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澜已做好这是个长期任务的心理准备,至少得先弄清楚胡桢究竟是哪个。
当天晚些时候,赵以澜拿到了天香阁统一的丫鬟衣裳,是漪漪原先的贴身丫鬟荷叶送来的。不知是不是徐妈妈对荷叶说了什么,荷叶面对赵以澜时相当客气,赵以澜杵在旁边什么都不做她也不在意,只沉默寡言地专心做着自己该做的活。
赵以澜跟漪漪说开之后自然也心安理得地不动手光看着,她不喜欢外头那销魂的气氛,便只待在跟漪漪房间相连的耳房里头。这一晚,漪漪有个客人,姓黄,长了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衣着却非富即贵,似乎是个富商。
天香阁并没有什么卖艺不卖身的说法,漪漪作为头牌,事实上也没有太多的选择权,只要对方有银子,她也只能伺候着。这位黄公子似乎也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到了后先听漪漪弹了会儿古琴,又玩闹了好一会儿才进入正题。
赵以澜听了好一会儿活春宫,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出钱将漪漪赎出去。素衣和奚迟夸她心善,她自己有时候也自夸一番,可她心里明白,她哪儿就那么善良呢?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当不了救世主。她给素衣一个家,其实也是帮自己找了个周全又可信的保姆,她将奚迟留下,是为了给素衣作伴,素衣感情上有着落了,总会更安定些。她花更多的钱买下书肆,是为了将来自己好继续做好这门生意,她留下赵福,是因为他是个熟练工,她不用再花时间自学,或者再花大价钱招人…或许有时候她是不忍心,可她做的事,目的从来没那么单纯,总掺杂了各种各样的考量,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人嘛,不就是这么回事?总要先爱自己,才能有力气去爱他人。
在漪漪这件事上,因有了接触了解,她才会心生烦忧。原本“漪漪”对她来说只是个代号,可如今,“漪漪”在她心中已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正好她也挺喜欢漪漪的性格,因此见她这样被人作践,难免心生不忍。
漪漪的过夜费是三十两,在大富人家看来不算什么,却是普通百姓数年也积攒不下来的。如今她还年轻,正是最赚钱的时候,要赎人,至少也得一万两吧?不然徐妈妈怎么可能舍得放人?而她现在别说一万两了,连两千两都拿不出来。况且,赎人后又要怎样才好,直接将漪漪打包送到胡桢那儿去吗?她连胡桢是什么模样什么品性都不知道。且她还有个隐忧,能得漪漪青眼的男人,想必不是凡人,他家里能容得下漪漪这样出身的女人么?
赵以澜眼睛盯着荷叶正在绣着的花儿,耳边是不堪入耳的呻吟声,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力所能及便帮一把,除此之外,她也做不了更多。要说漪漪也还算是运气好的,被系统选为她的任务目标,她会努力帮漪漪达成心愿。至于胡桢是不是个良人,便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了。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漪漪也并非每一天都有客人,空的时候,她便会拉赵以澜说话,毫无保留地教她某些技巧。
“小玉,男人都是一样的,指望着你床下端庄得如同贵妇,床上淫荡得如同妖精。”漪漪笑道,“你附耳过来,我教教你床上该如何做,才能勾得你表哥食髓知味,为你疯癫。”
赵以澜端坐如山,叹了口气道:“多谢姑娘好意,可我还到不了那一步。我表哥不待见我,哪容得我上他的床?他武功比我高,我便是想强上他也无一丝可能啊。”
漪漪原本是拿床上的事调笑赵以澜,心想她便是再洒脱,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必定要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哪知这小丫头说起那事竟一脸坦然,倒叫她觉得无趣了。
“你若真想强了他,用些蒙汗药便是。”漪漪说着便有些好笑,这世上难不成还真有美丽女子主动送上门去也毫不心动的男子?她扯了扯嘴角,神情一瞬间有些柔和,却又掺杂了几分失落。
是有的啊,那样的男子。
赵以澜摆摆手:“算了吧,我还是走正道的好,不然我表哥一怒之下便要杀我可如何是好?”
漪漪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自然也不再纠缠,笑着点头道:“那你便要多花些心思,投其所好。”
赵以澜受教似的点头道:“我表哥喜爱杀人,我便陪他多杀几个,可是这意思?”
漪漪:“…差不多吧。”
赵以澜笑道:“那还不简单?不过漪漪姑娘,我有些好奇,你这投其所好的法子,可有不奏效的时候?”
漪漪愣神片刻,柔声道:“那自然是有的。总有些人,你便是费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摸到他的半分心思。”
赵以澜心中一动,赞同道:“是呀。不知让漪漪姑娘都束手无策的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漪漪笑了笑,或许是这几日的相处令她对赵以澜打开了些心防,她道:“明日你便能见着他了。”
赵以澜感觉到明日那位或许就是漪漪想嫁的对象,可任她再怎么旁敲侧击,漪漪都不愿再多说,只说她明日见了那位公子便晓得了。
赵以澜心里被勾起了好奇,等见第二日漪漪下午便开始用心梳洗打扮,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唯恐哪一处出了纰漏,她终于可以肯定,今晚来的这人,一定是胡桢。
天香阁灯笼都点亮的时候,漪漪早已梳妆打扮完毕,不同于平日里的艳丽多姿,她的妆画得很清冷,如同月下嫦娥,美得如梦似幻。漪漪坐在桌旁静静等候,唯有时不时瞥向门口的视线显露出一分此刻她心中的忐忑和期待。
漪漪说,这位公子每月初一十五便会来寻她,今日正好是十一月十五。
待到天色已晚,外头冷得人都快冻成冰棍的时候,被派去门口查看的荷叶飞快地跑进来道:“漪漪姑娘,胡公子来了!”
赵以澜精神一振,那位胡桢,终于要显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漪漪猛然站起,往门口快走两步,又停下脚步,盈盈地望向门口片刻,转身走到珠帘帐后,那儿摆放着一把古琴。她低了头,纤纤素手轻柔搭在琴弦上,弹响第一个音。一曲《梅花三弄》缓缓从她指尖溢出,悠扬幽雅。
门口传来丝动静,一个身着靛青长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走入屋内,他的目光在帘后美人身上顿了顿,便自去矮几旁坐下,端坐着,眉眼低垂,似在用心聆听美人弹琴。
漪漪的屋子内布置了不少布帘,影影绰绰,能挡住人的样貌,却又能看出个轮廓。赵以澜为了看清楚来人究竟是何模样,早占据了最好的位置,躲在帘子后,却能看清楚胡桢的样子。
胡桢看上去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面容清秀偏阴柔,身姿挺拔,似是个气质翩翩的佳公子。
赵以澜又见胡桢坐下后只是听漪漪弹琴,似乎将她当成了单纯的琴师,便是心里一沉。看这人的样貌气度,不只是家中富裕那般简单,怕只怕来自官宦之家,若果真那样,漪漪要嫁给他,简直比登天还难。赵以澜也不想什么娶做正妻的事了,便是将漪漪收入房中当个妾室看样子也难啊。更何况,只怕如今是襄王无意神女有情,漪漪是一头热,胡桢并未想过要纳她入府的事,她这任务可真是难于上天。
一曲毕,漪漪从帘后走出,替胡桢倒上一杯温好的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道:“胡公子,奴家敬您一杯。”她笑容清浅,眼底倒映着胡桢的模样,似有些贪恋地用视线描绘着他的样貌,深深记入心中。
胡桢一言未发,举杯一饮而尽。
漪漪似乎早已习惯胡桢的冷淡,又替他倒了一杯酒,柔声道:“胡公子,近来这日子渐冷,奴家亲手替公子做了件披风,尚可御寒,望公子莫要嫌弃才好。”
荷叶拿了件披风过去,胡桢看了眼道:“放下吧。”
赵以澜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正如他人般清朗柔和,只是语调中的冷淡却多少令人有些扫兴。
漪漪笑了笑,并未因胡桢的态度而不悦,接过披风后放到一旁,刚要开口,忽然身子一晃,往胡桢怀里倒去。
胡桢伸手将她揽住,低头看着仰躺着望着他,面颊飞上红霞眼中溢满娇羞的漪漪。
漪漪不自觉地抓紧了胡桢的衣袖,声音娇媚动人:“胡公子,今晚…留下可好?”
胡桢忽皱了皱眉,将漪漪扶起,起身而立。
漪漪面色一变,慌不迭地拉住胡桢的衣袖,面上满是哀怨之色,眼中凄楚动人,她哽咽着说:“胡公子,自从你来我这儿,已有半年,可你未曾有一日留宿…你、你可是嫌我脏?”
她忽然从身后抱住胡桢,泣出声来:“公子,奴家,奴家一颗心都在公子身上,只盼着公子垂怜。奴家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公子发发善心,便是一晚,一晚也好啊…”
“放手。”胡桢的声音有些冷。
“我不放!”漪漪哭道。
胡桢忽然抬手,将漪漪的手用力挣开,大步向外走去。
“公子!”漪漪趴倒在地,泪眼婆娑地看着胡桢的背影远去,哭得泣不成声。
赵以澜看到这一幕真是心都要碎了,果然,果然啊,胡桢对漪漪根本就没那个心思,这么大个美人放在眼前,每半个月就来看看,居然都没碰过她。他是固定每月两次来看漪漪,可并没有包下她,依然任由她平日接客,可见他是真没将漪漪放在心上的,说不定只是为了寻一个清净处听琴。
赵以澜看向哭声悲苦的漪漪,旁边荷叶正在宽慰着她,可这样的伤悲,又岂是一两句话能劝住的?漪漪双目通红,咬着下唇无声又绝望地哭泣着。
她忽然有些不忿,追出门去,刚好见一个仆人打扮的少年迎上胡桢,低声说着什么。
赵以澜听不真切,可那仆人对胡桢的称呼她是看得真真切切。
她眨眨眼,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那仆人叫胡桢应该是“公子”吧?怎么可能叫他“公公”?可公公和公子叫起来嘴型差那么多,她不可能认错的。
…公公?胡桢竟然是个太监吗?!


第28章 想嫁吗
赵以澜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 一个太监,都没有作案工具,逛什么青楼?只能看不能吃,很好玩吗?不憋屈吗?不是自找罪受吗?!
她回想起方才漪漪所说, 胡桢来了半年, 每半月来一回,而这么多回,他从未留宿过…
所以说,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原本正皱眉听着仆人说话的胡桢忽然若有所觉地侧头,目光径直跟赵以澜对上。他的目光不过停顿了一瞬便转开, 然而当赵以澜松了口气正要退回去时,他却又猛然看了回来, 眉头轻皱,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赵以澜先前一直躲在布帘后头, 她不知道胡桢是否从布帘晃动的缝隙间看到过她,如今她不过是漪漪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性子应当有些胆怯才对。
因此她忙低了头, 似有些惧怕, 便要退入房内。
“你, 过来。”胡桢看着赵以澜忽然扬声道。
赵以澜心头一跳,本打算当做不晓得胡桢是在叫自己,照旧低了头想退回房,胡桢身边的少年却快步走了过来, 笑嘻嘻地说:“我家大人叫你呢!”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在明白了胡桢的身份之后,赵以澜猜这位也是个宦官。
人都追堵过来了,赵以澜避无可避,只得缓步走到胡桢跟前。
这里是二楼走廊,往右侧一探便能看到一楼大堂内的喧嚣。没人注意楼上这小小的插曲,到这儿来的都是为了沉浸于温柔乡之中,一醉解千愁,谁又乐意去管他人闲事呢?
胡桢见赵以澜只将黑黑的脑袋顶露给自己看,皱了皱眉道:“抬起头来。”
赵以澜闻言慢慢抬头,视线却只落在胡桢下巴上,不敢再往上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你叫什么?”胡桢道。
赵以澜声音轻如蚊呐:“奴婢小玉。”
胡桢又道:“你今年几岁?”
“奴婢今年…十二岁。”赵以澜低低地说。
“你在这儿多久了?”
赵以澜乖巧地回道:“奴婢刚来到漪漪姑娘身边不到一个月。”
胡桢仔细打量着赵以澜,再问:“你家乡在哪儿,家里可还有别的人?”
赵以澜心里有些惴惴,他这是在查户口呢?
“奴婢岭南人,很小便被家里人卖了,辗转来到这儿…家里人不晓得还在不在。”赵以澜讷讷道。她跟徐妈妈说自己是血翼阁的,而血翼阁本部在岭南省,那么姑且将她的老家安到岭南吧。
胡桢看着赵以澜沉吟片刻,终于放过了她:“你回吧。福顺,走。”
“是!”福顺立刻应声跟上。
赵以澜见那两人离去,心中满是不解,她本以为后面还有什么难关要过,早如临大敌般做好了心理准备,未料人家问了几个问题便走了…
她带着困惑回到房间,刚踏入房门,便见漪漪正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她。
“漪漪?”赵以澜心头一跳,连忙走上前去。
漪漪收回视线,抽了抽鼻子,低低地问:“胡公子走了?”
赵以澜道:“刚走。”
“胡公子他…他跟你说什么了?可有…可有提及我?”漪漪有些期待地问。
赵以澜摇摇头。
漪漪亮着的双眼登时黯淡下来,仿佛夜明珠被黑夜浸染。
想到漪漪还不清楚胡桢的身份,赵以澜欲言又止。她如将胡桢的真实身份告知漪漪,漪漪可会死心?若漪漪死心,不再想嫁给胡桢,那么任务又会如何变化?系统会随时改变任务目标的心愿吗?
赵以澜无法确定。万一漪漪不想再嫁胡桢,而系统任务又无法更改,她岂不是难办了?按照系统的意思,任务目标死亡要扣除3个成就点,却没说无法帮助任务目标完成心愿又会如何。除了某些任务的特殊时效性,所有的任务都没有设定期限,按照她的猜测,若她无法替任务目标完成心愿,而任务目标又一直没死,她的任务便会一直卡在这儿无法进入到下一个。那么,她要让任务持续往下走,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替任务目标完成心愿,获得成就点和好感度;其二,主动或被动让任务目标死亡,以扣除3个成就点为代价进入下一个任务。
赵以澜不希望漪漪死,她想帮漪漪达成心愿。可若她多嘴,漪漪的心愿因此而改变了呢?她对系统的了解还不够多,风险太大。
赵以澜的欲言又止,在漪漪看来却多了种别的意思。
“小玉…你…”漪漪想开口询问,却又不知该如何问才好。小玉这样的奇女子,连她这样的女子都心生仰慕,更何况旁的男子?方才胡公子跟小玉说了些什么,可是看上了干净潇洒又独特的小玉?若果真如此,她又要如何自处?
赵以澜看着漪漪,等了许久没等到漪漪接下来的话,正要劝她别太伤心,却听漪漪道:“小玉,你觉着…胡公子如何?”
胡公子如何?
赵以澜定定望着漪漪,见她眼神有些闪烁不自然,忽然明白过来她在担心些什么,心里莫名有些哀伤。也就漪漪拿胡桢当宝,她对太监可没有任何兴趣…
“荷叶,你去温一壶酒来。”赵以澜对荷叶道。
荷叶一愣,看了漪漪一眼,点点头便出去了。
赵以澜拉住漪漪坐下,在漪漪那忐忑的视线中凑近了她,小声道:“漪漪,你的胡公子…并非一个完整的男人。”
“并非完整的男人?”漪漪不太明白赵以澜的意思,秀眉轻皱困惑地等着赵以澜的解释。
赵以澜抬起食指往下点了点:“他下面没有了。”
终于明白赵以澜意思的漪漪猛然间瞪大眼,下意识地摇着头:“不,不可能…”
那样一个清俊冷然的青年才俊,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既然开了口,赵以澜便不打算再有一丝隐瞒,她想冒一冒风险,趁这机会看看当任务目标的心愿改变之后,系统究竟会如何处理。
“我怀疑他是宫里的高品级宦官,我隐约听到跟他来的下人叫他公公,那下人也是嗓音尖细,也像是个阉人。”赵以澜道,“你看胡公子面容颇有些阴柔,一点儿胡渣都没长,找了你半年,却一次都未留宿…”
听着赵以澜的分析,漪漪面色渐渐呆滞,怔怔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以澜叹了口气道:“漪漪,你也别太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上也并非只有胡公子一个好男人…”
赵以澜话未说完,却见漪漪眼中流下豆大的泪珠,流着泪却扬起嘴角,又哭又笑的模样。
漪漪…不会被这个真相刺激得疯了吧?
赵以澜紧张地抓住漪漪手臂:“漪漪,你莫为他伤心,不值得的。”
漪漪又哭又笑了一阵,最后却擦干眼泪,被泪水浸润的双眼异常明亮,声音打着颤:“我不是伤心,我是开心!原来胡公子并未嫌我脏,他并非嫌弃我!”
赵以澜有些意外,她迟疑道:“漪漪…你的意思是,在明知他身体残缺的情况下,你依然倾心于他?”
漪漪点头,坚定道:“我不管胡公子是什么人。自从他第一次来听我弹琴那一日起,我这颗心便落在他身上,再寻不回来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胡公子带着一身贵气来到天香阁,不知遇到了什么事,他面沉如水,眉间隐隐带着愁绪。他随意点了她,她为他弹琴,愿以轻柔的琴声拂去他心上的烦忧。那一日,他没有碰她,却听她弹了一宿的琴。她弹得手都起了泡,可却甘之如饴,从未有一人寻她时目光如此清澈,从未有一人只为听她的琴声而来,那些男人即便听着琴,心里想的也都是那些腌臜事,谁也不像他这般,如同一泓清泉,轻易进到了她心间。
那之后,他每半月来一次,他来时,她甘当解语花,用他最爱的她的琴音让他放松,他走时,她恋恋不舍,却一分也不敢表露,免得让他为难,惹他厌烦。他来了半年,从未留宿,他便成了她心中的白月光,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那样高洁,她却低贱得如同被人随意践踏的烂泥,她只盼望着每半月能见他一面,为他弹琴,从未奢望更多。
今日她生出那样冲动,只因她从小玉身上得到了一分勇气和力量。小玉能为了心上人做出这般牺牲,她也想像小玉那样追求幸福,哪怕只是一时片刻。当被他明白拒绝的那一刻,绝望如同潮汐将她淹没,她就要溺毙在无望之中,她想她惹恼了他,他再不会来看她了…可未曾想,原来并非他嫌弃她,只是他身有缺陷而已,仅此而已…真是太好了。
赵以澜随意扫了眼系统面板,心愿那行字果然并未更改。她原本还想冒风险一试,可没想到漪漪对胡桢的感情那么深,竟不在乎他是个太监。
虽然未能试出系统的运作方式令她有些遗憾,但赵以澜心中更多的是敬佩和感动。漪漪对胡桢的感情,真叫人刮目相看。
“你想嫁胡公子吗?”赵以澜问漪漪。
漪漪怔了怔,垂下视线。她想啊,她怎么不想?她日思夜想,想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得心口都隐隐作痛。可光想又能如何?先前以为他是世家公子,她万万高攀不上,如今晓得他缺少一部分,又能改变什么呢?他跟她仍然是云泥之别,即便要找对食,以他的模样气度,也可以寻个清白的良家女子,她这样肮脏的青楼女子,又如何配得上他?
她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莹白的小手,那小手捉住她那双搅在一起的双手,似乎要给她力量。
她听到那依然有些稚嫩的嗓音道:“抬头看着我,不要考虑那些外物,单单告诉我,你想不想嫁胡公子?想,还是不想?”
漪漪抬头,目光怔怔,渐渐的,眼睛里渐渐涌上一丝希望,一丝痛意,水汽弥漫,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哽咽道:“想!我想!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我想嫁给他,我想常伴他身边,我想成为只属于他的女人,只为他一人弹琴,喜怒哀乐只在他一身!”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她的妆早已哭花,脆弱又美得惊心动魄,她呆呆望着赵以澜,眼里的光一点点弱下去,犹如绚烂的烟花过后只剩下漆黑的夜空:“可是做不到的,我…我配不上他。”
赵以澜紧紧握住漪漪的手,她锁住漪漪的目光,一字一句告诉她:“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我帮你,你定能如愿以偿。”
漪漪眼里的光刹那大亮。


第29章 为所欲为
虽说一脸郑重地答应漪漪会帮她, 可究竟要如何去做,赵以澜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她想起先前被胡桢查户口时说的话,因此还特意去寻了徐妈妈,跟她通了通气, 万一胡桢又来找徐妈妈, 总不能穿帮了。
因漪漪那看着自己的期待目光,赵以澜并未在她面前显露烦恼。漪漪倾心胡桢,若胡桢也对漪漪有心,要说服他便容易多了,可她实在拿不准胡桢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弄清楚一切…或者说无需弄清楚便能达到目的的机会第二日便到来了。
胡桢原本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来天香阁,然而这一回, 在十一月十五来过之后的第二日,他竟又来了。
当荷叶来报信之时, 漪漪正对镜梳妆, 听到荷叶的话, 她瞪大眼不敢置信:“你说,胡公子,胡公子他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