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确认,被害人系在商场内闲逛时被掳至顶楼,并遭奸杀。那时监控录像尚未普及,商场没有提供任何视频资料,警方也未能寻找到目击证人。
在这一年的春夏两季,“色魔屠夫”疯狂作案,奸杀良家妇女七人,及卖淫女三人。至此,“色魔屠夫”共犯下二十一起命案。虽然警方和市政府拼命封锁消息,却还是被港媒率先报道出去,外国媒体相继转载,一时间舆论大哗。当时的公安局长上任一年有余,在舆论压力和人大问责的双重夹击下,黯然离职。公安局人人面目无光,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连交警在路上查违章车辆和治安支队“扫黄打非”都要被损上几句,却无言以对。
来年春天,人们在惴惴不安中等待“色魔屠夫”再次出手作案。夜行女们如同待宰的羔羊,不知厄运会降临到谁头上,从警方到平民都束手无策。
说也奇怪,直到仲夏,“色魔屠夫”再未犯案。直到秋风瑟瑟,始终未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人们开始猜测“色魔屠夫”去了哪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最终也没有定论。第二年、第三年,“色魔屠夫”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
那段恐怖的往事,那个令人厌恶又毛骨悚然的名字,一年年地淡出人们的记忆。“731连环奸杀案”的卷宗已经进入档案室,蒙上厚厚的灰尘。
只有枉死的冤魂、肝肠寸断的被害人家属,以及不甘心、不认输、不服气的公安干警,还念念不忘,盼望着有一天,把“色魔屠夫”绳之以法、千刀万剐,以平民愤,以肃法纪,以壮警威。
沈恕提及“731连环奸杀案”,在座的人都低头不语。十几年过去,“色魔屠夫”的去向不明、生死未卜,当年的受害人家属也大多失去联络,破案的希望微乎其微,除非奇迹出现,否则二十一名被害人恐怕要永远冤沉海底。
一个李有仁,一台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亡灵对话仪器,能够创造这个奇迹吗?
沈恕像是读懂了大家的心声,说:“李先生能否创造奇迹,在过去的两周里已经用闪亮的成绩为我们做了最好的回答。接下来,攻克‘1·23大案’后,我们集中精力侦破‘731连环奸杀案’,如果拿下这两起案子,可以说,百日会战的答卷就足够令人满意。”
沈恕在会议结束前似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可欣,你接下来还是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查案和追逃这两块,由杜逸群接替你配合李有仁先生的工作。”
可欣怔了怔,“啊”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杜逸群低头不语,似乎早已知道这个安排。
这是对杜逸群的信任和重用,还是沈恕考虑到他对李有仁的工作更有信心而做出的折中安排?

6
2013年 9月9日。
楚原市刑警支队。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李有仁和他的仪器毫无建树。他整天坐在警队条件最好的办公室里,排场还不小,抽古巴雪茄,喝现磨的咖啡,警队食堂的伙食不入他法眼,必须从餐馆叫外卖,而且不可以有一点荤腥,全素,菜要精致,味道要鲜美,连公安局长都没他讲究。
这让大家颇有微词,愈发觉得他像个江湖骗子,就算他误打误撞蒙对了两起案子,又能怎样?要想颠覆人们根深蒂固的灵魂虚无观念,决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有人私下里叹息沈恕半世英雄,竟然在这件事上犯糊涂。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如果有人一定要抓住它做文章,就是原则问题,沈恕的支队长能不能继续做下去,都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是沈恕似乎并没有考虑这些问题,对李有仁有求必应、全力支持。杜逸群比可欣更配合李有仁的工作,对他的指令言听计从,从不质疑,不议论,不私下抱怨。仅从这一点来看,沈恕很有识人善用之明。
就在大家对李有仁的怨气越来越重时,他那个神秘的仪器忽然接收到一个声音,隐约可以分辨出是女性,带着哭音,吐字不清,混在电流的噪音里,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那情形说不出的诡异。就算有人深信是李有仁在捣鬼,可是他毕竟已经侦破过两起案子,证明了他的亡灵对话之说并非彻头彻尾的无稽之谈。而且亲耳听到那仪器里传出声音,和道听途说的感受又不同,难免让人浮想联翩,继而心头一紧,全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竖立起来。
可是李有仁并没有太兴奋,把那段时长约两分钟的女性声音录制下来,留作备份,说:“这是‘731连环奸杀案’的冤魂,和‘1·23大案’无关。”
李有仁的态度轻描淡写,听到的人却无疑振聋发聩。对刑警队来说,“731连环奸杀案”属于重特大案件,其性质、死亡人数、侦破难度,都绝非“1·23大案”可比。能够接收到“731连环奸杀案”冤魂的声音,是让人无比激动且兴奋的事。
李有仁说了一大通,大家半懂不懂,琢磨起来他的意思无非是:仪器以及他本人的能量都有限,无法同时接通两个冤魂的频率,所以只能顾着一头,先把“1·23大案”破了。听他语气中暗含的意思,破获“1·23大案”和“731连环奸杀案”都不在话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让质疑他的人都开始心里打鼓,因为破案这事不比别的,没法打马虎眼,更不能粉饰成绩。破就是破了,证据确凿,嫌疑人归案;没破就是没破,你不能从大街上随便抓个人来屈打成招。如果说李有仁骗人,他能得到什么好处?而且警队也不能由得他长期骗下去,百日会战结束后,他要怎么收场?如果说他没骗人,亡灵对话这事,可能就要成为人类科技史和医学史上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大突破。
李有仁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这天清晨,阳光朗照,鸟语花香,空气中飘着栀子花的香气。李有仁跷起二郎腿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悠闲地啜着浓香的咖啡。不经意间,那个仪器发出的电流声中断断续续地出现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低沉、模糊、苍老、遥远,似乎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李有仁放下高翘的二郎腿,指挥杜逸群认真记录这个声音诉说的内容。事实上,据李有仁说,他的仪器里自带录音系统,而且具有智能辨识和保存录音的功能,一个世纪内不会因仪器磨损而丢失保存的文件。所以他让杜逸群做记录,不过是多一层见证而已。
杜逸群的表情比李有仁更加严肃和紧张,他的耳朵几乎贴在那个方方正正、亮亮晶晶、奇奇怪怪的盒子上,唯恐错过“冤魂”所说的每一个字。不过,在长达半个小时的“亡灵对话”中,冤魂只说了六个字而已,平均每两个字间隔五分钟:“秋——启——明——矿——随——中——”
必须说,能把这六个字听清楚还是需要一些耐心的。杜逸群在半个小时内,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倾听,硬是一个字也没落下。只是他文化水平有限,字写得歪歪扭扭不说,认识的字也少,“矿”字写不上来,只好用拼音代替。写完这六个字,他出了一身透汗,貌似比抓捕逃犯还要辛苦。
沈恕盯着这歪歪斜斜的六个字直皱眉头,“秋启明矿随中,那是什么意思?”突然眼前一亮,“不是秋启明,一定是仇启明,那是省厅通缉的一名在逃嫌疑人的名字。”
经核实,在省公安厅的内部网站上,确实有一个名叫仇启明的在逃嫌疑人,涉嫌入室盗窃,且犯罪数额巨大,是省厅挂牌通缉的B级逃犯。
省公安厅通缉的在逃嫌疑人何止百名,沈恕从未直接参与过这起案子的侦破工作,却仅凭几个字的发音就联想起其中一名并不特别引人注意的嫌疑人的名字,这样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让人由衷敬佩。
不过,如果这六个字确实是侦破“1·23大案”的关键线索,警方真的由此抓获犯罪嫌疑人,那么我的世界观将被彻底颠覆。以前我所深信不疑的、当作人生信条的那些观念和理想,都要重新认识,从头思考。
据公安厅内部网站记载,仇启明是邻省农村人,系家中独生子,父母均已过世,他今年刚满四十岁,无业。他从小就热衷打架斗殴,是村中一霸。及至成年,更是变本加厉,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有过两次入狱经历。
不过在追逃网页的右侧,有几行醒目的黑体字注释:仇启明因犯有诈骗罪被邻省检方逮捕,现关押于大禹市景田监狱。
沈恕一拍桌子:“我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他竟然关在邻省的监狱里。可也奇怪,我们不止一次查对过指纹库,怎么偏偏错过了仇启明的指纹?”如前所述,“1·23大案”的唯一线索就是几枚残缺不全的指纹,可是楚原警方多次将其与全国指纹库里储存的指纹进行对比,并未找到契合者。如果景田监狱因疏忽而未将仇启明的指纹输入指纹库,那可是重大的工作失误。
现在顾不上追究这件事,沈恕命杜逸群和冯可欣立即启程赶赴景田监狱,提审仇启明。
截至目前,没有人想通“矿随中”三个字的含义。莫非那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是仇启明的同案犯?

7
2013年 9月10日。
大禹市景田监狱。
杜逸群和冯可欣对仇启明进行连夜突审,却说什么也撬不开他的嘴。侦查员们早预料到此行的困难:仇启明多次犯案蹲监,自然明白他所犯下的灭门重罪一旦落实,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死刑。但是如果他抵死不认,警方拿不到证据,就终究无法定他的罪。这种情形在杀人案中十分常见。
不过取得嫌疑人的口供并非突破此案的唯一途径,毕竟警方已经掌握了凶手留在现场的几枚指纹,虽然残缺不全,但是只要核对无误,足以成为落实仇启明杀人的铁证。
两名侦查员在提取仇启明的指纹时傻了眼:仇启明的十个手指头全是疤痕,皮破肉烂,殷红如血,那怪异情状让人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仇启明如实交代了他双手破损的原因。十几年前,他误偷了一个黑道头领的钱夹,偏巧钱夹里藏有那个黑道头领的犯罪证据,他得手后才知道闯了大祸,思来想去,无论潜逃或销毁都十分不妥,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给人家还了回去。那个黑道头领还算仗义,虽然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但他主动退赃,算是有诚意,就免去他三刀六洞的重刑,只让他把十指按在烧得通红的铁板上,待皮肉焦糊、深可见骨后拿下来。十根指头就算是毁了,而仇启明也痛得昏死过去。
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个残忍的黑道头领间接救了仇启明一条命。警方如果不能根据指纹给仇启明定罪,“1·23大案”又年深日久,其他证据早已湮灭,就算明知是仇启明作的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过法网。
冯可欣和杜逸群无奈,只好在电话里向沈恕汇报审讯结果。沈恕听过后沉默无语,半晌才说:“你们继续留在大禹市,寻找一个名叫矿随中的人,或者名字发音相似的人。我同时派出侦查员在楚原市查找。这个矿随中,就是给仇启明定罪的关键证人。”沈恕说得十分笃定,冯、杜两人虽然半信半疑,也只好服从命令。
好在“矿随中”这三字组合并不多见,查找工作还算顺利。在大禹市的三百多万人口中,仅有两人的名字发音近似,一老一小,年龄都对不上,很快排除嫌疑。两人随后接到沈恕命令,暂时停止大禹市的工作,立即返回楚原。

8
2013年 9月11日。
楚原市马家窝堡镇。
刚进楚原地界,两人接到通知:在楚原市马家窝堡镇有一名叫“邝绥中”的人,基本确定就是“1·23大案”的关键证人,沈恕要求他俩不必回警队,直接赶往马家窝堡汇合。
马家窝堡的名字虽土气,却是楚原市的明星镇,民营企业众多,经济指标在全省遥遥领先。据说当地早有意撤镇建市,几次申请都被国务院驳回,大概觉得“马家窝堡市”这名字听上去有些别扭。
警方要找的邝绥中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马家窝堡镇出名的老流氓,曾因猥亵罪两次被判刑。目前在镇东头经营一家又黑又脏的洗头房,整天捏一支烟,戴一条手指粗的大金链子,龇着满是烟渍的牙齿和店里的女人们调笑。
邝绥中和警察打交道是家常便饭,见警方找上门来丝毫不乱,依旧悠悠地吸着烟,色迷迷的眼睛滴溜乱转,一副调侃的语气:“刑警队怎么抢治安的活儿?我这个店三证俱全,依法纳税,客人多半是正正经经的国家公职人员,可没有一丝半点违法乱纪的地方。”
沈恕不理睬他的油嘴滑舌,递过去一张仇启明的近照,说:“认识这个人吗?”
邝绥中这辈子回答过无数遍类似的问题,经验非常丰富,扫一眼照片,想也不想:“不认识。”
沈恕盯着他,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看好了,别张嘴就来,敢作伪证,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邝绥中多半不认识沈恕,但是看这阵势,以他的经验,应该明白对方是个厉害角色,撒谎没什么好果子吃。
沈恕沉默近一分钟,给他一点时间考虑,也通过静默的气氛给他造成压力,打击他对付警察讯问的固定套路。沈恕见邝绥中的脸上露出尴尬神色,手脚开始有些不自在,又取出一张照片,是仇启明十几年前入狱时的档案照,说:“认识这个人吗?看好了,想清楚再说。”
邝绥中仔细辨认着:“是——起子?不像,认不出来。”
沈恕步步紧逼:“你不仅认识他,关系还不错,你们进过同一间看守所,还用我提醒吗?”沈恕的声音愈加严厉,脸色也黑下来。
邝绥中支支吾吾地遮掩:“是——起子,没错,就是他。这不十来年没见了嘛,照片又不清楚,我可没故意撒谎。”
沈恕说:“起子的本名是什么?”
邝绥中挠挠头,像是在努力回忆:“是仇——什么,这小子心狠手黑,道上人都管他叫起子,意思是不管多硬的瓶盖他都能撬开。没人叫他的本名,我一时想不起来。”
沈恕不给他考虑和辩解的时间:“十五年前的北塔服装城灭门案你还记得吧?今天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人命关天的大案,你要老老实实交代,别不小心把你自己绕进去。你现在生活不错,也六十岁出头了,万一再折进去,养老送终都没个地方,到时候再后悔可来不及。”
邝绥中有些惶恐,看得出来是真的害怕:“您抬举我了,就我这胆子,这小身板,敢做那种惊天的大案子?”
沈恕说:“那起案子发生后,仇启明有没有来找过你?”
邝绥中摇摇头:“没,时间太长,记不清了。”邝绥中的小眼睛貌似瑟缩胆怯,其实滴溜乱转,还在思考对策。杜逸群和可欣看得明明白白,都有些压不住火气,如果不是碍着沈恕在场,早就出手教训他了。
沈恕见邝绥中一味搪塞,知道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一伸手,把邝绥中脖子上的金链子扯下来,在手里掂了掂:“有三四两重吧?看这成色,有些年头了,是老货?”
邝绥中下意识地伸手来夺,沈恕往后一闪,说:“这链子哪儿来的?”
邝绥中有些发慌:“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打我太爷那辈就有了。”
沈恕哂笑一声,指着链坠上的花纹:“既然是你家老辈的东西,给我们解释解释这花纹的含意。”
邝绥中支支吾吾:“花纹就是花纹,纯粹为了好看,能有什么含义?”
沈恕说:“亏得这东西在你脖子上戴了十五年,这链坠上的花纹是‘马’字的小纂,喜欢刻印章的人大都认识。你邝家祖传的东西,却刻一个‘马’字,那不是很奇怪吗?”
邝绥中无言以对,舌头在嘴里和牙齿打架,只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沈恕冷笑说:“这是北塔服装城灭门惨案中的丢失物品,在案件卷宗里有记载的。被害人马强生前喜欢刻印章,把家里的几件黄金首饰熔了,打成这条项链,还是城北有名的工匠陆百鸣的手艺。你要是不服气,咱们去找陆百鸣当面问问?”
邝绥中双腿一软,身上止不住地哆嗦,可欣担心他给沈恕下跪,双手按住他的肩头,让他在椅子上坐好。邝绥中吐出一口浊气,语带哭腔:“我交代,老老实实交代,请政府念在我一把年纪,务必宽大处理。我和北塔服装城的灭门案没有一丝一毫关系,和起子更扯不上联系。当年我看他心狠手辣的,早晚惹出大事来,不愿意和他深交。这小子在十五年前的那天早上来找我,说急用钱,要把一条项链兑给我。我看那链子成色足,做工不错,他要价又低,就起了贪念,给他几百块钱把链子兑过来。他走后我才听说北塔服装城的马强一家被人杀了,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是起子干的,不然我早就到政府举报他去了。这项链一直压在箱子底,近几年我才戴上。要知道是马强家的东西,我说什么也不敢戴呀,忒不吉利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请政府明察。”邝绥中话音刚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种混迹社会的老流氓,做人完全没有底线,遇到弱者就变着法地欺压,没有同情怜悯之心;在强者面前则示弱服软,溜须拍马、哀求献媚,甚至卑躬屈膝、下跪磕头都毫不犹豫,没有丝毫心理障碍。可欣早防着他这招,没想到他还是给沈恕跪下去,气得照他屁股上轻轻踢一脚:“要点脸行不行?”

9
根据邝绥中的交代,警方相继挖出几个十几年前的职业销赃惯犯,陆续找回马强家的几件失物。而这些销赃者为争取立功表现,均积极指证仇启明的入室杀人、抢劫财物的重大罪行。
至此,一桩困扰警方长达十五年之久的恶性灭门案件宣布告破。
在沈恕的倡议下,刑警支队对李有仁进行嘉奖,并召开一个小规模的庆功会。沈恕对李有仁以及他的那台神秘仪器夸赞不已,并信心十足地认为,在李有仁先生的配合下,“731连环奸杀案”的侦破指日可待。
这样一来,一度谴责李有仁装神弄鬼、沈恕迷信愚昧的人都闭上了嘴巴。李有仁和他的仪器成为警队里最热门的话题,议论到最后,每个人都有神秘莫测、毛骨悚然的感觉。甚至有人说,一个李有仁就可以取代整个刑警支队,以后有案子,只要找他的“魔盒”问一嘴就可以了。
即便如此,我仍然觉得亡灵对话这种事难以置信。就像我一直相信地球是圆的,现在你非要告诉我它是方的;或者我一直相信进化论,你非要让我相信有一个生活在天上的万能的造物主创造了这个世界。这样的洗脑很难,比说服我把全部的存款都捐给你还要难一些。
可是我也没法解释李有仁和他的盒子。这不是他胡编乱造的,那盒子里的声音有杜逸群作旁证,而且那六个字是杜逸群亲手写的。更玄妙的是警队根据这六个字,侦破了一起冷藏十五年的大案。事实摆在这里,你还不信?只能说你这人脖颈子硬、死犟,并不能说明你比别人更聪明。

10
2013年9月14日。
楚原市刑警支队。
两天后,“731连环奸杀案”也露出了一线曙光。
这个消息让整个警队都兴奋不已。消息是杜逸群传出来的,本来他只向沈恕做了汇报,不知怎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很快在小圈子里传开了。
杜逸群汇报的是:已经和“731连环奸杀案”的亡灵取得联系。尽管电波很微弱,声音听不清楚,无法辨别对方说的话,但是可以确定,对方发出的是近似人类的声音,而且李有仁十分笃定,那是“731连环奸杀案”的受害人,正在试图和他联络。不出四十八小时,一定可以取得重要线索。
这太神奇了。想想吧,“731连环奸杀案”,几十名受害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困扰了几任公安局长、刑警队长及数不清的公安干警的惊天大案,就要侦破了,就这么轻轻巧巧、像玩一样地被李有仁侦破了。
不得不承认,现实生活比戏剧更富有戏剧性。
这个午夜月黑风高,城市里闪烁着朵朵霓虹。刑警队的办公楼里,除去值班室的几盏灯外,已经一片漆黑。门外传来几声猫头鹰的聒噪鸣叫,让醒着的人莫名烦躁,不知是吉是凶。
谁比谁做更好的梦?谁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一个黑影正在悄悄靠近李有仁的临时办公室。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同理,最安全的地方也最危险——谁能想到,这个楚原市处理血腥残忍的刑事案件的中枢地带,竟然如此疏于防范,一整层楼道里没有灯光,没有监控,更没有人值守。当然,更不会想到的是,竟然有人胆敢偷偷闯进刑警支队大楼。这里无财无物,只有许许多多年轻气壮、凶神恶煞般的警察随时可能从天上掉下来,把窃贼按倒在地、铐镣加身。这个黑影究竟为了什么而甘冒奇险,闯进这龙潭虎穴?
李有仁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门轴是刚换过的,没有发出一点声息。黑影看上去非常镇静,像是心理素质奇佳、作案经验又十分丰富的样子。它似乎很熟悉李有仁办公室的环境,没有开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轻车熟路地走向它的目标。它用一根铁丝般的东西捅开柜子的锁,从里面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那是什么?竟然值得它到刑警队里来行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