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像是醉了,芳草心疼地收起酒壶,关切道:“主子别喝了…这一切都是芳草干的,您别想那么多。”
薄晶猛地抓住她的手,一字字地道:“你愿意为我顶罪?”
芳草吓得一愣,但很快就道:“芳草和塞力两条命都是主子救的,主子又待芳草情同姐妹,为了主子,芳草愿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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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风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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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薄晶忽然纵声大笑,像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她笑得喘不过来气,半晌才指着芳草冷笑道:“你可知道今天被我害死的知棋,也认为我待她情同姐妹,愿意赴汤蹈火…果然,果然今天被我害死了。”
见她醉得厉害,芳草上去抢下她的酒杯,扶着她到床边,轻声道:“主子,您喝多了,睡一觉就舒服些了。”
薄晶仍在笑着,低声地嘶哑地笑着,眼里却流出一颗颗泪珠。
“主子,您歇歇吧。”芳草帮她退下外衣,又拉过锦被盖好,这才坐在床边的脚凳上,关切地望着薄晶。
“芳草,你知道这世上最不值钱的是什么吗?”薄晶忽然停住了笑,正色道。
“奴婢蠢笨,是水吗?”芳草忙答道。
“不。”薄晶翻了个身,无声低泣,“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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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暗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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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主子请…”塔娜含笑过去搀住希微,小心翼翼地扶进慈宁宫的内房。
庄太后正侧身坐在软椅上,和个针线嬷嬷翻看些绸缎布角,见希微进来要行蹲礼,忙道:“快起喀,以后也不用行礼,快坐下吧。”
希微见桌上那些个绸缎布角,微笑道:“这是要给谧贵人的小阿哥做百家衣吗?”
庄太后微微一征,打量她道:“巴嬷嬷从汉人宫女嘴里听来的,也是做着好玩…这些布角扔了也是扔了,给小孩子做件衣服倒也好看有趣,你和谧贵人都有。”
她虽然没有明指,但希微立刻就明白了,她说巴嬷嬷是从汉人宫女嘴里听来的,就在暗示你一个满家格格是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
希微忙笑道:“臣妾宫里的知书额娘是汉人,前些日就找了些碎布讲了规矩,原来汉人还真是有趣,拿这百块碎布拼成的衣服,就预示小儿能活百岁。”
庄太后深深瞧她一眼,侧头对那针线嬷嬷道:“你和塔娜出去挑吧,她的眼光倒也不差。
待人都走了,庄太后却又不理她,只和惠妃谈些宫里的闲事。
希微自认聪明,但每每在庄太后面前就莫名的心虚,想来想去还是直话直说的好,在聪明人面前玩心眼,只能适得其反。
“臣妾…明日生辰,臣妾想求皇额娘能来…”希微低下头轻声道。
庄太后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淡淡道:“倒是想去,就怕…”
希微明知她答应的希望不大,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妃子,又不是皇后的千秋节,但听她这么说了,心还是一沉,立刻扶着桌子,笨拙地往地下跪去。
“快起来。”庄太后见她弯不下腰的样子,惊得忙喊道。
希微吃力地弯腰道:“皇额娘,臣妾的身世您知道,臣妾无父无母,不知多渴求能父母在畔过一次生日…”
惠妃瞧庄太后的眼色,忙过去扶起希微来。
“希妃,你也不是孩子了,自己要懂照顾自己才好,你万一…又出了什么事,我可连使唤的人都没了。”庄太后见她起来,既松了口气,又十分不悦。
希微知道她话里所指的是知棋之事,以顺治的天子身份处置一个小小的宫女,当然无可非议,但事是在爱元宫出的,庄太后心里的恼怒不往希微身上出往哪儿出?
“臣妾昏晕过去,皇上的处置一字都没有听见,不然臣妾一定会劝阻皇上的。”庄太后心里不悦,希微又何尝不是呢,她心底对静妃庄太后也有疑意,薄晶此事做的确实是漂亮。
“既然不舒服…就好生歇着,庆寿也是费心竭力的,何必呢?”庄太后显然是对知棋颇为看重,还是冷冷地道。
惠妃此时却忍不住了,上次在爱元宫和淑丽闹完那一场,她被庄太后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自己也收敛多了,但这次希微的故寿宴是她第一次办出头露面的事,事事都打理好了,自然巴不得庄太后能去瞧瞧自己的能耐。
“皇额娘,您不看希妃妹妹的面子,也瞧在她肚里的孩子份上,就去吧。”惠妃一脸的跃跃欲试,庄太后看了忍不住笑了,她本来也只是想小惩希微,见惠妃这么讲,也就顺着话道:“你呀…就爱人多热闹,满宫里的姐姐妹妹还不够你玩的,拉我这个老太婆去有什么意思?”
希微听她口气松动,忙陪笑道:“皇额娘就来吧,我们姐妹就爱听您说话,也长些见识见些世面。”
“行了行了…给我生下个聪明伶俐的孙子,比什么甜言蜜语都强。”庄太后微微一笑。
“谢皇额娘。”希微喜不自胜地站起来又要行礼,被惠妃拦了。
“你去吧,明儿还有的热闹呢。”庄太后揉揉额头,惠妃也就和希微都识趣地告了退。
“惠妃娘娘,不知你劝动静妃姐姐了没有?”出了慈宁宫,希微还是一脸亲热地挽住惠妃问道。
“劝动了…”惠妃没心没肺地笑道:“我一说明儿皇上也要去,她就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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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暗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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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微心里松了口气,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都让她隐隐有些担忧的顺利。
“惠姐姐辛苦了…好在姐姐能干,一切都安排得当,姐姐明日就好好歇着,待候宴席的宫女,就用我宫里的好了,她们虽不伶俐,手脚倒还不笨。”希微微笑向惠妃道,惠妃听了十分得意,笑吟吟地去了。
“主子…就瞧明日了。”知书在旁边听了她们的对话,脸红扑扑地冒着细汗。
“压着点…没经过事儿吗?”希微见她激动的样子,皱眉瞪她一眼。
不错…一切…就瞧明日了。
第二日是个大红日头的晴天,芳草侍候着薄晶穿上吉服,薄晶对着镜子前后照照发髻,忽然想起来,忙侧头问道:“昨儿那对镶猫眼石的银筷子装好了吗?”
芳草正忙着给她拉平衣角,拿眼神指道:“桌子上放着呢,昨儿还烦苍秀宫的苏嬷嬷给打了如意长寿的绦子。”
薄晶瞧时候不早了,以自己的身份,当是早些去瞧瞧还有什么要布置的,便道:“衣角皱些由它去…咱们早些去,瞧爱元宫里还缺什么。”
芳草应声起来,把锦盒打开来让薄晶过了目,才忙着喊人去传轿子,薄晶拦道:“进宫时走来走去的也没见累着,现在不至于娇贵到两步路都走不了了。”
听她这么说,芳草也就喊了玲珑,两个人抱着锦盒,跟着薄晶往爱元宫去了。
“姐姐芳辰大喜呀。”爱元宫里张灯结彩的,宫女们在大厅里忙碌地布置着,薄晶见希微坐在院子里一棵梨树下正吩咐什么,忙上去笑道。
希微脸上虽然薄薄地施了脂粉,却还是掩不住眉眼间的疲倦,见薄晶来了,懒得起来,只微笑道:“妹妹来得好早,我刚向太后皇后请了安回来。”
薄晶笑道:“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姐姐拿着以后给小阿哥用吧。”
芳草伶俐地过去在希微展开,也满口甜言地道:“愿希主子长命百岁,成双成对,快快得子…”
“妹妹真是有心。”希微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宫女收了去,抬头向希微道:“倒也没什么事了…你且坐着歇歇,过会儿子太后皇后都要来呢。”
薄晶微笑着应了,眼睛却在花厅里忙碌的宫女间寻找淑丽的身影。
“妹妹尝口这松子糖…”希微笑微微地瞧着薄晶,虽然疲倦,却是满心的得意。
从镶金羊脂玉观音开始,不,是从惠妃和淑丽大闹爱元宫开始,一场好戏,就开锣了。
“谧云给希妃娘娘请安,”谧贵人也来得早,她肚里的孩子约有七个月了,也弯不下腰,只点头微笑着送上个锦盒道:“愿希妃娘娘青春永驻。”
希微淡漠地“嗯”一声,眼睛从谧贵人隆起的肚皮上掠过,谧贵人见她不打开锦盒瞧瞧礼物,有些尴尬地瞧向薄晶。
“谧贵人送的是什么,姐姐,让我来瞧瞧。”薄晶和谧贵人不远不近,反正也无事,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原来是瓶百花膏。”薄晶见盒子里是个玲珑剔透的青玉小坛,还没开封就隐隐闻到奇香扑鼻。
“多谢你费心了。”希微还是懒懒的,似是懒得多看,也懒得多语。
谧贵人见状只好陪着笑坐到了薄晶身边,口里琳妃长琳妃短的叫得亲切。
希微不插话,只悠悠地瞧着两人,唇边的笑意若隐若现,只要再过两个时辰,历史…就要改变了。
“希妃…”惠妃说着话也到了,送了一对双耳雕梅白玉瓶,笑嘻嘻地道:“皇额娘和我姐姐就到,姑姑稍后来。”
希微只是微笑,却掩不住双颊的红晕,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期盼地看向门处。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而且进行得如此顺利…
爱元宫里惠妃和淑丽的大闹,是一切的引头…
从那时开始,希微心里已经隐约浮现一个计划,如一个个玉环相扣,惠妃和淑丽的翻脸,则是第一个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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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暗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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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金羊脂玉观音是第二个玉环,至今,希微也弄不清淑妃手里的观音是真是假,或许,她真的把那观音当出去,却又及时赎了回来;或许,那观音当出去就被卖掉了,她手里的也是个假的…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给惠妃出了这个绝好的主意,惠妃只需嘱咐清楚奇宝阁的人就是了,淑妃那个,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不是假的…还是假的。
淑妃之死是第三个玉环,不错,淑妃和自己并无什么大的过结,自己也无心无暇对付她,可如果她不死…谁来当这颗最至关紧要的棋子呢?
只有淑妃的死,才能让淑丽这个性情如火的丫头为自己所用,不经意地告诉她惠妃手里的观音是太后所赐,不经意地告诉她什么毒银勺也试不出来,什么毒片刻后才发作…
是,或许她是已经看出来了,看出来自己的用心,但那又如何?自己利用她铲除异己,她也是利用自己为淑妃报仇。
再下来,借口寿宴,不惜一切代价求得庄太后、静妃、皇后、惠妃,还有这个碍眼的谧贵人来。
庄太后是必须要死的…她不死,自己恐怕就真要像史实中的佟妃,还没等儿子登上皇位,就早早地寿终了;
而静妃…
希微眼神瞟向内室的窗子,你要我帮你报的仇,我帮你报了…此后,你得好好帮我,帮我的儿子登上皇位。
“姐姐,发什么呆呢?”薄晶摇动她的手臂,笑道:“皇额娘皇后娘娘就要到了,咱们快到门口去等着吧。”
琳若…
希微心里一颤,这个世界上唯一亲近些的人…
“知书,过来扶住你家主子。”薄晶见希微发呆,不知她在想什么,便代她吩咐起宫女来。
不能留…
希微抿紧了唇,同样精明的女人,永远都会是个祸害,即使自己知道她心中…另有他人。
“皇额娘吉祥,皇后娘娘吉祥。”被知棋扶着,希微略躬着腰和众嫔妃们齐齐地请安。
“好孩子…”庄太后慈祥地笑着,一挥手就有宫女捧上了礼单。
“皇额娘,就等您开席呢…我可饿死——今儿可不能说这个字,饿坏了。”惠妃嘟着嘴道,抢过去扶着庄太后往里面走。
花厅里,红木滚银八仙桌上已经布满了酒菜,银勺银筷莹莹地闪着光。
“皇额娘请。”希微笑着引庄太后坐到上座。
一切…就要开始了。
第四十二章 输赢
“这是我特地求宫外人准备的酒。”希微示意淑丽斟酒,只见那酒像是牛乳里飘着的玫瑰花瓣,色呈乳白,却又这一丝那一丝的粉红纹路。
“这酒还真是好看。”庄太后等人都是赞不绝口,按例,先由专事尝膳尝酒的宫人每样酒菜尝了一口,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事了,众人才举起杯子。
“姐姐,这半月来我肝火过旺,太医说禁服牛乳等发物,可否以茶代酒?”薄晶却端了杯茶笑道。
“是吗?”希微眼神闪烁,别有深意地瞧着她。
“既然如此,就别强喝了,等明日你生辰的时候再罚回来就是。”庄太后听薄晶这么说,就也准了。
“妹妹真是机灵呀。”希微脸上带笑,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对薄晶道。
薄晶低头抿嘴一笑,也不说话,就听庄太后问道:“这酒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的话,”知书见希微不语,忙答道:“这酒名唤瑰露奶香酒,其实只是玫瑰香露和奶子酒合在了一起,难的是各配多少,玫瑰香露多一滴就全成粉的了,奶子酒多一滴,这一丝丝的花瓣也就没有了。”
“是吗?”太后爱不释手地瞧着,笑道:“是你配的吗?倒是双巧手。”
知书不知就里,直说道:“奴婢手拙,这是我们主子特传了怡郡王家里二贝子的福晋来配的。”
这一连串的称谓,庄太后一时没想出来,倒是塔娜“哦”一声道:“可是那叫做珊瑚的,太后您忘了,皇上大婚的时候…”
珊瑚两个字如晴天霹雳,薄晶刹时愣住了,一时回不过劲来,只是想珊瑚,珊瑚…
不…不行…
薄晶心像是被什么攥住了,差点就喊出声来,这酒不能喝。
从淑丽求侍候寿宴开始,薄晶就隐隐猜到了…
虽然只猜到了一点,但连着前面的镶金白玉观音之事时,惠妃意外的机诈,淑丽被贬为宫婢,想想,也就明白了。
好…
薄晶想通后,自然先是高兴,竟有这等好事,希微借淑丽除尽障碍,自己置身事外,可以黄雀在后。
待得庄太后等人毒发,这宫中就剩下了自己和希微两个人。
不错,希微是事事精明,可她离临盆就差一个月了,就不信她能在这一个月里玩出什么花样,而趁她在月子里时候,自己就可以老大不客气地把一切都接手过来,再往后…
偏偏,杀出个珊瑚。
不错,希微的确是够精明。
淑丽下毒,配酒的却是董鄂氏珊瑚,顺治将一见倾心的董鄂妃。
如果不是为了杰书,薄晶应该击掌叫好,拭目以待的。
借毒酒杀庄太后等人,再借配酒之事除去董鄂妃,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只是…
这么大的罪名,怎么可能不牵扯到杰书?
眼瞧着众人已经举起了酒杯,薄晶在还没有分辨出自己心意的时候,却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且慢。”
“琳妃妹妹。”希微瞧见精心的计划就要实现时被她打断,又气又恼地冷冷瞪着她。
“什么,希妃姐姐?”薄晶心乱如麻,却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希微压着恨意,似笑非笑低吟道。
薄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心里一凛,脑子里却飞快地掠过一张图画…
“万岁爷已经来了,正在你宫外的杨柳下瞧珊瑚福晋配酒呢。”眼瞧着满桌人都看过来,庄太后的眼里满是狐疑,薄晶即使不确定,也只有赌一把了。
即使是方才,希微的脸上还是勉强浮着浅浅的笑意,而现在,这笑意像是风吹过水面的涟漪,一点一点地收拢,然后…
“哐”希微忽然站起身,也不顾椅子倒地,拔脚就往外跑。
庄太后等人都惊得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又是喊宫女去扶着,又是窃语猜度希妃失态的原因,一时间吵闹不休。
她…竟然真的…
薄晶任旁边的乐嫔怎么问自己,竟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皇额娘,我跟着去瞧瞧。”薄晶忽地起身道,也不等庄太后点头就往外跑,其余的嫔妃还好,近来极静的静妃娜木钟却是也坐不住了,瞧她们出去,乐嫔惠妃等人干脆也跟着出去了。
“希微。”薄晶瞧见希微站在门口不远处愣愣站着,心知不妙,顺着她的眼神瞧过去,却果然看到嫩黄的柳荫下,顺治和一个黄衣少女轻言细语。
“是…是真的?”薄晶刚才只是为了阻止众人喝下毒酒赌希微在乎,才说出的谎话,可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再放两滴玫瑰香露在南北两侧。”董鄂氏珊瑚专心教着,清柔的声音像雨落竹叶,引得顺治听痴了也看痴了。
“她是很美…”希微苦笑道。
嫩黄浅绿的柳叶初荫下,董鄂氏穿着件鹅黄色的窄腰旗装,因是进宫,不得不戴着旗头,但她生性淡雅,旗头上也只缀了几颗明珠,几支绢花。
她是没有希微清丽,却比希微温暖;没有娜木钟美艳,却比娜木钟清雅;没有薄晶娇俏,却比薄晶柔美;总之,她站在那里,就会让你觉得很舒服。
如果娜木钟是酒,希微是冰,薄晶是茶,她就是雨,轻雅灵秀,不惹尘埃。
“我真不明白,杰书为什么喜欢的会是你?”希微怔然的微笑,低声对薄晶道。
“你…”薄晶惊讶之余心头又涌上得意。
不错,董鄂氏清雅,温柔,美丽,但杰书爱的…始终是觉罗氏琳若。
“你是谁?”娜木钟见到顺治对董鄂氏温柔的样子,心里就有什么要冲出来似的痛苦,她冲上去责问,却见顺治将董鄂氏伸手拉到身后。
“这是逸郡王家二贝子的福晋。”顺治冷冷地道。
“原来是人家的福晋…”娜木钟咬牙道。
这话像剑刺中了顺治的心,他的脸色一变,冷冷道:“快回你的冷泉宫去。”
“为什么要我走?我愿意留下就可以留下,我就算不是你爱新觉罗?福临的皇后,可还是科尔沁草原的公主,你的表姐,太后的嫡亲侄女…我就是愿意留在这里,瞧瞧一国之君大清的皇帝如何调戏臣子之妻。”娜木钟忍不住了,她忍了太久,忍了太久。
还记得废后之后,阿爸亲自进宫老泪纵横,一声声叫着乖女儿。
“娜木钟,跟阿爸回去吧…我们回草原。”
“不。”娜木钟是那样肯定地摇头,“我不走,我要等,等到福临能明白,这个后宫,这个天下,真正爱他的女人只有我。”
“傻孩子,我的娜木钟。”姑姑的眼泪随着浊泪一起流下。
“姑姑,福临最是调皮,总爱和我置气,每次生气就背过头去不理我,可是他忍不了多久的,一会儿就会转身笑出声来了,我要在这里等他,等他背过头来。”
“福临,你答应过我什么的?”娜木钟伸手抓住顺治的衣襟,泪流满面。
“你走开。”顺治见董鄂氏怯生生瞧着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又是尴尬又是恼怒,一把将娜木钟推开了。
“你走,你为什么不走…吴克善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他走?”顺治气恼地拂开她。
“你要我走?”娜木钟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的面容依旧美艳不可方物,泪珠像颗颗珍珠落下。
“朕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到你。”顺治愤怒地哼道。
“静妃…”薄晶希微见娜木钟要倒下了,忙跑过去扶住喊道。
“皇上,是奴婢失仪了…”董鄂氏紧张地瞧着这一切,她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因自己而起,忙扑通跪在地下。
“快起来。”顺治面对她时,立刻换了温颜。
“不好了…”有宫女又从里面冲出来,薄晶忙拦住问道:“又怎么了?”
那宫女急得直跺脚道:“谧贵人她喝了茶,就说腹痛,流血…”
薄晶吓了一跳,忙瞧向希微,希微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竟还能平静地道:“传太医就是。”
“那茶里?”薄晶一手扶着希微,一手扶着娜木钟往里走,忍不住问希微。
“小蹄子…”希微怒道,“竟在茶里也下了药,想也置我于死地呢。”
“淑丽…”薄晶吸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茶里有毒?”失魂落魄的娜木钟忽然开口问道。
“静妃姐姐,不如你先回冷泉宫去吧,这里…”薄晶见她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你也让我回冷泉宫去。”娜木钟幽幽道。
薄晶见满屋的嫔妃围着谧贵人吵作一团,这边娜木钟还不停地说着什么,心里正烦乱时,偏又听那个尝酒菜的宫人也嘶声大叫,唇角流出血丝来。
“完了…”希微侧脸向薄晶苦涩的一笑,“只为一个杰书。”
“完了就完了吧。”薄晶此时却冷静下来了,“至少,我这次赢了你。”
“那幅画你还是瞧见了?”希微挽着薄晶踱到一边,竟像这吵闹纷杂与己无关似的,悠然聊起天来。
“只看到一半…好在你画得太像,竟被我瞎猜出来,瞎撞到了。”薄晶微微一笑。
“只是我不明白,你…会爱上他?”薄晶挑了眉不解道。
希微不回答,只是抬头向门外望去,幽幽道:“注定要相逢的…果然还是相逢了。”
“在后宫里,只有绝情,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淑妃对淑丽,陈妃对小格格,静妃和你…对顺治…,有了牵挂,还能不输?只可惜,我们都明白这道理,却还是输了。”薄晶吐了口气。轻声道。
“心不由己…”希微轻喃,接着瞧向薄晶道:“你走吧…我们再也争不到什么了,人也好权也罢,看起来,历史真的不可改变。”
薄晶惊讶地瞧向她道:“那琦妃…”
希微淡淡一笑,“有我呢…左右,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就好象娜木钟,明知道失去了,还是愿意守着等着瞧着。”
“娜木钟?”
希微这么一说,薄晶才注意到娜木钟手里端着一壶毒酒,正缓缓朝门外走去。
“快。”薄晶起身拉着希微就跑,但希微身子太重,待赶出去的时候,她们看到,那壶毒酒已经被娜木钟全喝下了。
“福临…”娜木钟难得的温柔如水,让顺治也是一愣。
“这世上的人,或许爱你的权势或许爱你的身份,但只有我…爱的是爱新觉罗?福临…”娜木钟平静地柔声倾诉。
“我是不会回草原去的,我要留在这里…你的脾气我知道,总是爱置气,一生气了就背过去不理我…可一会儿就会忍不住笑出声了。”娜木钟的表情是那么平静,平静到顺治也愣住了。
“我宁愿在这冷泉宫里永远地等下去,即使凄清,孤独…也是我自己选的。”
一壶酒的毒性不比一杯,很快就涌上来了,娜木钟渐渐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静妃。”
“娜木钟。”
薄晶和希微眼瞧着她身子缓缓地倒下去,却仍是面若桃花的微笑。
福临…你背过头去太久了…
福临,我在等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见时的娜木钟美艳,淑妃柔媚,希微凤月淑丽和自己满怀希望…
还记得册封后的那个下午,自己对着镜子信誓旦旦的话:“我不就信,我觉罗氏琳若会输给一群小女孩,就算明日顺治的真爱董鄂妃出现,我也要瞧瞧,最后是谁赢谁输。”
如今…淑妃死了,娜木钟死了,知棋死了,淑美也要死了,希微爱着顺治,可顺治已经遇见董鄂妃了…
谁赢了?谁输了?
还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输赢?
踏进紫禁城的那一天,所有的人…已经注定了失败…
第四十三章 尾声
粗衣淡茶的,怕你住不惯。”杰书伸手抚过薄晶细嫩的脸庞。
“琳妃已经溺水身亡了,我——觉罗氏琳若可没有那么娇贵,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想御膳房的玲珑狮子头哦。”薄晶利落地切菜,抽空回头向杰书做个鬼脸。
“芳草生了个女儿…”杰书翻看着塞力寄来的书信,下一封,“额娘说觉罗大人就要告老,到时候我们就能团聚了。”
“什么觉罗大人,叫阿玛。”薄晶不悦道。
“扎…”杰书忙弯腿打个千,笑得薄晶花枝乱颤。
“皇上已经下旨,封珊瑚为贵妃了。”似乎不经意的,杰书轻声道。
“是吗?”薄晶放下手时的活,走到窗边倚着,望向紫禁城,希微…你还好吗?
“我来切。”杰书见她有心事的样子,忙过去操起了菜刀。
“不要,你上次切的大小不匀,害得有的生有的熟。”薄晶忙跑过去拉住他的手。
“你放弃权势做这些粗活,是我对不起你。”杰书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嫣然一笑,薄晶伸手点点他的鼻子,“傻瓜,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我再也不用却下水晶帘了。”
“什么?”见她忽然拽文,杰书一愣。
“笨哪…”薄晶笑颜灿烂,“这都听不懂…那‘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呢?”
“不就是两句诗吗?那我说bi simbe buyembi,你听得懂吗?”杰书不认输地笑喊。
“什么呀…难道你也会英文?”薄晶吓了一跳,警惕地瞧向杰书。
“还满家格格呢,满语都听不懂…”杰书伸手一刮她的鼻子。
“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