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只管拽着燕七往百药庐飞奔,却不走正门,而是绕路拐向了药庐后方,寻到某间屋的后窗处,轻轻用手一推,那窗便悄无声息地开了,却是位于医室旁边的一间小室,小室内一床一桌一椅一柜,还有一个洗漱架子,似乎是李医师平日用来暂时休息之所。
元昶蹑手蹑脚,动作极轻盈地一个跃身跳进了窗去,落地竟是一丝声音也未发出,颇有些功夫底子,而后冲着窗外的燕七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是拉她过来当幌子呢,万一被人发现了就说是带她来上药的,想来那几个校领导也不能拿他怎么地。
燕七转头就走了,她这么老实一孩子,最遵守各项纪律了,偷听偷看这种事她才不干。
梅花班下午的第二堂课是礼仪课,燕七已经误了大半堂,这会子不好进课室去,只得在茶水间里等,一手支了下巴撑在桌上,想着那位毙命的李医师。
自杀了啊…一氧化碳中毒,相对来说较为慢性的自杀方式,完全有机会中途反悔夺门而出,用这种方式自杀,看来死意是非常坚决的呢。
可是…一个态度这么坚决的求死者,还有心思在写完遗书后把笔尖的毛滗顺了么?
燕七站在医室窗外向屋里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李医师陈尸所伏处的桌子,那封遗书就放在桌面上,纸上的字燕七看得一清二楚,别怀疑她的视力,这肉躯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视力好,标准的飞行员眼睛。
那桌面上文房四宝样样齐全,在放置遗书的纸旁有一枚瓷制笔山,笔山上架了一支蘸过墨汁的笔,显然死者的遗书就是用这支笔写下的,而这支笔的笔尖,掭理得如同箭尖一般顺滑整齐——一个一心求死之人,写完遗书随意丢下笔是最正常的反应,将笔妥妥架回笔山亦可以理解为习惯性、下意识的动作,然而写完遗书后还有心情将笔尖仔仔细细地掭顺,这就有点儿不大合常理了,除非李医师同志是个处女座,不过照燕七观察,那医室里瓶瓶罐罐各种用物摆放得十分杂乱,地面上也随处可见药渣灰屑,显见这位李医师并不是什么好干净、有强迫症或一丝不苟之人。
那么大一间屋子,上百个盛药的抽屉,数十只瓶罐器皿,桌椅床柜外加一具尸体,偏偏只留意到了那么纤细的一束笔尖,燕七也挺佩服自己的视角和脑洞的,当然,她更相信这世上的事有太多不能以常理推断,每一天每一时每一秒都有各种巧合在不断发生,谜底,要靠事实和证据来证明,柯南·道尔说: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也一定就是真相。
下午的第三堂课是选修课,在慰问过燕七的脑袋是否有问题之后,武玥要去上她的武技课,陆藕要学茶道,燕七看了看自己的课程表,发现她今儿要上的正是医药课。
不管授课先生是死是活,总还是要先去百药庐报个到,三人从凌寒香舍出来之后就分头去寻自己选修课的教室,燕七则再一次前往百药庐。
才行至那片迎客松林,就听得头顶上一声老鸭子叫:“喂!”
燕七循声才一抬头,那鸭子已经从树上落下来了,就立到眼么前儿,横眉竖眼地瞪着她:“你竟敢自己跑了把我甩那儿!害我让那姓乔的捉住百口莫辩!”
卧槽我留在那儿又能起毛线作用啊,让姓乔的捉住那也是两百口莫辩啊。
“哦,他没骂你吧?”燕七说着就要擦肩过去,被元昶一闪身又拦在前头。
“你倒好意思问!副山长还道我是去捣乱的,若你当时在场,也可为我证明我是替你找跌打损伤药去的!”元昶压下头来恶瞪着面前的小矮胖子。
“你下堂课上什么啊?再不回去可就又旷课了。”燕七再次擦肩过去。
“…”又特么是这样!这丫头转移话题的技能简直满点啊泥马!“你给我站住!”元昶一把扯住燕七胳膊。
燕七回头看他。
“你…”元昶忽然对上身前这张面瘫脸上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就不知咽到了哪儿去,干咳了一声才找回自己并不好听的声音,“你怎么还往那边去?姓乔的已经让人把那儿封围住了,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我去上医药课。”燕七也觉得愁人,这死了先生不能上课咋也没人来个通知啊,万一书院寻了临时的授课先生来呢,她要是不去百药庐看一眼再把这堂课也错过了,这一下午可就真荒废过去了。
“让鬼给你上啊?!”元昶觉得这丫头不仅脸不好使,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我过去看看,万一呢。”燕七迈步要走,胳膊却被元昶拽得牢牢,“你还有事啊?”
“我…”元昶想起自己堵这丫头的目的来了,“你太不讲义气!把我一个人丢那儿!”
“你害怕死人啊?”燕七问。
——重点不对好嘛!这蠢丫头简直天生自带气死人技能啊!元昶重重喘了两口粗气,咬牙道:“副山长罚我写检讨书,这都是你害的,你帮我写!”
“好吧,你几时交?”燕七道。
“几…”元昶一卡壳:这就答应了?!还以为她会拒绝然后和他据理力争什么的呢,她怎么——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太让人烦躁了啊!
“明天交!”元昶有气无处出,一把甩开燕七胳膊,“你给我好好写!”
“行,明天让燕小九递给你。”燕七胳膊被甩得生疼,“我走了啊。”一边揉着一边真走了。
元昶气得一脚踢飞了路边的小石子。
燕七走出小松林,远远就看见百药庐外已聚了一大批学生,有男有女,大大小小,或交头接耳或踮了脚往药庐里瞅,药庐门口被两名衙役打扮的人守住,一位先生模样的男子正从庐内出来,冲着学生们摆了摆手。
燕七走近前时只听到这先生话说到尾声:“…暂且先回各自课室,不得乱跑乱串,不得在此间附近逗留,不得无中生有以讹传讹,如经发现,严惩不贷!”
好吧,这堂课又泡汤了。燕七转身往回走,却见那元昶就在身后不远处站着,双手环在胸前目带嘲讽地看着她:“我就说你这课必定上不了的,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言重了啊。
见燕七全未把自己这话当回事,元昶莫名就又生出一股子火气来:“你去哪儿?!”
燕七不停步地往回走:“回课室啊。”
元昶有点着急——不能让这臭丫头就这么走了——他一肚子火还没撒出来呢!“你就不想知道李医师为什么要自尽啊?!”
“不想呀。”
妈的你们女人的好奇心呢?!“我告诉你,我知道李医师的一个秘密!”元昶凑过来,有些恶狠狠地压低着声音对燕七道。
“哦。”燕七道。
“…”元昶气死了,一把扯住燕七不许她再走,“知道是什么秘密吗?”
“我并不想知道…”
“我偏要让你知道!”元昶瞪着她,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的笑。
好残忍呀好残忍呀。“好吧,你说。”燕七道。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元昶咬牙切齿,“…李医师,尚未婚娶,然而,在医室旁边那间小室里,他藏着一个匣子,匣子里锁着一件女人的肚兜,有一次我受了皮外伤到药庐来上药,无意中路过小室的后窗,看见他正拿了那肚兜在鼻下嗅来嗅去,你说古不古怪。”
原来这小子那会儿悄悄从后窗溜进那小室是为了这个…啧,不得不说,这个熊孩子也脑筋也是挺灵活的。
女人的肚兜…燕七回过头看了看百药庐的方向,枉为人师,这话看来许并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锦绣小笺——关于已出场人物的名字】
①武玥:音同“五月”,五月(农历)是一个热烈明朗的季节,而武玥小朋友也是一个热烈明朗的人呢~
②陆藕: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上:“越中有王氏之橘园,胡氏之梅山,贺氏之瓜丘。吴中有陆家白莲,顾家斑竹。”后以“陆藕”泛指洁白的莲花。当然,此处的白莲实属褒义哟~
③元昶:昶,音“chǎng”,舒畅、畅通之意。
闲着
“我刚才悄悄进去找了找,发现那肚兜已经不见了,”元昶脸上带了几分得意和郑重其事,“李医师这个人我最了解,我练武时常受些皮外伤,隔三差五去找他帮忙上药,一来二去就混得熟了——他才不会自尽,他可是怕死得很!天天给自己配养生壮阳的丸药…”
壮阳?可怜的李医师。
这俩字儿是元昶脱口而出的,反应过来时脸上就有些不大自在,瞟了眼燕七,见无表情依旧,这才略略放了心,续道:“且他还好色,时常盯了漂亮的女学生们看,过年的时候我曾在街上看见过他,他没看见我,只顾和别人说话,我当时听了几句,他喜气洋洋地告诉那人说他准备娶媳妇了——这才过了几天?说他是自尽,我可不信!”
“这些话你跟乔大人说了么?”燕七问他。
“我为何要跟他说?”元昶目露恼意,“若不是他拦着我,我早跳窗跑了,何至于被副山长发现!”
拦着你不让跳窗,那是因为你破坏现场了呀,那小室的后窗并没有插,从小室可以进入医室,小室的门是从内插住的,医室的门窗也都插得严严,如果李医师当真为他人所杀,那么凶手离开百药庐的方法也只能是从小室的后窗跳出去,万一在窗台上留下脚印了呢,你这熊孩子进进出出的,不破坏现场才怪。
“好吧,那我回去了。”燕七没兴趣听八卦,抬步就要走。
“喂!你——”元昶也不知道自己为啥总想拦着这丫头,话才起头,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匆匆跑过来,见是个小衙役,至跟前喘着道:“这位公子,我家大人请您过去问话。”
锦绣书院里的学生皆是官家子,小衙役言辞间自是不敢怠慢。
“乔大头怎么这么烦人?!”元昶眼一瞪,小衙役吓得一缩头。
艾玛这位小公子究竟什么身份?竟然直呼我家大人的绰号!
然而身份再高,在太平城的地盘上,四品以下的家伙们还是要听乔大头的吩咐,何况元昶只是个官眷。看了眼旁边暗搓搓一直想抬脚就走的燕七,元昶嘴角一歪:“你跟我一起去!”
关我个毛事?
“你得跟去为我作证,我是为了给你找药才跳进那小室去的。”元昶抬着下巴睨着燕七。
你分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吧。
“那就去吧。”燕七道。
“…”——就是这种完全不坚定的立场太让人恨到牙痒了啊啊啊!元昶好想抓狂,你特么坚决地拒绝一次会死啊?会死啊?别人说啥你就听啥啊?别人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啊?有没有性格啊你!有没有脾气啊你!有没有正确的人生观啊你!
莫名火大的元昶带着燕七跟了那小衙役重新往百药庐去,直接就被领去了医室旁边那间小室,乔知府乔大头此刻正立在房中唯一那架老榆木柜子前,柜门开着,里面有格架有抽屉,格架上胡乱塞着几件衣服,抽屉被人拉开,放着些碎银、草纸、梳子等物,在那些杂物中间,一只狭长的匣子已被打开了盖儿,然而里面却空无一物,想就是元昶所说的李医师用来藏女人肚兜的匣子。
乱塞的衣服,抽屉里的积尘,都可证明这房间的主人李医师实在不是个爱整洁的细心之人,那么那支使用后被掭顺的笔…
“请元三公子过来是想问一问,”乔知府开门见山地看着元昶,“你方才进此房间时,可曾动过这柜中之物?”
“动过。”元昶是在翻柜子的时候被乔知府现场捉住的,自是无法否认。
“都动了些什么?”乔知府问,方才也曾问过元昶同样的问题,只不过这小子一口咬定是来找药的,且也确无作案嫌疑,这才暂时放了他走。
“开了抽屉。”元昶也没有故意隐瞒,双手环着胸一派趾高气昂,全未把面前这颗大头放在眼里。
乔知府不以为意,只指着抽屉道:“你方才打开抽屉时,这抽屉里的东西就是现下这副情形么?”
“匣子盖儿并没有打开。”
“哦,这盖儿是本府才刚打开的。你可曾打开这匣子看过?”
“看了,里头什么都没有。”
“据本府所知,元三公子是这百药庐的常客,李医师的药都放在何处,元三公子难道不知?这小室不过是他的临时起居之所,不可能有什么跌打损伤的药放在此处,元三公子为何要到这小室里寻药而不去旁边的医室里寻呢?”乔知府将一对犀利的小眼睛望在元昶的脸上。
“…我乐意。”熊孩子就是这么任性。
“咳…我看还是请副山长过来继续问吧。”乔知府拿副山长来压元昶。
是学生就怕老师,千古不变的定律。
然后元昶就被副山长拎走了,剩下燕七在小室里和乔知府大眼对小眼。
“据此前元昶所言,他是带着七姑娘来找跌打损伤药的,那么七姑娘可知道元昶曾进入过这小室?”乔知府倒是认识了燕七,虽然死活觉得燕子恪那大神经病会有这么一个木头人儿似的侄女实在是遗传学的一大奇葩案例。
“嗯,他进来过。”燕七道。
“然后呢?”乔知府问。
“然后我就走了。”燕七道。
“…”好了这没你事了赶紧走吧走吧。
乔知府带着燕七从小室出来,李医师的尸体仍陈放在屋当间的地板上,衙役们还在对现场做更细致入微的检查,仵作则迎过来压低了声音和乔知府道:“大人,经属下方才对死者所做的周身查验,可确定死者生前曾有过敦伦之事…”
敦伦?请问那么管用的壮阳药究竟哪里有卖呢?
乔知府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小胖子一眼,用目光示意仵作“借一步说话”,两个人跑到旁边咬着耳朵一阵嘀咕,燕七继续往外走,刚跨出门去就走进谁的怀里,一双大手探过来,一左一右捏住燕七的团子脸那么一揉,然后放开手,飘下来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去哪儿?”
“回课室。”燕七抬头,瞳孔里一张水月清华的脸,“大伯。”
她大伯今儿穿了件青瓷色的长袍,素丝绣了冰裂纹,里衣却是珠光璀璨的宝蓝绸,高高的立领露出来,腰间一围宝蓝锦带,悬玉的绦子打着梅花结,流苏长长地垂至膝弯,黑发绾起,插了一根细梅枝,枝头一大一小两颗白梅骨朵,未及开放便被辣手摧花。
“哦,要上什么课?”摧花君不急着进屋,只管慢条斯理地同小胖子寒暄。
“没课。”小胖子如实作答。
“没课就在这儿玩吧。”摧花君说着迈进屋去。
“…”
在…这儿…玩…吧…乔知府在那厢一耳朵听见嘴角直抽抽,这货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啦?!啊?!这特么是学校!这特么是陈尸现场!这特么不是托儿所!这特么不是游乐园!这特么不是你燕家炕头!这特么不是你哄孩子玩的时候!这特么没跟你开玩笑!这特么不许神经病入内!
“神…咳,燕大人,您怎还亲自过来了?”乔知府向着心目中永远的神经病燕子恪行礼,原本他只是派了人去找他请教问题的,没想到这货居然亲自过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这货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敢情儿今天下午大家都很闲。
“你怀疑这遗书是假的?”燕子恪从袖里取出李医师写的那封遗书,这遗书自是乔知府派去请教他问题的衙役一并带过去的,本次案情也已经给他做了相关介绍。
“正是,下官认为本次案件疑点众多,实不像是自杀案件,因而此封遗书之真伪有待商榷,逖闻大人有辩字识人之能,不得已抖胆劳动大人为下官指点迷津。”乔知府嘴上客气着。
“嗯,这遗书是假的。”燕子恪道。
真的假的?这么快给出答案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看?!
“敢问何以见得?”乔知府问。
作者有话要说:
人迎
“情之喜怒哀乐,各有分数:喜则气和而字舒,怒则气粗而字险,哀则气郁而字敛,乐则气平而字丽。情有轻重,则字之敛舒险丽,亦有深浅。”燕子恪两指拈着那写有遗书的纸,语声淡凉,“这几个字呆板干涩,形意混乱,当是从几页不同的字帖上摹下来的。”说着走至书桌旁,随手由李医师堆在那里的各式纸页中抽出一张,看了几眼,将之与遗书一起拈着展示给乔知府看,“字体都是死者的字体,然而遗书上的字既无情感亦无神韵,除去临摹,别无其它答案。”
“果然…此案别有隐情。”乔知府对神经病的专业知识倒是颇信得过,闻言再无疑问,重新陷入思索,“既是被人临摹,这封遗书便不可能是今日写成,以他杀为本案定性,凶手必是提前有所计划。能拿到李医师手迹的人,多半是书院的先生、学生及其好友,然而遗书上这几个字并非总是常见,就譬如‘罪’与‘孽’这二字,无论是给学生的批语还是开具的药方上都不大可能会用到,所以凶手必然拥有李医师大量的手迹,由此可见,这凶手与李医师的关系也应是相当地亲近,加之方才仵作验尸所发现的李医师死前曾有过敦伦之事的鉴定,凶手么,极可能是个女子。”
说至此处,乔知府问向屋中衙役:“本府方才派去调查李意堂亲友近邻的人可回来了?”
“回来了。”有人应声从外头进来,向着燕子恪和乔知府一抱拳,“属下几人已去李意堂所居之处查问过,这李意堂并非本地人氏,原籍河西,孤身一人到京都谋生,至今未娶,在鸡笼坊有一居,平日与周遭邻人并无往来,亦无亲友,每日里不是到书院来授课就是窝在家中半步不出,偶尔有人曾看到过其从书屋借书回来,属下去那书屋查问,掌柜的说李意堂借回去看的都是些香艳话本,每次都缩头缩脑地来去,生怕被人撞见,且就在昨天他还借了一本书走。不过此人却并无流连青楼楚馆的爱好,想是与书院的院规有关,属下方才回来时问过副山长,言明院规有云,严禁本院所聘先生踏足烟花之地,故而可确定李意堂其人平日在家并无出格言行。”
说话间副山长也迈进屋来,身后跟着元昶,接了这衙役的话,副山长将从元昶嘴里问出来的相关信息也讲了一遍,乔知府听罢一锤定音:“此案已可确定为他杀,即刻起正式立案调查!张甲,带人将李意堂平日的交际关系查清楚;王乙,带人封锁院门,任何人未经本府允许不得外出;李丙,带人在书院内展开调查,重点查问经常出入百药庐的人员!赵丁,带其余人继续仔细勘查现场!”
张王李赵四名衙役头儿齐声领命。
“关于本案嫌疑人之范围,不知大人有何高见?”乔知府望向燕子恪,这货既然来了,当然不能让他闲着,不用白不用,乖乖滚过来给老子出力!
燕子恪却正懒洋洋地靠在桌旁,低着头摆弄桌上那支笔。
“吾自知罪孽深重,枉为人师,无颜再活于世,今自裁以谢罪。”嘴里念着李医师遗书上的内容,不紧不慢地抬起眼,“遗书既是伪造,那么遗书内容便出于嫌犯本意,‘罪孽深重’,说明杀人动机源于仇恨,李意堂不在书院时总是深居简出,鲜少与外人交际,建立如此深仇大恨的机会不大,故而嫌犯范围首选书院内人员;能仿其笔迹者,当为时常出入药庐之人,而此类人无非是习武的男学生,亦或选修了医药课的男女学生。嫌犯之所以伪造遗书,一为制造自杀假象,二为揭露李意堂之人品,而之所以遗书中未挑明李意堂是如何‘罪孽深重’,想来是因李意堂对嫌犯所犯之‘罪’实乃无法宣之于口,再经方才副山长所转述这小子的证词,”说着用手指了指元昶,“可见李意堂私下竟是好色之徒,结合那匣子里失踪了的女人肚兜,大致可以断定,本案凶嫌的范围,乃选修了医药课的女学生。”
乔知府当即向副山长道:“劳烦副山长提供一份选修了此门功课的女学生名单给本府。”
副山长应着去了,乔知府又和燕子恪道:“下官实则还有几处疑问,经仵作查验,死者周身并无外伤,倘若凶嫌是女子,又是如何做到令死者毫不反抗地坐在椅上慢慢中炭毒而亡的呢?死者是医师,怎会不知道密闭的房间里烧炭会造成炭毒,在炭毒生成之前,他又怎肯待在屋内不向外逃?他身上并无任何绑缚痕迹,亦无挣扎造成的挫伤,是什么原因竟会如此平静地在溢满炭毒的房间内走向死亡?”
“办法当然有!”接话的竟是元昶,一脸“愚蠢的人类”的神情睨着乔知府。
愚蠢的人类不耻下问:“哦?元三公子且说说看,有什么方法在不留外伤的情况下能强制死者坐在这椅子上老老实实等死?”
元昶向前走了几步,仰起颈子,用手一指自己脖间:“人的喉结旁一寸半处,就是这里,有个穴位叫做‘人迎穴’,只要按住此穴位,不消片刻便可使人晕厥,严重时甚至可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