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唯忽然想到一点,哈迪斯还娶了他的侄女。虽然在希腊神话里,这都不是事儿。
冲~澡时,何唯看到某人后背上赫然的血道子,已结痂,被热水浸过再次泛红,纵横交错,把鹰的翅膀线条都破坏了。她难以置信,“这都是我干的?”
他随口道:“猫抓的。”
何唯一把扣住他咽喉,危险地问:“猫?”
他夸张地咳嗽:“一只,爱吃鱼的,小馋猫。”
何唯这才松手,哼了一声。又问:“要不要补色?”
“不用。”
何唯惋惜不已,周熠回头,“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鹰?”
“当然是鹰。”
他佯怒,一把抓住她,抵到墙角。她配合地尖叫,又戛然而止。
水流继续喷溅,两人脸上都是水,眼睛像是水洗过,清亮得直抵内心。
周熠觉得自己血管要爆掉。他喉结动了下,“我又饿了,怎么办?”
何唯靠着墙,眼里含笑,嘴角微挑,哪里是洛神,分明是个在大海深处唱着歌、专门诱惑年轻海员的水妖,她轻声说:“放马过来。”
***
鸣金收兵后,两方都有些近似虚脱的感觉。某人战斗力果然不一般,还能去厨房劳作,何唯穿着他的短袖黑T当作睡裙,趴在床垫上小憩,顺便晾干头发。
今天太过了。不抓紧休息一下,回去怕是会露馅。她发誓不是帮他消费套~套,只是,任性和贪心作祟。还有一点隐秘的念头,给他最好的,这样以后他要求就会特别高。不会随便被哪个姑娘勾走。
烟头闻见香味进门,又溜到卧室门口,探头探脑。很快又颠颠儿奔向厨房,它才是真的饿了。
周熠做了“番茄金针菇肥牛锅”,现学现卖。放了点小辣椒,汤底酸辣,嫩绿的油菜铺陈在最上层,金针菇软烂,肉片嫩香,汤开胃。
何唯吃了两碗米饭。她感叹:“鲜到眉毛掉下来。”
是一句吴侬软语。他让她再说几句,她笑,“就会这一句,我没有语言天赋。”
“有别的天赋就够了。”
“什么天赋?”
“性~商高,跟我一样。”
“……”
这边没狗粮,烟头被主子们撒了不少狗粮。
周熠给它盛了一碗肥牛,专门用清汤煮的,还给它拆了绷带,重新上药,它吃得直哼哼,尾巴摇成一朵花。
周熠轻笑:“当心鲜到狗毛脱落。”
这一幕,充满人间烟火,又逍遥如神仙。过去的二十多年,他做过最美的梦里都不曾出现。让人贪心,想要更多。
但总有人提醒,梦该醒了。
这一上午,一直忙碌,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
趁着何唯午睡,周熠拿手机到外面。
目前在谈的几个买家,有实力的都是外资。几轮谈判后,其中一家亚洲的偃旗息鼓,最势在必得的,就是顾远钧口中的跨国巨头,总部位于欧洲某国的M集团。他提出的几个苛刻条件,对方都愿意答应。
似乎没有再拖延的借口。
***
何唯也一直跟妈妈通过视频交流。这一次,屏幕这一端的她明显有心事,另一端的田云岚也有心事,同时观察着女儿的神色变化。
何唯说:“妈,我想跟你借一笔钱。”
田云岚微愣,似乎又预感到什么,笑着说:“想买什么说就是,跟妈妈这么见外干嘛?”
何唯表情严肃,“一定要借,因为数额很大,我需要很多年才能还清。我想把周熠手里股份买过来。”
田云岚皱眉,“这件事,你爸会跟他提的。”
“但他未必肯卖。”
“那他就会卖给你?”
何唯不说话,心里也没底,也深知这个想法有些幼稚。
田云岚语重心长道:“先不说我拿不出这么多,就算有也不会支持你做这种傻事。对他来说,你提出,跟你爸提出,都是一样的。小唯,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你最重要的是继续学业,实现你的理想。”
何唯想说,我的理想变了,现在只想让他过得好。
她认真道:“妈,我知道你即使拿不出这么多,至少也有能力筹措到这笔钱。你这些年做过不少投资,有的别人不看好,但你坚持。我还知道,你最近抛出几支股票,套现几千万,可能还会继续。我能想象得到,你和爸一定已经商量好了怎样对付周熠……”
“他可能不会把股份卖给我,您是这方面的行家,可以想办法不以我的名义。如果您不愿意帮我,那请您也别和爸联手对付他。”她顿了顿,“当年,我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了什么,您要逼他离开……但或许间接改变了他的人生,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上演。”
结束视频后,田云岚扶额叹息。
女儿一番话,令她震惊,却也没让她太过意外,想要知道,总会有途径。令她唏嘘的是,女儿那平静中透着坚决的态度,是女儿也在这个年龄遭遇情劫。
像是命运的轮回。
她越想越没底,顾不上和丈夫的约定,直接把电话打过去:“小唯,我知道你跟周熠的事了。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何唯感谢妈妈是打电话,而不是视频,否则她没信心掩饰过去。
她果断撒谎:“吻过几次,不会再发生了。”
那边明显松了口气。
“一定要保持距离,你明白妈妈的意思。你年纪还小,正处于人生关键节点,未来拥有无限可能,不要因为意外而打乱节奏,彻底改变人生轨迹。”
“我知道。”
“妈妈很快就回去,然后陪你一起去读书。”
妈妈终于要回来了,何唯没感觉到贴心,只觉得心一点点下沉。
连最后一丝侥幸都被抹杀了。
电话挂断前,何唯问:“妈,你后悔在二十出头就生下我吗?”
那边顿一下,声音柔和道:“当然不后悔,妈妈跟你不同,我以前只是个满脑子白日梦的娇小姐,胸无大志,因为有了你,才变得坚强,才有了今天。”
***
这边厢,蛰伏数日的何天奎终于通过秘书联络周熠,提出收购他的股份。
按照当前股价,周熠能净赚不少,他却当即拒绝。连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没给,态度不是一般的恶劣。
秘书委婉转述,何天奎并没有太大反应,除了这本就是意料之中,还要归功于每天几小时的冥想。
以前他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除了崩的不是他心中的泰山,也是他给自己设计的形象的一部分。现在他是真的开始改变了。
濒死过一次的经历,对一个人的影响,相当于重塑。
他还记得头痛剧烈、猝然倒下的瞬间,意识是清醒的,拼命要抓住什么,眼前似乎掠过无数画面,企业,女儿,甚至是妻子,这些无论是不舍,还是不甘,都是他放不下的。可他终究什么都没抓到,徒劳挣扎后,彻底堕入黑暗。
医生叮嘱过,虽然他正值壮年,体格强健,不同于一般性的心脑血管病发作,但如果再来个一两次,对身体会有极大损伤。
再次醒来,犹获新生。可最内核的仍没变。那些不舍的,不甘的,依然在,或许这就是心魔,我执,他必须学会驱魔和去执,减轻负累,轻装上阵。
倒是要“感谢”周熠,他的复仇之火不仅烧了“城门”,毁了他心中最重要的标志,那几座高炉。也“殃及池鱼”,裁去冗余,革故鼎新。那些复杂的人事关系,那些陈年弊病,令他头痛许久,却被种种掣肘,或者时机不对,总有更重要的事排在优先级,始终未能彻底整顿。
***
周熠最近化身宅男。
除了工作,就是打扫卫生,修剪花草,给鱼换水。一切都亲力亲为,一旦有了真正的私人领地,他不喜欢陌生人入侵。他深切感觉到环境对人的影响。以前,他就是“粗糙”的代名词。如今,一点点变精致了,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但变化本身,总好过一成不变,那意味着一潭死水。
正做家务时,接到李董电话。
何天奎出院后,董事们人心浮动,各种观望。以为会有一场硬仗。结果双方当事人,一个深居简出,据说还玩起了闭关打坐。另一个本来就行踪不定,现在也越发神秘,不知是否也在家打坐。
这种时候,小道消息就格外重要,先是听说周熠要转让股份,看样子要套现走人。又听说买了套别墅,看来是有留下来的意思。
结果就是更加扑朔迷离了。
本就是一脉相承,一个比一个狠,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李董一通东拉西扯,汇报近日动向,希望投桃报李。
结果桃子扔出去不少,李子不见一个,临了他又无意中吐露一个在他看来没什么价值的消息:“听说老何最近忙着他闺女出国的事。”
“小姑奶奶终于走了,不然那个监事会跟个稽查队似的,什么事儿都要掺和一脚,说又说不得,靠山太……”李董忽然打住,果然是言多必失。
挂了电话,周熠往屋外走,随手点了支烟。
她的突然转变,缘由在此。因为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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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心深处
他还以为,何天奎祭出的大杀招,是舍出闺女。那他不妨笑纳。
或者,女儿为了父亲,主动献出自己。虽然动机不纯,他也愿意成全。
可人家终究是亲父女,刚醒过来就把女儿送走,避开战火。
又或者,她对他有意,知道没可能,临别之际短暂放纵。
还是说,她真的只是对他的身体感兴趣。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灵感,回头做出一堆雕塑。那些艺术圈的对感情有几个认真的,跟模特搞起来更不是稀罕事。
周熠脑子一团乱,只有一个声音越发清晰,她要走了。
弃他而去。
他随手挥出一拳,指骨撞击在粗粝的石头墙面,立即传来锥心的疼。可他却一时分辨不出这痛来自何处。他猛抽了几口烟,扔掉烟蒂,狠狠碾碎,转身回房,直奔沙袋。
一人来高的漆黑沙袋,平时岿然不动,在他疾风骤雨般的拳头下来回摇晃,如同不倒翁。但他没戴手套,没缠绷带,手上更疼。
他打了一会儿,就有些力竭。是自己变弱了吗?
近日的确是疏于训练,还做了不少掏空身体的事。他大口喘气,一眼看到角落的那幅射击画。
从弹孔流出的颜料,尽管色彩不一,但看起来都像是血。千疮百孔,血浆凝结,如果“释放”的结果就是这般,那还不如继续压抑。难道在她心里,他要的只是一夕之欢?
余光瞥见一抹红,红得绚烂,却也刺眼,像是讽刺。他抬脚,力道太大,掀翻了茶几。不仅花被踢飞,鱼缸也飞出去,落地粉碎,两条小鱼在地上挣扎。
呆头呆脑的家伙,求生欲居然还很强。
他看着,冷漠地想,你们活得够久了。居然撑了这么多天。反正我也不可能把你们带走。
他转过身,眼不见为净。眼底一阵酸涩。
***
何唯来的时候,屋里一片狼藉已经收拾好。
周熠靠坐在沙发上喝啤酒。看到她进门,只说了句:“来了?”
何唯没觉察出不对。
因为她的双肩包里装的东西,让她一路上都心事重重,进门前一刻还在打腹稿。可她摘下包时,还是一眼就瞥见他握着啤酒罐的手。
手背血肉模糊。
她心里咯噔一下,冲上前抓住他的手,“怎么弄的?”
周熠动作顿一下,淡淡地说:“打拳打的。”
何唯怀疑,“你没戴手套?”
她又检查他左手,没有血,但青肿交加。
“找不到了。”
血早已凝固,被冲洗过,但皮肉翻开,几乎见骨,还是触目惊心。
何唯声音发颤,问:“药箱呢?”
“没有。”
“骗谁呢,前天还给烟头包扎过。”
何唯没空理会他为何闹别扭,自己跑去翻找一通,拎过来时对上周熠的目光,没有情绪,平静得有些吓人。
她蹲在他身边,微仰着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周熠平静地说:“工作上的事。”
“没见过你为工作这样上心过。”
“你爸跟我提出要买我手里股份。”
“我知道,你没同意。”
周熠始终盯着她的脸,“所以他一定还有后招。”
何唯想到那封信,虽然爸爸已经当她面销毁,但难保不再从私家侦探那里要一份……她轻声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周熠别过脸,抿紧嘴唇。
忍住冲口而出的恶语相向,或者是戳穿她。
手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在给他消毒。
这点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远比不过心里的疼。
何唯又看到他手指的伤口,是割伤。
“这又是怎么回事?”
“鱼缸碎了。”
何唯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换了个鱼缸,是那个充当花瓶的牛奶瓶,质地厚实,但透明度也差,新家比较局促,两条小鱼施展不开,看着就像停着不动。
分不清是死是活。
她伸手弹一下瓶壁,小鱼立即躲闪。
何唯背对着周熠,悄悄抹了下眼睛。她刚看到这手背时,就想起顾远钧说过的那番话。
周熠听见吸气声,问:“你哭什么?”
她说:“可能会留疤。”
他嗤笑,“我又不是那个模特,靠身体吃饭。”
“……”
她的手轻轻柔柔,却又不失力道。包扎技巧比给他胸口包扎那次好多了,也好过枪伤那次,裹得松紧适度。
如此被细心对待,他心底升起一股酸酸的感觉。
很陌生,很快意识到那是委屈。
他觉得不可思议,明明血雨腥风都经历过,都能冷漠对待。为何这么点小伤,就难受得不行,像是个没出息的小男孩。明明对她的转变,对何天奎的手段,早有心理准备。为何真相揭开时,又如此反应大、受不了?
可她对他的温柔,又不似作伪。
最亲密的时刻,那些反应,也绝对发自内心。
不由想到那句,殷素素临死前对儿子说的话——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还是说,她们在骗人的同时也骗过了自己?
何唯收起药箱,交代:“不要碰水,洗脸洗澡的时候用保鲜膜裹住。”
听她像模像样叮嘱,他不由好笑,“你比我还懂?”
何唯也笑了。
这一笑,灿若春花。
左脸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这个小酒窝很奇特,只有在特定表情下才会浮现……周熠想到宁小宇那个蹩脚的段子,色字头上一把刀。
或许,他只是被美色迷了心窍。
两手被包成粽子样,四指并拢,变成叮当猫的圆手,他用它来抚摸她的脸。感觉不到温度,用拇指摩挲,细腻光滑,娇养出来的花。
他凑过去吻她。
她回应,但不如前两次热情。
他把她往沙发上压,意图明显,她有些抗拒,“别,我有事。”
他不说话,只用动作来表达决心。
她依然抗拒,还找出合理借口:“你的手这样,连套套都戴不了。”
“……那就不戴。”
“不行。”她很坚决。
“第一次也没戴。”
“我吃药了。”
周熠愣一下,身体里刚升腾起的一层热度瞬间褪去。
他当时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在关键时刻撤退,事后也说了,可她还是……他平静地问:“你怕什么?”
“怕怀上不正常的孩子,还是怕耽误你留学?”
何唯身子一僵。
他起身,坐到一边去。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脸上并没有那种急切欲望,他只是在试探。
她心里一片冰凉。
“啪”一声响,周熠按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我很好奇,为了你爸,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何唯不说话。
周熠抽了几口,吐出的烟雾在面前形成一道屏障,他声音异常冷静:“要不这样,你给我生个孩子,我把股份都白送你。”
何唯猛地看过来,难以置信,眼里明显受伤。
周熠看着她,像是隔着雾气看花,继续冷漠道:“或者你陪我一次,我给你一部分,具体比例,咱们好商量。”
何唯眼里弥漫湿气,泪花呼之欲出,却又生生忍住。
“怎么,不愿意做交易?总好过你被我一次次白睡,回头我还以市场价卖给别人。”他勾唇一笑,声音低了些:“还是说,你就喜欢这样偷偷摸摸,因为更刺激。”
何唯抹了把脸,起身,拎起背包。
她往出走了几步,折回来,甩出一记耳光。
力道不小,响声清脆。
周熠没躲,只是嘴角动了动。
她居高临下,声音微凉:“别以为我跟你一样。”
他看着她,眼神有些危险,“我怎么样?”
“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她说完,转身离去。
与恶龙缠斗,亦变成恶龙。
周熠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间屋子里。他说,以为她会跟自己斗得死去活来。
她回,因为她境界比他高。然后,他说出那句自己都有些意外,却也始终在心头徘徊的话。到过了黄河也不死心。
他抬手按了下胸口。
那个枪伤,虽然比其他伤口都麻烦,反复几次,但后来也好了。
这会儿又疼起来。
不对,是心脏。
说出那些恶意满满的话,像毒蛇喷出致命毒液,也会反噬。他看向那两条小鱼,它们似乎也在与他对视,但面目模糊。
分不清是嘲笑,还是怜悯。
他说:“我他妈就是个傻逼,是不是?”
“不想被抛弃,就先抛弃别人。”
周熠靠向沙发背,用手背上的纱布擦脸,用力眨了眨眼。
多少年没掉眼泪了?
妈妈去世后,他几乎没在人前落过泪。有人背地里说这孩子心硬,继而说命硬,克父母,天煞孤星。
不知他在一个人时,哭过多少个夜晚。
夜晚最难熬。听过有人抱怨,刚抱回来的狗崽,一到晚上会叫不停。那是因为想念妈妈和兄弟姐妹,面对黑暗和未知,孤单又害怕。
所以烟头刚抱来时,他打地铺陪着它,感觉到它不安,就拍拍它。看它安然入睡,不由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不懂如何自处,只会打开电视机,对着动画片放声大哭。
***
何唯泪眼模糊到看不清路况,赶紧停了车。
电视剧里,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出车祸。
根据经验,这种时候要转移注意力,比如听歌。
她打开广播,听电台随机播放,果然满世界都是唱爱情的歌。这一首,却更加应景。What is a youth老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主题曲。
她最初看这部片子,是因为有人说她像那个女主演,一位“美人榜”上的常客,据说有一张兼具东西方之美的脸庞,有人评价她演的朱丽叶,在银幕上定义了“少女之美”。
何唯看后觉得,首先胸就差远了。
至于脸,真正的美人往往是相通的,黄金比例,润秀气质,那位脸上的确能看出很多亚洲美人的影子。就算有一丢丢像也没什么稀奇。
何唯在凄婉的旋律里纵情流泪。哭痛快了,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相框,A4纸大小,横版。画面上一男一女,穿着白衬衫,胸口各自别一朵红花。背景板也是红色,他父母的结婚照。
九十年代初,化妆技术比较感人,新娘妆更是毁人不倦,所以这样的方式真的是很别致,如今看来,清爽依然,带一点岁月感。
不难看出年龄差,男人肤色略深,浓眉大眼,笑得开怀。女人白皙透亮,嘴角含笑,眉眼间藏一抹迟疑。
所以,故事的开头,便已是“意难平”。
还有一本相册,同样的尺寸。
她翻开,第一张,就是一个小男孩在哭。咧开嘴,闭着眼,眼角挂着小泪珠,头发湿漉漉。身上披着一块围布,理发专用的那种。
哭得非常有感染力,让人想去捏一捏他的小肉脸。
配一行清秀字体:“两岁男子汉,一剪头就哭鼻子,羞不羞?”
下面是一张照片大小的纸卡,淡蓝色,写了六个字,三种字体:清秀端正的“妈妈”,浑厚有力的“爸爸”,还有一个“小熠”,一看就是刚学会写名字,“熠”被放大,每一笔画都很醒目,把“小”衬得小得可怜。
空白处用彩笔画了大大小小的心形,有的涂成实心。
无论初衷如何,也曾是美满的一家。
她又去看那张“哭照”。用手背抹去泪,轻声说:“看在你的份上。”
***
周熠没让自己沉溺于伤感情绪里,他起身上楼,走到放画的那一间。进门时,下意识看向飘窗,然后鄙视了一下自己。
这里有一个柜橱,在悬挂着的衣物背后,还暗藏玄机。他打开暗格,最上面一格,躺着一只牛皮纸大信封。
上面还有几个透明密封袋。
他拿起其中一个,里面有一根头发,长直的黑发,光泽而有韧性。
这是他们“第一次”后,他在枕头下发现的。当时拈起来,绕在食指上轻吻时,似乎还带有她的气息。舍不得扔掉,当然,也因为还带有毛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