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往里瞅了一眼,正瞅见衣衫不整的楚龙吟靠在隔扇上,再看了看我的脸,倏地打了个哆嗦,转身就逃开了。
我砰地将门关上转回头来,见楚龙吟笑得仰着脖儿,一拍我脑瓜儿顶道:“你个臭小子还真是越学越坏了!跟谁学的?嗯?跟谁学的?‘三屁’是什么?”
“你甭管,听我说——”我拍开他的手,双手扳住他的脸令他直视我,而后深吸了口气,道:“我当真有个大秘密是你不知道的,现在告诉你,听了之后可莫忘了你方才说过的话!”
“好,好,你说,我听着。”楚龙吟笑着点头。
“我是女人。”我飞快地道,心里实在过于紧张,一说完就睁大了眼睛看他的反应。
“啥?你说得太快,老爷我压根儿一个字也没听清!”楚龙吟好笑着摇头,“再说一遍。”
“我说…我,是,女,人。”我鼓足气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楚龙吟愣住了,盯着我的脸半晌没有反应。
…嗯,好罢…他的这种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关键是当他消化完我的这句话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一种表现…会怪我瞒了他这么久么?会重新纠结于如何向楚凤箫说明情况么?会觉得我这个女人太过异类而无法接受么?会怎样?会怎样呢?
我这里正惴惴着,突地听他“哈哈哈”一声大笑,直把我吓了一跳,本就紧张的神经差点崩断了,不由怔忡地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楚龙吟低下头来凑到我的面前,一张脸早就笑得眉眼弯弯,语声中带着戏谑地道:“妙啊!原来我们情儿是个女儿身,如此一来老爷我岂不是更没了顾忌可以为所欲为了?来来来,且先让老爷香一个!”说着就吻住了我的唇。
我一把推开他,瞪向他道:“你、你不信我说的?!”这家伙居然还是不信!他还是不信!
楚龙吟笑得又坏又淫,重新凑过来低声谑道:“信,老爷我岂能不信我们‘情姑娘’的话呢?只是你须先告诉老爷我,你要怎么处理你下面这小东西呢?——呃?!”
“喀…”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电脑卡机般的怪响…
…楚龙吟的一只手正毫无前兆地摸在我的双腿之间,然后,他没有发现他想或不想摸到的那个东西,然后,我在这招以“快准狠”为要诀的“抓*龙爪手”之下石化皴裂,再然后…
就木有然后了。
楚大笨蛋
我僵硬着身子轻轻推开楚龙吟同样僵硬的那只作孽的手,转身开门离开了更衣间,把那个已然呈化石态的家伙关在了里面还魂反省慢慢回软。
显然后面是逛不成街了,索性把他丢在那衣店里,我扎着头,后劲儿十足地红了脸,一路风一样地奔回了驿馆的房间,而后一头摔在床上,脑袋里一片混乱。
终于说出来了。
真相藏得太久,一经说出反而显得很不真实,就好像我其实只是同他开了个玩笑,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个女人。
我知道方才我真是冲动了,同楚龙吟从未像今天这样剔骨剖心地深谈过,而一旦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我就再也忍不住地想给他看一个最真实的我,我想用真正的自己去爱他,也想要他爱上一个真正的我。
但在当时,我丝毫没有考虑过他知道了真相后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或是会给他造成怎样的一种困扰…可他不是答应了我么?无论怎样,他不会再改变心意的,一定不会!
所以…所以他总要被我吓这么一回的——一想到他刚才睁大了眼睛像只受了惊的大花猫似的样子我就想笑——那家伙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吓过吧?
抱着枕头好笑了一阵,起身洗了把脸,梳了梳头,泡上茶,慢慢喝了一壶,重新续上水,支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将近午饭时才听得门外响起脚步声,不由再次紧张了起来。
楚龙吟推门进来,看了我一眼,舔了舔嘴唇,回身将门关好,又看了我一眼,慢慢走进里间去,待了一阵又慢慢走出来,再看我一眼,又舔了舔唇…
我淡定地给自己杯中倒满茶,然后啜了一口,恰听他干咳了一声,低声开口道:“情儿,你也别多想,这种病既是天生的,多想也无用,倒不如顺其自然…”
“噗——”我把一口茶喷了满桌。
“情儿…”楚龙吟用悲天悯人的目光望着我。
“你——”我跳起来哆嗦着用手指着他,“你以为我是天阉?嗷——天哪!”
“咳,情儿…”楚龙吟连忙过来想要抱住我给以安慰,我一把推开他,一头奔进了里间屋去,他没有跟进来,大约是怕刺激到我或是什么的,我也根本顾不上他在怎样想,几把脱下外衣中衣,把束胸布一圈圈解下来,然后再把衣服穿回去,腾腾腾地又大步回到了外间。
楚大笨蛋正在外间负着手苦恼地来回踱着步子,一见我出来连忙道了声“情儿…”,我伸手制止他的话,几步跨到他的面前,仗着一股子无名之气把胸勇敢地一挺:“你且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女人!”
楚龙吟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和胸上各转了两圈,然后…没什么反应。
——我哩个靠!尼哩个玛!你那意思是说老子胸太平了?!我暴躁地抓起他的一只大爪子掀起上衣衣摆直接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让他的掌心抵着我的心口,感觉到他的手像被烫着般颤了一下,那对黑眼睛就又睁成了猫儿眼,直勾勾地盯在了我的脸上。
…反正这个家伙迟早是要做我的人的,所以…这会子给他吃吃豆腐就当预支了。
一把丢开他的手,我整了整衣衫,脸上虽然发烫,仍然努力保持淡定严肃,却也不敢再看他那张没有表情胜似表情丰富的脸,重新回到桌旁坐下,背对着他道:“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只因我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不好过活,所以才女扮男装,行事还方便些,后来因为成了老爷你的长随,需要贴身伺候,就更不敢透露身份了,直到…直到确定老爷对我有…有情、我也愿意把自己托付给老爷的时候,才想告诉老爷实情,但那时在船上说了,老爷偏又不信,之后又遭遇了海盗一事,原打算一见到老爷就实说的,偏又发生了二爷的事,因恐那个时候说出来非但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反而会给老爷添乱,便又耽搁了下来。”
“再后来,老爷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我,这使得我又不敢将实情告知了,因我若说我是女儿身,以老爷为人断不会弃我而不顾,如此反倒打乱了老爷本心的决定,令老爷更加为难、痛苦,所以我就决定再忍一忍…直到老爷下定决心给我个答案。”
“再再后来,戏班子那件案子才刚解决,我就想跟老爷说来着,偏巧那个时候二爷闯进屋中发现了你我之事…老爷也知道,那段时间一直都是一团乱,我若挑那个时候说这件事一来毫无意义,二来也只能是乱上加乱,所以就又搁下了,直到今日。”
“今日同老爷一番彻谈,知道老爷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弃了我,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终将实情坦白告知,愿自此与老爷坦诚相见,同心同力度过一切难关…还望老爷莫要怪我瞒了这么久,实在都是事出有因又事事凑巧,但愿…但愿现在坦白还不算晚…”我一口气把心中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顿觉如释重负,前所未有的一身轻松。
“你…你所说的还不算晚…咳,是指什么?”楚龙吟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
“咳…”我也干咳一声,“我是怕老爷自此以后…当真只喜欢男人了…”
“咳咳咳!”楚龙吟呛了一阵,“老爷我又不是徐驸马…你是特例,老爷我还是只喜欢女人的…”
“所以,现在算是皆大欢喜了?”我红着脸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了一处,又同时飞快地避开,见他有些不大自在地来回踱了几步,摸摸鼻子挠挠耳朵,来来回回自己凌乱了一阵,终于停下脚叹了一声,道:“老爷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来也不过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生生被你这混小子——咳,你这——”
“臭丫头。”我替他道。
“——臭丫头涮了这么一大遭!”楚龙吟笑了出来。
“男人太过聪明就不可爱了,像老爷这样偶尔笨上一回还是蛮好的。”我也忍不住笑道。
楚龙吟听了愈发仰了脖儿哈哈笑起,我看着他,从相识到如今与他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流水般划过眼前,世事有时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放在当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爱上这个曾经最讨厌的男人的,缘分这东西啊,不信还真是不行。
两个人对着笑了一阵,楚龙吟终于恢复了原样,一歪身坐到我的对面,在我脸上仔细看了半晌,笑道:“你说这事儿怪不怪?说你是个男人罢,我看你就像个男人,今儿你又说你是个女人,我再一看你——分明就是个女人嘛!怎么相处了这么久竟丝毫未有所觉呢?”
“当局者迷,何况老爷不也曾经举了许多例子来说明我不可能是个女人的么?”我给他倒上茶,端了杯子递给他,却见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连我的指尖都不肯碰上一碰——平日他可是大爪子一挠就把杯子拿过去的,常常还会借机在我的手上摸一把。
“说来也是,”楚龙吟喝了一口茶,将这一小小细节抹过去,“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得很,如今你是否肯告诉老爷我你的来历了呢?比如你这手漂亮的毛笔字是从何处学来的?你那懂得推理断案甚至仵作验尸的学识又是师从何人呢?还有你会赚钱的本事,你同庄夫人那些个小秘密…愿不愿为老爷我一解疑惑呢?”
我想了想,认真地望住他道:“老爷,我从一开始就未瞒你,我是当真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从我醒来时起就发现自己是个小叫花子,过往之事一概记不得,好在从路上捡了锭银子,然后买了身男装…又发现自己认得字,在地上划了划居然也能看出好坏来,这才做了写字先生谋生。想来我只不过是失了忆,但是对周遭事物的认知以及自己所学所识并没有忘记,这事也许听来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上它就是这么发生了,你若让我解释,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至于庄夫人的事…老爷还记得当初你打我板子的事么?”说至此处我故意撇着嘴看他,他干笑了两声道:“多久前的事儿了,老爷我早忘了…”
“才怪呢。”我瞥他一眼,“第二次捱老爷板子,我在堂下实在是动弹不得了,又淋了雨,就伤风上热起来,那时二爷把庄先生找来替我诊治,我因太过虚弱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被安置在了庄先生的房里,然后…”
“然后怎样?”楚龙吟眨了眨眼。
“然后…发现自己连病带伤都给庄先生治过了。”我低了头小声道。
楚龙吟反应了一下,“哦”地一声明白了,挠了挠头道:“秋水为人正直单纯,一根筋通到底,从来没有什么杂念…只是庄夫人那里必然通不过,看她对你热情呵护的样子,想必是希望让秋水娶了你以全你名声的罢?”
我点点头:“庄夫人就是这样想的,而若我不肯嫁给庄先生的话,她就要让庄先生以死赎罪了。庄先生替我治伤治病何错之有,这么一来反而成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了,这又让我情何以堪呢?所以这也是我迟迟不敢暴露女儿身的最大原因,我怕庄夫人会劝婚,或者让庄先生自裁…老爷,你不会在意我的身子被庄先生看过的事罢?”
“诚如情儿你所说,秋水本意旨在救人活命,失礼与活命比起来哪个重要?”楚龙吟直直地望进我的眼中来以打消我的顾虑,“庄夫人的父亲是位酸儒,自小就给庄夫人灌输了许多迂腐守旧的东西,因而庄夫人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关键在于情儿你,你对秋水…”
“神马?!”我一瞪眼,楚龙吟缩了一下,“你还在怀疑我对庄先生有情?”
“没有没有,情儿误会了,咳咳…”楚龙吟连忙赔笑,“我的意思是,以你来看,秋水本人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我没问过他。庄先生的性子老爷又不是不知道,只怕是庄夫人要他怎样他就怎样,多余的事一概不会去想的。”
楚龙吟望着我道:“那么情儿想怎样处理这件事情呢?”
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处理还用得着把女儿身瞒到现在吗!?我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小的是老爷的长随,连人带命都是老爷的,这事儿当然也要由老爷给做主,老爷说要我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呗!”
楚龙吟笑了一声:“好你个臭小——臭丫头,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老爷我了是么?”
“难道你不该帮着我处理么?”我反问他,霸气再度侧漏。
“该、该!应该的!”楚龙吟笑着摸了摸鼻子,偏头想了一阵,“情儿,我且问你:你是当真一丁点儿也记不起自己以前的事了么?比如父母是谁?家住何处?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印象也好?”
我摇头:“确实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而且,我醒来的时候是小叫花儿的打扮,就算以前出身良好,只怕后来也是家道中落了,否则长到这么大也不可能突然就成了叫花子。”
“那么,你想不想找回自己的家世或是父母呢?”楚龙吟又问。
这个…当然最好不要找…否则麻烦就更多了。我假作犹豫了一阵才道:“家父家母若还健在,必不会把我丢在外面行乞,我现在过得很好,且又一直待在清城,就算他们想找回我去也总能找得到,所以…这件事就顺其自然好了。”
楚龙吟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秋水就此事谈一谈,你等我消息罢。”
做兄妹吧
看着楚龙吟走出门去,我这悬了无数个日夜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不恼火我对他隐瞒身份,他不介意我被人看过身体,他不在乎我的身世来历,他是真真正正的喜欢我的,丝毫未变,坦荡从容。
我的幸福生活就要来了吧…即使还有很多困难在前头等着,可我的生命里有了他,我就什么都不怕。
轻轻地趴在桌上,忍不住翘起唇角,脑子里东想西想,全都是美好甜蜜的光影,我很庆幸自己坚持下来了,唾手可得的幸福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有很多还是要靠坚持和争取,正应了中秋时的那道偈语:难得心定,难得意坚。
没过多久楚龙吟就从外面回来了,我连忙站起身迎着他:“怎么样?庄先生怎么说?”
楚龙吟习惯性地伸手想捏我的脸,才一伸出来就又连忙缩了回去,改成摸了摸他自个儿的鼻子,笑道:“同秋水说话就是痛快,根本不必拐弯抹角,直来直去就是了,三两句解决问题。”
“解决了?解决什么?怎么解决的?”我连连追问。
楚龙吟笑眯眯地看着我:“老爷我给情儿你要了个哥哥,虽然人有点像木头,但好歹长得还是蛮俊的,你可愿意要?”
我骤然明白了楚龙吟的意思——让庄秋水同我做兄妹!如此一来庄夫人就不能逼婚了——兄妹岂可成配呢?!而且,兄长为了救妹妹而看了妹妹的身子…这也罪不至死罢?天龙朝没有那么保守呢。
“但是,要我们两个做兄妹总得经过庄夫人同意才行啊,毕竟她是庄先生的亲娘,这种事得她做主才行…”我想到了这个问题。
楚龙吟笑起来:“按理当然得庄夫人说了算,但是按‘礼’和‘规’呢?如果我们请王爷来做这个主的话,就是庄夫人也不得不听啊!天地君亲师,这‘亲’可是在‘君’的后面排着呢,王爷是君的嫡亲,说话自也比‘亲’还要高上一位。”
对啊!这——简直太好了!不成想困扰了我数个月的大难题居然在楚龙吟手上连半个小时都没用到就解决了!这难道不是个好现象吗?这难道不正说明了从今往后无论再有什么困难,只要我和他同心同力、不离不弃就一定会有法子解决的吗?!
“庄先生愿意认我做妹妹么?”我欣喜又不敢确定地问。
“你以为老爷我同那木头是谈什么去了?”楚龙吟笑着望住我的脸,“白让他捡了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妹妹他还能不乐意么?自然是答应了。”
“那…王爷那里就拜托老爷了!”我高兴得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他的黑眸闪了闪,伸手轻轻在我的脑瓜儿顶上抚了一抚,忽而转身走开,坐到了桌边去,笑道:“王爷那儿必然乐见其成,你只需做好准备认下那个木头哥哥就是了,待我们此番回去就请王爷促成此事。”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问道:“老爷是要把我是女儿身的事告诉王爷么?那样的话…二爷若是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罢?”
楚龙吟轻轻一叹:“回去清城后所有的事都要有个着落,凤箫总归会知道的,或许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看开了也说不定。”
“那就回清城后全部说清楚罢,现在老爷和二爷、王爷还是一门心思先解决山匪得好。”我点点头,看了看他那张冲着我微笑的脸,心情莫名的好,于是一拍肚子,也冲他一笑:“老爷!我饿了!”
楚龙吟哈哈地笑起来,站起身冲着我一打手势:“小家伙会撒娇了!走,吃王爷一顿去!”
王爷同志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被楚龙吟死皮赖脸地缠着去了浣城最大的酒楼,要了个雅间,与楚家兄弟分坐桌旁,将窗户敞了,望着远处群山边吃边聊,我和子衿以及王爷的贴身护卫则立在各自主子的身后随侍。
吃了一阵,听得楚龙吟笑道:“左右这雅间里也没旁人,你们三个小子也别在后头杵着了,那角落里不是有个小桌么?去叫几样小菜就在那桌上吃了罢,反正是咱们‘东家’请客,人人有份儿!”
王爷好笑地用手指一敲桌子:“你小子倒会做好人,敢是心疼你的小长随了么?偏还把那两个也拉上。也罢,就让他们三个也松闲松闲去罢,叫几个菜到那小桌上吃去。”
不明内情的王爷本是玩笑之语,却让我们三个当事人都有些尴尬——楚凤箫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他就在我对面坐着,听了王爷的话只管扭头去看子衿,笑着道:“还不快谢过东家。”
我们三人连忙向王爷行礼谢赏,又向楚龙吟行了礼,这才过去那小桌旁坐下,我的位置恰好和楚龙吟打对脸儿,见他趁人不注意冲着我挤了挤眼睛,便回他一记甜笑,他微翘着唇角,垂下眸去喝酒。
这感觉很有些奇怪,就好像又经历了一次新的恋情,两个人之间什么都很新鲜——明明早就已经彼此熟悉了的,可似乎就在我揭穿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一切都变成了新的感觉,如同我和他都换了一个人、一种面貌,目光时刻离不开,一对上眼神就觉得甜蜜又心跳,总忍不住想要翘唇角,总会很在意对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这一回,才是真正的恋爱吧?
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大桌上的楚龙吟,见他那对黑溜溜的贼眼也正偷偷瞄向我,甜滋滋地冲他笑笑,他正要回应,却被旁边的王爷一掌拍在后脑勺上,笑道:“你小子今儿有什么高兴事了?一个劲儿地在这儿窃笑,跟你师兄说说,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哪有什么高兴事儿,”楚龙吟一咧嘴,“这不是苦中作乐呢么!那伙子山匪解决不了,小的我这里吃饭都不香甜。”
“我倒看你吃得比谁都香呢,”王爷乜斜着他,“说到山匪,咱们三个这几日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好法子对付,我看实在不行只能硬上了。”
“这窝山匪是占据了地利优势,咱们枉有几门火炮也是抬不上山去,白白浪费。”楚龙吟偏头望向窗外的远山,“他们在山中屯了大批的粮食,根本不怕封山,时间长了咱们也耗不起。从正面即那唯一的一条吊桥攻入匪窝只怕是行不通了,或者我们找几名高手从匪山旁边的峭壁上去不知可行否?”
“只怕不行,”楚凤箫接口道,“那峭壁直上直下高逾万仞,哪有那样的高手能攀上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非得让老子飞上去才行?!”楚龙吟叹了一声,伸手拎过酒壶给王爷杯子里倒上,而后又给楚凤箫倒,最后才给自己倒满。
唔…飞过去…未尝不可啊!心里一时有了个念头,暂时按下不提,只在旁边静静听这三人又商讨了一阵,吃罢结账,回返驿馆。
一回到房中,我便给楚龙吟沏上茶,待他在桌旁坐下,便向他道:“老爷,不知能否让人做一个缩小尺寸的黑虎山的模型呢?”
“模型?是什么?”楚龙吟纳闷儿地看着我。
“就是模仿真实的东西做出来的缩小过尺寸的模子。”我随手拿过桌上的杯子,“比如这个杯子,做出一个和它一模一样、但是要小很多的模子来,这就是模型。有没有人可以把黑虎山的大致外型缩成杯子这么大的模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