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泰喜滋滋的继位。薛家将薛宛嫁给他做妻子。王家满门抄斩。韦道成心灰意冷,黯然辞官。带着美人远走。再之后,便是姜国军队趁着边疆无主帅大举入侵。晏王宫被烧,晏泰、晏嘉皆被杀。隐居乡野三个月都没有的韦道成纠集了一群人马,起兵反抗。开始了他争霸天下的脚步。
“我们要干什么?”回忆情节完毕的瑶光问,“帮九幽宫澄清两件冤枉案子?”
既然将来要和九幽宫合作,自然要为伙伴多打算。
再说,罗家兄妹是原著中三观最合她心意的人物。被韦道成收做小弟这个结局真是不好。
顾未央却摇头:“九幽宫的事先别管。晏王死的时候应该也是宫廷最混乱的时刻。你做好准备,等那时逃出来最有机会。”
“不管九幽宫了?”瑶光惊讶。
顾未央冷静的分析:“孔熙宁的迷药变成了毒药,是九幽宫出了反叛。这个人虽然你我都知道是谁。可你觉得,说出来会有人信?”
瑶光沉默片刻,叹气:“不会。”非但不会,还会再度怀疑她们。
“所以,晏王死就死了。反正他也不是好人。”顾未央轻描淡写道,“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先让九幽宫吃个亏。我们再暗地里说出怀疑的叛徒人选。然后这个人不是要去私下刺王驰么?等到罗家兄妹亲眼看见叛徒的动作,他们才会真正相信我们。”
瑶光沉默。
“怎么,觉得我阴险了?”顾未央淡淡问。
“没有。”瑶光摇摇头,轻叹了口气,“亲疏远近,你我才是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互相信任的同伴。为了他们责备你?我没那么同情心泛滥。只是觉得有些无奈而已。人性无常。九幽宫的人对我其实一直很不错。”
顾未央不客气点出:“那是因为你见到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人。九幽宫有多大?内部有没有矛盾?有没有派系?利益牵扯有多少?真是铁板一块的话,叛徒哪儿来的?原著里最后也不会走投无路,投靠韦道成了。瑶光,你不能指望人人都像孔熙宁一样有善意。”
瑶光无言以对。人心揣摩,她一向不如顾未央。
“我们只能先顾好自己。”顾未央拍了拍她的肩,声音低沉决断:“只有自身有余力,才能帮助你想帮助的人。这个顺序不能乱。”
第五十四章 使坏
对于原着,瑶光虽然还记得重要情节,但大部分时间线却是记不清了。所以,她只能根据事件来判断剧情发展到了哪一步。
比如说姜使夏无伤来了,意味着不久后晏王即将领盒饭。可这“不久后”到底是多久?那真是天知道。
没了具体时限,她只能时刻准备着。一天两天还好。八天十天略有焦虑。半个月依然没有动静后,瑶光觉得自己开始有暴躁的倾向。
屋漏偏逢连雨天。就在她心烦意乱戳着绣花针的时候,晏柔开开心心跑来告诉她一个很不好的消自。
“吴娘子。王十九重新编排了《白狐传》。这回,歌舞戏的班子被直接进到了东宫来演。太子妃嫂嫂让叫你一块儿去看呢。”
瑶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东宫!太子的地盘!那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啊!虽说她现在易容后的长相比较安全。但是别忘了。“吴娘子”这个身份为了进宫装了一次高大上,狠狠得罪过太子妃啊!指望王骄忘了这茬?还不如指望她再穿回去。
进宫后这段时间王骄是没找过她麻烦。不过瑶光更倾向于太子妃殿下人贵事多,忙的抽不出空来整她。而不是给忘了。
但是再多担心也没有用。毕竟,如果晏柔不在宫中,太子妃派人过来拿她更为方便。跟着四公主,好歹有些保障。瑶光一咬牙,天无绝人之路,去一趟就去一趟。
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她将能想到的准备都准备了。最近女红学的还行,将两件式样大小完全相同的衣服都给拆了里子,反面合并,用勾缝针法缝合在了一起。然后这件衣服就成了正穿是鲜艳的洋红色镶鹅黄边,反过来穿则是冷艳的冰蓝色镶鹅黄边。裙子也是如法炮制。正面浅粉,反面湖蓝。连宽面的腰封都是一样的正反两面配色。她还将不同配色的另一条披帛缠在了大腿上。头发梳的也是随大流的宫妆髻。耳环手镯头饰用了最简单的配套。另有一套则缝了一条长布袋装好。布袋被系在了另一条大腿上。荷包香囊这些配饰一样被藏在了裙子底。
感谢这个时代的风俗,有品级的宫女都和外面的世家女郎 一样穿着遮盖脚面的长裙。瑶光打量镜中的自己,多了几分底气。
东宫的占地面积虽然比王宫小一些,但奢华程度丝毫不亚于。看着三步一玉树,五步一琼枝的摆设,瑶光深深怀疑,整个晏国的税收是不是都用在宫廷建设上了。再加上各世家府邸 毫不逊色的华丽铺陈。晏都城的繁华大约有一半是这些人撑起来的。另一半则是为这些人服务的。畸形繁华导致的结果就是晏国只有晏都这一座拿得出手的城市。而这座城市在被姜国人攻陷烧杀抢劫一空后,晏国的国力起码倒退一百年。一个赫赫有名的强国就此没落。
所以说,世家们算计来算计去都是个屁!当绝对的武力兵临城下,什么阴谋都白搭。瑶光不禁想到了顾未央的话。秉承这一信念的未央,她想走的又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
“柔儿未了,真是稀客。”太子妃王骄笑盈盈的携了晏柔的手,亲热的将她领入上座。
这一次的东宫宴请,行的是男女分席。男人们对情情爱爱的《白狐传》不感兴趣(艺术家除外)。太子晏弘领了他们在另一座殿里喝酒玩乐。玩乐的内容嘛,咳咳!既然是女眷止步,想必不怎么高雅。
太子妃这边是臣子女眷。各家夫人、女儿等等。
酒过三巡,歌舞戏开演。这一次,书生的人选换成了个漂亮少年。有些才华、有傲气、也有少年人的冲动热情。见到化成娇俏少女的白狐,一见倾心。
俊男美女谁不喜欢。殿中女宾客看的高兴,晏柔赞道:“书生果然就该这样的人来演。”
王骄好像忘了以前的不愉快,特意当众询问:“吴娘子,我家十九弟改后的剧目,你看着可还行么?”
瑶光只好客气的回答:“十九公子大才。改的很好。”
“这就好。”王骄笑吟吟道,“听说吴娘子要写新书了,真是大喜事。想必不久后又要有一脍炙人口的话本问世。”
瑶光看着她笑,心里都快起毛了。面上泛泛回答:“不敢,不敢。”
王骄笑了笑,放过她,转头又对另一位女眷寒暄起来。
女眷说的是顾家的事:“听说顾家换成了二姑娘入东宫。这是怎么说的?”
王骄和煦的笑笑,看吞吐吐:“顾家大姑娘,不大得体。”
“呵!我就知道。”女眷大约也是某个老派世家世家,说话很不客气:“顾家不就是有几个钱么?三代往上数,还是土里刨食的呢。不过好运发了财而己。不读书、不知礼。这样人家的姑娘如何能上台面。”
另一位女眷道:“顾二姑娘还好些。性子柔和,仔细教一教未必见不得人。只是他家的大姑娘太不像话。听说,还和顾家大郎君吵架,说是为了铺子经营的事。”
“什么?她一个姑娘家还管这些?”其余女眷皆惊讶。
王骄叹了口气,道:“顾家大姑娘的确性子不羁。那新出的白糖依太子的意思自然是官府掌控买卖。每家铺子分多少自衙门统一调配。她却说要放开来经营。谁家想卖都给。”
“真真是玩笑话。”某位女眷不客气的嘲笑,“好好的女孩子家,专在这些铜臭上做钻营。活该惹人笑话!”
“可不是。”王骄接着叹气,“这样的姑娘我是不敢收进东宫的。哪怕她颜色比顾二娘子好些也不成。好在我们太子爷是个稳重的。知道换了人也投说什么。”
众女眷便齐声赞:“太子殿下何等人物,自然大度。”
瑶光竖着耳朵听她们议论。忽然前方端酒的侍女脚下一崴,失手打翻了酒壶,大片的酒水朝她衣襟泼洒而来,迅速浸染了一大片。
“大胆 ”太子妃王骄立时怒喝,“怎么毛手毛脚的 ”随后又客气的对瑶光致歉,“真是对不住,吴娘子。赶紧去换一身吧。这 丫头我回头罚她。”
姿态做的这样好,瑶光纵然明知内里有蹊跷,怎么谁都不洒偏洒她身上,可无可奈何。只能起身,随太子妃召来的女侍去后殿换衣。
女侍领着她七拐八拐,走了很远。瑶光不自警惕:“这位姐姐,为何走这么远的路'”
女侍笑道:“今日客人多,好些屋子都给宾客带来的家下仆役做休自用。故而走的远了些。”
瑶光看看左右,房舍廊檐间随处可见巡逻的侍卫,就是这时跑走也讨不到好。按撩心神,继续随女侍走。
没多久,转到一扇屋门前。女侍推开门:“娘子请。”
瑶光站着不动:“你先进去。”
女侍笑了笑,主动先踏进屋。瑶光立即紧随其后。进屋后一看,空空荡荡没有人,只有满满一房间的衣服架,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精美衣裙。每一件衣服的料子都一水儿的轻盈华丽,如云霞晨雾。
女侍笑盈盈道:“娘子想换哪一 件,且选一身吧。”
瑶光握住衣襟,摇头:“这么多衣服,我看着就眼花。你替我选吧。”然后,趁着女侍背过身去衣架挑选时,飞快的将上衣脱下。卷成一团,正面朝外抓在手上。
女侍选了一身晚霞红的衣裙,又挑了一套桃红色中衣。瑶光见状摇头:“中衣不换,裙子也不换。只换上衣就好。”
“这如何使得?”女侍为难,“娘子的中衣也染了酒渍。裙子与上衣乃是一套。如何能分开来穿“怎么就不能 分开来。”瑶光坚决不脱裙子。开玩笑,一脱不是什么馅都露了。中衣也坚决不换,一个道理,换中衣必然要将下裳解开:“中衣有酒渍怕什么,外衫一穿不就看不出来了。我不惯贴身穿别人的衣服。且放着吧。”
女侍再三劝说也无用,最后,只能依着她换了上衣。那件被酒污 了的洋红外衫瑶光也坚持拿在手上不放。好在新上衣是飘逸的广袖,袖子一遮也不显眼。
女侍抽了抽嘴角。不再啰嗦,打开门:“娘子,这边走。”
瑶光随她又转来转去,穿过走廊房舍,疑惑看向四周:“好像来时走的不是这条路?”
女侍微笑:“这边走近。”
不对!如果近的话为什么先前不走。瑶光猛的停下脚步:“你站住。”
女侍回头,轻轻一笑:“随娘子意。”竟然径自就继续走了。
瑶光征了征,一时想不到是该追还是不追。稍后,她一咬牙,疾步追上去。
女侍走的飞快,弯了几弯就几乎不见人影。瑶光心下一沉,停住脚步。打算回头。却见走廊前方转过来一群女子,领头的中年侍女看见她就一板脸:“乱跑什么!这地方是你乱跑的吗!”伸手扯了她进队伍。
“你们干什!我不是这儿的人! ”瑶光立时挣扎大叫。
“笑话”中年侍女冷笑,“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想骗我?还嫩了点。赶紧给我进去。”说罢,三五个身强力壮的女侍就拽了她进队伍。
“我是太子妃的客人! ”瑶光气极,大声叫道。
“客人?”身强力壮的女侍笑她,“客人怎么舍穿上这身霞影纱。小丫 头,东宫里只有女姬才穿霞影纱做的衣裙。快走吧,太子殿下那边等着呢。”
“不!你们看错了,我的裙…”瑶光刚要分辨,一个女侍就捂住了她的嘴。推搡着拖到一扇殿门前,打开门将她扔了进去。又砰的一声关上门。
卧槽槽槽槽!
……………
第五十五章 陷阱
果然,绝对的武力下什么小心谨慎都是白搭。瑶光恨死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了。若她是武林高手,踹死这群老女人不要太简单,哪会落得这个地步!
眼前光线骤然一暗。瑶光好半天才适应,发现身边大约有七八个女子。各自分散站着,齐齐盯着她看。
“这是什么地方?”瑶光问。
“嘘——!轻点声。”一个柳眉杏眼的女子打量了她几眼,嗤笑:“就你这样貌也被扔进来。这是得罪谁了?”
瑶光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七八个女子居然长的都挺不错。不说绝色,都在中上水准。一对比,她这张易容过的平凡脸,被生生衬托成了“丑”。
“这是哪里? ”她小声又问了一遍。也不说自己是谁了。这都明摆着,王骄想整死她。说了也不会有人带她出去。
柳眉女子淡淡道:“太子殿下宴客的大殿隔间。看见那道帘子了,小心点揭开去瞅瞅。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厚厚的帷幕静静垂挂一整面墙。几道稀疏的光线从缝隙中穿透而出,便是这狭小空间的光亮唯一来源。
瑶光屏息静气,缓缓拨开帷幕一角,流光溢彩的光线瞬间充满了眼睛,帷幕之后仿佛另一个世界。
华丽的大殿,点着成千上百盏火焰高照的灯烛,水晶穿成的珠帘、黄金包裹的柱子、碧玉镶嵌的案几、镂空雕花的香炉、以及满大殿轻纱裹身的眼里少女。大殿的最上方坐着太子晏弘,怀中裸着一个衣衫被退去一半的少女,身下还伏着另一个,长长的衣服 下摆遮住了头脸。但还是可以依稀看出少女头部的位置是在晏弘的双腿之间。
大殿之下形形色色的宾客分坐两边,每人一个巨大的案几,上面摆满美酒佳肴。每一个案几边都有四五个身段窈窕的女子,有些给客人斟酒布菜,有些则滚在客人怀中。大殿正中,一群上半身裸露,只带了华丽首饰的舞姬,穿着透明的薄纱群跳着举止挑逗的舞蹈。宾客们一边漫不经心的摸着怀中女子细腻的肌肤,一边随意的喝酒说话。也有些 性急的,如晏弘一般直接按了女子伏身伺候。
不知名木料铺就的地板光可鉴人,如一面模糊的镜子,反照出群魔舞动的奢靡景象。
瑶光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就是高端人士的聚众娱乐。
真是,恶心。
从一个身心健康的女性角度来看,这一幕恶心的不能再恶心了。男女之间那点事不恶心。恶心的是大殿上这些男人的所为。
人,之所以为人,不与禽兽相同。理科生说,区别在于使用工具。文科生说,区别在于人类有着克制自身恶性的能力。
人之初,到底是性本菩还是性本恶?或者菩恶都有。人类会克制“恶性”,人为的促进自己行“善性”的一面。比如好逸恶劳这个天性谁都有。谁不想不用劳动,不用学习,吃吃喝喝睡睡过一辈子。但又有几个人会真的这样 做? 不管是被生括所逼迫的,还是本身觉悟高自动自发的。事实是人活在群体社会里,就得学习、就得劳动、就得付出,如此方能生存下去。
野兽只有肚子饿了才会捕食。人类肚子不饿也要获取食物、储存食物,建造房屋,织布裁衣,忙忙碌碌一生。是人类人生不会享受?当然不是,恰是人类知道,只有这样忙忙碌碌,才能获得更多的享受。
男人有放纵的生理需求,但不是所有男人都会放纵。女人有依赖的心理需求,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依赖。
瑶光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年轻时是那一片区街坊里有名的美女,人人都说以后怕是要嫁个了不得的人,家里就等着享闺女的福吧。可最后,陆妈妈选择的陆爸爸只是个昔普通通的教书匠(那时候的教师待遇不怎么高)。人人都说可惜。陆爸爸自己也没想到天下会砸下大馅饼。但陆妈妈很淡然,从小到大对瑶光说的最多的教育便是:不要用美丽去换取什么,那样你永远都不会快乐。
美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能让你和身边的人享受到愉悦。它不像学识、修养、钱、社会地位这可以靠后天努力奋斗得到。所以这份礼物为弥 足珍贵。不要玷污 了上苍的赐予。当你用美丽去换取别的什么的时候,上苍就会一点一点收回这份礼物。
陆妈妈一直美到五十岁(瑶光穿越前)。不是她不会衰老,而是不管在什么年龄层次,所有人见到她,都会不自自主从心底赞叹:好一个美女。
陆妈妈是一个很自傲的人。特别看不上那些有了钱、权、势后就放纵的人。她的挑剔传给了瑶光。瑶光没赶上妈妈生括的年代,二十一世纪的浮华之中,人性更容易堕落。所以她一个大美女居然也被剩了下来。多少同学朋友看了都不可思议。能真正理解她的闺蜜只有一个顾未央。
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好色没什么,谁不好色。瑶光自己都喜欢看帅哥。但无穷无尽的放纵自身,非君子所为。
故而大殿上的这一幕,有人看了激动、有人看了无所谓、有人看了恶心。瑶光则是恶心到极点。
一群玩乐享受的男人当中,唯一一个冷静严肃,身边没有任何女人的男人,也就显得特别突出。
瑶光一眼看见了秦琛,他挥手推开了欲往身上靠的女子。玉样的窖颜冰雪般绝冷。眉宇间的冷冽,同身上下的愤怒毫无掩饰。
晏弘显然是喝多了,一双眼睛微微泛红,全身懒洋洋似没有骨头的倚着,说出的话却尖锐如刺:“废物!既然子玉不满,留你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
女子尖利的凄号:“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几个高大凶恶的侍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拖了那女子就走。不知是没想到还是什么,竟没有掩住她的口舌。凄厉的哭声直到出了门还听得见。很快,哭嚎戛然而止。侍卫们一脸漠然的回来。
秦琛脊背挺的笔直,端坐席上。纹风不动。
晏弘也不以为意,一挥手:“再叫好的来伺候! ”
瑶光眼见着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冲她们这边走来,赶紧离了帷幕。惊恐的往后缩。
“没用的。”柳眉女子轻轻的叹息。
帷幕豁然被拉开,光亮乍现。现出内侍阴冷的面孔,身后跟着的侍卫赫然就是刚刚那几个。
他冷冷的扫视这一众女子。看到瑶光时,脸上不自露出嫌弃的神色:“办事的也越来越不经心了,什么货色都扔进来。”嫌弃归嫌弃,他手一挥,还是让侍卫押着这群女人都出来:“能待在这个屋子,想必你们也知道自个儿的去路。我就不多说了。老规矩,又来了硬茬子,一个个轮着去试吧。一步登天还是一步下黄泉就看你们的运气了。若那位真是个心硬的你们也只好认命,下辈子投个好胎。走吧。”
瑶光因为脸的问题,被排在了队伍最后。她战战兢兢的拉了拉柳眉女子的衣服,小声道:“我看见他们刚刚杀了一人。”
柳眉女子没理她,就听旁边侍卫喝骂:“不许说话。再有交头接耳者,立时拖出去! ”
拖出去怕是就和刚刚那女子一样了。瑶光心惊肉跳,不敢再多言。
这群女子被带到了秦琛的面前。晏弘哈哈一笑:“美人到了,还不快去伺候秉公子! ”
内侍推出最前方的女子,女子颤抖着双手,捧了一壶酒,看似贴的很近,却小心翼翼的没有用身体碰触秦琛,倒了一杯酒:“公子请。”
秦琛冷然,似没有听到一样。动也不动。
晏弘眉峰一挑:“蠢货!倒个酒都不会,要你双手何用?来人!给我砍了去! ”
话音一落,侍卫当即上前,拖了那女子下去。不过片刻,端上来一个盘子,自布托衬上,血迹斑斑的一双纤手。
瑶光眼角瞥到,一股惊恐凉气从脚底板窜至头顶。牙齿打颤,几欲跌到。
从穿越到现在,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真正的恐惧。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实的认知,她活在一个人不是人的野蛮时代。说砍掉头就砍掉头,说砍掉手就砍掉手。而很快,也许下一个被杀头砍手的,就是她。
这个大殿,和太子妃宴客的大殿格局相似,陈设也很相似。内侍身上的蓝色绸缎袍和昭华殿内侍总管的蓝色绸袍一样的式样,一样的绣纹。连不长胡须的褶子脸都生的差不多。那些侍卫和王宫中巡逻的侍卫也差不多,一样高大的体格,一样威武的表情。
那个昭华殿见她就笑的公公,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女子推上死路。那些每天巡逻笑呵呵和她打招呼的侍卫,是不是也会面不改色的拖了女姬去砍头、砍手。回来再笑呵呵的和她继续打招呼。
大殿熏香袅袅,温暖如春。瑶光却感觉如置身三九严冬,从头发丝冷到小脚趾。大殿烛火摇曳,明亮煌煌。瑶光却觉眼前黑暗一片,看不到半点光明。
秦琛看都不看盘中断手一眼。
晏弘冲着内侍一扬下巴:“继续…”
又一个女子被拖了下去。
瑶光甚至在坐席上看见了熟人,那个薛家的谁谁,叫什么的?上回在衔云庄曲水流觞上做手脚暗算她,薛宛的哥哥来着。就是这个人,一只手扯侍女衣襟,另一只顺着扯开的衣服 伸进去摸,还空出两只眼往这边瞅着看好戏。衣冠禽兽!
那个王家的谁谁,赴宴时见过,排行多少记不得了。当初还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过话本与新歌舞戏的馥编。这会儿满眼迷离的抱着个女子坐在腿上起伏耸动。禽兽不如!
还有那个谁谁,在王宫的路上偶然碰到过,下巴扬的比天高,一脸谁都看不起的样子。这会儿头都埋到舞姬裙子里去了。丑态毕露!
等等,好像听内侍们 闹话过,这几个老臣不是纯太子一派的。
难道,这殿里还有中立派别的人?
四个女子被拖下去了。有些被砍了头,有些被砍了手。端看晏弘情绪如何。砍头的,立时没了命。砍手的,留了命,生不如死。
柳眉女子身体轻颤,还有两个人就轮到她了。
瑶光仔细的看了又看,发现大殿上没有韦道成,也没有她见过的少数几个二王子派系的人。唯有一个秦琛,突兀的坐在这里。酒色不拈。或许还有一些中立派系的大臣。那么,这次宴请就不是纯太子派系聚会。一定是这样,如果是纯太子系,哪里还窖得秦琛如此作态,晏弘早就放开手脚想干嘛就干嘛了。况且秦琛也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参加纯太子系聚会。晏弘用这种方式逼迫,就是有所顾及。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不如死中求生。
瑶光拉了拉柳眉女子的衣服,走上前一步,和她换了位置。
柳眉女子惊讶。
瑶光苦笑了笑,无声说了一句:早晚都是死。
柳眉女子也变成了苦笑。
就这会儿功夫,又一个女子被拖了下去。这回是砍手。
瑶光前面只有一个女子。她犹豫了一下,这会儿换太显眼了。就这片刻功夫,女子已经被内侍推了出去。
秦琛冰雪般的眉峰动都不动。晏弘手一挥,什么都没说。人被拖了下去。
内侍轻声道:“这是个有运气的,殿下没有发话。贿赂一下,只砍一只手也未可知。”
瑶光身体晃了晃,内侍没有推她:“你是个好心的,自个儿去吧,希望运气些。”
瑶光深吸一口气,脚步迈动。缓缓走到秦琛身边。
酒杯中的酒是满的。从第一个女子斟酒完毕就没有被动过。瑶光尽量放慢动作端酒杯,嘴唇微动声若蚊呐:“秉公子,我是四公主身边的吴二娘。《白狐传》的作者。我知公子一向不与太子往来,独坐在此可是受了暗算。公子若想离开,我愿助一臂之力。”
秦琛一直端坐的身体微微一动,缓缓转了脸,盯着她看了看。眉峰微挑。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酒杯。
瑶光见状,便娇滴滴朗声道:“公子,求公子怜惜。”说完,手一伸,将头上簪子拔下,青丝逶迤。又伸手去拉扯自己的衣襟。
晏弘原本见秦琛依旧不喝酒,刚要发话拖下去。忽见这女姬做出不同姿态,深觉有趣,便暂且停下,看她如何行动。
瑶光扯衣领,一只手扯着不方便,便暂时放下酒杯,宽大的衣袖拂过桌面,不着痕迹的将桌上刮水果的银刀裹进袖子。
衣领被扯开,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半抹藕荷色的抹胸也露了出来。在瑶光看来,也就是弄了个深V领,还是里面穿了小背心的。没什么大不了。其他人却觉此女甚是豪迈,起哄的笑声顿时四起。
秦琛还是不为所动。瑶光心中冷哼,幸亏没指望他怜香惜玉,果然自力更生互惠互利才是硬道理。便也不在意的娇笑:“公子,单饮无趣,不若,奴先喝一杯。助助兴。”说罢,便端了酒杯进入口中。
事后瑶光觉得,自己大约一辈子的机变都集中在那时了。那样复杂的动作也能做的行云流水,环环相扣。可见性命攸关,人的潜力确实无穷。
场景再回来。瑶光先前拔了簪子,她这簪子是从昭华殿带来的。不像专业女姬的首饰皆是秃头。出于某女的某些心思,簪子尖磨的相当锋利,就在她双手端了酒杯仰头喝下的时刻,借着宽大的袖口遮挡(古代仕女喝酒要用袖子遮面,掩住不雅),簪子毫不留情的在手上狠狠划下。随后她立刻用手捂住嘴,用尽猛吸,感觉甜腥味入口,立马从杯口啜了点酒,然后便是放下袖子,用力喷出去。
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该女子慢看看的端了酒杯,袖子遮住喝了一口。然后袖子放下,脸色大变,喷出一口血水。
“有毒! ”瑶光演技全开,又是虚弱 又是大声的叫了一句。然后簪子又是狠狠划过手腕(不是动脉),迅速用手捂住嘴,然后又飞快拿开,再度喷了一口血,颜色比刚刚红多了。
“哐当”说时迟那时快。秦琛见机行事,飞快的将捂住嘴不停咳血的瑶光抱在怀里,一脚踹翻了案几,大声叫道:“太子殿下,欲至秦某于死地乎还是想将所有不迎合你的人都一网打尽! ”案几上的酒壶翻到,酒液全洒在了地上。
大殿中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个中立系的大臣,立时惊恐的打翻酒壶,开始用力呕吐。
场面一片棍乱。
酒水菜肴里没有毒。但是人吃多了,喝多了总会有些生理上的不舒服 。再则这些天天酒宴吃喝的人当中,有一部分中年人身体各项机能本就不好。什么三高估计都有点。然后被这么一吓,不舒服感觉立刻就放大了。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立时就觉得反胃。
反胃?这还了得定是酒菜有问题!
那些本不反胃的看了干呕的人,心里也不淡定了。谁知道自己是不是吃下了什么暂时没有反应,然后后效大的要死的毒药?
晏弘怒极大吼:“胡说!我没有! ”
秦琛立时又理直气壮的吼:“那就是有刺客下毒想将大家一网打尽!殿下,你御下不严, 恕秦某先走一步!”
殿中大臣纷纷被点醒。对啊,甭管是谁下的毒,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家,请最好的大夫检查!这得快!谁知道是不是立时要命的毒呢?没见着那女姬咳的半片袖子都血红血红的了?
于是,很多人跟着要走:“臣等告辞。”
“臣等也告辞! ”
就连薛家王家的人也惊悚了,坐不住了:“殿下,臣身体不适,先走一步! ”
“不准走! ”晏弘喝多了,脑子却没坏。知道这些人一走他才是真的说不清。大吼道:“来人,给我查!查清楚是什么毒!”
“殿下! ”秦琛悲愤的痛呼:“你要将我们关在这里么?”
刚刚迟疑的臣子们又坚定了。不行,不能留在这里。就算晏弘不是凶手又怎样。哪里都比不得家里安全。再说,晏弘是太子,又不是王上,他凭什么将大臣都扣留。
这些大臣谁都不是单个来的。虽然大部分随从都在殿外休息等着。殿内却也有亲信家将。于是,一个个呼三喝四,叫嚣着要出去。
“关门!关门!不许他们走!”酒醉将晏弘的胆量放到无限大,也格外烦操。他不想跟这群幼稚的人费口舌解释,从小到大就没几个人值得他放低姿态的。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怒喝着指挥侍卫去拦人。
大臣的家将也不是吃素的,不甘示弱立时开打。
大殿中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