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后得避着这个岳清音了,说啥也得熬到把自己找个有钱人嫁掉为止!
快步回至我的小跨院,让丫头们铺好床,大家熄灯睡下,一宿无话。
次日起来洗漱梳妆,在院子里伸了伸胳膊拽了拽腿,算是运动了。原想到院外走走,呼吸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但是一想到岳清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浑身就有些发寒,为了避免撞见他,只好暂时先闷在自个儿院里。
回至房中,几个丫头正做打扫,我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想找些消遣消磨时光。走到窗前的书架旁大略扫了一眼,见那位原主儿灵歌小姐看的都是些三从四德女经孝经之类的东西,难怪据说天天没个笑脸,这些破玩意儿把人都看忧郁了,危害匪浅。
“白桥,把这些书拿去伙房烧了。”我一指书架子。
“小姐,好端端的…烧书做什么?”白桥诧异地望着我。
“从今儿起,大家都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旧书旧思想统统要抛弃!”我在透窗而入的晨光下负手而立,光芒四射,圣歌响起,白鸽振翅,鲜花撒地,我就是拯救世人的圣母玛莉娅…“红鲤,把窗前那鹦鹉笼子移到廊上去,它把便便甩我肩膀上了。”…
换过衣衫,我指派绿水道:“去问问看门的小三子,少爷是否已经出了门。”
绿水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报曰:“少爷一早便去衙门了。”
嗯,甚好,老虎总有离洞的时候,趁此机会…“青烟,你去把祖谱拿来,今儿个无事,我想闲翻来看看。”趁可怕人物不在家,我得恶补恶补与岳府相关的东西,免得再露马脚。
小丫环不疑有它,很快便从老爷书房将祖谱取了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岳家祖辈各成员的姓名生卒,见岳明皎的名字旁小小的缀了个岳方氏——就是岳灵歌与岳清音的娘,女人们在祖谱里是没有名字的,充其量只有个姓氏,卒于三年前九月初三。
除此之外我还暗暗记下了岳家父子及岳灵歌的生辰:岳灵歌今年十六岁,岳清音二十岁——古代人果然早熟,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如此心计,险些将我这个被现代复杂环境熏染了N年的【哔——】岁女青年都拉下马来。
仔细翻看了一遍祖谱,而后让青烟将其放回原处。看看窗外日已高升,满园繁花尽映眼底,郁郁清香随风入鼻,正是一派好春光。在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娱乐设施的古代,这些大家闺秀们究竟是怎么熬过日复一日单调无聊的日子的?虽说古代的空气好,风景比较原生态,但是没有火车飞机轮船,我也不能出远门去各地旅游,何况古代治安到底比不上现代,我一介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呕——),出门在外难免不会惹祸上身。
嗳…穷人有穷人的苦,富人有富人的忧,穷人女孩儿一辈子辛劳,富人女孩儿一辈子无聊。
正想着要不要叫上绿青红白四个丫头凑一桌搓搓麻将的时候,便见白桥踏进门来,身后还带了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道:“小姐,赵婶子来给您送做好的裙子了。”
唔?嗯…是了,有钱人家小姐一般很少在那些成衣店里现买衣服,多半是找手工好的裁缝量身订做。估摸着灵歌小姐死之前曾订过一套来着,如今做好了便由这位赵婶子送了来。
“多谢赵婶,让您费心了。”我行礼相迎,“白桥,看茶。”
“小姐…不必张罗了,”赵婶子颤微微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且看看这裙子可有不合适之处?”
我暗暗盯了这位赵婶子两眼:她的年岁应该说并不算老,可头发竟已花白,发丝略显凌乱,脸色也很苍白,双目浮肿,眼底布满血丝,神情竟带有悲戚之色。
我一向不爱打听别人的私事,各人有各人的苦恼忧愁,总要经历,总要过去,都是劫数,都是因果。人生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才能将它一步步走完。倘若每个人的忧苦我都要一一过问,那我还是转职做观音菩萨好了。
于是装作没有察觉,接过白桥递过来的新裙子,展开了大致看了看,颜色还好,湖水绿,正适合春天穿,柔软轻爽,大约是“罗”一类的质料。式样依然是敞领广袖大裙摆,收腰处还有一根装饰用的绦子,是用金缕线搓成的细绳,打了个朴实干净的方结。可以说整件衣服的亮点就在这根绳子上,既无丝绸腰带的华丽亦无金玉腰带的厚重,清新自然,别有风格。
看看觉得不错,我转身走至床边准备换上试试尺寸合不合适,才把身上衣服脱了,忽听得“嗵”的一声,紧接着就是白桥几人的惊呼:“赵婶子——”
衣裙·悬梁
扭头看去,见那赵婶子不明所以的倒在了地上,几个丫环正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小姐…这可…这可如何是好?”白桥六神无主地望着我。
我身着小肚兜,甩着膀子走过去,一把捏在赵婶子的人中上,令绿水去端碗温水过来,赵婶子悠悠醒转,绿水喂她喝了几口水,这才显得清醒了些。
事到如今,不问原因便显得不近人情了,我让白桥几个把赵婶子扶在椅子上坐了,趁她顺气儿的功夫我把自己衣服穿好,那件新衣也顾不上试了,坐到赵婶子对面,轻声问道:“赵婶,家里出事了么?”
赵婶子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哑着嗓子道:“小姐…我那闺女她…她昨儿…上吊自尽了…”
这…我心中既惊且叹,生命如此脆弱,由生至此,竟比一朵花凋谢的过程还要令人措手不及。
“明芳姑娘她…”几个丫环乍闻此讯皆惊得以手掩口,绿水难以置信地道:“…她前段时间还来找我们小姐玩儿,一切都好好儿的,怎么就…”说着也跟着掉下泪来。
赵婶子更是泣不成声地道:“前儿她还说要回娘家来住两日,谁知好端端的…我那苦命的孩子…”
鼻子不禁也跟着发酸,我轻声道:“赵婶,今日该给明芳治丧的,您怎么还跑来给我送衣服呢!”
赵婶子擦擦泪,道:“我那老头子说,答应了客人何时交货,就必须何时交货,这是谢家衣坊一直以来定下的规矩,因而打发老妇将小姐的衣服送来了。…老妇不便久留,这就…这就回去了…”说着起身便要告辞。
我连忙拦住,道:“婶子且慢行一步,我与明芳姐姐相交一场,如今她…我必得前去她灵前上柱香才是!白桥,去让人备轿,我和赵婶一同回去。”
白桥领命而去,我换了套素色衣衫,带上绿水青烟陪同赵婶子出门上了轿。从丫环们和赵婶子的口中已经得知,这位谢明芳姑娘生前同岳灵歌关系应当不错,她爹是裁缝,而且手艺很好,从这两个女孩儿的相熟度来看,岳灵歌想必时常从他家订做衣服。而以谢明芳一介布衣之女能同官家小姐成为朋友加上谢家衣坊的诚信准则,可以推知这衣坊的规模应该不小,再看赵婶子身上的衣服,虽然式样朴素,料子却都是上品,因此又可以揣测,谢家衣坊在上流社会中当是有些名声,除了岳灵歌之外,估计还有别的官家或富户子女从他那里订做衣衫。
再由方才赵婶子说的话能够得知,这位谢明芳姑娘已经嫁作人妇,年岁该比我略长,是以需称呼她一声姐姐。既已嫁了人,毫无前兆地上吊死了,八成跟婚姻有关系,两口子闹别扭吵架,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也是有的。叹只叹古代女子命苦,倘若能出去看看世界,开阔一下心胸,必不能为了一时负气而枉费了性命。
灵堂设在谢家,莫非谢明芳的老公是入赘的?府门外已经挂了白色灯笼,门口站了几个腰缠麻绳、头扎白巾的小厮,迎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跨进门去,前方吊着白花白幡的正堂传来隐隐的哭声,堂门口立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麻衣,神情悲戚,抬眼乍见我和赵婶子好像吓了一大跳,连忙迎上前来,道:“竟劳驾岳小姐前来为拙荆吊唁,真是惶恐之至!”
唔,他就是谢明芳的丈夫。我正待仔细打量他一番,却见他垂下头去,躬身将我让进正堂。
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想是因为这谢明芳是上吊而死,传出去影响不好,是以谢家只通知了自家亲属,就连我,若是不问赵婶子,只怕她也不想主动告诉我的。
上了香,强挤了数滴眼泪——不是我冷血,从小独立惯了,一向极少哭,何况我与谢明芳本就素不相识,心中只是唏嘘,却做不到感从心发、泪如泉涌。
吊唁毕,被负责待客的丫环引至后厅喝茶。因怕遇见岳灵歌的熟人露出马脚,我借口要看看谢明芳生前所住房间以追忆故友,让丫环引路将我带离了后厅。
谢明芳的卧房在后园,一边往那边走我一边问引路的丫环:“你们姑娘…昨天是何时没的?”
丫环抽泣着道:“昨天下午。昨儿姑娘还说去探望岳小姐您,后来说是您未在府中,便回来了…谁想,谁想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姑娘就…呜呜呜…”
昨儿…昨儿我被死人缠住,一整天都没在府中。怎么在家留守的白桥和红鲤谁也没跟我说及此事?…哦,是了,谢明芳想是问了守门的家丁,知道我不在便没进府,直接回家了。
…她找我有事么?难道是想向我做最后的道别?这…我忽感自责,要是我昨天在府中的话,一定会好好开导她,悲剧就不会发生…
叹口气,我又问那丫环:“你可知…明芳姐姐究竟是为了何事想不开?”
丫环先向左右张望了张望,才低声道:“听姑爷说,姑娘是因为与他成亲两年皆未产下一儿半女,心中郁结。为此事姑爷也曾劝过姑娘几回,可是…可是姑娘偏偏想不开…”
嗳嗳!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一行说一行就到了谢明芳的卧房前,房门紧闭,一个小丫环正坐在门前台矶上抹眼泪,抬眼见了我,连忙起身行礼道:“岳小姐,您来了…”
见这情形估摸着她是谢明芳的贴身小丫头,因此对我比较熟悉。我点点头,轻声道:“节哀顺便。…可否,将明芳姐姐的房门打开,我想进去…看看。”
小丫环明白我的心思,转身将门开了,忽然不知为什么又悲从中来,掩面而泣。我拍拍她的小肩膀,迈进门去,那么一抬眼,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便见谢明芳上吊用的那根绳子竟然未收,仍然在房梁上挂着,下面摆着垫腿用的凳子,自杀现场豁然在目,不由得让人心底发寒。
“这些…怎么不收拾了?”我问向那小丫环。
小丫环哭道:“姑娘去的突然,府中上下皆忙着给姑娘治办丧事,没人顾得上这些…小袖儿一看见这屋子,就、就想起姑娘死时的样子来…心里头难过的要死,这才关上门守着…呜呜…”
小丫头原来叫小袖儿,被她哭得我心里也是一阵的堵,便暖声安慰道:“小袖儿莫哭,你对你们姑娘的情份上天可鉴。你们姑娘水样的人儿,此番一去定是上了天庭做花仙了。去,洗把脸去,别让你们姑娘在上头看见了笑话你。”
小袖儿抽抽答答着去洗脸了,我叹口气,再度仰脸看了看那根吊过死人的绳子,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港片,说的是一个人上吊死了,他的魂就附在了上吊用的绳子上,一旦烧了绳子,他的魂也就不复存在了。不晓得谢明芳的魂是不是在这绳上,好端端的一条生命便折在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上,真是让人搞不清人命究竟是贵是践。
这绳子总在这儿挂着到底别扭,我向门外望了望,府中的家丁们都派去应付丧中大小事了,身边只有一个引路丫头和我的绿水青烟。让她们去解下那吊过死人的绳子实在不太好意思开口…罢了,就当我替岳灵歌尽一尽与谢明芳的友谊之情…本姑娘亲自动手好了。
当下我掀起裙摆,小心翼翼踏上凳子,绿水青烟惊叫:“小姐——你?”
我道:“不必担心,我将这绳子解下,来日找个高僧替明芳超度超度。”说着我直起身,那绳圈正垂在头顶,不知哪儿吹来那么一阵怪风,使得绳子微微摆动,倒真像是被什么附上了一般。
唔…莫非…是天意?
我望了那绳子片刻,弯腰迈下凳来,绿水青烟忙扶住我,道:“小姐,虽说您与谢姑娘交情好,但…那绳子毕竟吊过死…还是莫沾身的好…”
我点点头,偏身瞥见洗过脸的小袖儿进门,便向她道:“小袖儿,把你们姑娘平日爱穿的衣服取一套给我,我带回去也好有个念想儿。”
小袖儿眼泪又下来了,道:“岳小姐…您对我家姑娘真好…姑娘原本昨儿还说带着小婢去探望小姐,还说…还说要跟小姐说上一宿的体己话儿…谁想就…”说着哽咽不已,快步走至衣柜旁,从里面找了套杏黄衣裙,用包袱包了交到青烟手上。
“小袖儿,你们姑爷今晚是否要在灵堂守夜?”我问。
“是的,姑娘后天出殡,姑爷要一直守着…”小袖儿眼泪汪汪地道。
“那好,”我拉她至身边,低声道:“你去找把锁,将这门锁上,钥匙你拿着,谁也不许进,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怕老夫人触景生情,待姑娘出殡后再做打扫。可记得了?”
小袖儿一脸疑惑地望着我点点头,我拍拍她肩膀,道:“我与你家姑娘一向交好,方才在这屋里,我总觉得…总觉得她芳魂未走,想是心中尚有未完之事,不愿就此离去,倘若这房中进进出出的人多,只怕要惊走了她,所以,小袖儿你定要看好这屋子,好么?”
这回小袖儿坚决且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小姐放心,姑娘若有未了之事,定会回来托梦,小袖儿必会看好这屋子,不使人打扰!”
“嗯,既如此,我们也不多做打搅了,今日先且这样,我过些时候再来。”说罢,我叫上绿水青烟出得房去,由引路丫环带着回至正堂,辞了赵婶子,径直出了谢府。
乘上轿子,我吩咐抬轿小厮前去谢家衣坊,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我掀帘下轿,令绿水青烟等在轿旁,自己则独自迈进坊去。率先入眼的是挂了满墙的男女衣衫,柜台后坐着位老者,正打着算盘核对账本上的账目,见我进来忙起身道:“这位小姐,很是抱歉,今日东家家中有事,暂不能接生意,还请恕罪!请您过几日再来罢!”
我笑笑,道:“等几日也无妨,我且先看看你们这里衣服的款式…你们这些衣服,都是工人做的么?”
那掌柜的笑道:“小姐想是之前不曾听说过我谢家衣坊,我家的衣服全都是老东家和少东家亲手缝制的,因此价钱不低,衣样儿却是极好,墙上这些都是新品,您先看看哪件儿比较合心?”
“你们少东家高姓大名?我有几个交好的姐妹时常提起本城有名的裁缝师傅,我看看可是他。”我含笑问道。
“呵呵,我们少东家姓李,单名一个盼字。”掌柜的答道。
“咦…你们不是谢家衣坊么?怎么东家反而姓李?”我问。
“啊,是这样的,少东家原是跟着我们老东家做学徒,后来同老东家的姑娘结为连理,入赘了来,是以我们称他为少东家。”掌柜的笑道。
“喔…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指着墙上一款衣裙道:“这类款式的衣服从你们这里订做的可多?”
掌柜的抬头看了看,笑道:“小姐好眼光,这款衣裙出的最多,虽说已是去年的式样,至今已经做出去了五百多件呢!”
呃…这岳灵歌小姐看样子不怎么爱追流行,去年的款式如今才叫人做来,看来那套新衣我得用来压箱底儿了。
“既然你们东家家中有事,我便过几日再来罢。”说罢,我便告辞出了门。
回至岳府家中,我将小袖儿给我的谢明芳的衣服拿出来在身上比了比,而后叫青烟叠起收好。又叫来绿水,道:“你去谢府将小袖儿找来,就说我想念她家姑娘,让她来陪我说说话。”
绿水领命而去,约摸半个多小时的功夫便将小袖儿带了过来,我让几个丫头退出房外,单留了小袖儿,低声对她道:“小袖儿,将你请来不为别的,只因从你们府上回来后,我略觉得乏了,倚在榻上小憩,谁知…你家姑娘竟然当真托了个梦给我…”
“当、当真?”小袖儿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皱着眉点点头,道:“只是这梦…过于不切实际,不知算不算数…”
小袖儿颤着声音道:“岳小姐…可、可否将梦中情景讲与小袖儿听?”
“当真要我讲么?”我问。
小袖儿用力点头。
“我若讲了…你可相信确是你们姑娘托梦?”我又问。
“相信!只要是与我家姑娘相关的事,小袖儿全都信!”小袖儿语气坚决地道。
好丫头!你家姑娘到底还算有些福气,能同你主仆一场!
我极其严肃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姑娘在梦中告诉我,她,并非自尽而亡,而是——被人杀害的。”
小袖儿一下子怔住了。
蹊跷·鸣冤
我望着小袖儿惊愕的脸,皱着眉叹道:“所以我说这梦过于不切实际了,然而…明芳必然不会同我开这样的玩笑,究竟这梦有何预示呢?她昨日还想同我彻夜长谈,缘何一回府上就悬了梁了呢?小袖儿你伺候你们家姑娘,可有察觉她有想不开的地方?”
小袖儿怔怔地道:“姑娘她…一向都好好儿的,除了一直怀不上孩子的事令她忧心之外…上次小姐您不是同我家姑娘一起去郎中那儿瞧过了么?郎中说姑娘身体没问题,迟早能怀上…从那之后姑娘便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那么…”我试探性地问道:“近段时间,你们姑娘跟姑爷可曾闹过什么别扭么?”
小袖儿皱着眉想了想,苦涩地摇了摇头,道:“姑娘近来话有些少,心事也不大对小袖儿说了,姑娘说我的年龄也渐大,不好总让我进房伺候他们夫妻,是以她同姑爷之间的事,小袖儿也不甚清楚。只是…只是小袖儿总觉得…姑爷在人前人后对待姑娘似是两个样子,人前亲密,人后冷淡…小袖儿自小伺候姑娘,姑娘的心小袖儿最明白…她,她心中其实…其实是苦的,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姑娘…却不希望姑爷纳妾…这话姑娘说不出口,可小袖儿能看出来,姑爷虽未提过纳妾之事,但总无子嗣令他对姑娘的情…也淡了…”
嗯…这小丫头岁数虽不大,却一心一意扑在自个儿主子身上,本应是天真懵懂的年纪,为了主子却早早通了情、明了爱,无怪人总说女人都是为爱而生的,一点不错。
听口风,谢明芳果然是因情而死,然而…
“你们姑娘昨儿回房时你可跟着?”我问。
小袖儿摇摇头:“姑娘近几日肝火重,昨儿从您这儿回去后就觉得口渴,让小袖儿先去厨房熬酸梅汤,她就自个儿回房了…”
“你熬汤用了多长时间?”我又问。
“约、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小袖儿开始抽泣,“待我端了汤去姑娘的房间时…便看到…呜呜…”
“当时周围可还有别人?”我继续追问。
“我…我当时慌得脚软,想喊人也喊不出声来…后来,恰巧小纨路过,见了这情景方才直着嗓子叫起人来…当时…除了我二人外,便无其他人了…”小袖儿边哭边回想。
唔…这些可都是重要信息。
“小袖儿,你不觉得怪么?”我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若是你们姑娘早有寻死的念头,还在乎口渴不口渴么?若她一心寻死,又何必来找我想说一宿的体己话儿?倘若她只是一时想不开,从她回至府中还想喝酸梅汤来看,那时她还未想寻死,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便改变主意了么?她既然想来找我说话儿,必定心中有所犹豫,想听听我的看法,既然心中犹豫,又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下了寻死的决心?”
小袖儿总算不笨,听了我的话后不禁目瞪口呆,颤声道:“岳小姐…您是说…我家姑娘…的的确确是…被人杀害的?”
“小袖儿,”我握住她的肩沉声道:“我与明芳情同姐妹,既然她托梦于我,事实又有诸多疑点,我就宁愿相信这其中必有蹊跷。她与你主仆义重,你也不愿让你家姑娘就这么含冤而去罢?”
小袖儿忽然嗵地一声跪下了,哭道:“岳小姐!您要替我家姑娘申冤哪!小袖儿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我连忙扶她起来,替她擦去脸上泪珠儿,轻声道:“能为你家姑娘申冤的不是我,我也不过是一介女子,哪有那番能耐?袖儿,我且问你:你当真为了你家姑娘什么都肯做、什么都不怕么?”
小袖儿用力地点点头。
“那好,”我盯住她,慢慢地道:“你现在便去府衙大堂击鼓鸣冤,咬定你家姑娘是被人害死的,务求让府尹派衙役前往明芳房中查看——房间钥匙在你手上罢?只要现场未被人动过,有经验的衙役必能看出破绽来!…只是…倘若官府最终仍认定明芳乃自尽身亡的话…只怕你…要被定罪判刑的,——你可有这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