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堡临时堡主?这句话一出让我们几个都愣住了,我偷眼瞟了云清一下,见丫一脸淡淡地表情,看不出任何蛛丝蚂迹。
“临时堡主?那云世侄他?”孟员外问道。
“悠远这一阵子出门在外,将堡中诸事托由小侄来照管。”殷天鸿笑道。
孟员外看了我一眼,我微一点头——这殷天鸿和云悠远不是一对儿断臂小山吗?!那么云悠远把自个儿的家托给殷天鸿管是很正常的,生意上的大事姓殷的也应该可以做主。
于是孟员外便说道:“既如此,世侄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殷天鸿笑道:“现在柳家寨的货品几乎是平于其成本价出售,甚至有可能比成本价还要低。倘若我们中原所有木制品商行都压到这个价位,时间一久,能存活下来的恐怕只有你我两家,因此小侄以为,不能以降价的方式去跟柳家寨硬拚…不知世伯如何认为?”
孟员外点头道:“世侄与老夫想到了一处。降价不仅不能使我们占到上风,反而会使中原商业大伤元气,此路不通。可是,若不降价,我们势必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卖不出货去,不知对于此点,世侄可有良策?”
殷天鸿笑着望向我,道:“小侄愚钝,想听听叶当家的看法。”
我翘着二郎腿儿道:“世侄不必自谦,虽然人笨些,只要努力,还不至于无可救药。”占了嘴上的便宜后,我也严肃起来,坐直身子,道:“如果柳家寨长期以这个价格经营下去,中原的市场迟早会疲软,百姓的购买欲也会下降,如果中原商号都跟着他降价,正中了他的奸计,一旦百姓不再买货,整个中原市场一下子就会萎缩,正达到了他们搅乱市场的目的。而他们仍可以借着自己在塞外稳固的市场一路高价卖货,借机敛财聚富——恐怕这才是他们这一次的真正目的。所以,我认为,我们一是要联合中原其他商家坚决不降价,一是要想办法打入塞北市场,断了柳家寨的后路!”
殷天鸿眼神里带了抹赞赏望着我,道:“叶当家的所言极是,据在下所知,叶当家在全国各地的各大商铺已经在联合其他商家进行不降价一事的洽谈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进入塞北市场。不知叶当家的可有了具体方案?”
丫的,这个云清!果然是内奸来的!——算了,反正就算他不把此事报告给姓云的和殷天鸿,这二人迟早也得知道,毕竟他们的商铺也是遍布全国,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察觉。何况一旦真的要和他们联手,这些事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虽然这么想,心中仍是气不过,忿忿地瞪向身旁云清,却正对上他那对黑黑的眸子,像沉在盛着清水的白瓷碗里的两粒黑琥珀,有些清冷,有些疏离,但若他用这对眸子专注地望着你,又会令人觉得很是舒服,情不自禁地被它们所吸引。
透过眼睛可以看到人的心灵,云清的眼睛清可见底,然而他心中所想为何我却无法窥得。——他…若非是个极单纯的人便是个心机细密、深不可测的人,若是后者,那将是非常的可怕。
一桌子人等着我说话,却发现我不知为何盯着云清失起了神,而且似乎还有要长时间失神下去的迹象,坐在我另一侧的平安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我一脚,“哎哟——”我正要开骂,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就势道:“有主意了!”
所有人立刻来了精神,齐齐望向我,等着我继续往下说。可我哪有什么主意啊!眼珠子骨碌乱转,几乎快飞出眼眶子了:“这个…那个…另外一个…还有一个…”
“当家的意思,是要去塞北实地考察一下吧?”云清忽然一笑,帮我解了围。
“对!对!——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塞北了?!我瞪大眼珠子望着笑得风清云淡的云清,突然有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好!在下也正有此意!不如我们便一同上路罢!”那厢殷天鸿突然一拍桌子,吓得我回过神儿来:“什么一同上路?你、你也去?”
“对啊,既然是合作,在下又怎么能让叶当家的一个人辛苦呢?自然是要陪着叶当家的你一同去视察塞北市场,然后根据实地情况制定一套可行的计划,将柳家寨一举拿下!”殷天鸿笑得更是天真可爱,让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事先就同云清商量好了。
“我…不…”我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推脱,就听得孟员外道:“也好,只咱们坐在这里空口说白话确是不可靠,必得实地调查一番方能制定出万全方案!我原就想着让平安去塞北看看,谁知了之她有了身孕,只好有劳小叶你亲自去一趟了!”
“什么?!了之有喜了?”我愣愣地望向平安,“真的?”
平安嘿嘿笑着挠挠头,殷天鸿和云清连忙起身道喜,平安高兴的还礼。
“你丫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跳过去揪住平安前襟。
“了之不让我告诉你,怕你不让她去作坊了…”平安作了个求饶的动作。
“你丫的!你怎么当夫君的?把了之累着怎么办?立刻把她给我揪回家去!”我使劲摇晃着平安。
平安苦着脸道:“当家的,了之她只听你的,要揪你去揪去!我可不想被罚睡地铺!”
“嘿!常常被罚睡地铺还能这么快正中靶心,命中率够高的你!”我开玩笑地用肘子撞撞平安的胸脯,平安咧嘴一笑:“那是!”
我回过头来望向殷天鸿,却见他和云清脸上都挂着古怪的表情,不知道是见了鬼了还是偷吃了屎了(阿弥陀佛,原谅这野女人吧…),不顾多想,我宣布道:“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出使一趟塞北吧。你们两个,”我一手指着殷天鸿一手指着云清,“负责准备起程事宜,我还要一个漂亮的丫环,一个英俊的家丁路上跟随伺候!”
“要丫环和家丁干什么?”平安问。
漂亮丫环是伺候我的,英俊家丁是养眼用的。当然,话可不能这样说出来,我答道:“漂亮丫环是养眼用的,英俊家丁是伺候我的——走在外面也气派不是?!”
殷天鸿忽然坏坏笑道:“三日后启程。——在下还真有点期待这次的旅程呢!”
咦?他期待什么?
我一定是中邪了才会答应在这酷暑时节去什么塞北!我窝火啊我!我郁闷啊我!躺在马车里被窗外热风熏得昏昏欲睡,我简直就想从此一睡不醒。
云清说此去塞北路途遥远,雇豪华马车太引人注目,所以我们雇的是普通马车,每辆马车里塞三个人正正好,于是乎,我就和殷天鸿云清挤在了一个车里,前面那一辆里塞的是一个管事的和两个小厮,没有我想要的漂亮的丫环和英俊的家丁,因为殷天鸿大言不惭地说想要养眼看他就可以了。
我们是轻装上路,每个人除了带几件随身换的衣物外就是在第三辆车里放上为了以防万一露营用的一些物品。一行三车沿着官道向北而行,遇店住店,遇村宿村,旅程极度无聊。
我们的车厢内铺着厚厚的几层毯子,毯子上面是好几张苇席,苇席上一张矮矮的小方桌和几只小靠垫,小靠垫上是两个男人,男人的手上正捏着围棋往小方桌上的棋盘上放。
虽然一开始我还努力保持了几天穿越时光大当家的沉稳形象,然而天天窝在马车上无事可作的现状彻底将我的伪装粉碎,一声凄厉地哀嚎过后,某人原形毕露了。
“无聊啊——啊——啊——”我在苇席上狠狠地打着滚儿,然后再突然像死狗一样地一动不动。
殷天鸿好笑地伸出一只长腿踢我的屁股:“不如你我来下一盘,让在下也见识见识叶当家的实力?”——这小子!通过几天的接触发现我是个“异类”之后,行为举止也开始放肆起来,有被我同化的迹象。
“那玩意儿我不会!”还真把我当万能女主了。
“那我看你还是睡觉好了。”殷天鸿毫不客气地一脚丫子把我掀了两个骨碌,叭叽一下子贴在了马车壁上。
“你丫的!”我噌地爬起来,卷巴卷巴袖子冲过去,一屁股挤开殷天鸿对面的云清,道:“今儿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棋王!——五子棋会不会?”
“不曾听过。”殷天鸿嘴角坏笑眼角好奇地望着我。
“这样…这样…明白了吗?”我把五子棋的下法和规则讲了一遍,两男人看上去都挺感兴趣的样子。
“来,下一盘!”殷天鸿跃跃欲试,这比围棋好玩儿多了,每盘耗时也短,不用掏心挖肺地苦思棋路,绝对是居家旅行、郊游野炊的必备游戏!
“这么着,头三盘先让你练练手,从第四盘开始,谁输了谁就得挨罚!”我阴阴笑道。
“好!怎么个处罚法儿?”殷天鸿被挑起了莫大的兴趣,兴奋得一张脸都快凑到我的脸上来了。
“云仔,笔墨在咱们车上放着呢吧?”我问云清,云清点头,从身后一只小箱子里取出一只毛笔和用小竹筒装的磨好的墨汁。
“云仔?”殷天鸿将眉毛挑得十分恶趣味地望向云清,看到云清一脸的无表情,突然就笑喷了。
我抓住时机,趁他顾不上反抗伸腿过去狠狠踹了他十几脚,然后道:“谁输了,就要让赢的人在脸上用墨汁画一笔。敢不敢玩儿?”
殷天鸿坐正身子,笑道:“你就等着被我在脸上画乌龟吧!”
说着两人就摆开阵势,你来我往你追我堵,前三盘殷天鸿都输了,不过这小子的确聪明异常,没几盘就完全抓住了窍门儿。渐渐地,我的脸上爬了一只乌龟,他的脑门顶了一只猪头,我长了络腮胡子,他架了黑框眼镜,我有了熊猫眼,他成了麻子脸,当我在他脸上写下“淫”字的最后一笔时,我的脸已经把他逗得前仰后合几乎断气儿。最后,当我把镜子递到他面前让他自行欣赏时,丫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做为报复,他把镜子还给我让我也照照,然后两声大吼传出数百米:“停车!”两道身影争先恐后地挤下车去,用路边溪水扑啦啦地狠狠洗了一通脸,方才回至车中继续旅程。
中午的时候我们在路边一所茅店内打了个尖儿,补充了些食用水,下午再度上路。这吃了饭就犯困哪,三个人在车厢内各寻角落各摆姿势,集体梦周公去了。
醒来的时候日已西沉,一睁眼就对上云清的脸——咦?啥时候枕到人家的腿上来了?我连忙坐起身,手背抹去嘴角尚未干的哈剌子:“到哪儿了?”
“还没有出福临省。”云清抽出自己显然已经被我压得有些麻的腿,抻了抻裤腿上的褶子。
殷天鸿懒洋洋地倚在矮桌旁摇着纸扇喝茶,冲着我促狭地眨眼:“想不到小叶的睡相如此可爱,脸红得像小苹果,只是…手有些不太老实,四处乱摸…”
啊?不、不会吧?难道我潜意识里也这么好色?睡着觉还吃别人豆腐?我望了望云清及他那条修长结实的腿,不禁狠狠地掴了自己脸蛋子几下——哎呀哎呀哎呀!(难为情了吧…)我怎么睡得那么死呢!白他妈的摸了!(…-_-|||)
这时候听得外面赶车的道:“几位爷,前边儿就是清凉城了,今晚就在城里找个客栈住下罢?”
殷天鸿道:“好。”
赶车的挥起鞭子一路向着清凉城冲去。
清凉城是一座中型城市,虽然没有文安城繁华,倒也是一派车水马龙的喧闹景象。找了家客栈落脚,吃罢晚饭洗了个澡,我拉着云清上街想逛逛夜市,偏偏那殷天鸿像狗皮膏药似的非要粘着一起去,只好一行三人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夏天的夜晚古人没有电视可看,所以都跑到了大街上来溜达,以至于城内的夜市异常火爆,各类大小买卖家挑灯夜战,有时候半个晚上的收入比一白天挣得还要多。我们三个沿着街边随着人流且走且看,不多时就发现了有些不大对劲儿:这大街上除了逛夜市的人,竟然还有大批的叫花子沿路乞讨,除了老弱妇孺以外竟还有一些青壮年。
——难道这里是丐帮的总舵?可没听说作者要改写武侠剧啊…我狐疑地望望云清,云清沉声道:“近日江南江西一带连降暴雨,防洪堤坝决口,淹了万顷农田,朝廷紧急迁移当地百姓,这些人无家可归便四处流亡,想必他们就是从灾区过来的。”
“哦…”我点点头,这洪涝灾害自古有之,在现代依靠高科技的力量仍不能根治,更别说古代了。“那朝廷为什么不放粮赈灾?”
殷天鸿接口道:“人多米少,就是把国库搬空了也未见得全都救得过来。何况这些人家中田地已毁,若想重建又岂是一两年间的事,一时还能救得,时间长了国家也承受不了。”
一边说一边走,前面的难民逐渐多了起来,许多人都在墙根儿处坐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也有趟着的,脸上蒙块儿破布,仔细看去…竟然、竟然是死人!
我不由自主地握住云清的手,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死去的人我这还是头一次,那些人静静地躺在地上,像睡着了一样,可是在他们身上不停飞旋着的苍蝇们却在告诉人们,这些身体已经没有了生机。
云清紧紧握了握我的手,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天气虽热却没有丝毫的汗意。过路的人看见这些死去的难民,无不掩鼻疾步而行,也有少数丢下几个钱后就飞快地离去了。——不能怪这些人,天气如此炎热,尸体摆在这里很容易滋生传染病,如果再不掩埋的话,很可能会暴发大规模的瘟疫。
我拉着云清和殷天鸿离开了这里,没有丢下一个钱。钱,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否则真的成了为富不仁的黑心商人。但是,管,也要管得巧,我虽不是黑商,但我是个奸商。
刚才走得太快以至于出了一头的大汗,我四下里打量有没有茶水摊子,谁知一抬头却被我撞见了一间柳家木铺!因为我提前守住了自己的老窝,所以这柳家铺子一直没能打入文安,我也一直没机会到对方的铺子里私访一下,今儿倒是个好机会,我冲殷天鸿和云清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随即推门进铺。
铺子里头一个老板俩伙计,仨人儿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着扇子喝着茶水闲聊天儿,一见我们进来了立刻起身相迎,那老板满脸堆笑地哈腰道:“三位老板,想看看什么货哈?”
“家具,桌椅。”我道,“在下才刚买了套宅子,正缺摆设,老板这里有什么好货色尽管取出来我看。”
“好,好,您里边儿请!”老板忙从柜台后绕出来,一打后屋的门帘儿,现出内厅来,“内厅是陈设间,您几位里边儿请,这里头的摆设家什是应有尽有,而且价格绝对是全国最低!”
我们三个迈进厅去,但见满厅都是各色木料打的桌椅床柜,果真是够齐全够漂亮。我假意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店老板在我耳边儿不住地给每件货品报价,我一听,件件都比我们梦穿和云家堡的要便宜近十倍,我这火呼呼地直撞脑门。
我故意把厅里的每件家具都看了个遍,那老板也把价格说了个遍,直说得他嘴皮子起泡脑门冒汗。末了,我假意皱眉道:“老板,你这里的价格倒是真不贵,但是家具的式样嘛…不太合在下心意。”
老板张着嘴呆了半晌,道:“不知公子是想要什么式样的家具呢?”
“式样嘛,我倒是可以给你画出来,但是…你们家只卖成品不帮人订做吧?”我问道。
“做,做啊,订做的家具价格和成品是一样的,只看木料用的多少,要是用得多了就稍微加点儿钱,就是加也加不多,您尽可放心!”老板连忙笑道。
“哦?那木料是我自己提供呢还是贵店就有原木料呢?”我又问。
“我们小店虽然没有,但是我们柳家的作坊里却多得是!”老板笑道,“而且全是塞外运过来的好木头,结实防潮,不易变形,比中原的木质要好得多呢!”
“哦?是吗?”我假意笑起来,“老板你嘴上说得是这么回事儿,可是我把图样交给你后,天知道你是拿什么木头唬弄我呢!”
老板呵呵笑道:“这一点您放心,我们柳家的原木上头都盖着碗大的戳儿呢!印的是‘塞北柳家’四个字,这戳儿可是在塞北林场造原木的时候盖上的,任何地方任何人也仿冒不了!您若是不信,等我们做好以后,先不上漆,您先看看木头上有没有戳儿不就知道了?”
“唔…这是个好方法,”我心中已经了然,于是笑道:“既如此,过两天我把图样着人送来。”
老板连忙说好,点头哈腰地将我们送出店来。
“怎么,小叶,你已经有办法了么?”殷天鸿试探地笑问。
我问他道:“你可知道这清凉城里是否有云木阁或是梦穿的铺子?”
殷天鸿笑起来,道:“堂堂梦穿的大当家,连哪个城有没有自家铺子都不知道?!你这当家的是怎么当的?”
“少罗嗦!到底知不知道?”我瞪他。
“前面那条街的拐弯处有咱们家的铺子。”云清忽然开口道。
“咦…你怎么知道的?”我怀疑地望着他。
“从当家的你让我接手之后,我就把咱们家所有的铺位及经营状况都了解了一遍。”云清淡淡道。
我靠!丫简直就是人肉电脑!我钦佩加嫉妒地又瞪了他两眼,道:“走,去咱们店里坐坐。”
梦穿的店里与柳家的店相比起来冷清了许多,厅内几乎就没摆着什么货,可见这一阵儿的生意被柳家顶得十分难做。店面老板自然不识得我们,才起身要介绍产品,被我挥手制止:“把你们上头管事儿的找来,就说叶水吟来访!”
店老板还没答话,旁边的小伙计不干了:“你是谁啊?!想见我们管事儿的就见啊?!瞧你那寒碜样儿!想骗吃骗喝啊?告诉你嘿,你从这儿出门,往左走,看见没?第三个屋子,管饱你吃个够!”
我们仨探出头去找那第三间屋子,见屋墙上大字写着“茅厕”两个字。
殷天鸿当场笑崩了:“…哈哈…管饱…”
我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理他,指着店老板怒道:“你手下的人平时就这么狗眼看人低?这买卖能做好才怪!把你们管事儿的…”
云清适时接口:“刘三。”
“对,刘三,把刘三那小子给我叫来!”我吼道。
那老板是个有心计的,一看我们这架势不敢怠慢,连忙跑至后楼去叫那刘三,等刘三来时把我吓了一跳,刚才还管人家叫小子呢,分明是个白胡子老头儿,手里还拄着个崩白的白拐棒棍儿。
我虽然不认得刘三,但刘三却认识我,当初跟孟员外的木铺合并的时候,所有外埠商号主管都赶去文安参加会议,当时人太多,我也没注意其他人,但是“其他人”肯定都知道我。这刘三一看是我连忙过来拱手,我们三个也连忙回礼,刘三慌道:“不知当家的大驾光临,犬子无知,还请当家的饶他这一回!”
原来那让我吃屎去的小伙计是他家儿子!他妈的!这亏我岂不是白吃了?我冷冷道:“刘主管教子有方啊,只希望咱铺子的生意也能做得像令公子一样虎虎生风!”
“哧…”殷天鸿忍不住又笑,我翻了一记大白眼给他。
“不知当家的这次驾临有何要事?”刘三点头哈腰一脸赔笑地把我们迎进内堂,奉上茶来。
一听这话,我立刻将刚才的“吃屎事件”抛开,正色道:“刘主管,明天一早你就找人去前街那间柳家木铺里给我打探打探,看看他家出不出售成批的原木料,切记莫要让对方察觉!另外,再给我联系一下本城所有的木制品作坊,问问他们缺不缺人手,列个详细的名单。再有,着人去米店买上一千斤大米一千斤面,暂时放在咱们店里,等我后面的消息。”
我说一句刘三应一句,也不敢多问,临出门前我还狠狠踩了一脚他儿子,他儿子低着头强忍着不敢吱声,这才算让我稍稍解了口气。
回客栈的路上,殷天鸿向我笑道:“想不到叶当家的你还蛮有爱心的,买米买面是打算帮助灾民吗?看样子我云木阁也不能落后啊!”
我冲他招招手,示意附耳过来,他便弯下身子把耳朵伸到我嘴边,我低声道:“吃屎去吧。”
“哈哈哈哈…”殷天鸿再次喷了。
第二天,刘三把消息给了过来,那柳家木铺果然也出售成批的原木料。我立刻让云清去当地的鹰局发信给全国各区总管,让他们着人冒充别家木铺去大肆购买当地柳家木铺的原木料——全国统一行动,就算柳家寨的人有所察觉,那也是一两天以后的事了。购得木料之后送到作坊里,全部做成马桶。而像清凉城这样的离灾区较近的地区,除了做马桶之外还要做棺材——无论是马桶也好棺材也好,一律不许上漆,而且必须把印有“塞外柳家”的戳儿做到桶身或棺材的外面,让人能够一眼看到。凡是有灾民的地区,各总管从柜上支取一千两白银,全部买成大米白面,另做数条大红条幅,上书:支持朝廷赈灾,梦穿愿尽薄力,凡本城梦穿店铺皆有米面供应灾民,请路过乡亲代为转告——所有条幅都挂到街上人最多的地方,务必做到人尽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