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温大少依旧去了铺子里看生意,一晌无事。待黄昏将近时方从外面回来,正遇见冷落在抱云楼外闲立,两人说了几句便上了抱云楼,直到晚饭时温大少才回了白梅院。
破天荒的,自打纳了诗情为姨娘之后,温大少今日头一回没在东厢下榻,而是在自己的正房卧室里睡下,并且…也未让画意跟去伺候,只叫琴语和棋声服侍着梳洗了便早早熄了灯,惹得画意在东厢房里不住逼问明月夜昨晚是否做了什么对温大少不好的事。明月夜只道那小子不过是因为和个“女人”同床共枕又不能做什么实事儿难以忍受才分房睡的,因而也未曾往心里去。
第二天起来温大少早早便出门去了,直到夜里方才回来,回来后又直奔了正房,梳洗过后熄灯歇下。画意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儿,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阵实难睡着,便起身趿了鞋子踱至窗边,月色下望着正房紧闭的窗子出神。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正神思恍惚间忽见那窗子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露出了温大少修眉微皱的脸来,一对眼睛正望向东厢这边,两下里便对上了目光。
见温大少那里微微一怔,画意知道已被他看见,避是不及了,只好垂了垂头行礼示意。温大少便在暗影里看着画意,目不转睛。画意心下觉得奇怪,回望过去,白白的月光洒进那厢的窗棱子里,温大少只穿了绸制的中衣,夜风中带着几分清冷。他的脸上无甚表情,只是静静地这么看着画意,以至将画意看得甚至有些怕起来。
画意犹豫着是要走过去还是转身躺回床上,然而她的心思被温大少看了出来,便冲着她招了招手。画意轻手轻脚地出得门去,温大少替她开了正房门,等她一进屋便又将门闩插上了。外间并没有伴寝随唤的丫头,温大少这两天是独自在这正房睡的,这令画意更是觉得不太对劲起来。温大少转身进了里间,画意顿了顿,走到里间门口立了住,轻声地道:“少爷唤小婢有何吩咐?”
温大少在床沿坐下,而后随手一指床头椅子,道:“坐那儿,陪少爷说说话。”
画意有些犹豫,站着未动:“少爷,已经这么晚了,明儿还要去铺子里,先睡下罢,有话明儿再说可好?”
温大少笑了一声,道:“怎么,我的话现在不管用了?”
“不敢,小婢错了。”画意咬了咬唇,慢慢走到那椅子上坐下。
温大少便看着画意,半晌没有说话,画意垂下头,心中总有些不安,只觉得眼前的温大少似乎同以前变了个人一般,尽管脸上仍带着笑,可却丝毫感受不到那笑容里的暖意。
时间便在这满是压抑的静默中一点一点流逝,窗外露水滴沥,愈发令这夜静谧得让人心惊。画意只觉得仿佛大半生的时光都在这静谧中过去了,窗外寒意袭来,令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画意,”温大少终于开口了,画意的一颗心却反而提了起来——今日的温大少实在有些不同寻常,甚至…有些可怕。“你觉得少爷我这个人,怎么样?”
画意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平声静气地答道:“少爷是主子,小婢是奴仆,不敢妄自议论主子。”
“放心,我不会怪你,你直管说就是。”温大少淡淡一笑。
“少爷是个好主子。”画意答道。
温大少笑了一声:“仅此而已么?”
画意垂下眼皮:“一个‘好’字足矣了。”
温大少笑起来,语气却极淡:“你说话还是这么滴水不漏,我倒是好奇了,以你这样的年纪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究竟是哪个师父才能调教出这样的好徒弟呢?”
画意没有吱声,只是垂着头。
温大少待了半晌才又继续笑道:“我很感激你,画意。若不是你,我现在只怕还在做着那个缩头乌龟似的纨绔少爷,是你帮我得到了我应得的东西,也让我享受了几日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画意仍是一动不动,只是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温大少看了她一阵,忽地长长地吁了口气,笑道:“一度我曾认为你是上天派来帮助我的,心想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幸运,甚至很有几次晚上躺在床上还在为此感谢过上苍。…很愚蠢,是不是?”
画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最怕发生的事来了,心头针扎般地疼。
温大少黑暗里的那对黑眸盯住了画意,慢慢地继续道:“自从家母过世以后,我本以为这世上便再也不会存在‘信任’这个词——温府偌大一个家,我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人、没有一个敢信任的人,就这么孤独惶恐地过了若许年,直到那一天…那个被上苍派来的姑娘出现在我的身边。”
“你不会想到我下了多大的决心、经历了怎样的矛盾才将我的信任毫无保留地交出来的,”温大少边说边笑,只是唇上的笑意却愈来愈凉,“我这个人毛病很多,心软就是最大的那一个。有时还会犯傻——我认为既然要信任,那就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彻彻底底地信任——所以我就当真办了件傻事,把我那除了给予过家母之外的信任,完完全全地给了那个姑娘。”
说至此处,温大少忽地一伸手攫住了画意的下巴,强令她抬起脸来与他对视,画意被他捏得疼了,微微蹙起秀眉,眼中望见的是温大少冷冷的面容。
第62章 你伤我痛
“姑娘,你告诉我,你把我的信任放在了何处?”温大少眼底带着讥嘲,“是踩在了你那小小玉足的下面么?还是早早就扔在了什么肮脏的角落?或是,你根本对这东西就不屑一顾?我在床上感谢上苍的时候,你却在床上好笑得要死罢?这么个傻小子在你那小手上被玩儿得团团转还感激得五体投地,是不是足以取悦到你了?喔…也许还不够,我还没有爱上你,这大概是你计划中的一个缺憾罢?那我是不是应该报答你、尽快地爱上你?”
画意看着温大少,没有分辩也没有动,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喜欢的男人。
温大少一向最欣赏画意的沉静,可今日这沉静却令他感受到一种莫大的讽刺,他挑起唇角,笑得轻浮且放荡:“好个小画意儿,你知道爷我最喜欢你什么,如今就做出这副样子来,真是让爷心里痒痒——好得很!今夜爷就报答报答你,明儿扶你做姨娘,遂了你的心,可好?”
画意起身想要逃开,却早被温大少一把攥住了胳膊拽了回来,踉跄着跌在床上,还未等爬起身便被他俯身压住,两只手牢牢地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贾茗是谁?江南月城人么?”温大少居高临下地盯着画意的眼睛边笑边问。画意无言以对,她知道是冷落将她的身份告诉了温大少,且冷落必然也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她的身份是假,由不得温大少不信。
“画意呢?画意又是谁?上苍派来帮我的?”温大少唇畔的笑容愈发地冷,双手将画意的腕子几乎都要捏得断掉。
画意疼得皱起眉,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偏脸看向窗子——她怕声音太大会被明月夜听见,若他听见赶了来看到如此情形,只怕会当场将温大少一掌拍死。
“喔,对了,不是派来帮我的,而是派来取我温家的宝贝的,对么?”温大少笑着盯着身下画意苍白的小脸儿,心底升起那么一丝儿快意。
画意不可能承认,可她也不想否认,她真的不想骗他,如果可以的话。
画意的持续沉默惹恼了温大少,是的,他恼了,从小到大他很少生气,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定力把持住自己的怒火,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或者说,他低估了画意对他造成的伤害,更甚至说,他低估了画意在他心中的分量。
没有什么比背叛更让人受伤——尤其那个人还是你最为信任的,比信任自己还要信任的。
温大少受伤了,很重,重到几乎在冷落对他说完画意的身份和目的时就险些吐出一口血来。他不相信,可他却不得不信。画意入府之后的点点滴滴涌上脑来,那些当初只觉得有些奇怪却未深想的疑点如今却如此清晰如此丑陋地出现在眼前。
那一刻他甚至冒出过抛闪一切远走天涯的念头——他谁也不想再见,他受伤了,他怕了。
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是温府未来的当家人,他不能被击败,他不甘心。所以他要亲口问一问画意,问一问她玩弄别人的信任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问一问她的心究竟是不是石头化的!可——画意到现在也没有做任何的辩驳,她默认了么?她哪怕只解释一句也会让他心里好过一些的,可她——可她什么也不说,硬生生地给温大少已经受了重创的心上又插了一刀。
温大少实实在在地恼了,他不是神仙也不是圣人,他只是个有血有肉有心的男人,所以他会爱会恨会冲动。他压下头来狠狠吮在了画意的唇上——你不是喜欢本少爷么?那好,本少爷满足你!你想要的都给你!让我看看你还能低劣到怎样的程度!
画意被温大少强行顶进口中的舌弄得疼了,她想偏开头,可却被他死死压着,丝毫也动弹不得。她能感受到温大少的恼与恨,她知道他在惩罚她,羞辱她,她也更知道他对她有多狠,他就伤得有多深。
如果可以,她情愿死在他的手上,她真的不想骗他的,真的,真的…
“说话啊,怎么,陶醉了?”温大少喘着抬起脸来盯着画意狠狠地笑,“这才刚开始呢宝贝儿,后面还有更销魂的。”一行说一行腾出一只手来去解画意的裙带,既然她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过什么,那他也没必要再把她当成什么——欲令别人尊重必先自重才是,她没有。
画意用被松开的那只手去阻止温大少的手,她不得不出声了:“大少爷,请停手,听小婢一言…”
“宝贝儿,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温大少将画意的那只手捏住提起,同另一只手一并压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下,而后用剩下的手继续去解画意的裙带,脸上笑得恶意森然,“你省些力气,待会儿呻吟给我听。”
“大少爷…且听小婢说明…请先住手…住手!”画意颤抖着,裙带已被温大少解开,他那只手正去脱她的外衫。
“住手?你不喜欢这样么?”温大少停下手来看着她,“难道…你原是想全身而退?取了我家宝物之后就‘清清白白’地离开,喜欢本少爷也不过是为了把本少爷哄得飘飘然、用来取乐作耍罢了,是么?”
画意摇头,心中只是疼得厉害:“少爷,小婢的履历是假的,此乃事出有因,请听小婢解释…”
“唔!这会子终于想到说辞了是不?哈!也好,咱们一边儿爽快着一边儿听你解释,两不耽误!”温大少笑着,心中一样疼得很:她承认了!她承认那履历是假的了,这说明——说明冷落说的是真的——是真的——画意骗了我,她——她真的骗了我!画意,画意,你…你真是辜负我了!
外衫尽解,中衣前襟也被扯了开来,那胸前冰肌玉肤温大少无心欣赏,愈是如此纯洁的身体便愈是让他恼恨那里面包藏的那颗肮脏的心,他发了狂般地俯下头去在那肌肤上肆虐,他恨不得将她揉碎了,然后再也不想看到她,再也不想记起她。
画意停止了挣扎,她轻轻地开口,不管这话能否传入温大少的耳中去:“温少爷,我是孤儿。从有记忆时起就在跟人在街头乞讨,吃生了蛆虫的馊饭,穿满是跳蚤的破衣。我就睡在乱坟岗里,因为破庙烂房都被其它的乞丐占据了,他们会打骂我,欺负我。我也没有名字,因为我根本不知自己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在这个世上,我有的只是这具躯体,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给不出。而如果你想要,想要让它消失,那就拿去。”
温大少停住了手,他支起上身居高临下地盯着画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该不该再给她以信任,也许这又是她的另一套谎话呢?她知道他心软,所以编出这么悲苦的身世来搏取他的同情,以她的心计来说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画意看出了温大少的心思,从他已不再用力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坐起来转过身,而后一言不发地去解身上已经被扯乱的衫子,脱去中衣,脱去肚兜,露出纤柔修美的后背来。月光下雪白的肌肤泛着莹莹的光泽,而在这光泽下,遍布整个躯体的是一道道狰狞可怖的疤痕,这些疤痕已经褪去了颜色变成浅浅的白,看得出来是很多年前留下的。
温大少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刺痛,他正想避开目光,却见画意已经伸手到自己的背后,指尖抚着那些疤痕,轻声地道:“这一条是我六岁的时候去一户人家讨饭,那女主人用荆鞭抽打留下的。这一条是七岁的时候睡在乱石滩上,被一块尖石头划破了的。这一条,是被蛇咬的,还好它没有毒,只是牙挂进肉里很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弄下来。还有这一条,是饿得实在受不得了爬到树上摘野果子吃,不小心摔了下来,正有一根尖树枝在下面,直接穿肉而过,留下了很多木屑在肉里,不得己用刀把肉割开一点点取了出来。还有这一条…”
“不要再说了!丫头!”温大少一把攥住画意细数着疤痕的手,从身后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好罢!他就是心软,他就是…他就是相信她,哪怕当真事后发现她还是在骗他,他也认了!
这么年纪小小的女孩子,她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他不敢想也无法想像的,他从小锦衣玉食、暖衾华车,然而还时常抱怨生活不尽人意,可怀里的这个女孩子呢?她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与之相比自己的这点不如意又算得了什么?至少他还有个家,他还有自己的名字,可她什么都没有,如今除了一身的伤外还被他新添了满心的伤…温大少将画意搂得紧紧,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自责与后悔过。
画意更是心痛,她不痛温大少伤她,她痛的是…有一天她竟然要用自己满身的伤疤来欺骗自己喜欢的人。这伤疤的来历她并未扯谎,只是她不想用它们搏同情、求信任,因为她始终还是骗着他的,她终将盗走他温家的宝贝,然后一走了之,再不会回来。
画意从小到大流过很多眼泪,绝大多数是假的,为了骗人,为了盗宝,而真正的哭泣只为明月夜才有过,她不算坚强,但她也从不轻易脆弱,可这一次她却再难忍住,眼泪就这么淌了下来,无声无息,冰凉忧伤。
温大少搂着画意的手臂上一凉,连忙伸手去摸她的脸颊,触手一片湿冷,不由心中一紧,将画意身子转过来拥在怀里,伸手替她揩泪,而搂在她背上的那只手却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些疤痕在她光洁肌肤上的突兀,便扯过画意方才脱下的外衫将她的身子裹了,埋头在她的耳畔,用自己的脸颊紧紧贴住她的脸颊,轻声地呢喃:“丫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越是这么轻语,画意的心便越是疼得厉害,明明是自己在做错事,可却要让他来道歉,眼泪便更是流个不止,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温大少愈发地愧疚,什么怀疑什么恼恨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一时不知该怎么赔罪,只好紧紧拥着画意。画意知道自己没有任性发泄情绪的立场,很快便强行收住了眼泪,将一腔的心痛忧伤狠狠地锁进了心底深处。伸手轻轻推了推温大少,哑着声道:“少爷,太晚了,先睡下罢。”
“画意,丫头,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我伤了你,我…”温大少只是不肯原谅自己,狠狠搂着画意,大手揉着她脑后的头发。
“少爷…我…喘不过气来了…”画意闷咳了一声。
温大少闻言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将画意松开,却看见了胸前一片春光,整张脸刷地便热了起来。虽然十几年来他一直挂着那风流少爷的名儿,可这么与个女孩子裸裎相对却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经验,更莫说此刻又回想起方才自己干的那些混蛋事儿,一下子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两只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在画意的身上傻在了当场。
画意更是又羞又窘,条件反射地扬起巴掌,抡过去的时候却改成了推,一把将温大少推倒在床上,而后飞快地护着胸转过身去,匆匆将衣服穿了,头也不回地道了声:“少爷睡罢,有话明儿再说。”便开门跑了出去。
温大少倒在枕上,心中百味杂陈,各种念头各种情绪一涌而入,直辗转到天将亮时方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63章 不要遗憾
明月夜到底也觉得温大少这两日的表现有些不同寻常,总这么对他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毕竟自己现在扮的是情姨娘,太过冷漠的话被别人看见也不大好,因而今日早起一梳洗罢便奔了正房,敲了敲门见无人来应,侧耳听得屋内那温小子呼吸均匀还未睡醒,想了想后便推门入内,打算就在屋内等他醒来。
进得里间,却见这温小子床帐子也未落,四仰八叉地摊在那里,只肚子上扯了个被角盖,褥子上皱皱巴巴一片狼藉,正坏心眼儿地琢磨这小子昨晚是不是自个儿干什么隐秘事儿了,忽地瞥见那被子下面露出一抹月白缀着浅粉的颜色来。
这颜色…怎么那么眼熟?明月夜走到床边伸手掀开了温大少肚子上的被子,却见一件白底儿绣梅花的小巧肚兜正盖在这小子的某处——姥姥的!——这——这是心儿的肚兜啊!——老子——老子杀了这混蛋!
明月夜的怒火瞬间烧遍了全身,一掌挥过去那被子便化为了粉屑,掌风波及之处连带着温大少身上衣服也碎成了指甲大小的数片,散了满床都是。温大少打了个寒颤由梦中惊醒,豁地睁开眼时正见着明月夜一把抓向自个儿腿间,手里不知捞了个什么白乎乎的物件,还不小心扯到了那尚未清醒的某物。瞥见自己不知为何身无寸缕,温大少连忙伸手护住下面,想扯过被子遮住却发现被子也不知了去向,慌得连声道:“娘子!娘子!大清早的,不宜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明月夜将手里肚兜伸到他的眼前,咬着牙一字字问着,只待这混蛋说出半个他不愿听到的字,他就一掌拍碎他的天灵盖!
“啊?”温大少愣了一下,在明月夜手上看了几眼才看出那是个肚兜儿,猛然间想起昨晚的事来,想是那时画意又羞又窘走得太急,竟将小肚兜儿给落在了他的房里,只怕她就算是回了自个儿房中后发觉了,当时也不敢再返回他的房中来取。
眼下可怎么办呢?诗情肯定是误会自己同哪个丫头有私情了…糟糕,真是糟糕!更要命的是…诗情同画意是好姐妹,这肚兜儿只怕她是见过画意穿的,如今自己对她的妹妹那样过,她…她只怕要气坏了。
温大少脑子飞快地转着,他确信画意是绝不肯让诗情知道昨晚之事的,以至于他原想如实将昨天之事告诉诗情也是不好说的了,毕竟这是损画意名节的事,除非诗情肯答应他纳了画意。于是收了面上惊异,换上一副嬉皮笑脸道:“娘子,你呀,真是不懂男人的心呢!你这几日来葵水不能同为夫行房,憋得为夫实在是受不得了,这才搬回正房来睡,然而…为夫毕竟正值壮年嘛,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候,又不能将娘子你滑滑嫩嫩的肌肤摸在手里,就只好…将娘子你的贴身衣物悄悄拿来代替啰!这肚兜儿是我昨日趁人不注意从后窗下洗好晾晒的衣物里偷出来的,权把它当成是娘子来陪我入睡了。为夫已经可怜至如厮境地,娘子也不说心疼,还一大早地就来质问,让为夫情何以堪呢!”
温大少边说边心里苦笑,自个儿虽然风流却从不下流,如今为了画意清白却不得不在自家娘子面前故作下流了,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明月夜听了温大少这番话不由半信半疑,那后窗下晾着的都是丫头们的贴身衣物倒也不假,自己也确曾看见过心儿洗了肚兜晾在那里,这混小子误把心儿的肚兜当成自己的肚兜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因而又盯了温大少几眼,见这混小子光溜溜地挺在床上,一边双手护着下面一边冲自己暧昧地眨着眼睛,确乎猥琐到足以做出这种偷女人内衣用来意淫的下流事儿,便勉强信了他的话,当下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娘子…多陪为夫一会儿嘛…”温大少将戏做足,目送着诗情出得房去才苦笑一声坐起身来。见满床都是自个儿衣服的碎片,不由乍了一舌:乖乖,诗情发起火来也忒恐怖了些,连自己的衣服都扯烂了…自己也睡得太沉,衣服扯成这样了都没知觉。也幸好这回扯的是衣服,万一扯了不该扯的地方,自个儿岂不要绝后了?
既然起得晚了,温大少就索性偷了一天懒没有去铺子,只在窗前桌旁坐了,支着下巴想心事。进来倒茶伺候的是琴语,立在身后随唤,时不时地整理发丝摆弄裙摆,要么就总被窗外动静吸引去注意——这些动作全被温大少从桌上摆着的那架琉璃桌屏的反光中看在了眼里。他从来就不是个挑衅苛刻的主子,白梅院的丫头们也是全府丫头最嫉妒的对象——在白梅院,除了身份称呼的不同,丫头们的待遇几乎要同姨娘们差不多了,既自由又轻松,惬意得很。只是,只是自从画意来了之后,温大少已经越来越不习惯别的丫头伺候他了。画意立在那里,静静的,柔柔的,他不会觉得她多余,更不会觉得她不存在,她无论做什么,那对眼睛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用心看着,从不疲累,从不倦乏,永远在唇畔漾着暖暖的笑意,永远都会在他需要的时候伴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