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意将头一点,小手向前一伸:“银子呢?”
温大少笑着用指尖在画意的手心儿里挠了一挠:“先给你一千两,三天内花不完就等着打屁股罢。”
主仆两个这厢才刚商量定,便见琴语忙忙地从外面进来,大惊小怪地道:“少爷!不好了呢,金菊院里柳姑娘不知为了什么在那里哭闹着要上吊寻死,太太和二姨奶奶死活都劝不住!”
温大少挠了挠头:难不成是为了自己拒绝与她成婚就闹成了这个样子?那这个柳姑娘的妇德妇道还真成问题了。
温大少不想掺和柳姑娘的事,因而也不去理,只管让画意自去行事,自个儿则把诗情叫进屋来,在那里假装抄家训,让人家在旁边磨墨伺候。
柳姑娘是真的想一死了之,她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如今她贞洁也丢了,脸面也没了,如意郎君更是不要再想了,做出了此等丑事还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还有什么颜面再存活于世?!
姜氏当然不能让柳姑娘死在温家,也不能让这丑事宣扬出去,否则她没法儿向娘家人交待,更没法儿向温老爷交待。她现在非常后悔自己走了这么一招错棋,她已经顾不上去问自己昨儿派的那两个丫鬟为什么会领错了人到金菊院,她只能苦苦劝导着柳姑娘放弃寻死之心。
高氏此刻的心里便较为复杂了,一方面欣喜姜氏这一回被自家外甥女在脸上狠狠抹了一道黑——倘若柳姑娘不哭不闹也还罢了,好歹还可以骗外人说这婚事早已定下,不过是两个孩子吃醉了酒犯了糊涂事,并非本意等这类的话掩饰过去,想来这年头风气开放,外人顶多当件轶事说上两天就过去了,可笑柳姑娘这个蠢丫头在这里寻死觅活闹得人尽皆知,姜氏的脸算是丢到家了!
而另一方面,高氏又十分气恼:这一次儿子犯糊涂做下了此等丑事,最终结果九成九是得儿子娶了这柳姑娘。柳姑娘是姜氏的外甥女,如此一来等于是娶回来一个内奸在屋里头,这教她母子二人今后还如何敢轻举妄动呢?真是!这柳姑娘还是索性死了算了!
唯一最为高兴的人非温二少爷莫属,朝思暮想的美人儿终于到了手,虽然这艳福来得有点糊里糊涂,但他才不会去置疑昨晚之事——活该你温老大到手的老婆被我捷足先登!我就是要气死你!
这一场闹剧直持续了一天方才柳姑娘哭晕过去而暂时告终。温老爷早早就得了信儿,一直独自在花厅里生气:这个姜氏!看她有个什么样的外甥女!一哭二闹三上吊,与市井泼妇有什么两样?!成何体统?!
老人家的心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孩子,因而除了恨二儿子糊涂不成器之外并未觉得孩子犯了什么不容于世的罪名。他温家是名门望族,家大业大,她柳姑娘嫁过来难道还能委屈了不成?看她那痛不欲生的样子,把温家当成了火坑油锅还是什么?!真是不识趣!连带着也生了姜氏的气,决定要冷她一段时间,这阵子只往四姨娘秦氏房里歇去。
姜氏把柳姑娘的家人请来,晓以理动以情,以势逼以利诱,先说服了柳姑娘的娘家人,而后一伙人齐上阵,花了三天的功夫,总算劝得柳姑娘打消了寻死的念头。柳太太叹道是:儿啊,你就知足罢!就算那二少爷是个庶子,将来能分到手的家产也比咱们家不知多了多少倍去,你还图什么呢?
是啊,温二少也没有那么差,长相酷似温大少能丑么?可是——可是她柳含嫣就是喜欢温大少啊! …说寻死,可真让她去死她也确实没有那个胆量,然而不死又能怎样呢?青灯古佛?漫漫人生就这么空耗过去?不可以,那简直比死还残忍。继续苟延活着?只人背后的口水就能把人淹死。思来想去只有嫁给温二少爷一条路了,没得选择。
…好罢,只好如此。至少,至少还能同温大少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至少还可以每天见到他,这就足够了。
柳姑娘点了头,姜氏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商议婚礼事宜了,丑事已经出来,这婚期不能拖得太久,否则会被那些亲戚把柳姑娘笑话死。两家匆匆择了个吉日,就定在八月底,而后柳家人把柳姑娘接了回去备嫁,姜氏和高氏也便忙了起来,因婚期太近时间紧迫,直把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无暇他顾。
画意便利用了这样一个时机,将从温大少那里领来的银子交给了柴嬷嬷,让柴嬷嬷利用自家亲戚在府中的关系,各自去收买交好的朋友,同时令他们传达这样一个讯息:温大少爷,是温府将来的当家人,温府内务大权也必然掌在未来温大少奶奶的手里,所以你们大家要看清时势,莫要跟错了主子,表错了忠心。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温大少爷掌管温府后,你们还能否保住眼前的职位、能否留在温府这样的大宅里做工挣钱,就全看你们现在的决定了。
对于那些无法用钱收买的,画意同柴嬷嬷两个因人而异施展手段,或用恩,或用情,或用女人,或用权力,或用威吓,逐一攻破逐一拢络,悄然间脱胎换骨,在姜氏与高氏为温二少爷的婚事奔忙之时,已将合府九成人心收入囊中。
听罢画意的报告,温大少一对亮亮眸子将她深深望住:“丫头…你当真是我的福星呢!我要如何谢你才好呢?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第38章 你知我知
“少爷是主子,哪有向下人道谢的道理?”画意垂下眸子浅浅而笑,她当真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这么看着他能轻松惬意地过日子,就很好了。
“今后只你我二人的时候,不许你再提什么主子下人,”温大少也浅浅地笑起,“不如这样可好——你若不嫌弃,我便认你做我的干妹妹,老爷那里当不会阻拦,从此你便也是这温府的主子,不必再辛苦伺候人了,怎样呢?”
干妹妹。画意抬起眸来轻笑,哥哥,有一个就够了。
“小婢天生是当下人的命,做不来主子。少爷若真想谢小婢,那就答应小婢一件事罢。”画意歪着头笑。
“好,你说。”温大少向前探探身子,做出倾听的样子。
“少爷你要好好地活,活到很老很老,子孙满堂…”
温大少偏开头去。
…画意的情他怎会不知,画意的心他怎会不明,画意的好他怎会视若未见?他不得不偏开头,他不得不掩饰他的动容,他不得不咬着舌尖警告自己不能做那见一个爱一个的多情薄幸郎。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攀着那个对自己根本无意的诗情不放,也许越难得到的就越想得到,也许自己根本就是个多情种、臭男人,无法做到情有独钟,再也许…他隐约能够察觉,画意,她是不会留在他的身边的,所以他怕,怕深爱,怕受伤,怕失去。说不定画意也是因了这样的原因才将她的情意掩藏着,两个人心知肚明,谁也不去说破,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种似有似无的情分,不抱任何希望与幻想地等着最终分别的那一刻。
…分别?温大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预感,是的,他预感到画意不会再在他的身边待多久了,她快要走了,快要离开他了,而且,这一走,将再也不会回来。
“好,我答应你。”温大少轻答,两人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半晌才又道:“丫头,你…会离开我——咳,这里么?”
画意弯起了眼睛:他也是舍不得我的罢?
“嗯,不会。”画意笑着,说着千百次相似的谎言,这一次还真是又甜又酸又刺痛呢。
“真的?”温大少回过头来,闪着亮晶晶的眸子。
他还真是个大孩子。画意笑得眼睛更弯了:“真的。”
啊——那就好,那就好,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温大少心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接下来要做什么了?画意心想,眼下温大少的掌权之路已经铺平,只要他一接手温府生意,那就正正经经地成了当家人,成了当家人的话,温老爷应该就会把寒玉牌位的秘密告诉给他了吧?温老爷身边的一干管事也已经用钱打通,只要温大少主动一提,那些管事必会在旁帮腔,接手一事便能水到渠成。
好罢!加快些速度,九月半,取宝离开。
温大少得了画意的保证,心情又轻松畅快起来。这段时日府里上下都忙着温老二的婚事,也不必他帮忙,因此每天只管满园子乱逛继续装他的不学无术,身边也只带着诗情一个人,偶尔到避人处想摸摸人家的手或是亲近亲近,诗情要么就懒洋洋地瞥他一眼走开一旁,要么就不怀好意地做出反调戏的样子——温大少反而心虚了:这丫头没谱,所谓反调戏,说不定就是拳脚相加、连揍带掐,为了不在温老二的婚宴上鼻青脸肿地出现,他决定还是再忍一忍好了。
这一日逛啊逛的,来到了位于后院的祠堂,正有几个下人在那里打扫——温二少成亲后第二日是得带着新娘子拜祖宗的。
诗情往那边看了看:拜祖宗,这是个好机会。想必温老爷当天是会把那寒玉牌位取出来供众人参拜的,说不定可以不必等到通过温大少打听这牌位的秘密就能将宝盗走。正琢磨着,忽见温老爷带着一名穿青衫的男人从祠堂里出来,口中正说道:“既如此,那就一切拜托冷公子了。”
青衫人只将头一点:“温老爷不必客气,这是在下份内的事。”边说那眸子边无意地向着这边瞟了一眼,诗情不由一挑眉:是他?!
是他,那个在广寒居曾几次与自己同桌而食的男人。他怎么会在温府呢?正琢磨着,便见温老爷那厢瞅见了温大少,远远地一招手,温大少连忙带着诗情过去,见温老爷笑着向温大少道:“如风,这位是为父通过杨知府杨大人特意请来的功夫高手,冷落,冷公子。因如水成亲后要带着新媳妇拜祖宗,需要请出我们家的传家牌位来,前阵子城里又总有失宝传闻,故为父请来冷公子这几日帮忙看守,快来见过!”
温大少便笑着行礼,冷落也淡淡回礼。
诗情在旁垂着头,心里却觉得有意思起来:这个叫冷落的小子原来是衙门的人,真不知他若是知道自己曾与一个盗贼同桌共食后会是什么心情?这小子的功夫的确不错,那日在广寒居收拾那什么虎头帮狗头帮的小混混时虽只略略动了动手,却也能从其招式中看出大致深浅来。看样子这一次自己和心儿两个要格外小心些了,若非任务为重,他倒真的很想会会这个有缘的家伙呢。
冷落自从被那月光大盗从眼皮子底下盗走了陈府宝贝之后,着实深刻反思了几日。他认为是自己有太长一段时间没有遇到过对手而产生了轻敌和懈怠情绪的缘故。所以他重整精神,再一次将此前十起案件连同陈府这一起又重头到尾细细查了一遍,连最小最细的情节都不放过,终于——被他找到了这十一起案件的一个共同点,这,许就是破获盗宝案的最重要线索!
正当他在推测月光大盗下一个目标会是哪一家的时候,温老爷找到了杨知府。温老爷这个人很重规矩,而重规矩的人往往都有些呆气,所以他并不像其他家有重宝之人那般藏着掖着不肯对外人道,他更在乎的是宝贝的安全,且他也十分地信赖官府的能力。加之温府与官府本就关系密切,所以为了这一次温二少爷的婚礼上不出纰漏,他找到了杨知府请他派人到温府来保护他家的宝贝。
杨知府将此事告诉了冷落,冷落便请杨知府从中代为牵线,并不透露自己六扇门的身份,只以官府派遣的保镖身份来到了温府。至于温家的宝贝收在何处,温老爷倒也留了一手并未告诉他,只请他在这几日守在温家祠堂附近,婚礼当日严加看守即可。
不过这一要求也印证了宝贝必然就在祠堂附近的事实,冷落和明月夜心中都有了数。
等温大少带着丫头离开之后,冷落向温老爷提出了一个要求:他需要看一看府中所有下人的花名册、履历和入府时间等等,以确保做好万全的防范准备。温老爷当然答应了这要求,很快便将最全的下人资料交到了冷落的手上。
明月夜并没有夜探祠堂的打算,他不想打草惊蛇。心儿筹划辛苦了这么久,还是按照她的计划一步步一点点接近目标更为稳妥。
眼看再过几天就是温二少的好日子,画意向温大少建议是时候开始夺权行动了,就趁姜氏和高氏最忙最累的当口,攻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温大少来找温老爷,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地道:“爹,前些日子儿子所说的想要学习家中生意一事不知爹的意思如何?眼看二弟就要成家,原本成亲一事应当长幼有序,只不过因此次情况特殊只好例外行事,然而婚礼当日族中亲友势必大举来贺,届时问起儿子来,见亲也未成又无所事事,丢了儿子的脸事小,让爹您在族里脸上无光事大。因此儿子的意思是好歹请爹先给儿子派些事做,如此亲友问起来也好听些。不知爹的意下?”
温老爷自是明白温大少的意思,且他也正在琢磨此事:毕竟温大少是温家的嫡长子,一个二儿子闹出此等丑事就已经够丢脸的了,届时族中亲友再问起大儿子来,见又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货,那他们家在族里可就要成笑柄了。温大少这番话正说到了他的心里去,因此便将长须一捻,向温大少道:“如风能有这份上进心倒是好的,只不过你此前从未接触过生意一道,猛然间要你插手进来,只怕困难重重,一时难以应付。不若先到铺子里坐上一段时间,适应适应再说?”
温大少涎着脸“撒娇”地笑道:“爹啊!您老怎么不明白儿子的心思呢?儿子并非急于接手家里整个生意,也并非急功近利想要立刻做出什么成就来,只是儿子…儿子这不是要面子么!待亲友问起儿子现在正做着什么,总不好说只成日在铺子里坐着学适应罢?二弟成亲那日咱们铺子里掌柜管事们难道不来道贺么?亲友若见他们对儿子毫无尊敬之意,岂不一样要笑话儿子是个软囊饭袋?儿子只想就这几日,老爹您好歹给儿子个头衔,让儿子先到铺子里混个脸儿熟、打打关系、立立威什么的,这样才不至在婚礼那天露怯——爹,就当您疼儿子这一回罢,拜祠堂那天我娘也在天上看着呢!”
天下父母心,谁家爹娘不疼骨肉?见儿子这么一撒娇,又搬出已故的妻子来,温老爷便再也没别的话说了,边叹气边摇头地笑道:“你啊你啊!这会子才知道急了?这会子才知道要面子了?早不知到哪儿去了!——也罢,明日你且随我到前头去,我把所有管事召集起来,告诉他们你已准备接手温家的整个买卖,先唬弄过这几日去。只是千万不可胡来,你毕竟此前从未到前头去过,那些管事们未见得会服你,只这几日的话他们还不会有什么意见。可记住了?”
“是,爹!”温大少咧出个最灿烂的笑容送给他老爹,可惜温老爷不吃他这一套,一袖子把他拂出了书房。
温老爷连日来一直只在四姨娘秦氏房里逗留,夜里也只睡在书房,一来因还生着太太姜氏的气,二来姜氏也确实太忙,每天累得倒头便睡,根本也没时间伺候他。所以温大少暂时接手生意一事温老爷便也没有支会姜氏,第二日就只管带着温大少往前头去了。
把温大少推到前台的过程异乎寻常的顺利,这让温老爷心里啧啧称奇,只是老爷子不知道,这些个管事有两成已经被温大少收买了,另有两成是早几年在温大少的授意下混进来慢慢爬到现在的位置的,剩下的六成里有温老爷自己的人也有姜氏安排的人,温老爷的人中又有一半属于愚忠的,即老主子在时我们为老主子效命,换了小主子之后我们就为小主子效命,没有什么区别。因此这一部分人对温大少的突然接手很自然地就接受了,剩下的那一半却在担心,担心这个小主子能否扛下温家偌大的家业,因而还在冷眼观望中。
姜氏的那部分人就有些忐忑不安了:怎么温大少要接手生意的事内宅事前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呢?是姜氏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吗?这两房主子势不两立的情况大家都一清二楚,姜氏应该不可能这么痛快地让温大少爷接手生意才对。因此这一部分人自然是对温大少的接手抱有敌意的。
这么算下来,所有管事中有一半的人是支持温大少的,另一半的人要么中立,要么反对,所以一时倒也没有压倒性反对温大少上台的情况出现。
第39章 毒手暗算
这一整天温大少就在管事们的引领下到温家的各个铺子里去熟悉情况,实际上温家生意的大部分情况他早就已经通过自己安排的人了解了十之八九,因此接受起来相当的快,让温老爷心里十分安慰。
温大少不在府中,画意也没有放松,她让柴嬷嬷去告诉那些看门儿的“自己人”,但凡有铺子里的人往内宅给太太递信儿一律拦下,只说太太近日太忙,根本没空管宅外的事,有事情就先等上一等,等忙过这一阵去再说。
那看门儿的原是太太的人,只因为这职务又小又低,太太才无暇管顾,因此才被画意和柴嬷嬷轻而易举收买下来,铺子里的人只知道看门的是太太安排的人,并不知道此人早已易主而忠,便只道这话当真是太太的意思,只好掉头回去,同几个太太的管事商议对策。
接连几天,温大少在生意上处理事务游刃有余,非但没有新手的生涩畏怯,反而如同个久经生意场的老手般沉稳干练,这让那些处于观望之态的管事们放下心来,再加上温大少自己的那几个心腹管事在耳边不住夸奖温大少的为人和能力,这部分管事便也归顺了过来,踏踏实实地开始为温大少办事。
接着,就在温二少婚礼的前两天,温大少动手了。寻了个由头,将所有太太安插.进来的管事一律或发放外庄或明升暗降,重要职位一个不留。这些管事当然不服,因联系不到内宅里的太太,只好联名上书给温老爷喊冤,温老爷召集所有管事商议,大部分管事赞成大少爷的决定,于是温老爷也未多说,直接交给温大少全权处理。
一夕之间乾坤扭转,温大少将温家的生意掌控大权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至于内宅,行事方式却不能同处理宅外事务一般,再怎么说太太姜氏也是主妇,只要温大少奶奶未进门,就不可能不让她管理内宅诸事,所以目前来说只要做到在府内各个重要的位置有温大少自己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能及时知晓、随时注意是否有人起坏心害自己就足够了。
温二少爷的婚事办得很是热闹,不知情的人绝看不出这样的规模是之于一位庶子的。第一是因为新娘柳姑娘是太太姜氏的外甥女,姜氏再怎么同高氏不对眼也不能委屈了自家的闺女,第二是温府儿辈的头一桩喜事,唯恐办得小了被人笑话,所以这一回温家是可劲儿地糟了一回银钱。
亲朋好友街坊邻里一概请到,官府的人也来了几个,甚至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也到了不老少,只停在府门外的马车就占了整整一条巷子。只不过呢,天公不作美,昨晚半夜里居然下起雨来,到早上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所以一干迎亲之人只好冒着半大的雨一路吹吹打打往柳家去,温家其他的三位少爷则随着温老爷等在大门内迎接宾客。没多久将新娘子迎回来,不过是拜天拜地那一套,热闹劲儿直从前宅传到了内宅来。
画意坐在炕上倚着窗子边看雨景边打络子,诗情盘腿儿坐在炕沿儿拿着个硕大的苹果吃。
“接下来呢?要怎么让温大小子去哄骗他老爹宝贝的秘密?”诗情边吃边问。
“…不知道呢。”画意懒懒地答道。
诗情扭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复又转回来:“你其实还是喜欢那小子的罢?若要让他去问宝贝的事儿,根本不必做这么多铺垫。你呀,就是想帮他的,对不?”
“就你聪明!”画意在他后脑勺上白了一眼。
“那是,不看看咱有个啥样的妹子呢?!”诗情扭过头去冲着画意挤眉弄眼儿地笑。
“这一次我们须小心行事,你所说的那个姓冷的男人既然功夫不弱,我们便更要做到神鬼不觉才是。”画意将鬓角发丝拢向耳后。
“要不,我去会会他?”诗情笑问。
画意连忙摇头:“别,不能打草惊蛇,能远着还是远着些罢,反正也就这几天的事儿,等他走了再说。”
诗情回过身来,伸手捏在画意脸蛋儿上:“成,一切听咱家妹妹的。”
画意挥手拍过去:“死人!弄我一脸苹果汁!”
温大少直到傍晚时候方才得了个空子跑回白梅院换衣服,一进门便让棋声替他揉腰——这一天可把他累的!椅子也没坐一下,茶水也没喝一口,府门前厅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那一路地面只怕都已经被他踩陷了两三寸!
琴语端上一盅热汤来给温大少驱身上湿气,温大少喝了一口,道:“这是什么汤?以前从未喝过。”
琴语便道:“这是画意熬的,也不知是什么,只说是少爷在前面忙累一日必然腰酸腿乏,加上又下着秋雨,身上也得进了寒气,晚上还要陪酒,喝这汤虽不能尽治好歹也有些用处。”
温大少听了心中一暖,四下里看看:“画意呢?”
琴语暗暗翻了个白眼儿:“小婢不晓得,这一整日那丫头除了熬这一盅汤外就没见着个影儿,这会子不知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