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落地生烟,仿佛到了烟波浩渺的海面,因为身体微微摇晃,如置身于小船。闭上眼,仿佛看见另一幅画面,雨打风吹,绿肥红瘦。让人想到那句警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的脸大概也红得跟蔷薇一样,她咬住唇,两手向上反抓住枕头,以抵抗某种陌生的,令人心生恐惧,却又隐隐期盼的不适感。两人之间已无阻碍,她被笼罩在火炉之下,有一只手做先锋,先行探路。
她想到自己曾以它为原型,勾画过无数次,做成雕塑,还在人前展出,被熟人观摩点评,眼下这行径像是在亵渎艺术。
她猛然扭身,试图驱赶,始作俑者立即低头,吻住她的嘴,以示安抚。他吻完,在她耳边说:“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如果疼,就咬我。”
她看着那强悍的三角肌,坚韧如石雕铜塑,她也得能咬得动算。可是剧痛一刻来临时,何唯还是毫不犹豫,张口就咬。
只恨不得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太可恨了。
***
何唯哭得稀里哗啦,泪腺罢工几个月,一旦复工,如洪水泛滥。
周熠用吻擦拭,还抬头看屋顶,说:“是不是漏了?怎么外面大雨,屋里小雨。”他又带了几分坏笑道:“上面的雨够了,下面再来点……”
何唯掐他,力道一般,他却夸张地吸气。
只见他额头湿亮一片,眉头拧紧,仿佛所受痛苦不啻于她。
僵持数秒,一滴汗珠落下,砸在何唯鼻尖上。
她皱了下鼻子,可爱至极,他低头吃掉。
所谓痛快,大概就如此刻,痛苦的同时,也觉出一丝快~感。不仅是一丝,而是千丝万缕,细细密密,暗中交织,即将给他一种灭顶般的冲击。
她似乎也觉察出他的辛苦,伸出小手一阵划拉,他身体轻颤,看向她的眼里带一抹鼓励,或者说促狭。她一狠心,往下,碰到拜她所赐的那处伤疤,他狠狠地哼了声,以示不满。
她眼里似乎有一点内疚,继续。他像是被按中机关,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用尽毕生自制力,才没失守。不过险招也有奇效,他也终于得以继续。
有些疼痛是无法避免的,重要的是疼过后,是继续疼,还是涅槃的欢愉。
他想到她刚送来的射击画,释放。明明是你点火在先,却让我充满内疚。
真是个会折腾人的小妖精。
他可不是被妖精吃的唐僧,他是吃小妖的大魔头。
***
这一场情~事,仿佛用了半生。
看一眼手机,前前后后,确实花了不少时间。
何唯已经昏睡过去,长发铺满枕头。周熠把薄被往上拉了拉,不光是为她,也是为了自己。他起身,捞起长裤穿上,窗外大雨仍未停歇,让这座房子与世隔绝。
他走到客厅,点了一支烟,走到门口看雨,寻常又单调的一幕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腿有点酸。负重徒步二三十公里,连轴开车一两天,都不在话下。果然事与事不同。不仅腿酸,心跳还砰砰的,如果测下心率一定惊人。
他走回那张画板后,在她坐过的小凳上坐下,有些震撼。
只画了左侧半边肩膀,头部也只有一个轮廓,但一眼看出是他,抓住了神韵,后背那个纹身,只画了鹰头,这样反而有种留下悬念、余韵悠长之感。
虽然还只是个半成品,但她把他画得太好。
或许是,她把他想得太好。
他呼出一口气。
把一支烟抽完,去倒了杯热水,两三口喝光。心火依然旺盛,想到一个词,杯水车薪……他又拿出一只杯子倒满,端回卧室,放到床头,刚才她怕是喉咙都哭哑了。
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柔顺湿润。
像是洗过未干,其实是被汗浸透。
她动了动,他躺下去,把手搭在她腰间,隔着被子仍能感受到曼妙曲线。她依偎到他怀里,他手臂收紧,亲了下她的额头,闭上眼。
都说雨天适合睡懒觉。他很少睡懒觉,可听着雨声,耳畔清浅的呼吸声,他也犯起困。
不知不觉,就这样睡着了。直到某个部位先苏醒。
明明是睡在被子外的,他思考了下,究竟是自己睡着时钻进去的,还是她放他进去的?看她还闭着眼,不满地撅着嘴,像是气他欺负自己,只是睫毛轻轻扇动。
他用手指碰她挺翘的鼻头。
她张口咬住。
他说:“我没洗手。”
她立即松口,睁开眼,眼里有愤愤,有嫌弃,还有一点点娇羞。
小表情生动至极,一张脸艳若桃李。
这样的小人儿,如果退回到千百年前,绝对会挑起争端战事,让女人竞相效颦,让男人冲锋陷阵,争权夺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他为她按摩腰背,柔声问:“还疼吗?”
她哼一声,睫毛垂下。
他凑近一点,“抱你去洗澡?”
她摇头,发丝擦着他鼻梁,他问:“拿毛巾给你擦擦?”
她还是摇头,脑袋埋到她胸口。
他说:“那,再来一次?”
还是摇头。
他轻笑一声:“我也觉得不能再做了,刚才叫得像是要出人命。幸好这左右邻居离得远,不然都报警了。”
何唯听到“报警”,睁开眼。
他警觉顿生,弓起身往后躲,还是被掌握住要害。
他咳嗽,说:“现在我已经不能满足于手了。”他故意为难道:“怎么办?再来一次我怕你三天下不来床。”
何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闷声道:“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
她声音有一点沙哑,听起来分外性~感。
于是就有了第二次。
深切的痛过后,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极致的欢愉。对何唯来说,犹如被抛至云端,携手飞天。对周熠来说,像是跌入一个美妙至极的梦境,不愿醒来。
雨停了,太阳出来。
浴室里水声哗哗,厨房里水花翻滚。
周熠把冻饺子一颗颗丢进锅里,稍等片刻,用勺子轻轻翻搅,盖上锅盖。感觉差不多时,他捞起尝了一个,熟得刚刚好。捞出饺子,他忽然想到什么,出门看了眼,转身跑到浴室,敲门,不等回应直接拉开,里面一声惊呼,他不管不顾,用大浴巾把人草草擦几下,整个儿包裹起来,打横抱出去。
何唯捶他,“又发什么疯?”
“让你看样好东西。”
然后,她看到了彩虹。
***
何唯回家时,天都快黑了。
大雨过后,路边有很多积水坑,车轮轧过,溅起水花。
烟头跑出来迎接,到了跟前用力嗅几下,还汪汪乱叫,她气得想踢它。
冥想室透出一点灯光,她只想赶快溜回房间,上楼梯时一脚迈两阶,忽然停下,嘶了口气,改成慢吞吞地走,烟头跟在身后,探头探脑的像个小侦探,被她关在门外。
她扑到床上,拉起被子挡住脸。小时候做了坏事,她就是这样躲起来。
她觉得这走向跟想象得不太一样。
她以为自己对这种事会比较豁达。
她以为那个人对这种事会更豁达。
可是,当他兴冲冲抱她出去看彩虹,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种情绪像是初恋的毛头小子。看着她吃饺子时,能感觉得到目光的温度,水一般的温柔。以及她出门时,他说要送她,她问那你怎么回,他说跑步……她上路后,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目送,像是被狠心抛弃的痴情郎……
问题是,她现在就开始想他了。
她掀开被子,摸到耳机,随便找了首摇滚乐。
讨厌,为什么所有歌都在唱爱情?
第56章 执迷不悔
翌日,周熠的新家热闹起来。
顾远钧和宁小宇上门,恭贺乔迁之喜。
周熠刚做完扫除,收起吸尘器,把晾晒好的床单叠起来,收进柜子里。
宁小宇拎了一打啤酒,熟食若干,把东西往冰箱里塞时,发现里面居然不是空的,蔬菜水果,牛奶鸡蛋。问题是在他那住时可不是这样,虽然也会往里添加东西,但都是啤酒、啤酒、啤酒。
顾远钧拿了红酒,找开瓶器,周熠扔过来一条毛巾,让他往墙上撞。顾远钧放下酒,这种野蛮的活儿他干不来。
宁小宇楼上楼下乱窜,发出各种语气助词,哎呦,我擦,我去……顾远钧站在客厅,抱着手臂欣赏那一幅《释放》。
至于那幅未完成的人像,周熠已经收起来了。
顾远钧问:“这是雕塑,还是画?”
“射击画。”
“长见识了。”
顾远钧参观得比较细致,着重表扬了秋千椅和红蔷薇,后者经过一场风雨摧折,并没有就此凋零,花苞继续舒展、绽放,绿叶更加清新,花朵越发娇艳。
被打落的花瓣本就盛放过,提前落地化为养分,一场大雨,只是加速了新旧更替,促进了新陈代谢。就像原始森林的大火,除了涂炭生灵,也腾出空间,催发生机。
也有半折未断的花枝,周熠剪下来,找了个装牛奶的玻璃瓶,添了水,放在茶几上。旁边是鱼缸,两条呆头呆脑的小鱼,时而游弋,时而驻足赏花,更显呆萌。
顾远钧点头:“有情趣,我喜欢。’三缺一‘俱乐部可以正式营业了。”他看一眼正喝酒的主人,似有所指道:“不会现在就我一个单身汉了吧?”
宁小宇举手:“我也回归单身队伍了。”
另外两人看过来,他咳嗽一声,“嗯,还是处男之身。”
见他还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儿,顾远钧问了句怎么回事,他终于从头道来,原来,这里头还有一段公案。
本来约会几次,就觉得不太合适,女孩除了打游戏,还喜欢追星看剧,痴迷小鲜肉,总之话题都是这些,宁小宇一听就忍不住打哈欠,要么瞪眼发呆,要么低头看手机,女方自然不满意……
但谁都没主动提分手,就又约了看电影。
看电影时,前排也是一对情侣。开场后,男的几次把手放女的大腿上,女的拿开,最后一次出声制止。宁小宇一听这声音有点熟悉,再一看胸,哦不,是脸,是那个皮皮虾,不对,皮皮佳。
再看男的侧脸,也有点面熟,那次大漠之行见过。
看着挺斯文一个人,真是没想到。
男的老实了一会儿,手脚又不安分,这回宁小宇都看不下去了,霍地站起来:“你他妈是不是爷们?人家都说不愿意了你还撩闲?这辈子没见过女的?”
于是,所有人都看过来。
顾远钧问:“你们打起来了?”
“没,被其他观众给轰出来了。那谁觉得没面子,一气之下,就跟我拜拜了。”
周熠问:“倪佳佳没事吧?”
“别提了,有人替她出头,还不知道好歹。”宁小宇哼一声,“身材那么那啥,还穿得那么那啥,衣服紧,裙子短,那不是勾引人犯罪么。我好心好意给她分析,她说我直男癌,活该被人甩,我这简直是日了狗。”
周熠皱眉:“狗惹你了?”
“对不住,忘了你也养狗。”
顾远钧笑,“你这说话方式有问题。”
宁小宇去洗手间放水,顾远钧问:“听说老何出院了,还没有动作?”
周熠摇头,“据说是在冥想。”
顾远钧一愣:“冥思苦想怎么对付你?”
周熠不屑道:“装神弄鬼呗。”
顾远钧瞥他一眼:“人家装神弄鬼,你呢,修身养性?我都要认不出了,简直摇身一变,变成居家男人。还有情有趣,审美品位也大大提升了几个档次。”
周熠却是问:“谢千语最近还是联系不上?”
顾远钧嗯一声。
“我也找不到她。”
“城市不大,但想要躲一两个人还是能成功。”
“如果真要躲起来,大可不必留在这个城市。”
顾远钧一愣,敏感地问:“你担心什么?”
“城市不大,找不到一个人,也可能是有人要把她藏起来……”周熠手按太阳穴,“就是觉得有点蹊跷,也许是我多心了。何天奎按兵不动,必定是憋着大招儿。”
顾远钧皱眉,“千语她,对你的情况了解有限,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人。”
周熠看着茶几上的花,自语般说:“可到底还是个女人,敏感,细腻,情绪化,易走极端,爱的时候能为你死,恨的时候能要你命,很容易被人利用。”
顾远钧看他,“很有心得嘛。”
周熠摇摇头,“还是不够。”
***
顾远钧离开周熠的新家,路上接了个电话。让他颇为意外,不又重复了一句:“何唯?”
那边说:“我从法务部查到你的号码。”
语气很和气,顾远钧有些受宠若惊,他对这位始终有点怵,或者说心虚,她能对谢千语大庭广众下动手,对他这个“商业间谍”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他想到那幅“射击画”。这可是一个会使枪的女人啊。
顾远钧来到约定地点,商业区的咖啡厅。靠窗位置,还比较有安全感。
何唯已经到了,阳光落在她脸上,表情平静,还有一点落寞。
落座后,她开门见山道:“我想了解一点他的情况。”
顾远钧问:“他?哪个他?”
何唯先是一怔,随即羞赧,顾远钧忙道:“我跟姓周的和姓陈的都熟。”
“陈嘉扬临出国前,还特意找过我喝酒。请我帮忙照应你。”
见何唯面露意外,还真是喜怒形于色,特别的真实。跟那个人反差太大。他解释:“我猜,主要是来自另一个’他‘的伤害。”
何唯顿了顿,道:“他至少没直接伤害过我。”
顾远钧又绕回到陈嘉扬身上,说:“你们一个高富帅,一个白富美,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童话一般的生活,连我都羡慕。”
何唯淡笑:“我也以为会一直活在童话里,可人生总是难免出现意外。”
放着神仙眷侣不要,非要成为“淫~欲者”。
顾远钧说:“他很难过。”
何唯眼神黯然:“我很抱歉,可是人要对自己的感情诚实,给不了爱,至少可以给真诚,给尊重。”
顾远钧似乎愣了下,有些为难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首先,我了解的有限,其次,事关朋友隐私。”
何唯说:“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你们现在,关系还不错。”
他参观房间时,难免带了点八卦心理,虽然没发现什么女性化的痕迹,但整个房子里到处充斥着因女人带来的改变,连房子本身都是,他还以为周熠结束这一切就会远走,看样子是要定居了。
他由衷道:“他最近变化挺大的,突然温柔起来,开始用心生活了。”
何唯面露微笑,明显的欣慰。
看得出对方有意绕圈子,她不再急于追问,看向窗外,本是漫无边际的一瞥,忽然目光聚焦,脸上起了微微的变化。
顾远钧发觉不对,也随之望过去。
正好看见一个人转过身,长卷发,体态婀娜,他不由冲出口:“千语?”
他起身,说了句“抱歉”,大步迈出去。
那个人踩着高跟,走得很快,手挽几个购物袋,瞥见简洁大气的LOGO。路边有一辆黑色SUV,有人拉开后车门,她坐了进去,只看见侧脸,被黑超遮去一半,红唇妖娆。
豪车起步快,绝尘而去。
顾远钧追着跑了几步,停下时才懊恼地想起,连车牌号都没留意。
他怅然若失地走回去,何唯正在喝水,他有些讪讪地说:“可能是看错了。”
“没错,是她。”
顾远钧解释:“我很久没见到她了,担心有什么意外,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
何唯轻声说:“迪奥999”。
他没听清,“什么?”
“她的口红色号。”
顾远钧有些失神,想起刚才那辆车,劳斯莱斯。
上一次是玛莎拉蒂。
他刚才跑了几步,也有点口渴,端起杯子喝一大口。
何唯问:“你喜欢她?”
顾远钧差点呛了,忙道:“没有的事”。
意识到自己否认得太急,反而不自然,不由一笑。
何唯了然地笑了笑。“我总共没见过她几次,每次都不一般。第一次,惊为天人。”她想起那时的评价——就是眼神不大好,真是打脸。
“第二次……”大吃一惊。
“第三次,大打出手。这是第四次,有人芳心暗许。”
她眼里有一抹小小的促狭。
顾远钧没再否认,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此前,连他自己都不能确认,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来推翻它。想起她说的第三次,他笑着问:“我听说你那时就一眼看出我这个二五仔?”他竖起大拇指,“火眼金睛。”
何唯并不掩饰得意,又想到什么,“她该不会是误会你和我有什么吧?”
顾远钧摇头,“不会。”
如果她真能误会,说明在意。“从认识她开始,她眼里只有一个人。”
“不过现在我也不确定了,我觉得我要不认识她了。”
何唯说:“我刚才也差点没认出来,着装和妆容风格都变了,最关键的眼睛还被挡住。”被迪奥墨镜。
绣满珠钉的香奈儿外套,红色铂金包……从头到脚算下来数字惊人,但美人就是美人,这些昂贵的单品堆积到身上,不仅装点着她,也被她照亮。
田云岚的穿搭哲学是:人穿衣,而不是衣穿人。简单分为“贵的”和“对的”,一线大牌,场面需要,日常更喜欢一些二线品牌和熟识的设计师定制款。给女儿选购时从欧美小众牌子里淘,既保持独特又不奢侈,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大手笔,比如生日派对。
顾远钧只知道谢千语变了太多,从头到脚闪着光,而她视而不见的冷漠,更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他有些泄气,也有些烦躁,自语般说:“这些变化说明什么?”
何唯接:“可能是忽然中了大奖。”
“或者得到命运启示,换一种活法。”
听起来像讽刺,可顾远钧却没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嘲讽或轻视。不由有些意外。
何唯笑笑:“我有个朋友,就总说等哪天发财了就要疯狂买买买,从头到脚贴满钞票,体验一下物欲横流的赶脚。”
“就像我,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还跑去做了一个月的前台,还做为工人说话、监督管理层的机构的小头头。”
顾远钧笑,有点理解为何周熠会陷进去。
就在他以为眼前这位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天使时,就听她说:“我恨过她。”
顾远钧挑眉:“现在不恨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要论过错,已婚男方的过错更大。”
何唯现在想一想,觉得爸爸可能是真的动心了。
从她自己近期经历,更是深切体会到,人的感情是不受控的。它不管对错,无视道德礼法,只是一种化学反应,猝不及防,势如猛兽。
区别只在于,你能否压制得住,是否愿意去压制。
她当然知道顾远钧心里想的是什么,可她觉得,能让爸爸动心的对象,不会是个庸俗肤浅的拜金女。如果她真是那样的人,刚才与她对视时,不会那样坦然。
她总觉得墨镜后,有些微妙的情绪。像是通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也说不准,于是低语了一句:“眼睛看到的未必真实。”
顾远钧忽然说:“我想去喝一杯,要不要一起?”
“好啊。”
“那得换个地方。”
他招来侍者埋单,同时问她:“信得过我?”
何唯俏皮一笑,“虽然跟你不太熟,但我相信那两个’他‘。”
***
顾远钧开车到了一间酒吧门口。
边护着何唯往里走,边介绍:“我跟这家的缘分也不一般。这是第三次来,上一次遇见了陈嘉扬。第一次来,是你们动手那天,我送她回家路过这里,她进来喝酒。”
他顿了下,说:“那天我还看见了一个人。”
“你舅舅。”
何唯皱了下眉。她对自己这位亲人的德行太熟悉,想起那次他说“追美女”……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点复杂。
两人找了个安静角落,顾远钧叫了酒。
小酌片刻后,他说:“我的一位老师,从教之前是职业律师,跟你爷爷相熟,还做了他的遗产律师……”
他把那日所听到的简要复述一遍,包括何天奎毁掉真正遗嘱,抹去周熠的继承权,还有匿名信的存在,以及何中瑞的怀疑。
最后说:“除了间接导致他父亲的死亡,他还怀疑母亲的死也与你父亲有关。”
何唯脸色煞白,听到这句下意识摇头,嗫嚅道:“不可能。”
但声音很轻,似乎透着不确定。
顾远钧叹息,“也许,有些事不如不知道。”
“他当初听完这些后,看似没什么反应,但我能感觉到,内心深受震动。”
他还记得那天,周熠离开后,老师如释重负,精神状态好了一点,对他说:“这孩子的反应不太对,别再想不开,你去看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