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还待说什么,却瞧见先前赶出去的张太医又回来了,一个小小太医竟敢抗旨不遵,顺治几人都愣住了。
张太医见状忙跪道:“罪臣张君常启禀皇上,适才罪臣被押出殿去,遇见了希妃娘娘,她…”
顺治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冷然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抗旨?”
张太医吓得全身打抖,关子也不卖了,忙说道:“希妃有了身孕了。”
什么?”
顺治和庄太后对视一眼,眼里的神情却各异。
瞧见顺治的脸色虽急切却缓和,张太医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小心翼翼地陪笑道:“适才出殿遇见希妃娘娘,她说胸口烦闷得紧,正巧遇见罪臣,让罪臣先把脉瞧瞧,罪臣不敢抗娘娘旨意,只觉得脉象快而滑,尺寸关皆沉实,且…”
他沉吟一下,决定为自己的命运赌一把,“且寸脉跳动有力,最为明显,依罪臣看来,希妃娘娘所怀之胎不但康健无碍,而且还是个阿哥。”
阿哥…
殿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一时鸦雀无声。
还是乌尤先打破了这或喜或忧的寂静,她满面喜色地走到顺治面前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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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瞒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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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既是满心欢喜,又难免有些狐疑地瞧向这个和娜木钟大为不同的贤后,但只见她神色极为真诚,似乎是真心为自己高兴,无一丝一毫地做伪。
倒是庄太后的神色极为古怪,嘴角所含的微笑里却藏着些许嘲讽,而扬起的眼角眉梢又表明着某件事的恍悟。
轻轻端起茶碗,庄太后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句:“好伶俐的丫头,怨不得表明身份时如此有侍无恐呢。”
希妃有喜,而且很可能是个阿哥,这消息乘着无影无形无处不入的风翼,也吹响了玉宁宫的水晶帘。
“希微真怀了身孕?”薄晶狐疑地沉吟着,自己既然可以利用芳草瞒天过海,谁知道她是不是唱的空城计呢?如果她唱的真是空城计?那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婷儿回答道:“听说怀有身孕倒是真的,皇上和太后都派了信任的太医去诊脉呢。”
“是吗?那皇上一定很高兴了。”薄晶一愣,不得不承认这希微确实好运。
“主子,皇上倒是挺高兴的,但希主子就不太高兴了,她呀…莫名奇妙地要求皇上改封她成贞妃。”婷儿幸灾乐祸地笑道。
“贞妃?皇上封了吗?”
“皇上倒没讲什么,可太后说不许,说她现在怀有身孕,贞和针同音怕伤到胎气,就封她为康妃了。”
康妃,还康夫呢…
薄晶捂着嘴哈哈大笑,丝毫不明白这贞康二字后面的玄机,玄烨生母佟佳氏进宫后由佟妃改封为康妃,而顺治不爱江山爱的美人董鄂妃,进宫后的封号为贞妃。
按宫里的规矩,后妃怀有身孕就要平心静气地安胎,因此希微有孕一事对其他众妃来说也不全是坏事,她一旦要静养胎气,这后宫的大小事务就必得有人来管理,那个人是谁呢?
但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局面,希微竟不肯静养,只说自己身体强健,无需过度静养,竟是不肯让权。庄太后的态度也十分地暖昧,既不说让希微养胎,也不下旨让他人代掌后宫,让那群后妃们又多了私下闲聊的话题,悄悄地说太后定是怕希微所生的阿哥将来对皇后造成威胁,没准就想让她累得流产呢。
薄晶却暗暗心喜,无论如何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趁希微有孕,一来有机会拢回顺治的心,二来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从希微手里夺回后宫大权。
而这一切的关键,则在于如何消除庄太后因麝香之事对自己怀有的疑心,薄晶盘算再三,不等出了月子就寻机会往娜木钟的冷泉殿去了。
“静妃姐姐在吗?”冷泉殿的宫门总是闭得紧紧的,院子又深,下死劲地拍着门环里面才听得到。
“是。”秋月踏着及膝的深草忙不迭地开了门,见是薄晶,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琳…琳主子,您不是,还不是在月子里吗?”
娜木钟披着件银灰色的蒙古袍子从门里恹恹地走出来,也惊的“咦”了一声,忙道:“妹妹赶快进屋来,小心着了风。”
薄晶扶着婷儿从草丛中细如羊肠的小径走进去,拉着娜木钟的手先是欢欢喜喜地叫了声姐姐,再又很是感叹地道:“一进这院子里就像回到了草原上,人往往就是这样,在家乡时看惯看熟的倒没什么,待离开了,才知道那一草一木都是好的。”
这话故意说给娜木钟听的,果然就见娜木钟神色一黯,勉强笑道:“风大,快进屋吧。”
“在房里足足待了一个月了,闷得很,想姐姐了。”薄晶坦然道明来意。
“想我?”娜木钟嘲讽地一笑,“妹妹不是和希妃情同姐妹,又与淑妃往来频繁,如今淑妃失宠贬为宁嫔,可希妃却是鲜花着锦,妹妹别是走错了门吧。”
“不错…,”薄晶竟不否认,“但我心里最亲近的,只有姐姐一人。后宫三千佳丽,除了姐姐,还有哪个是真性情活着的?皇上是有眼无珠,看不出这后宫中,只有姐姐是对他真心的。”
薄晶语出惊人,却句句说进娜木钟的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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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瞒天(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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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会嗔会怒,全因为极爱皇上,皇上却看不清看不懂,只愿意和那些奉迎的嫔妃相近,我也是为姐姐不平呀。”
“行了,别说了。”娜木钟只觉满心的委屈被她这些话一引即发。
是的…
自失宠后这些话不知在自己心里盘旋了多少遍,但却无一人可倾诉的。
第一颗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了…
接着就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美丽高傲的公主抱住了薄晶,在她肩头痛苦地哭泣起来。
“姐姐…”本来是居心叵测的故意拉拢,但那痛苦焦灼而又无望的哭声,竟让薄晶也红了眼眶。
“红颜未老恩先断…”
妖异的声音又在冷泉殿里响起,不再只是幽怨和嗔恨,还藏着冷冷的嘲弄。
薄晶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但却看到娜木钟刷地苍白了脸,手捂着胸口惊恐地望着屋顶,她急速喘气的样子像是心都要跳了出来。
“你听到了吗?听到有个女人在说话……”娜木钟颤抖着嘴唇问薄晶,她的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了。
秋月闻声跑过来,紧紧把娜木钟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慰着,扶她躺到床上。
然后才对薄晶勉强笑笑,“主子最近身子不好,总说听见些奇怪的声音,您别见怪。”
薄晶若有所思地盯着娜木钟,那个声音,那个熟悉的在自己宫里唱歌的女子声音,为什么也会在娜木钟这里出现,而娜木钟为什么会如此恐惧?
琦妃…雪泥…暴毙…娜木钟…
这之间应该有一根瞧不见的线相系。
出了“月子”,薄晶就派芳草去内务府通知上牌子,芳草期期艾艾地磨蹭着,瞅个没人的空凑过来小声道:“杰爷那里…”
薄晶的脸微微一红,立刻冷着脸道:“这些话是你该问该讲的吗?还不快去。”
芳草不情不愿地去了,薄晶咬着唇坐在窗前,狠狠地把那水晶珠子在指间揉搓着,像是想心里的几分愧疚连珠子都搓成了粉再吹散了,一丝痕迹也不留。
傍晚果然有敬事房来宣旨传侍寝,薄晶微笑着领了旨,别人还罢,芳草的神色就有些古古怪怪的,她趁着侍候薄晶沐浴,悄声说道:“算来今晚是杰爷轮值。”
薄晶像是听不到似的,把自己更深地沉到了盆底,各花鲜花花瓣在水面中流动,玫瑰深红,茉莉雪白,桂花金黄…
“拿走…”薄晶忽然沉声道。
“主子,拿走什么?”芳草不解其意。
“把桂花拿走,以后我再也不想瞧见桂花。”薄晶咬紧了唇,冷冷地道。
“是。”桂花被芳草婷儿一一捡出来扔掉了,但花香却依依地恋着,在薄晶鼻端徘徊…
越近乾清宫,薄晶的心跳得越快,她期望这条路长些、再长些,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杰书。
“琳主子。”小祥子见她来了,笑嘻嘻地过来掀开桥帘。
薄晶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面无表情地走向乾清宫,面无表情地看向杰书。
杰书一双眼睛毫不顾忌地盯着薄晶,有痛苦、有迷惑、有不解、有伤心,直看得薄晶心虚地低下了头。
“主子身上可大好了,万岁爷心疼着问呢,敬事房说是主子让上的牌子,应该是大好了。”小祥子不知有意无意,忽然张口说道。
“…”
薄晶恨恨地瞪他一眼,若他不说,可能杰书还会以为自己是皇命难违吧,这个该死的小祥子。
“杰书,你怎么了。”已经走进门了,但外面悄声的惊呼还是一句句传入耳中。
“想是不舒服,你先去喊替班的人来,再送他到太医院去。”
杰书…
薄晶心里一晃,只恨不得自己能跑出去瞧瞧他。
“主子请退衣。”但已经有宫女过来利落地为她脱去衣服了。
事事不成事事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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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瞒天(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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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赢…
就牺牲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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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琳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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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别胜新婚,算来也有些日子没见薄晶了,顺治觉得她身量高了,容貌也更俏丽了,忍不住搂在怀里温存细语。
“孩子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顺治温颜道。
“什么孩子…”
薄晶心不在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忙又道:“臣妾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顺治以为她是为了让自己放心而强压伤痛,更添了几分怜惜,忍不住柔声道:“你受屈了,明儿我就下旨封你为琳妃。”
“琳妃?”薄晶冷笑一声,忽然觉得怒气上涌,离开杰书的痛苦无处发泄,干脆冲着顺治冷冷道:“我才不稀罕什么琳妃,皇上如果真疼惜我,贵妃皇贵妃之位都空悬,为什么不封我为贵妃?”
“这…”顺治本以为薄晶会高兴地谢恩,不料她却瞪圆了双目,寒了俏颜。
“你现在是嫔,就算朕再疼你,想封你为贵妃,也得按规矩一步步来,先升为琳妃呀。”顺治见她嫣红着脸发怒的样子,倒又觉得有趣。
“好…那就封我为琳妃,位次在康妃之上。”薄晶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但失去杰书的痛,总得找点什么补回来。
“…”
顺治见她咄咄逼人,有些为难地皱了眉头。
“康妃现在怀有龙种,以后生下阿哥来,当贵妃皇贵妃还都有望,我肚里的孩子若还好好的,我也不争什么贵妃琳妃了。”薄晶抓住他怜惜孩子夭忙的事情,步步紧逼。
见他还迟疑的样子,薄晶伸手抱住顺治,俏颜生晕撒娇道:“皇上——”
“好,就依你,你个小丫头…”顺治见她娇嗔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酥。
我失去的…总有一天会如数讨回来…
忍着心痛,薄晶脸上现出娇媚的笑容。
嘻嘻…
薄晶忽然听到银铃似的笑声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女子声音又哀哀地唱起来,在这最尊贵的乾清宫中。
薄晶变了脸色,却见顺治若无其事地和自己调笑,心里一动,难道他听不到吗?
“…好听吗?唱给他听呀…”
幽幽的女子声音在薄晶耳边带着笑意响起,声音温柔婉转,像是闺中好友的悄悄话。
“皇上…臣妾唱曲子给您听吧?”受了盅惑似的,薄晶迷蒙地张嘴道。
“好呀。”顺治见她眼神如烟似雾,换了个人似的娇媚。
“玉阶生白露…”薄晶十指交叉拢在在颌下,曼声唱起。“夜久侵罗袜…”她似乎进入到一个梦里了,自己穿着月白色的清雅长衫,宽宽的袖子似舞非舞。“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哀怨地重复着后两句,薄晶缓缓地起身,逼近顺治。
“你倒底是谁?”顺治从听第一句歌时,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见薄晶逼近来,他只觉得自己被薄晶迷一样的眼神控制了,想逃却动不了。
“妾身林雪儿,给小爷请安。”薄晶的神态语气全变了,娇柔婉转似弱不胜衣。
顺治吃惊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名字,雪儿…古时儿作泥音,雪儿,倒不如雪泥好听。”
“果然要更好听些,雪泥谢小爷赐名。”薄晶轻灵灵一个翻身,滚到顺治的怀里,伸出纤纤玉指掠向他的面上。
“不要,不要…”顺治冷汗涔涔,却躲不开,只觉得她手指似玉,绵软地从脸上划过。
“不要…”顺治猛地躲开,却觉得眼前一亮,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帐子里,小祥子在帐外担心地道:“万岁爷,您怎么了,是做了恶梦吗?”
顺治只觉得全身冷汗,不住地喘气,身边却是空落落的,什么薄晶雪儿一个人都没有。
“琳嫔呢?”顺治伸手扯开帐子,见天刚微亮,青色的窗纸上映着花树的影子。
“回万岁爷,琳主子侍候完皇上半夜就回去了。”小祥子莫名其妙地回答。
原来只是个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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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琳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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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松了口气,全身一软躺倒在床上,明黄的帐顶花纹斑驳,竟然隐隐凑成一张俏脸,风情万种柔曼无双…
“雪泥…”
顺治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呻吟似地唤了一声。
“觉罗氏接旨,奉皇上谕旨,觉罗氏晋封为琳妃,位次在康妃之前。钦此。”
薄晶接旨谢恩,见白露等涌上来贺喜,脸上笑着,心里却说不清什么滋味,拿杰书换回了琳妃,只凭顺治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淑妃也凭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立刻被贬为了宁嫔,前几日瞧见她像是老了几岁,再没有初见时的丰神俊美,自己如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又能有几日呢…
所以…
所以要牺牲爱情,利用希微有孕,紧紧巴住顺治的心,一步步往上去,而不是浪费在什么劳什子的爱情上。
坚定了心意,薄晶把对杰书的内疚硬压在心底最深处,满面笑容地去慈宁宫谢恩。
“琳妃给皇额娘请安,给几位姐姐请安。”终于熬到了把敬语换成“皇额娘”三个字的时候了,薄晶弯下腰。
“起喀吧,”庄太后慈霭地微笑道,
薄晶站起身来,见乌尤正含笑看着自己,轻声道:“琳妃聪明伶俐,以后要好好侍候皇上。”
这个女孩…恐怕是宫里唯一真正的好人吧。
薄晶看出她的眼神是真切的温柔,心里一动,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庄太后接乌尤的话道:“琳妃的确是聪明伶俐,皇后年龄还小,以后这三宫六院的事,琳妃也要多用心。”
薄晶抿嘴一笑,轻声道:“琳妃遵太后懿旨。”
庄太后又笑吟吟地对希微道:“康妃,你现在有了身孕,不要太过辛劳,累了就把后宫的琐事交给琳妃去做。”
希微虽有身孕,却依旧清丽,听了这话笑道:“谢皇额娘关心,臣妾肚里这个小阿哥不知有多乖巧,臣妾不但不觉得劳累,精神还越发好了,臣妾应付得来,倒是琳妃小产后身子还未复原,不应劳累。”
薄晶抬眼瞧向希微,柔声笑道:“姐姐不必客气,妹妹身子已经大好了。”
两个美丽的少女都微笑着,目光一触中似乎碰出了火花。
“行了,你们姐俩商量着办吧。”太后温颜道,要的就是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离开慈宁宫,薄晶刚要走开,就见个小太监凑到希微身边嘀嘀咕咕的。
“有什么事呀?康妃身子不适,不要总去打扰她。”薄晶停住脚,走过去悠悠地道。
“这…是…”小太监见琳妃这么说,忙应了,转身对薄晶道:“禀琳妃娘娘,余杭贡桔进宫了,按旧例,太后太妃五十颗,皇后三十颗,妃子二十颗,嫔答应常在各十颗,但今年天气不好,只有五百颗柑桔,除去养心殿乾清宫的份例,恐怕答应常在们就分不到了。”
“姐姐的意思呢?”薄晶笑盈盈地看向希微。
希微淡淡地道:“可不敢当,如今琳妃您的位次在我之上,我还要叫您一声娘娘呢…娘娘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不敢有意思。”说完了,拂袖就走。
“琳主子。”那小太监吓得脸煞白,手足无措地瞧着薄晶。
“康妃身子不适,以后有什么事就来问我好了…”薄晶唇角弯出一抹得意的微笑,算你聪明,还知道知难而退。
“主子…”正对小太监授令时,却见芳草急匆匆地跑过来了。
“行了,柑桔的事就按我说的办。”见芳草神色有异,薄晶忙迎上去。
“主子,不好了,杰爷今早横刎自尽…”
“什么?”薄晶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一晃,心咣地沉下去,半晌透不过气来,使尽了全力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死了吗?”
“还好被人发觉了,只伤了皮肉,倒是流了不少血…好在杰爷人缘好,都帮他瞒着遮着,只说是生了急病,回家休养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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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琳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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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晶眼泪夺眶而出,抚住胸口不断抽泣。
“傻瓜…傻瓜…”眼泪止不住地滑落,薄晶伏在膝上,失态地痛哭起来。
浅黄的湘妃笺,一点点金粉犹如泪水未干,薄晶笨拙地拿着毛笔写着,却如鬼画符一样难看,她不悦地撕碎,又取出一张。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盼君珍重。”
没拿过毛笔的手只觉得生涩难动,但写来写去也就这样了,薄晶只好选出一张勉强能见人的。
“芳草,悄悄把这个给塞力,让他看杰书的时候交给杰书。”薄晶把笺纸叠成个同心结,又塞进去几片桂花。
“是,主子,杰爷见了这信,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芳草领命去了,薄晶把写坏的纸都拢在火盆里点火烧了,窗子闭的好好的,明明没风,那火世苗却诡异地晃动着。
“叮…铮…”水晶珠子相互激烈地碰撞着,象是有人在拼命地摇动它。
薄晶骇地倒退了一步,又来了…
果然那个女子的声音幽幽地长叹道:“痴儿…”
“我愿意帮你报仇,但你也别干涉我的事情。”薄晶壮着胆子喊道,喊完了才觉得诡异,报什么仇,这女子又何时和自己说过报仇之说,自己怎么就莫明其妙地说报仇…
“…”那女子似是一愣,又幽幽地叹口气,水晶帘缓缓平静下来了,火苗也熄了,窗外的鸟叫一声递一声地传进来,一切都似没有发生。
秋意袭人,慈宁宫里却是暖融融的,花厅里摆了四五个精巧的炭盆,乌尤亲手洒了些香粉进去,嘭的一声,就见满屋子的香气,说是檀香又清淡些,说是花香又浓郁些。
“这是姐姐费了好几天为皇额娘调出来的…”那德玛捧着碗奶茶不放手,笑嘻嘻地朝乌尤一指。
“难得娘娘有这份孝心,上次听您说嫌那檀香味儿冲得脑门子疼,特地找了花坞的人来,调了好几天才调出这天下无二的香来。”塔娜唤着宫女们上了早膳的茶点,过去扶着庄太后入座,嘴里也不停地称赞乌尤。
庄太后深吸口气,微笑着点点头,侧头吩咐塔娜:“把那盆雪梨酪给皇后端过去,她就喜欢吃些凉的甜的。”
“谢皇额娘。”乌尤温雅地谢了恩,平和地一笑。
“听说…”,庄太后抿一口奶茶,似笑非笑地瞧向乌尤,“你还调了一份送到了皇上那里?”
乌尤刚吃下一勺雪梨酪,正要说话,那德玛已经抢在前面笑道:“可不是,万岁爷说见到过一个调香的方子叫什么黑方的,端宁高贵,可惜花坞怎么调也调不出来。姐姐说调来试试,昨儿调出来送到万岁爷那里,万岁爷说正是这个味儿,赞不绝口呢。”
“哦…”庄太后微笑着瞥乌尤一眼,忽然轻声道:“这香调得是不错…只是,你若是肯把这调香的心劲分到后宫治理上来,我也就不用整夜无眠了。”
“皇额娘…”乌尤的筷子哗地落在桌上,平静的神情一扫,双颊泛起了红晕。
“你是个聪明孩子,不可能不懂我的心思。如今康妃怀有龙种,身子一天比一天地笨重,可还是硬撑着不肯放掉手里的权力。这是为什么?”庄太后向塔娜瞧一眼,塔娜忙带了侍候的小宫女退出房去。
“是乌尤无用。”乌尤低下头,眼圈微微地红了。
“你不要总是孩子脾气,以为现在身为皇后即可高枕无忧了,别忘了,你的姑姑娜木钟,当年也贵为皇后,而且…不要怪额娘说话刻薄,她当年还得过两年的宠,做事也比你精明些,不还是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