己,全是为了那个瓜尔佳氏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