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志耐心地等到了机会,在盛世花园的一辆车上动了手脚,使得金鑫成为第三个罹难的受害人。
齐大志在连续制造了三起离奇的死亡事件后,终于得到回报,盛世花园的销售完全停滞,福满华庭的销售量直线上升,售出的房屋已经有五成以上,齐大志的账户迅速充盈、膨胀起来。
必须说,齐大志设计的这几起死亡事件都非常巧妙,但并非毫无破绽,可惜由于各种外在或人为的因素,导致他一次次逍遥法外。
也许是杀人杀顺了手,也许是心存侥幸,也许是趋利避害的人性,也许是对警方的蔑视,他第四次出手,终于折戟沉沙,坠入法网。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齐大志直到束手就擒都没有想明白警方怎么会怀疑到他头上。要知道,齐大志借着陪同程佳采访之便,了解到大量不为外界所知的案情,熟知警方的工作进展,他在此基础上制定了周密的防御和进攻计划,自以为万无一失。
齐大志没有机会弄明白这个问题了,他把疑问带到了骨灰盒里——直到他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时,沈恕也未向他详细解释警方布下的局。
在那天王玉满大闹公安局之前,沈恕已经把盛世花园的竞争对手纳入侦查范围。王玉满大吵大闹时表达了对李志钢的强烈敌意,沈恕和徐大庆以此为线索,立刻启动了对福满华庭的开发商及其销售团队的调查。
福满华庭的销售记录显示,它的确是盛世花园意外死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随着张小勇、于娜、金鑫的相继死亡,福满华庭的销售额便水涨船高。这使得福满华庭的开发商及其销售团队成为本案的重要嫌疑人。
调查得知,开发商李志钢其实早已移民国外,而福满华庭的销售全部外包给齐大志名下的公关策划公司,并且酬劳异常丰厚,这显然是福满华庭处于明显弱势情况下所采取的非常营销手段。
对齐大志进行秘密外围调查后,警方把他列为第一嫌疑人。可是不得不说,齐大志的作案手段相当高明,几起案件都策划得非常巧妙,而且时过境迁,现场早已被破坏,没有采集到有效证据。除非齐大志再次作案,或许能够捕捉到机会,否则,警方的怀疑将永远无法得到证实。
在反复磋商后,楚原市及桃源县警方和王玉满达成协议,通过非常办案手段诱使凶手再次作案,从而引蛇出洞,捉拿现行。
凶手作案的动机是谋利,只要他的利益受到威胁,就必然会惶惶不安地再次出手作案。警方为此与王玉满联手布下“请君入瓮”的迷局。并且鉴于程佳和齐大志的朋友关系,向程佳吐露真相,请她配合警方上演一出大戏。程佳虽对警方的怀疑持保留态度,但好事的她,还是一口应承下来,保证全力配合警方行动。
盛世花园售楼处云集的豪车、房产大卖的假象,都是王玉满按照警方指示制造出来的。当时他笑容满面、春风得意,其实内心却惴惴不安,不知警方的安排能否奏效。
而齐大志“应声咬了钩”。这看似偶然,其中似乎有许多运气的因素,其实却是案情发展的必然。
连环杀手的形成有其内在原因,当然,这个成因纠结而复杂,无法用单一的因素来作出合理的解释。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连环杀手的形成既有先天因素,比如脑部畸形、神经系统的不完善;也有后天因素,常见于童年遭遇不幸。
正所谓“基因让枪上膛,心理对准目标,环境扣动扳机”。此时,凶手的“枪”已上“膛”,虎视眈眈地瞄准目标,警方要做的只是帮助他“扣动扳机”。
程佳是个不错的演员,当然,她的超常发挥也部分源于齐大志对她毫无戒心。她用省级名校和盛世花园一房难求的谎言不断刺激齐大志,造成他对即将到手的利益又要化成泡影的恐慌。她为他制造“机会”,谎称盛世花园的保安形同虚设,未安装摄像镜头,又抱怨自己房间的煤气管道泄漏,并且已经闹得众所周知。这都刺激着齐大志再一次痛下杀手。
被突发状况搅得心神不宁的齐大志趁程佳上厕所时,把一粒镇静剂融化在程佳的啤酒里,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之下,并及时通知了程佳。按照事先约定,程佳喝下少量啤酒,大部分都偷偷吐掉。尽管真的昏睡过去更加逼真,但警方出于安全考虑,还是让程佳选择保持清醒。
程佳装作不胜药力和酒力而昏睡过去,齐大志一步步“入瓮”。按照事先的安排,盛世花园的大门敞开,灯光昏暗,摄像头都被遮挡起来,而门卫值班室里也是空空荡荡的。齐大志如入无人之境,心理上更加放松,他把“不省人事”的程佳带到她的房里,然后放到床上,伪装成她自己爬上床的样子,然后拔掉煤气管道的接头,在仓促中甚至没有忘记把拖鞋在程佳的床前摆好,制造出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故现场。
就在他自以为大功告成之际,早已潜伏在案发现场外面的警方人马突然现身,将他捉拿了现行。
齐大志瞬间从云端堕入地狱,方寸大乱,一度聪明冷静的脑海里此刻一片空白,在警方趁热打铁的讯问下,一五一十地托出他的连环杀人罪行。
因案情特别重大,齐大志被移交到楚原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审理。一审判处死刑。齐大志不服,上诉到松江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复核,省高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判决生效次日,齐大志被执行枪决,
程佳替他收回骨灰,又买了一块墓地,算是给这个曾经的好友一个交待。
我对齐大志连环杀人案非常感兴趣,在案件真相大白后曾数次驱车赶往桃源镇,与齐大志的朋友和他以前的同学老师进行接触,对他短暂的人生进行深入调查分析。
和绝大多数连环杀手一样,齐大志有个不幸的童年。他在七岁时,母亲因与人通奸被他父亲杀死。此后,齐大志与祖父母一起生活,小小年纪就已经尝尽世态炎凉、人间冷暖。齐大志天资聪颖,又长得灵秀可爱,只是性格有些孤僻。他从小胸怀大志,发誓要出人头地。可惜他虽然在校成绩优异,却一直命运不济,高考时因生病影响发挥,被调剂到一所普通院校。他在大学里潜心读书,备战研究生,参加考试时却又被一名权势子弟顶替了名额。
齐大志无奈地回到桃源镇,数次创业又数次受挫。功名利禄似乎总在不远处向他挥手,却又总是和他擦肩而过。就在齐大志心灰意冷、感叹命运不公之际,终于迎来了代理销售福满华庭的机会。当然,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别人都不愿意接,不然也未必能轮到齐大志头上。
没人能想到外表文弱的齐大志竟然为了暴利铤而走险,接连杀害三条人命,制造了中国刑侦史上著名的“模拟意外死亡连环凶杀案”,成为公安院校刑侦专业的参考案例。

第三案 破窗

  我在墙角后面看见一个人,又高又壮,抡起一个铁锤似的东西,拼命砸在大董头上,血像喷泉似的喷出来,大董哼了一声倒在地上,那声音又闷又瘆人,就像砸在我心尖上一样。
这是一个口径不到两米、深不可测的天坑。黑黢黢的坑口在深可及膝的杂草掩映下,像是大山孤独的眼睛。
靠近坑口,可以嗅到来自地球脏腑深处的冰凉腐朽的气息,好像死亡的味道。据当地人说,这个天坑不知出现于何年何月,从来没有人下去过。山下村子里常有猪狗之类的家畜走失,有人怀疑它们坠进了天坑。天坑因此愈发阴森恐怖,不知掩埋着多少森森白骨。
刑警队、地质勘探局、消防队的工作人员都聚集在天坑边,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肃穆。挑战天坑,谁也没有把握,谁都难免惴惴不安。
天坑里究竟埋藏着怎样惊人的重大秘密?
1
2014年10月17日。晴。
楚原市两洞桥。
这个受害者多达九人、惊动公安部的刑侦大案,竟因我的一时贪吃而逐步揭开了盖子。
那是一个深秋的中午,我出一个重伤害的刑事案现场回来,搭乘沈恕的车。当时肚子有些饿了,车子驶过两洞桥,路边各种小吃的香味飘进车里。我熬不过嘴馋,就央求沈恕停车,说是请他去吃烤羊肉串。
沈恕不同意,说小摊上的羊肉串吃不得,因为没有真正新鲜的羊肉,用猪肉混充羊肉的就算是有良心的小贩,若是运气不好,碰到老鼠肉、死鸡肉、死鸭肉,吃了会伤身体。
我说他心理阴暗,把人性想得太坏。我认识在两洞桥下卖羊肉串的那个摊贩,是一个厚道人,绝不会干以假乱真的事。
沈恕笑笑说:“既然这么说,你就去吃吧。反正我是不会吃的,宁可饿着肚子回食堂去吃。”
卖羊肉串的张丰乙,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外表削瘦清秀,爱笑,而且笑容很憨厚,见到我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就喊:“淑心姐,来吃几串羊肉串,我请客。”
我递过去五块钱,说:“每次都让你请客,还不把你吃破产了。给我烤三串,多放孜然和辣椒末。”
张丰乙痛快地答应着说:“好嘞。”又向我身后的沈恕点点头,“这位大哥不来几串?”
沈恕正扭着头往两洞桥方向看,听到他询问,摆摆手说:“我吃不惯。”我见他看得出神,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数米之外的两洞桥下有两副铺盖,分属两个流浪汉,此时却只有一个流浪汉倚在桥下,正百无聊赖地往我们这边看。
我接过烤得热辣喷香的羊肉串,边吃边含糊不淸地对沈恕说:“看什么呢?好吃啊,你真的不尝尝?”
沈恕没回答我的问题,却转过头问张丰乙道:“两洞桥下的马三这两天都没露面,是不是挪窝了?铺盖倒没带走。”
张丰乙一愣,说道:“马三?谁是马三?”随即又反应过来,“你是说两洞桥下的那个流浪汉?我倒没留意,这些人三天两头换地方,都是生面孔,我几乎没和他们搭过话。怎么,你认识那个马三?”
我咽下嘴里的羊肉,说:“岂止认识,熟着哪。我们这个沈队,差不多认识楚原市七八成的流浪汉,有五成能叫出名字,有三成能随口报出其家乡、经历,这业务素质,绝不是吹的。”
“您就是沈队?大名鼎鼎,如雷贯耳。那什么……我请你吃两串羊肉串吧。”张丰乙满脸都是崇拜的表情。
沈恕摆手示意不吃,眼睛依然盯着两洞桥。有个十几岁的小流浪儿正低着头,鬼鬼祟祟地往桥下走。我见那个流浪儿瘦瘦小小的,在那堆空荡荡的破铺盖前转悠,似乎在寻找对他来说比较有用的东西,就说:“沈队,您这‘革命斗争’的弦绷得太紧了,咱回队里吧,我得抓紧时间把上午的验伤报告赶出来。”
沈恕没接话,径直向两洞桥方向快步走去。那个流浪儿在他只有两米远的时候才看见他,惊恐地拔腿就跑。沈恕健步靠近,伸手捉住他的脖领,像捉小鸡一样把他提得双脚离地。
我不知道沈恕为什么突然对一个未成年的流浪儿发难,就走过去,只见那个流浪儿十五六岁年纪,脸上涂满污垢,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洗过,身上的衣服破成一条条的,裤子倒还完整却污秽不堪,一双鞋露出脚趾头。他身材瘦小,眼睛里却流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狡猾世故的神色。
他被沈恕捉住动弹不得,嘴里却叫个不停:“大人欺负小孩,警察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
沈恕笑了,把他靠着桥洞放下,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那流浪儿说:“你抓上山虎的时候,我就在墙头上看着。”上山虎是混在流浪汉堆里的外省逃犯,一年前被沈恕识破并捉捕归案。
沈恕说:“你叫三驴子,辽宁葫芦岛人,对吧?怎么认识马三的?”
三驴子一惊,原本想撒谎遮掩过去,没想到对方都知道了,只好说:“谁是马三?我不认识。”言下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沈恕知道三驴子这种滑头在爹妈面前都没有一句实话,也就不和他费口舌,伸手往他破衣服里一掏,取出一只破烂酸臭的旅游鞋,“不认识马三?为什么单单拣走这只旅游鞋?”
三驴子下意识地往前一捞,想抢回旅游鞋,却捞了个空,只好搓搓手掌,说:“我的鞋丢了一只,拿回去配一双。”
沈恕倒不嫌臭,在手里把那只旅游鞋一掂说:“撒谎的本事还没练好,这只鞋比你脚上那双大三号,你穿着也不怕晃荡。”他把鞋口朝下往外倒,除去一只千疮百孔的鞋垫,什么也没倒出来。
三驴子那双黑白分明的小眼睛叽里咕噜地转,像是在说:“没搞错吧?别自作聪明了。”
沈恕笑了笑,手伸到鞋底,用力一扯,把鞋底撕下一层来,从中空的鞋底里取出一沓钱,看上去都是百元大钞,应该有一两千块的样子。钱一亮相,一直半躺在被窝里看热闹的另一个流浪汉立刻坐起来,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似乎在惊叹,又似乎在懊恼这只破鞋在他身旁扔了好长时间,他自己却没发现。
三驴子作戏的本事不小,见沈恕识破机关,立刻瞪圆双眼,假装大惊小怪的样子,说:“鞋底里有钱?鞋底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沈恕作势在他屁股上虚踢一脚,说:“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马三这么多破烂货丢在这里,你却单拣了这一件,敢说你不知情?快说,这钱是不是你们俩一起偷的?马三去哪儿了?”
三驴子也作势夸张地叫出来:“别打我,钱是马三偷的,和我没关系,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沈恕说:“你怎么知道马三的钱藏在鞋底里?”
三驴子无奈,只好说:“马三喝多了吹牛,自己说的。”
沈恕知道三驴子是个滚刀肉,又撒谎成性,问下去也没有结果,就挥挥手,让他走了。三驴子走出十几米远,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沈恕手里的钱。
我在一边看了半天戏,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鞋底里有钱?”
沈恕摇头说:“这马三四十多岁,老家是安徽的,手脚不太干净,平时又喜欢骚扰路上的女人,是派出所挂号的重点人口。他在两洞桥下住了两年多没挪过窝,我三天前从这里经过时没看见他,今天又没见到,就有些奇怪。要说他换了地方,随身物品却又没带走。正巧三驴子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我就留了神。三驴子别的东西都没碰,单拣一只鞋塞到衣服里,肯定有蹊跷。至于鞋底藏钱,那是有经验的蟊贼和反扒好手都熟悉的招数。这种旅游鞋鞋底中空,能藏进三十多张百元钞票,那马三长年住在桥下面,没个隐蔽的地方,偷来的钱只有藏在鞋底里最安全。”
我恍然大悟,于是接着问:“三驴子一定知道马三有这笔钱,也知道他藏钱的地方,现在马三不见了,就来拣现成的便宜。可见他多半知道马三的下落,你刚才为什么不逼他说出来?”
沈恕有点无奈地说:“一个流浪汉突然消失不见,终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三驴子又满嘴跑火车,他自己不肯说,怎么逼他也没用,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我怀疑地看着他说:“如果你真认为马三消失不见无关紧要,就不会这么上心,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沈恕愣神几秒钟才说:“这件事很复杂,一时半会儿理不清,但愿我的担心是杞人忧天。”
2
两小时后。
楚原市刑警支队。
回到警队,沈恕让支队办公室给各派出所发通知,要他们帮助寻找那笔钱的失主。他把钱和旅游鞋都交给我,说留作物证。
我感觉他对马三失踪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就说:“你是不是怀疑马三被人害了?”
沈恕的眉宇间有些凝重,说道:“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是我确实担心马三凶多吉少。从今年年初,我就发现在火车南站一带活动的流浪汉大董突然不见了。大董是邻省人,因伤害罪被判过刑。他腿脚不好,不大可能走出楚原地界。三月份储波又不见了,就是那个媒体报道过的大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泡在网吧以替人打游戏为生,他经常在汽车站候车室里过夜。要说这俩人偷偷扒火车跑到外地去了,却又不像,因为随身物品都没带走。要说他们冻死或饿死了,却又不见尸体,现在马三又这样凭空消失,连藏在鞋底里的钱都没带走,一定是有什么非常情况。”
我很佩服他对楚原市的流浪汉这样关心,不过并不完全赞同他的分析,于是说道:“这些流浪汉本来就是四海为家,有时候换个地方驻窝,或者被家里人接走了,你也未必知道。”
沈恕说:“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马三的事情发生后,我感觉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追查出他们的去向和新的落脚处才稳妥只是这事办起来挺复杂,又不能投入过多的人力和精力,能不能办成,我没有一点把握。”
我很少听到沈恕说这样泄气的话,于是越发觉得他对这件事非常上心,就建议说:“还是多利用派出所的力量,毕竟这些重点人口都在派出所的管辖范围之内,查起来更方便。”
沈恕说:“派出所师出无名,未必会认真去查,不过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办。”
3
2014年10月30日。阴。
楚原市苏相屯。
在我看来,沈恕对流浪汉消失的事情有些反应过度,而且我内心深处也不以为意。随着时间流逝,手头的案子渐多,早把那天的对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周后重新提起这件事,是源于二亮碰巧找到了藏在马三鞋底里那笔钱的失主。
如沈恕预料的一样,派出所接到的丢钱、骗钱的报案太多,所以对数额不到两千元的小案子并不上心,对辖区内流浪汉的去向也不怎么在意。警队虽然发了协查通报,但从未组织警力认真排查过。
二亮找到那笔钱的失主纯属偶然。那天他驾车经过苏相屯,忽然见到路上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持藤条在追打一个女人。二亮的模样粗犷,骨子里其实很细腻,是警队里数得着的好老公、好父亲。他见到男人打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要打抱不平。他停下车,健步冲过去,捉住那男人挥舞藤条的胳膊向后一拧。那男人是个泼皮无赖,二亮才把他的手背过去,他就立刻弯下腰,撇了藤条,惊天动地的叫起来。那男人生得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左肩头有一条青龙文身,张牙舞爪,非常狰狞可怖。
才被那男人打得鬼哭狼嚎的女人见状,奋勇地扑上来,冲着二亮胡乱地又抓又挠。二亮措手不及,被她在脖子上抓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二亮有些气恼,便骂道:“你这女人怎么不知好歹?”
那女人扯着嗓子喊:“谁叫你打我男人,我挠死你,挠死你。”边嚷边挥舞双手以壮声势。
这时有许多看客围过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有人起哄说:“二虎子,你又打老婆了?早晚把老婆打跑到别人炕头上。”
被二亮制服的男人就是二虎子,这时二亮稍稍放松手劲,他自在了些,回骂道:“你老婆才跟补锅的跑了。”
二亮这才明白这凶狠打斗的一男一女竟然是夫妻,就感觉讪讪的,似乎不该多管闲事。他见那女人还跃跃欲试地摆出一副护主的姿态,只好先发制人,松开那男人手臂,亮出警官证说:“你们两口子打架,下什么毒手?”
二虎子见二亮是警察,擒拿功夫又了得,便不敢再乍刺儿。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说:“这败家女人,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是装钱的匣子,可她这个匣子没有底,多少钱都给漏出去了。”
二虎子老婆名叫连香,也是个彪悍的主,破马张飞地骂回去道:“被贼偷了,我有什么法子?一个女人家,有什么法子?”
二亮听出了些许眉目,就问:“丢了多少钱?在哪里丢的?”
连香挺委屈地说:“两千,在家丢的。他奶奶的那小损贼一定知道我把钱藏在镜框里。我在屋里坐着,外面有个野小子撇石头子打我家玻璃,我出去追半天也没追上,回来就看见镜框被砸碎在地上,钱没了。”
二亮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连香咬牙切齿地说:“有二十多天了。这死鬼在外面跑买卖,留我自己看家,今天回家知道钱丢了,抬手就打我。他奶奶的再敢打我,下次让你的钱和人一起丢。”
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哄笑,有人说:“连香,下次二虎子再打你,你连人带钱都到我家去。”
二亮不理会起哄的人群,继续问:“你追的那个野小子长什么样?”
连香说:“脏兮兮的,十五六岁,以前总在这一带转悠,偷了钱以后就不再来了。”
二亮猛地想起一件事,就问:“你们丢的那笔钱有没有什么特点?再见到时能不能辨认出来?”
半晌没说话的二虎子连声说:“有特点,有特点,钱的号码都在我的本子上记着。”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有些咂舌,二虎子也算是百年一遇的极品,居然把钱的号码记在本子上,这是防外贼还是防家贼呢?
二亮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悍妇连香和泼皮二虎子弄到警队。二虎子取出贴肉的记账本,和从马三鞋底里搜出的那笔钱逐一进行比对,除去二虎子因笔误记错的两张钞票号码外,其余钞票的号码均一字不差,证实了这确实是二虎子家被偷走的那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