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儿十一岁,那一天很是高兴的跑回来,握着我的手轻轻地道:“娘,爹同意了,同意让我每天带你到地下的温泉室里去泡澡治疗风寒…娘!你很快就能重新下地走路了!娘!你很快就能到屋子外面欣赏我种的那株梅树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敢相信他的爹——我的老爷,竟然还肯对我这个失宠多年的妻子施以眷顾…我知道,我知道宝贝儿为此一定付出了难以想像的努力,为了他这个可怜可恨可耻的无用的娘,他,他付出得太多了…
宝贝儿用他仍旧瘦削单薄的小身体将我背在背上,一路来到那地下温泉室。他将我小心翼翼地放进温度适中的那一眼泉水中,希冀地望着我:“娘,感觉可好些了?”
我哽咽着点头:“好些了,好些了…娘很舒服,真的很舒服…”
宝贝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孩童般的笑容,坐在池边带着憧憬道:“以后儿子天天带娘来泡温泉,相信用不了多久娘就可以重新走路了,到时候儿子就带着娘上街,给娘买漂亮的衣服,买漂亮的首饰,买娘爱吃的东西…”
“你娘就是不穿漂亮的衣服,不带漂亮的首饰,也是个绝色美人呢。”一个轻佻的声音响在我们母子俩的头顶。
宝贝儿的叔叔,那个有如魔鬼的男人不知何时进了温泉室。宝贝儿一下子跳起来,挡在池边,不让这只魔鬼靠近我。
“大嫂,这么多年没见,当年的第一美人,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魔鬼笑着,推开宝贝儿,蹲在池边盯着我。
我怕极了这魔鬼,但是我不能让我的宝贝儿为我担心,于是我强撑着,冷冷地对他道:“古训叔嫂不同屋,请二叔回避。”
这魔鬼竟然笑得那般恣意,他伸手兜起一汪池水泼在我的脸上,道:“大嫂,别说你我共处一室了,便是共处一床,二弟我也不会对你这样一把骨头的老乞婆动什么念头!你还以为自个儿是当初那个清高自傲的天下第一美人儿呢?!”
没有等我有所反应,我的宝贝儿已经怒不可遏了,他用他瘦小的胳膊狠命地将那魔鬼推离了池边,魔鬼露出了他可怕的面容,他一把扯住宝贝儿的胳膊,将他扔进了最滚烫的那个温泉池中…
“不——”我嘶声尖叫,我想从池中爬出去救我的宝贝儿,可我无能为力,我那被常年风寒折磨得几近瘫痪的双腿完全用不上力气,我在池中无功地拍打着水,肝胆欲裂。
宝贝儿挣扎着想从滚烫的池水中爬上岸去,被那只魔鬼一脚又踹回池中,魔鬼让他求饶,求饶的话就放他上来。滚烫的水将他的小手小脸儿泡得通红,他硬是咬着嘴唇一声没吭。
“求求你——”我哭喊,这是我的儿子,我的骨肉,我的生命,我的一切!为了儿子,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啊——让他上去吧——”
“娘!儿子没事!”宝贝儿稚嫩的嗓音从浓浓的水气中传来,我的眼睛一片血红,我看不清任何的东西,只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掉入水中的“扑嗵”声…
我不知道那头魔鬼又折磨了我的宝贝儿多久,急痛攻心的我不知何时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里的床上,宝贝儿坐在我的床边,满脸满手满身的燎泡。
“娘,对不起,儿子又让你担心了。”宝贝儿第一句话说的竟是这个,我想抱住他,又怕弄疼他的伤,只好掩面而泣。宝贝儿啊…该说对不起的是娘啊…娘总是拖累你…娘总是看着你受伤害受折磨而无能为力…娘对不起你啊…
“娘,你千万别责怪自己,”我懂事的宝贝儿已经能看透别人的心思,他微微笑着,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害那般,“我所遭受的一切,都与娘无关啊。我是爹的长子,将来家业的继承人,就算没有娘,该伤害我的人还是会伤害我,想除去我的人也定是要除去我。娘,儿子从未恨过上苍的不公,也从未怨过命运的不平,相反,儿子很感谢老天赐给我这样一位好娘亲,娘…你放心,儿子不会有事的,儿子会好好的活着,所以娘也要好好的活着,我们活着,活着等快乐的日子到来。”
是…是,儿子,我的好儿子,我的好宝贝儿!娘一定努力活着,活着等你把快乐的日子带到娘的身边…
宝贝儿十二岁了。丰神俊朗气宇不凡。
宝贝儿的爹开始带着他出入各种生意场合,不让他说话,只让他在旁边听着,看着。
魔鬼着急了,三不五时地到我这里来极尽嘲讽侮辱之能事,我学宝贝儿淡然以对,每每令魔鬼灰头土脸败兴而去。
那一日,魔鬼让宝贝儿出外替他买东西,这一买,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都说大少爷失踪了,让人拐卖了,让人杀害了…我不信,我一点都不信,我和宝贝儿说好了都要好好活着,活着等快乐的日子到来…他不会丢下我不管,他一定会回来…
我苦苦撑着自己这个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的病躯,日日夜夜地盼着我的宝贝儿再一次跨进我的房门,再一次露出浅浅的笑容对我说着:娘,我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
我以为是自己再一次出现了幻觉,我挣扎着起身,泪眼朦胧中看到我的宝贝儿遍体鳞伤地站在床边,长高了,肩宽了,像个大人了,只有那笑容温柔依旧。
——三年,我的宝贝儿被那魔鬼找人绑走带去了蛮夷地区做奴隶整整三年,终于回来了!
我无法想像我心爱的骨肉在那样荒蛮的地方遭遇了怎样的折磨,无法想像我亲爱的宝贝儿每日每夜要承受着怎样的惊吓,无法想像我亲爱的儿子是经历了怎样的千辛万苦才得以逃脱回家…我抱住他,抱住我这个如今已经高高大大完全变成了大人的宝贝儿子,双眼□…是啊,三年来,我每日每夜除了哭还是哭,哭尽了泪水哭血水…
宝贝儿十五岁。长身玉立宛若天人。
也许是长大了懂事了,也许是经历了那三年的奴隶生活,我的宝贝儿变得孤冷疏离,令人望而生畏。宝贝儿对我依然孝顺有加,他也就只在我的面前才会露出一个十五岁孩子应有的笑容,他会用从医书上学来的按摩手法每日替我推拿,他还学会了梳女子的发髻,一天一种的为我梳头。
宝贝儿的行动开始变得神秘,时常出府。以至于他叔叔那只魔鬼派了三夫人到我这里来打听他的动向。三夫人来得很勤,后来甚至每天都来。这么多年了,她并未见老,依然美丽妖娆,只是一直没有子嗣。三夫人对我的宝贝儿也不见了当年的冷酷,每每遇见了便巧笑倩兮地拉着他的手谈家常。
当我正奇怪三夫人的转变时,府内又出了大事。
大少爷丧尽天良混乱纲常,企图□三娘,被二叔当场抓住。——这一消息几乎是瞬间传遍了整个府院。我翻身下地,就是爬着我也要爬到前院——那个听说要当着全府的人刑讯我儿子的地方!我的儿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事!这是阴谋!是阴谋!
没等我爬到那里,刑讯已经结束了。每个散出来走我过身边的下人脸上都带着惊惧之色,就连最常嘲笑我捉弄我的那几个家丁都没有停留下来多看我一眼,每个人都像被什么震慑住了心神,不敢多说一个字。
后来我知道,他们用布满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宝贝儿的背,每一鞭下去,钩起的就是一片血肉。宝贝儿始终没吭一声,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带着傲视一切超然无物的笑,他直直立着,没有皱过眉,没有弯过膝。他的气势吓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连见过大世面的管家都低了头不敢再看…
我抱着宝贝儿伤痕累累的身体,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辩解、为什么不澄清?!
宝贝儿淡淡地笑,他说:爹之所以不让三夫人怀上子嗣,是因为爹自始至终只把我当成他唯一的继承人。爹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对我遭受的磨难视若无睹,是因为爹想看一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成为他唯一的继承人。
宝贝儿,宝贝儿啊…娘只要你能好好的、不受伤害,当不当继承人又有何妨?…
“娘,”宝贝儿又看出了我的心思,轻轻揽住我,“儿子好好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要让娘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所以,儿子别无选择,既生在这样的家族,就只有去争取,争取一个能让娘过上好日子的机会!”
宝贝儿…你说得对…去争取吧…给自己争取一个幸福的后半生…娘…娘只怕…等不到了…
我这个病入膏肓的身体能苦捱这么多年全靠我的宝贝儿支撑着,如今…如今我已经再也没有力气撑下去了…我能感觉到生命在从我的身体里一点一滴的流逝,我不敢告诉宝贝儿,我怕他担心,因为我这个当娘的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我的宝贝儿在酝酿着什么,现在是最关键的时期,我不能再拖他的后腿,我要坚持…坚持…
宝贝儿十六岁,十六岁的生日。
一早醒来,府里的气氛便不同寻常的压抑,仿佛将要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我这个几近与世隔绝的屋子向来消息闭塞,然而我还是听到了一声凄绝的炮响。
——府里有人死了。
是谁?是谁呢?
我恍恍惚惚地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几个嬷嬷丫环拿来了麻衣给我穿上,我虚弱地问她们究竟是谁没了。一个小丫环抹了抹眼泪,低声道:“是…是老爷。”
老爷?——老爷?——是那个丰姿盖世智慧无双、曾经爱我爱得追到塞北、跪在烈日下整整七日、打动了我的心将我娶回家门、不到一年便弃如草履的那个男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的心中一片空白…事隔若许年,很多当年难以理解的事我都已经想得通透,我不怪他的始乱终弃,因为那时上门向我求婚的他是如此年轻,如此纯真,他真心的爱我,却无力反抗家族的压力…他要继承他的家业,他必须冷酷无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所以为了保全我,为了让我不受到那三夫人的迫害,他狠起心将我送到了这冷宫一般的屋子里,若不是如此,我只怕在三夫人那里连一个月都活不过去…我也不怪他对自己亲生儿子的冷酷无情,因为他知道,只有经得起残酷考验的人才能当得了这偌大家族的继承人,若连一点点心灵创伤都承受不起,若连一点点□折磨都熬不过去,还怎么在龙潭虎穴般的深宅大院内生存?还怎么在险恶万分的商圈中翻云覆雨?所以他才放任三夫人和二叔对自己的儿子恣意□,而他始终只是不动声色地暗暗维护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所有的事都一清二楚,三夫人与二叔的奸情,二叔的野心,他什么都知道。他之所以一直未曾出手,是因为他在等,他在等自己的亲生儿子成长起来,等自己的亲生儿子横空出世,等自己的亲生儿子真正可以掌控一切傲视群仑…
而我与他…今生注定只能沦为这偌大世家的牺牲品…无法享受天长地久,无法得赐寿终正寝…还好,还好我们还能落得个同年同月同日死。
直到此时此刻我方才发觉,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我依然深爱着他…很爱很爱他…
“大夫人!大夫人!”丫环在我耳边叫,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应。我的气息在口鼻间游移,随时可能收拢不住而就此命归黄泉。
“少主来了!”门外有人叫。
少主…不是大少爷了?是少主!是少主!我的宝贝儿…他…他做到了…
十六岁,是惯例的公布下一任继承人的时候。宝贝儿的叔叔若要夺权,只能在今日发动家变。——所以,所以这魔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当他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他的侄子,我的宝贝儿,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自己一直暗中培养的外部势力一举攻陷魔鬼城池,所有的毒瘤被拔除,所有的党羽被剪断。他的叔叔被责令一文钱不许带走地永远赶出府去——宝贝儿对他已是仁至义尽。那位三夫人,他那当宰相的爹因被人举报私自聚财放贷,触犯了朝廷不许官家从商的法令,被革职回家养老,大势已去的三夫人自缢而亡。
如今我的宝贝儿成了少主——成了天下第一堡的堡主,他做到了他对我许下的承诺,他带来了快乐幸福的日子给我。
“娘!”宝贝儿跪在我的床前,那对永远清澈透亮的眸子里竟然第一次划下了泪水。
别哭…别哭啊宝贝儿…坚强如你怎么可以在当上堡主以后还哭鼻子?那样数不清的苦难你都可以微笑面对,怎么、怎么在娘即将跟随你爹而去的时候,你反到哭了呢?
“娘…你要坚持下去啊娘!你还没有过上儿子带给你的好日子呢娘!”我的已经是个大男人的宝贝儿竟然哭得像个孩子,一声声地叫着娘。
上天有多么的不公!它对我的儿子何其残忍!过去的十六年来日日夜夜不间断地折磨他的身心,又在他十六岁生日的这一天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宝贝儿…我心爱的宝贝儿…娘多想再继续照顾你、守护你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儿子,我的宝贝儿,娘又一次要拖累你受伤害了…娘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娶一位好娘子,好好疼她,爱她,就像你对娘一样…
“娘——”宝贝儿紧紧抓住我的手,声音嘶哑。
他的手好大…是啊…他已经十六岁了…是个堂堂的男子汉了…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口口声声地叫他“宝贝儿”了…尽管他在我心中永远是那个有着暖暖笑容的天真可爱善良的小男孩儿…
“好好活下去…”我学着他平时的样子,努力浮上一抹微笑,“我的好儿子…我的悠远…”
悠远悲痛欲绝的脸是留在我生命中最后的一抹景像,这张脸是如此的英俊完美…他真的,真的是个美男子呢…那位冥冥中注定能成为他挚爱的女孩子…请你…请你一定要让悠远幸福…
一定。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殷天鸿给我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之后就拍拍屁股回我给他安排的客房去了。丫走的时候心情很好,因为我告诉他:悠远的幸福只有我能给,而且,我给定了。
剩了我自己依旧躺在大石头上看月亮。离我不很远的那间客厅里仍然亮着灯光,两个与我密切相关的男子正在里面秉烛夜谈。
云淡风轻,月明星亮,多么美的夜色。
想想自己之前的一切忽然觉得可笑,什么肩伤,什么寒毒,什么失贞…这么一点点微薄的痛楚竟能让我费尽思量徒断肠!
嗳,平时最看不起顾影自怜的人的我,几时竟也成了顾影自怜的人?!比之真正的大悲大痛,我的经历已经是足够的顺利、足够的美好的了!我还在怨什么怕什么犹豫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心于爱中不晓爱!
活着吧!好好活着!敞开胸怀接受生活给予的一切,放松心情看淡命运的曲折!我还是我,打不倒的叶水吟!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寂静的夜里,一道破锣般的嗓子惊起沉睡的雀儿无数,引来了我的八大金刚,招来了家丁丫环嬷嬷,抬手挥散他们,我继续自得其乐庆祝心灵解脱。
不知不觉在这柔和的月下沉睡过去,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也不晓得是被哪位帅哥扛回来的,窗外初日已升,我梳洗过后,换了身崭新的衣裳,精神抖擞的开始了新的一天。
柳碧暖没有下来吃早餐,显然还在生柳大冰块的气。殷天鸿则不管三七二十一,该吃吃该喝喝,还时不时的用目光挑衅一下他的未来大舅子。不理会这两人的眉来眼去,我和云悠远各自专注吃饭,吃罢撤去碗筷,端上茶来,方开始话入正题。
“两位,昨儿晚上都商量什么大事了,可否透露一二?”我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儿道。
那两人都未吱声,云悠远微笑,柳碧寒深沉,一起望向我。
——呃,显然昨晚是在聊我来着。据我推测…有可能是在我的“归属”问题上展开了热烈的磋商与讨论,最终仍未达成统一认知…
审时度势,我认为现在继续这个话题显然不是好时机,所以决定立刻进入下一话题。
“那个…哈!咱们三家都是做木制品生意的哈!虽然私下关系不错,但是在生意上终究还是对手。以前的事就不提了,我只希望以后咱们三家能够在生意上达成一些协议,比如价格方面,需要有一个底限,肆意降价不但自己赚不到钱,对整个木制品市场也有极大的负面影响,如果当朝最大的两家木商云家堡和柳家寨都把价格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的话,相信每个人的生意都会好做一些的。——不知道我这个提议两位当家的认为怎样?”我笑眯眯地望向这两人,表面上我是打着保护市场安定的大幌子,其实是怕自己的梦穿刚刚起步,这两个家伙如果还用价格战较劲,最吃亏的人可是我老人家!
我的这点小心思两个家伙岂会不知,不禁同时点头道:“可以。”
我心叫声哦也,连忙道:“好,既然两位当家的都同意,那就这么说定了。其实中原木业的价格体系已经很成熟了,咱们不妨就遵循这个标准吧!”
前一阵柳碧寒又是上新品又是降价的,让云木阁的买卖着实损失了不少,这柳大冰块从一开始就同云悠远处于敌对状态,虽然我还没有摸清这其中的隐情,但是他肯为了我暂时放下与云悠远的过节,也真是做出了不小的牺牲了。不过他通过新品和降价成功打入了中原市场,也算是达到了他最初的目标,从此以后中原木业便不是云木阁独霸天下了,现在多了个柳家寨,将来还会有我梦穿,三足鼎立,大势所趋。
商品价位达成了统一后我们三家之间便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了,以后要比的就是质量,新意和促销手段了。若论质量,柳碧寒的优势在于自产自销,云悠远的原木是从孟员外处进的,成本上就比较吃亏一些了,但是云木阁的木匠手艺却是最好的,这又高出柳碧寒一头,两人算是在这一方面打了个平手。而我嘛…嘿嘿,虽然和孟员外合伙也相当于自产自销了,但是我的工匠现在奇缺,商品质量上一定会大打折扣。我的优势就在于新意和促销手段,但是促销手段没有专利权的保护,只要别人学会了一样可以用。所以只有新意,我的新意才是我能够在这两个男人的天下中掺一脚的资本。
低着头自己在心里权衡了一阵,认为应该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却发现这两个人都定定地正望着我看,不觉一愣,连忙望向一旁的殷天鸿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殷天鸿好笑地道:“小叶子你又想到了什么好事?表情很奸诈呢!”
呃!失误失误,一时兴奋忘了好好管理一下自己的表情了。我干笑两声,道:“那个…我没有什么事了。天气不错,我要出去走走,几位慢聊!”说罢起身就要往外窜,却被柳碧寒一把握住胳膊,沉声道:“小叶,我有话对你说。”
…咦?有话要说吗…也好,我正好也有话要对你说。我点点头,望了望云悠远,他微笑着冲我略一颔首,我便像吃了定心丸儿似的跟着柳碧寒出得客厅。
沉默着在树荫下走了一阵,柳碧寒方沉声开口:“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嗯,决定了。”我声音虽低却语气坚决地道。
柳碧寒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低声轻道:“抬起头,看着我。”
我深吸口气,抬起头看向他,我不会再避开他深情的眼神了,不会再畏惧他炽热的情感了,因为我从始至终所喜欢的,只有一个人,他身着白衣,淡定优雅,知我懂我,不拘不纵。
我迎上的是一对苍凉怆然的眸子,心中不禁揪痛,低声道:“对不起,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谢谢你对我付出了这么多,我…我会用另外的方式报答你的。”
柳碧寒牢牢望着我,过了许久许久,忽而轻轻的一声叹,道:“一切都是我自愿,你何须道歉,何须报答?…今日下午我又要动身去视察店铺,碧暖暂时还托你照顾了。”
“好…好的。”我连忙点头,忽然被他捧住了脸颊,深深地道:“我以为我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得到你,想不到终究还是因为不愿令你伤心为难而放弃强制。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我会等你。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直到我死。——你记住了。”
“你这是何苦?”我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硬声道:“就算你我做不成情侣,做朋友、做兄妹,难道不好吗?朋友兄妹也是可以一生一世的啊!你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天底下比我好的女人多着是,你又干嘛非认准我一个呢?你应该尝试着去接触接触别的女…”
“够了!”柳碧寒突然一声沉喝,眸光冷冽地瞪住我,“别再对我说别的女人!否则后果由你自己承担!”
我吓得连忙捂住嘴拚命摇头,他这冷面阎罗的样子我想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不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