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笑,“要不我介绍个朋友过来陪你坐着?”
男人视线带着七分慵懒三分不屑扫视一圈,低声一句:“庸脂俗粉。”说的女人难掩尴尬,一时不知接什么。
男人眼睛忽然一亮,“听说方莹有个上高中的女儿?”
“是啊。十六了。”
“钟季琛够心大的啊,放着这么对如花似玉的老婆和女儿在家。”
“再如花似玉一旦结婚生子也成了黄脸婆,还不是被取而代之,钟浅更是可怜,要是离了,钟季琛肯定不会要她这个拖油瓶,你们男人啊都一样没良心。”
女人半嗔半娇,男人看她一眼,嗤笑道:“我们男人这么没良心,你们女人还不是前赴后继的往上扑,真是贱哪。”
钟浅不知道自己正成为别人讨论的对象,她边走边皱眉,心想明天该提醒一下妈妈,这种party还是不要办了,越来越离谱,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爸爸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走上二楼时,撞见露台阴影处一男一女身形重叠,抵着墙热/吻,几步远都听见津/液交换声,男人的手在女人身上流连忘返,女人像要融化掉,嘤/咛出声。
非礼勿视,钟浅刚要离开,脚步忽地定住。
回头,那张几乎被男人吞进嘴里的脸,是她最熟悉的。
她呆立片刻,然后走过拐角,拿出手机,拨了串号码。
露台最近的房间铃声大作,不依不饶,女人终于听到,推开纠缠不休的男人。
电话被接通,听到熟悉的声音犹有几分喘息、又有些不耐地问:“喂…钟浅?是你吗?”
钟浅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好,猛地按掉。
妈妈很要面子,她知道的。
所以不能戳穿她。
可刚才那一幕还是让她深深震撼,想象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却是另一回事。
钟浅心情沉重地走下楼梯,她要去她的老地方待会儿,去平复她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心情。迎面遇上端着酒水的侍者,钟浅心烦口渴,要了杯低度果酒。
只是,一向被人忽略的树影花荫处,今天却来了不速之客。

 


钟浅刚坐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男人略带戏谑的声音,“还挺聪明嘛。”
她警觉地抬头,看不清那人脸,只见身材高瘦,纨绔气质浓重,朝她举起一只手作保证状,“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说了我也不怕。”
“不怕为什么会躲到这里?怕人看你么?”
男人说话间又靠近一步,钟浅皱眉,“这是我家,你管我呆在哪,你是谁啊?”
那人笑笑在她旁边坐下,长腿交叠,慢条斯理答:“我是和你妈妈男朋友一起来的,我叫…”
被钟浅怒气冲冲地打断,“胡说,我妈哪来的男朋友。”
“嘘,别激动,你爸妈感情不和又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你爸爸在外面有女朋友,就不行你妈妈有男朋友吗?”
钟浅气结,却无从反驳,想走人。
那人却不慌不忙道:“你不想知道他们到什么程度了吗?”
什么程度,她已经亲眼见到了。
“他们应该已经…”钟浅握拳,如果他再敢说一个字,她会毫不犹豫砸他的脸,管他什么来头。
那人却只是暧昧一笑,“我哥们可是认真的,据说打算跟你妈求婚。”
钟浅一听愣了,转过身,“求婚?跟有夫之妇求婚?”
男人不以为然,“离婚嘛,分分钟的事,就等你妈一句话。”
钟浅很想反驳,可是,她心里明镜,如今这个局面,都是因为妈妈拒绝签字,如果妈妈答应,那么她的家,就真的没了…
枉她那么努力,想要把爸爸拉回家,爸爸留她吃了顿饭,她还妄想着又出现了一线生机。最让她难受又恼火的是,她的家事,在别人嘴里如此的轻描淡写,她的家,仿佛是风中一只残烛,随便一口气,就能让它熄灭。
心中忽然一阵绝望。
在此之前,她还从来不知何为绝望。
绝望加愤怒,她感觉到气血上涌,心跳也剧烈起来,连两条腿都不可抑制地发抖。晚风也变得燥热难耐,她无心恋战,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那人倾身过来说:“是不是很热,很渴?知道怎么解决吗?”
她茫然侧过脸,听到他说:“让我亲一下。”
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夹杂着酒精味道,陌生的感觉。
钟浅一个激灵,猛地推开男人靠近的上身。
男人顺势往后一仰,带着笑意说,“你不知道吧,这种场合的酒水有两种,一种能喝的,一种不能喝。”
钟浅心下一震,再次起身,抬腿时脚步踉跄,男人伸手过来扶,她猛地打掉拔腿就跑。
客厅里依然喧哗,灯光昏暗而暧昧,没人发现她的异常。钟浅一路磕磕绊绊上了楼,却推不开自己房门。
像是被人从里面锁上了,她心中一阵惶恐,一回头,那个男的已经站在楼梯半当腰,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灯光下,看清他的脸,长相并不猥琐,反倒是因为五官太好而添了几分邪恶和威胁感。
钟浅喉咙一阵干渴,想起他的话更是担忧,不假思索地下楼,脚步依然踉跄,经过男人时他低声说了句:“当心啊你。”
她像是被蜂蛰了一般猛地躲开,下一步脚下没踩稳,身子失去平衡,生生栽了下去。
疼吗?
钟浅不觉得。
但是动静显然不小,所有人都望过来,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脸上带着惊诧,她姿势狼狈地趴在地上,大脑有一瞬间断层。
直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她犹如被激活,尖叫一声:“别碰我。”不顾众人反应,她一咕噜爬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冲向楼梯最近一扇门。
有人敲门,男人的声音在叫嚷。
隔了一会儿,换成熟悉的声音,“钟浅开门。”
是妈妈,语气里似乎有些焦急。
钟浅咬着唇,靠着门板,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抬手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不知什么时候流的泪。
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吞噬着她的内脏和咽喉。
心跳声响得仿佛要震碎她的耳膜。
门外还在喊,“浅浅,快开门。”
恍惚中,回到儿时,她躲在衣柜里,把自己埋在一排衣物间,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喊:“浅浅,快出来,我不罚你了。”
“你别把鼻涕蹭我新衣服上。”
“出来吧,带你去吃冰激凌。”
她把柜门推开一条缝,讨价道:“我要吃巧克力的…”
脑袋上一疼,那人得逞地笑:“先吃个脑瓜崩再说。”
钟浅捂住嘴,呜呜哭出声,边哭边从衣袋摸出手机,按了快捷键,等待的分秒分外漫长,她泣声道:“接电话,求你,接电话。”
没人接。
身体上剧烈的不适感觉被一阵悲凉所取代。
即将被悲凉感淹没时,手里电话忽然震动,像是一颗濒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世界都为之雀跃。
钟浅立即接起,听到熟悉声音时,她眼泪刷地涌出来,带着哭腔说:“爸爸,我喝错了东西,被下了药,好难受啊。”
“你在哪?”
“家…”
钟季琛赶到时,方莹正差人用钥匙开门,但里面死死抵着,又不敢太用力唯恐伤到人,一时僵持不休。
音乐也停了,灯光也亮了,有人围在方莹身边劝慰帮忙,其他人远远地观望,低声议论。
方莹心中忐忑焦急,正要再抬手敲门,忽听身后一道男声:“让开。”
那声音极低,也极冷。
她本/能地顺从,闪到一边,看清来人时不禁一愣,许久未见的男人冷着一张脸,周身仿佛聚集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让人望之生畏,又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叩一下门,“浅浅,我来了。”
那声音是方莹从未听过的温柔。
然后,门从里面拉开。
众人皆愣,钟季琛眉头皱起,只见女孩子头发几乎全湿,脸上、发梢都在滴水,眼神有些涣散,脸色潮红,身体在明显地发抖。
下一秒钟季琛脱下西装,罩在她肩上,然后一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钟季琛步子很大,愣了一瞬的方莹小跑跟上,“浅浅,你怎么样?”
钟浅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头埋在钟季琛怀里,没有反应。
钟季琛脚步一顿,看向方莹,眼里没有一点温度,是的,连愤怒都没有,他只是说了一句:“瞧瞧你做的好事。”
然后就再不看她,抬步继续。
可是方莹却觉得这比他扇了自己一耳光还让人难受。
其实钟季琛心里远没有那么平静,当他看到客厅中央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盛满吃食和美酒的精致瓷器和水晶杯以及娇艳欲滴的玫瑰时,心中一阵厌恶。
他抱着钟浅走过去,抬起一脚,桌子被掀翻,那些价值不菲的、有些甚至是来自拍卖会的名贵容器纷纷落地。
破碎声让人心惊肉疼,依稀听见阵阵吸气声,方莹一张脸更是比纸还要白,等众人回过神,肇事者已经消失大门外。
到了别墅大门口,钟季琛本想把钟浅放到后座躺好,结果她却缩在他怀里不肯松手,像一只受伤的小考拉一样紧紧勾着他的腰。
他轻声叹息,跟着坐进后座。
见她头上脸上还湿着,他赶紧找了条干净毛巾替她擦拭。
钟浅尚未清醒,嘴巴动了动,哼唧两声,他会过意,拿出一瓶纯净水拧开,刚递到她嘴边,她就凑过来一口含住。
这急切的样子跟小时喝奶的彪悍相如出一辙。他赶紧驱散这个念头,见她像是极渴,咕嘟嘟几口就喝下去大半,他赶紧夺过,“别喝了。”
把水瓶放到一边,拿起毛巾给她擦嘴。
钟浅这才睁开眼,目光渐渐聚焦,软软地叫了声:“爸爸…”
说完泪水就流下来。
钟季琛手中动作顿住,心里不是滋味,他用手指给她抹去眼泪,可是她却流个不停。仿佛流出的不是泪,而是数不尽的委屈,一阵自责从他心底升起。
却听她呢喃:“对不起。”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钟浅吸着鼻子说,“我以后会小心。”
“别说了。”钟季琛有点受不了。
钟浅直直看着他,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蓄满泪水,让人无法直视,却也无法移开。只见她眼里带着乞求,“不要推开我,我知道我很麻烦,我会快点长大,就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了。”
钟季琛震动不已。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钟浅却也没有追着要答案,她还是不太清醒,嘟囔了一句,“好冷。”然后往他怀里靠去。
钟季琛顺势揽住她,把她披着的外套拢紧些,却发现她身上很热,呼吸也滚烫,隔着衣服一下下吹在他胸口,头发蹭在他颈间,毛茸茸的感觉拂过他心头,怀里抱着的像一只受了伤的、无助的小动物…
这么的,让人心疼,让人无法拒绝。
他闭了闭眼,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下。
她还在流泪,泪珠渗透他胸前的布料,很烫。
钟季琛带钟浅去了医院。
好在她误服的东西剂量并不大,药性也不算剧烈,医生说她因为年纪小,而且有些过敏,所以反应很大,挂一瓶水观察一晚就应该没问题。
只是还有点低烧,是她在浴室里用冷水冲头导致。
倒是她的脚有些严重。
钟季琛这时才发现钟浅身上的外伤,右脚踝肿得像个馒头,一股火气腾地胀满胸腔,踢翻一张桌子真是便宜了他们。赶紧让医生给钟浅做个全身检查,尤其是头部。随后让人查今晚方莹都请了哪些人发生了什么事。
挂水的时候,钟季琛在旁边陪着,想走开都不行,因为他的一只手被钟浅紧紧握着。五根细白的手指,仿佛汇聚了全身的所剩不多的力气。脚应该很疼,因为她时不时会皱一下眉头,不过睡得还算踏实,呼吸纤细绵长。
他揪了一晚上的心,终于也渐渐平静,然而最深处又有些隐隐的波动,似乎是沉睡了许多年的什么东西在复苏,只是他这会儿也有些倦意,来不及理会。
口袋里手机响,他拿出来按掉,然后才看号码。
隔几秒又响,他直接关机。
电话是方莹打来的。
直到第二天早晨,钟季琛才接听她的电话。
那边略带沙哑地质问:“你把钟浅带哪去了?”
他平静答:“带去哪儿都比在你那安全。”
方莹自知理亏,解释说:“昨晚是意外,她本来说在同学家住,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他们往酒里掺东西你知道吗?”
“我…”
“你知道聚众吸/毒如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吗?”
“…”
“你又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什么口气?”方莹被他说得有点发懵,也有点冒火,“不管怎么说,我是她妈妈,不会害她。”
“你不会害她,但你这么蠢下去,会毁了她。”
方莹气结,低声道:“那你呢,现在跑出来装好人了,你又有什么资格?”
钟季琛呼吸一滞,随后笑笑,“只要一天没离婚,我想还是有资格的。”

 

 


钟浅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警觉地环顾四周,同时在心里梳理着残存的混乱记忆,刚要起身,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叫出来。
“别动。”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声音是熟悉的,可是晨光中高大的身影却有些陌生,下一秒,又让人觉得美好的有欠真实。所以她开口时犹有些不确定:“爸爸?”
钟季琛一身家常打扮,白色V领套头薄棉杉,灰色宽松长裤,头发还有点点湿,像是刚洗过澡,这个样子的他让钟浅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新奇。他大步走来,皱着眉头一把掀开被子一角。
钟浅望过去,看到自己右脚裹着白色绷带,不由一愣。
“韧带拉伤,包扎48小时,卧床休养,我安排了人来看护你。”钟季琛眉头微蹙地作解释。
“啊?”钟浅想起来这是从楼梯摔下来的结果,当时居然没察觉,听他说完不禁皱眉,“那我怎么跳舞?”
钟季琛好气地看她一眼,“好好养着,三个月够了。”
“还得训练呢。”
“那就让他们加个角色进去。”
“什么?”
“瘸天鹅。”
钟浅被逗笑,随即又苦起脸,嘟囔道:“这个演出对我很重要。”
钟季琛不解,把被子放下说:“有什么能比身体和小命儿还重要?”
钟浅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有很多东西都比生命重要。”
钟季琛忽然觉得代沟出来了,这小家伙这些年不在身边,小脑袋里养出了许多古怪想法,他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老实躺着别动,我去睡一觉,等会儿护士就过来。”
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幽幽飘来两个字:“谢谢…”
钟季琛回头,对上钟浅投过来的视线,她一脸诚恳道:“…昨晚能来。”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也生出一丝好奇,“如果我昨晚没去,你打算怎么办,一直不开门?”
“我会等,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钟季琛没说话,但是表情似乎很受用,嘴角动了动推门出去。
钟浅躺回床上,其实她不知道,她当时头脑混乱,心情灰暗到极点,甚至想,如果爸爸这次还不管她,那就这样吧,她就此放弃,妈妈想要嫁人就随她好了。
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人努力,像个疯子一样,她也累了。
可是,他还是来了。她轻轻笑出声。
好开心。
这算是因祸得福吧。
午后的阳光落满卧室,钟浅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盘樱桃,腿上摊着英语课本,受伤的右脚下被护士姐姐垫了个枕头。护士姐姐人很好,就是形象有点,咳咳,不够纤细,直到她要去卫生间时才明白,爸爸真是心细如发啊。
钟浅也算是个千金小姐,但记事起亲妈常年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对她关爱却并不溺爱,加上从小被钟季琛摔摔打打,一点都不娇气。这会儿见护士要来公主抱,忙说:“不用不用,你扶着我就可以。”
护士却一脸坚持,“钟先生交代过的,不能让你的脚沾地,你别小看这个伤,养不好要留下一辈子后遗症的。”
好吧,要听爸爸的话。
厨房里飘来缕缕香气,阿姨在炖汤,各种筋头巴脑,说是以形补形,就不怕到时候长成猪脚么?她被自己的想象恶寒了一下。
常年做摆设的厨房第一次启用,连炊具餐具都是上午现让人送来的。
钟浅心想,爸爸真是面冷心热界的典范。
不过他这里真好,连樱桃都比她平时吃的好,她对着阳光照了照,又大又圆又红,丰润多汁,吃到嘴里,甜到心尖尖上。
晚上,钟季琛进门时阿姨刚好把菜端上桌,他陪钟浅一起用餐。虽然除了问一问她的脚之外没其他交流,钟浅已经不能再满足,连被迫喝的汤汤水水都变得美味,即使真的长成猪脚也无所谓了。
饭后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挑台,钟季琛经过时她问,“爸爸要不要看电视?”
他摇头,“我还要忙上一会儿,你也不要睡太晚,多休息伤才养得快。”说完就上楼去书房。
钟浅对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心想,人家可不想那么快就好呢,然后随便找了个电视剧开看。
平时她很少看电视,尤其不爱看连续剧,每次韩小歌聊起热播的偶像剧宫廷戏她都毫不动心,可是现在听着傻兮兮的对白,竟有滋有味地看了下去。原来当你内心觉得幸福平和时,看什么都是有趣的。
她又忍不住抬眼看了下楼上。
幸福的时刻,总是与那个人有关。
钟季琛少年时顽劣,做了不少荒唐事,被父亲誉为钟家几代最不成器的一个,可自从父亲身体查出问题,把公司交到他手里,骨子里的责任感和好胜心迅速觉醒。就在外界纷纷不看好、甚至押了赌赌他在三年还是五年内把家业败光时,他不仅让他们“大失所望”,还让公司业绩更上一层楼。
也是在那时,他终于赢得了向来严厉的父亲的点头赞赏,还史无前例地与他谈心到后半夜,讲了家族历代的兴衰往事,让他升起一种强烈的家族自豪感。聊到最后,父亲说你们趁着年轻再要一个儿子,将来继承事业,他当时还说女儿也可以。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之所以几乎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中,还有一个原因。年少冲动而结合的婚姻,很快显露出不和谐、不合适的本质。他也是后来才明白,爱情的另一个代名词是激情,而激情是最容易消退的,何况,人也是会变的。
这几日,钟季琛常常会想起以前的事,连梦里也会出现一两个片段,也许是因为钟浅的到来。
这个他人生里的意外,本想狠心推开,却越来越近,近到此时就睡在他的隔壁,临睡前他还叹息一声,自己性格里的杀伐果断在她这里似乎不起作用。
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钟季琛不会起太早。
所以七点前后这个时段,他通常睡的正香。
所以被吵醒的时候,他先是拧起浓重的眉,然后才撩开眼皮,一眼对上扒在床畔的笑靥如花,哦,是他人生中那个“意外”。
“爸爸,快起来吃早餐。”
早餐?钟季琛像是听到什么生僻词,反应了好几秒才开口:“我不吃。”
然后闭上眼想继续睡。
“早餐很丰盛哦,中西结合,有新烤出来的牛角面包,还有果汁,还有…”钟浅像一只小麻雀一样聒噪不休,说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
他懒得睁眼,“我从来不吃早饭。”
钟浅一愣,“从来不吃?”脸色立即严肃,“那怎么行,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容易得胆结石,爸爸你这些年都不吃早饭的?”
她语速很快,钟季琛被她吵得脑仁疼,被迫切换到清醒模式,于是想到一个问题,睁眼看蹲在床边的她,再看她身后从门口到床边不短的距离,“你怎么过来的?”
跳过来的。钟浅见他表情要变,果断撒谎:“护士姐姐扶我过来的。”
钟季琛也没了睡意,干脆坐起身,理了理睡袍前襟,“你先去吃,我早上都要运动一下才能有胃口。”
“运动?”
“嗯,”他掀了被子下床,“我去跑一会儿。”他说完转身走向衣柜,想拿一套运动的衣服换上,一回头见钟浅还在原地不禁皱眉,“你别蹲着,会压迫脚腕上的伤,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身体。”
不吃早饭的人有资格说这话吗?钟情腹诽,而且她也不是蹲着,是跪着。
扶着床沿小心站起,然后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爸爸,你能不能扶我下楼去餐厅?
“护士呢?”
“有事出去了。”
钟季琛走过去,钟情无视他脸上的不太情愿,立即笑嘻嘻地伸手穿过他的臂弯,把一部分重量转嫁到他身上。
走到楼梯口,他踟蹰了一下说,“等等。”
钟浅见他作出跟护士姐姐同样的姿势,忙说:“要背的。”
钟季琛不解:“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