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悦最终攒足了力气一脚把他踢开,黎英邵也干脆地缩在地上,哭得愈加凶狠。那时候她的脑子也已昏昏沉沉,却莫名清晰地记住了他那泪眼朦胧之中的强烈渴望和绝望。
她救不了所有人,却希望她认识的,曾经给过她善意的人都能好好的。就像孙晓晖,就像黎英邵,她希望他们都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过得好好的。
“喂,我叫你呢,你耳朵聋了?”盛琪琪语气不善地冲戚悦叫道。
戚悦将自己从回忆中拉扯出来,侧头瞥了盛琪琪一眼,不理她。
戚悦那轻蔑的眼神顿时令盛琪琪气急败坏。想她辍学后在朋友间混得特别开,就算有不长眼的,也不过就是些外强中干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戚悦这样有脑子也有武力值的对手。如果刚才的那招声东击西,戚悦不是对她使出来的,她说不定会鼓掌叫好,吸收戚悦为她的手下。想到刚才戚悦拽着她的头发不松口,又拼了命的往她脸上挠,盛琪琪就觉得头发根也疼,脸也疼,真是恨不得按住戚悦把她往死里打。
“喂,你耳朵真聋了?”盛琪琪不放弃,继续挑衅戚悦。不过她到底是不敢继续动手了,刚才罗兴邦那个黑面神已经说了,她们要是再打架,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她虽然不怕他们,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打不过他们,有时候当然只能服软。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又不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戚悦继续望天,倒是好心回了盛琪琪一句。
戚悦的态度惹恼了盛琪琪,可戚悦能跟她说话也让她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哼了一声道:“不想干什么,就叫你一声。”
戚悦几乎想翻个白眼,这个盛琪琪,不会是个神经病吧?说起来,这个训练营里的人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被送进来的,有个神经病也正常。
戚悦安静了,盛琪琪却又不乐意了。
现在大家都在一起罚站,她又不能再跟戚悦打一架,长夜漫漫,除了说话,也没其他事好做了。
“喂,你打架倒是挺厉害的,怎么,以前学过?”盛琪琪又开了口。
刚才的事戚悦还记着,只当没听到盛琪琪的话,半天不吭声。
等了会儿没等到戚悦的回答,盛琪琪又怒了:“我说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跟你好好说话,你还得瑟上了是不是?还是你哑巴了啊?怕了我,连跟我说话都不敢了?”
这种程度的激将法对戚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只当旁边多了只嗡嗡叫的蚊子,默默地背起了《将进酒》。九月份要开学了,她将会完成她的高三学业,过去的那些知识她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得赶紧补起来。
当戚悦刚背到“天生我材必有用”时,盛琪琪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怒道:“戚悦!你是不是被我打傻了?”
“你好烦。”被盛琪琪这么一打岔,脑中的记忆散了个精光,戚悦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对盛琪琪来说,被无视才是最令她难以忍受的,戚悦终于又开了口,她的心情便好了起来,也不管戚悦说了什么语气又如何。虽说吧,跟戚悦打了这么一架,脸上身上脑袋上还疼着,可她就偏偏想跟戚悦多说两句。
“还不是你的错!你要是应我两声,我怎么可能说那么多废话?”盛琪琪猪八戒倒打一耙。
戚悦又不想跟她说话了。
盛琪琪一看戚悦又有回归沉默是金的势头,忙收敛了态度低声道:“行行,我不挑你刺了好不好?你别一不高兴就不说话啊,这也太没劲了。”
戚悦:“…觉得没劲,你就去跟朱妙珍说话吧。”她实在是不乐意再跟这个奇葩纠缠了。
“切,跟她有什么好说的。”盛琪琪毫不避讳地说,对她来说,朱妙珍不过就是个打杂小妹,根本不是她这个档次的,她现在稍微看得起一点的,也就是戚悦了。
“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戚悦说。
盛琪琪呸了一声:“你还真是给你点阳光就灿烂啊!我告诉你,我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戚悦抬头看天。
盛琪琪脸黑了:“你他.妈比我家的小金都难伺候!”
戚悦不想知道盛琪琪口中的“小金”是个什么东西,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盛琪琪“伺候”,再次紧紧地闭上了嘴。
盛琪琪瞪了戚悦好一会儿,见她果真没有理她的意思,顿时败下阵来:“好好好,我不骂你了成不?你别又不说话了啊!”
戚悦只当没听到。
盛琪琪没办法,说话这种事,人家不想,她又不能强逼对方说,也只能闭上嘴。可是过了会儿,她就忍不住开了口:“你一定很好奇我说的小金是谁吧?我就告诉你好了,小金是我家的宠物猫,可聪明了,每一次我回家,它都会在家门口等我,眼巴巴地看着我的样子可萌可萌了!”
戚悦不做声,心里却想,我真没好奇,况且你家那只猫要是能说话,绝对早吼出来了:你这个不称职的铲屎官又死哪儿浪去了还不快来伺候本喵!
朱妙珍原本正在专心致志地整理她的蜈蚣辫,对她来说,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好不容易整理好头发才注意身边的两人。可注意力一回来,她就觉得这世界玄幻了。
刚刚她们不还和戚悦打得你死我活吗?现在琪琪怎么开始跟戚悦唠嗑了?!她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八章
朱妙珍目瞪口呆地听着盛琪琪跟戚悦说她家里的“小金”的事,那些事,盛琪琪从来都没跟她说过。而盛琪琪也不管戚悦听没听自己说话,兀自说得开心。说了好一会儿,盛琪琪说得口干舌燥,偏偏她们又没带水出来,她想了想,对戚悦说:“你帮我望风,我去下厕所。”
还没等戚悦回应,盛琪琪就猫着腰往旁边的女洗手间走去。
盛琪琪一走,朱妙珍就冷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琪琪变得这么要好的,但你别得意,琪琪她不会蠢到被你蒙骗的,你这个小贱人,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喜欢孙晓晖吧?”戚悦道。虽是用疑问句说出来的,语气却很肯定。
朱妙珍顿时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事儿她连盛琪琪都没说,戚悦怎么可能会知道?!
戚悦本来是不该知道,可她不瞎,今天几次跟盛琪琪和朱妙珍对上的时候,盛琪琪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朱妙珍却总会连带着去看孙晓晖。再加上前世她和孙晓晖在一起之后,朱妙珍也露出过些许端倪,她再不明白就太蠢了。她也不跟朱妙珍说虚的,直接点了出来。
见朱妙珍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戚悦笑了笑:“不过可惜的是,孙晓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没希望了。”
朱妙珍眼神一变:“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还看不出来吗?”戚悦扯了扯嘴角,“我猜,以盛琪琪的个性,绝不愿意被人当枪使。今天你见孙晓晖抱起了受伤的我,就对我升起妒意,故意怂恿盛琪琪针对我,是吗?”
朱妙珍顿时脸色一白。自己的小心思被戚悦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心中充满了惊恐,几乎以为戚悦有读心术,看穿了她的所有小心思。
“以后别再惹我,我就不会向盛琪琪揭穿你。”戚悦最后说。其实作为一个局外人仔细观察的话,朱妙珍的心思非常好猜,毕竟还只是未成年的小女孩,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很直接,她稍微多观察观察,就能看穿一切。盛琪琪和朱妙珍这两个人,虽然看上去相似,但相对来说,戚悦更喜欢盛琪琪,或许也是得益于盛琪琪的“直”。所以,对盛琪琪,她采取默认的态度听对方唠叨,而对朱妙珍,她直截了当地威胁对方。
朱妙珍跟盛琪琪接触比较多,自然知道盛琪琪的脾性如何。她喜欢跟在盛琪琪身后,是把盛琪琪当做挡箭牌的意思,有盛琪琪在前面拦着,不管什么事都轮不到她。她确实利用跟盛琪琪的关系故意说了戚悦的坏话,这才惹得盛琪琪与戚悦针锋相对,现在盛琪琪跟戚悦的关系竟然有和解的势头,要是再让盛琪琪知道当初她抱着的小心思,恐怕盛琪琪会打她一顿,而且将来还会处处挤兑她,那可不行!
很快就想明白利害关系,朱妙珍惨白着一张脸讷讷道:“我、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招惹你。”
嘴上说着服软的话,朱妙珍却将恨意埋在了心底。抢了她看上的男人不算,还要抢走她的挡箭牌,这个梁子,她们结下了!将来但凡有一点机会…
戚悦看了眼低着头咬牙不语的朱妙珍,很快收回视线。她何尝不知道朱妙珍会因为她的威胁而更怨恨她?可有些人,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会有各种理由恨你。所以戚悦并没有顾忌太多,如此威胁一通,朱妙珍至少表面上会收敛一些。
盛琪琪喝完水站回原地,没发现戚悦和朱妙珍之间的气氛有什么不对。自从对戚悦的观感变了之后,她满心都是想跟戚悦亲近的念头,至于朱妙珍…那是谁啊!
解渴之后,盛琪琪又恢复了话唠的模样,继续对戚悦大讲特讲她家的小金。
戚悦照旧不吭声,脑中倒是随着盛琪琪的描述,慢慢勾勒出了那只名叫“小金”的小猫咪的模样。
有人陪伴,漫长的夜都显得短多了。盛琪琪说了好久,后来终于累了,恹恹的不再说话。戚悦虽是站着,却闭上了眼,她并未练出站着睡觉的神技,不过是想假寐会儿罢了。
昏昏欲睡的盛琪琪忽然一头向前栽倒,多亏戚悦眼疾手快,一察觉就猛然睁眼,飞快地扯住了她。饶是没摔倒,这一虚惊却也惊出了盛琪琪一身冷汗,脑子瞬间清醒了。
“谢了啊。”盛琪琪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戚悦点点头,她现在累得不想说话。一想到等天亮了还有一天的训练,她就觉得眼前一黑。此刻夜已深,管带一般要过一两个小时才会出来巡逻,戚悦四下看了看,一屁股坐了下去,靠在墙壁闭上眼。
盛琪琪看到戚悦的表现一愣,随即也回过神来,学着戚悦坐下,靠着墙睡了。一旁的朱妙珍自然是有样学样。
也是戚悦三人运气好,到天亮前来巡逻还只剩下王永民一人,见这三个被罚站的女孩坐在地上睡着了,他只叹了口气,当没看见。
天色终于亮起,戚悦率先醒来,听到员工宿舍那边有动静,她忙推了推盛琪琪,将她叫醒。
盛琪琪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被戚悦往上一拉,她立刻条件反射性地站直了,还顺手扯了朱妙珍一下。不过她就是随便一扯,没拉到朱妙珍的手臂,反而抓到了她的辫子,朱妙珍立刻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扯回自己脆弱的辫子也站起身。
三人刚站直,员工宿舍里就有人走了出来。走在前头的是个非常年轻的管带,叫方爽,他平日里都叫计郝彬大舅,是计郝彬的亲外甥。据说他原来也是个当兵的,退伍回来后就来到了这里。
方爽走出员工宿舍后伸了个懒腰,一转头看到旁边的戚悦三人,嘴角一扯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那笑容极为灿烂,可盛琪琪和朱妙珍却生生看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转开视线。她们都清楚,这个方爽年纪是比她们大不了多少,可训起人来绝不手软。再加上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跟他的残酷行为形成了可怕的反差,更是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戚悦现在认人都是来一个认一个,这个叫方爽的管带,她对他印象其实还挺深。当初跟孙晓晖在一起后,孙晓晖曾经跟她抱怨,方爽总是对他和其他长得好看的男孩动手动脚的,他们私底下都在说方爽是个“死基佬”。因为方爽从来没有骚扰过戚悦,那时候她也不过就是把这事当做一个笑话,听过就算,并没有当真。
方爽朝戚悦三人笑,不过打着故意吓吓三人的念头,她们的反应取悦了他,他愈加高兴,大摇大摆地走到男生寝室门口,打开寝室门走了进去。
计郝彬跟在方爽身后走出来,他手中拿着女生寝室的钥匙,打开寝室门后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起床!”
现在是早上六点整,训练营的起床时间,起床之后,所有人都必须绕训练场跑一小时,跑步后再回寝室洗漱,七点半准时开饭。吃完饭后有休息时间,八点半开始军事训练,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才能吃午饭。
计郝彬的一嗓子叫醒了所有人,大家纷纷穿好衣服跳下床,不少人都已经习惯了和衣而睡,下床的动作就轻便敏捷了许多。
戚悦三人揉了揉酸软的腿肚子,准备投入新一天的军事训练。但在离开寝室去训练之前,三人默默地去把自己的被子拿出来晒在了栏杆上。
对于军事训练,戚悦是抱着“既然无法反抗,那就真心接受”的心思。她的身体素质还算可以,但目前这样的训练对她来说依然是很大的负担。想着既然暂时逃不了,不如就利用起来,戚悦专心地听从指挥,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晨跑过后,所有人吃过早饭休息了会儿,便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今天带新兵营的管带就是方爽,如同之前所说,他是个乍一看很好说话,实则如同恶魔一样的男人…不,应该说还是男孩。比如说站军姿的时候,他会笑眯眯地提醒,某个人站的姿势不对,然后在对方改正之前一脚踢在他的膝弯,直接把人踹倒,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又立刻将人提起,温柔地询问对方怎么没站稳,是不是摔疼了,等人愣愣地回答后,他又会突然松手让对方摔倒。总之,在经历过几次方爽的带队风格之后,每一次他来,新兵营里的少年们都战战兢兢,只怕被这个变态盯上。
在新兵营里的几位站军姿的时候,方爽就绕着方阵走,谁的姿势不够标准,或者他看谁不顺眼,就会上去纠缠一番。
新兵营里有个叫李小成的,才十五岁,长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他是因为网瘾被送进来的——这个训练营里不少人都因为这个原因被父母送了进来。方爽特别喜欢在李小成面前走来走去,搭搭他的肩膀,摸摸他的腰,拍拍他的屁股,美其名曰“纠正”他的姿势。李小成面色涨得通红,只能挺直了脊背,努力不让对方抓到一点姿势上的错漏。
可方爽哪里肯放过他?不管李小成站军姿的姿势多么标准,在方爽眼中,他的姿势就是不标准,就是需要他的“纠正”。
李小成原本只是个安静的网瘾少年,平日里不爱说话,可面对这样恶心的骚扰,他终于忍受不住,在方爽又一次摸上他的屁股时,他满含屈辱地大喊了一声:“别摸我屁股!”
周围先是一静,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
“都给我闭嘴!”方爽先是怒吼了一声,随即面色铁青地走到李小成面前,怒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九章
对上方爽充斥着翻滚怒火的双眼,李小成登时心中一颤,刚才的勇气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双手紧紧靠在身侧,低着头不敢说半个字。
在方爽的斥责之下,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可刚才的哄笑已经惹恼了方爽。他好男.色几乎已经是半公开的事,只是没有谁会当众说出来,毕竟那并不光彩。李小成喊的那一嗓子令方爽觉得非常丢脸,而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李小成竟敢跟他对着干,那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方爽抬手抓起李小成的下巴,咧嘴笑了:“你小子够胆啊。”
李小成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方爽借机摸了他的下巴几下,见李小成的表情蓦地袭上一丝厌恶,他脸色一沉,嘴角却勾了起来:“行啊,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去拿个沙包和盆子!”
李小成一愣,随即快步跑到杂物间,那里面放着许多杂物,包括沙包和一个铝制脸盆。他拿上东西,又回到了训练场,心中比之前轻松很多——他宁愿被罚,也不想被方爽占那种便宜。
见李小成回来,方爽手一指,指挥他在阵列旁边站定,说:“背上沙包做蹲下起立,脸盆放你跟前,汗流不满一脸盆不许停下!”
看着那比人头还大一倍的脸盆,李小成的脸刷得白了,可方爽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只能咬咬牙,背上沙包开做。
方爽冷哼了一声,目光一转,新兵营的其他人忙纷纷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
站在第一排的戚悦自然随大流眼观鼻鼻观心,她现在自身难保也帮不了别人,然而她相信,方爽这种人,迟早会被人收拾的。
钱思慧同样站在方阵第一排,跟戚悦中间隔了一个人,昨天晚上在戚悦几人被罚站,寝室锁门之后,她又跟曾玉儿起了争执,气了半宿没睡好,军姿站了快一小时后,她双脚发颤,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方爽刚刚走过她身边,她忽然身子一斜,向前踉跄了一步。
虽说钱思慧在反应过来后已用最快的速度站回去,然而方爽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就回过头来,眼神立刻锁定在钱思慧身上。下一刻,他的视线略微向下移动,只见从钱思慧身上飘出一张手掌大小的纸,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钱思慧面色微变,竟顶着方爽的锐利目光向前一步,低头去拿那张纸。方爽上前一步,一脚踩住那张纸。
钱思慧一愣,随即如同濒死的小兽一般,发出了凄厉的喊叫声,用力将方爽推开。
方爽哪料到平日里文文静静的钱思慧竟然敢反抗他,一时间并未防备,向后踉跄了两步,脚下的纸张也露出来。
钱思慧抢似的捡起了那张纸,珍重地握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吹去上头的灰尘,表情里竟满是心疼。
直到此刻,戚悦才看清楚,那张纸,竟是一张照片。
不管是新兵营还是老兵营,此刻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起先方爽因钱思慧这大胆的举动有片刻怔楞,回过味来之后脑子嗡的一声,面色变了数遍。刚才李小成的事他还没息怒,现在又多了个钱思慧跟他作对,他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怒视着钱思慧厉声道:“你想干什么?马上给我出列!”
钱思慧却只是捧着那张照片,如同捧着最珍贵的宝藏,神情有些恍惚,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什么,半点没将方爽的话听进去。
方爽跋扈惯了,眼见钱思慧竟然无视了他的话,他立刻就爆了。只见方爽猛然上前一步,将钱思慧手中的照片抢下,毫不犹豫地撕成了无数碎片。
钱思慧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神情怔怔的,眼中满是那些碎片缓缓飘落的情景,她忽然大喝一声:“高峰!”红着眼如同护崽的母兽,向方爽扑了过去。
方爽还真没想到钱思慧竟然敢跟自己动手,一时没察觉,脸上就多了一道抓痕,面对随之而来的抓挠攻击,方爽眼中闪过戾气,双手轻轻松松地抓住了钱思慧的手腕,抬起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直接将她踢翻在地。
钱思慧本就只是个小女生罢了,而方爽曾经当过兵,两人的武力值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那一下就令钱思慧痛得眼前一黑,说不出话来。可方爽却不愿就此罢休。他当管带的时间并不久,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事?特别当对方还是个臭丫头的时候,他更觉丢脸至极。脸上的抽痛一点点焚烧着他的理智,他蹲下,抓着钱思慧的衣领将她拖起来,对她露出了一个极端恐怖的笑容,随即用力一巴掌抽在了她面颊上:“臭婊.子,敢打我?也不看看我是谁!”
方爽下手颇重,钱思慧被打得脸一偏,一边脸立刻就红了。
然而方爽还不愿收手,又扬起手打下了第二个巴掌。钱思慧嘴角都冒出了血丝,然而她那双满是仇恨的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方爽。
那眼神中的恨意令方爽动作一顿,也就在那一顿之间,钱思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扑向方爽,一口咬在他的脸颊上。那一口非常之狠,方爽当即惨叫起来,用力想要将钱思慧甩开,可钱思慧咬住了就不张嘴,死死地咬紧了牙关,方爽的脸上立刻就渗出一丝血迹。眼见着没办法将钱思慧拉扯开,方爽抬起拳头向钱思慧的脑袋上狠狠砸去!
然而,方爽这一拳头却并没有砸实,在他落下拳头的那刻,本就在第一排的戚悦死死地抓住了他。同时她高声叫道:“你们还等什么啊,还不快来把钱思慧拉开!”
话是怎么说,戚悦却一点儿要拉钱思慧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死死地抱着方爽的拳头不放。
方爽刚开始踢钱思慧那一脚的时候,戚悦不能站出来,她很清楚,一旦她站出来,被打的就会多一个她。她本以为,方爽稍微教训一下钱思慧也就会停手了,没想到方爽踢了一下还不够,竟开始打钱思慧巴掌,还下下不留情。那时候戚悦就忍不住想站出来了,只是没想到钱思慧的动作比她还快,她刚要上前,钱思慧就咬住了方爽。眼看方爽想要拿拳头去砸钱思慧,这一下要是被砸实,钱思慧不死也少半条命,因此戚悦嘴上说着要拉钱思慧,实际上却是拼尽了全力来拦住方爽的反击。
这个训练营的管带,任何一个都是计郝彬的帮凶,她厌恶他们每一个人,看他们吃点苦,她是极其乐意的。
这个训练营中的学员多半是各自为营的,往常发生了什么,也只会看热闹。原本戚悦这么喊叫,学员们很可能一个都不会过来,然而经过昨天一晚上的同甘共苦,盛琪琪单方面认为自己已经跟戚悦建立起了革命友谊,一听戚悦叫人,她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上,跑过去掰钱思慧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