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拿着绢花无措地站在那里,只觉得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这里岂是你这种下贱坯子来的地方?!莫要弄脏了我房间的地面!”大堂姐挑衅地蹙起眉头,在看清她手中拿着的绢花之后,更加愤怒地大喊出声,“谁让你动我的绢花的,你想偷我的东西!!”

慕容慈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看着几句话间就把她归为窃贼的大堂姐慕容瑾,看着大堂姐愤然地转身,指挥着自己身后的丫环。

“快点去告诉我娘,就说慕容山庄的这个下贱坯子偷我的东西,对了,还要告诉我的庄主大伯,还有奶奶——”

大堂姐在转瞬间,已经让消息传遍了整个慕容山庄。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慕容慈偷了她的绢花,这样所有人也都会知道,慕容山庄的慕容瑾所拥有的绢花是最美的,是宫制的,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

她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狠狠地炫耀一把!

至于慕容慈的颜面尽失,是死是活,又与她何关!那个下贱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本来就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

慕容慈拿着那对绢花站在那里,看着门外越聚越多的人。

她呆呆地看着,好多的声音,好多的声音疯狂地涌进了她的耳朵里,将她空白的意识击碎,四分五裂!

——龙生龙,凤生凤,下贱女人生下的孩子就是做贼的。

——柳苏苏也不过是算计了庄主,因为怀孕才进了慕容世家,不然世代王爵的慕容世家怎么会让这样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进门!

——她们母女俩人,就注定要让慕容山庄的人看不起!

耳边,是嘈杂的笑骂声,眼前,是无数张鄙夷的面孔,他们冷笑的嘴角深深地印进慕容慈的脑海里。

她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倔强的眼中,还是一滴泪都没有。

拥挤在门外的人群中,忽然挤进了一个女人踉跄的身影,那个女人看到了站在桌旁,握着精美绢花的女儿,哭出声来。

“小慈——”

她看着自己的娘亲扑来上,抱着她,想要将她手中的绢花夺下来,“小慈,把这个还给人家,跟娘回去。”

她不出声,任凭她的娘亲如何哀求,却不肯松开绢花。

“小慈,你把这个绢花放下……好不好……”她的娘抱着她,流着泪哄着她,“娘回去给你做更好看的好不好?娘也会做绢花的,就像外面卖的一样,娘会给你做很多很多很好看的绢花……”

可她一直都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她就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大厅里,不理会抱着自己痛哭的娘亲,不理会哀求那些人放过自己女儿的娘亲。

她就是要站在那里!!

那一天,慕容庄主下令所有人都不要理会这个倔强到骨子里的女孩,她要站在那里就随便她站多久,他命令下人关上大厅的门,就连她的娘亲也被赶出大厅。

她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大厅里,整整一夜。

过了好多年之后,慕容山庄的人也许还记得那一幕。

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慕容慈,倔强而又狼狈地站在大厅里,看着大门外那些人嘲笑的面孔,双手紧攥着那对被捏坏的绢花,死也不肯放手!

她咬紧嘴唇不说一句话,然而她明亮的眼眸中,却分明有两行清澈的眼泪,顺着委屈的面孔,无声无息地流下……

第二天夜晚。

当她拖着两条浮肿的腿,蹒跚着回到那个孤僻的小院时,看到了她双眸已经哭肿的娘手挑着一盏红色的灯笼,静静地等待在院门口。

那一片小小的光亮,映照着她娘亲温柔哀伤的面孔。

她却站在那里,冷冷地说出一句话来:“你为什么要是一个妓女呢?!”

红色的灯笼,从她的娘亲手中滑落。

灯笼落地,火焰迅速烧起来,很快地,将小小的灯笼烧成灰烬,那一小片温暖的光亮,被黑暗湮没。

她却无视娘亲刹那惨白的面容,失控般地大喊起来:“都是你,都是你连累我,要不是你,她们就不会瞧不起我,我只是一个妓女的孩子,你为什么是个妓女?!”

“小慈……”

“别叫我的名字,我不要听你说话——”

啪——

她竟一巴掌狠狠地掴在了娘亲痛苦落泪的面容上。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不配做我的娘亲!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死?!你死了就没有人笑话我,你死了就最好了!!”

她大声地嘶喊着。

丝毫不管不顾娘亲手捂被掴的面颊,震惊失措的模样,她只是一个人放肆地大声哭喊着,转身跑入了冷寂的夜色里。

这一次,她的身后,却再没有苦苦呼喊她的声音。

天亮的时候。

在水塘边待了整整一夜的她,又饿又累的她,最终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那个小院子,因为这里,还是她唯一的家。

她一身疲累地推开了那扇房门,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娘,我饿了……”

没有人应她。

就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间,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瞬间让她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十五岁的女孩化石般僵立在门口,震惊地瞪大眼眸,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她最先看到的,是娘亲的双脚。

她的双肩激烈地颤抖起来,双眸不可思议地睁大,颤抖的视线,顺着那双脚往上看去,有一抹触目惊心的白绫,从屋棱上垂落,缠绕着娘亲纤细无比的脖子……

娘亲因为死去多时而僵硬的身体,如凋萎的花朵,从半空中垂下,随风摇曳……

那个一辈子都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女子,在最后一刻,还是遵从了她唯一女儿的要求,带着满心的伤痛,走上了黄泉路……

一阵更大的冷风自敞开的窗口吹入……

冷风吹向站在门处的她,也霍然吹起桌面上轻灵的粉色绢花和一张纯白色的纸笺,瞬间,整个房间内,都是无数枝飘飞的美丽绢花……恍若一室轻盈的雪花,在慕容慈的面前,冰冷而且肆无忌惮地飞舞着……

那是——她的娘亲为她亲手做的,美丽绢花……

她以为她的女儿喜欢这样的绢花,所以她为她的女儿做了这么多枝绢花,每一支,都是不一样的样式,每一支,都美丽得栩栩如生……

而那片白色的纸笺,在慕容慈的眼前,在如雪般飞舞的绢花中,在冰冷的风中,划过淡淡的弧度,缓缓地飘落在地面上,纸笺上,唯有泪迹斑斑的一行墨迹……

小慈,娘不是下贱的女人……

只是一行字,却是那个凄苦一生的女人,一辈子都被人瞧不起的女人,在临死的一刻,在她最爱的女儿面前,想要讨要的……最后一份尊严……

这个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作践她的娘,唯独她,她不可以作践她的娘!

痛苦与悲哀,排山倒海一般将她湮没。

她怔怔地望着娘亲悬挂在半空中的僵硬身体,滚烫的泪水从她瞠大的眼眸中疯涌而出,她终于明白了眼前残忍的一切,她终于战栗着,摇晃着,屈膝跪倒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娘……”

她的娘,即便被别人痛骂,即便被别人看不起,即便被别人骂为下贱,却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可以为她放弃一切的人。

而从此后——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那个……在每一次当她受了委屈之后,都会紧紧抱着她,陪着她一起痛哭一起流泪的娘了。

十五岁的慕容慈,再也没有娘了!

[绯·梦魇·绢泪]完

冰冷的地牢内。

慕容世家的老夫人,慕容庄主,慕容庄主夫人,老弱妇孺,家丁丫环百余口性命皆被困在一个牢室内,没有一个人说话。

华辰浑身都是伤痕,靠在石栅上,眼眸黯淡无光,一片死灰。

他似乎已经死了一半,那一双没有任何色彩的眼中,有着滚烫绝望的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迹,长滑而下……

六年的等待。

他终于等到了他的小慈姐姐,只是今日的慕容慈却不再是那个一脸倔强,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肯落一滴眼泪的十五岁女孩。

他的眼泪,纵横而下,浸湿绯色的衣衫。

她,为什么要如此作践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坚强地好好活下去——?!难道她愿意这样低贱地活着……

难道她真的愿意——

嘎吱——

一丝光线慢慢地透射进来,冰冷地牢里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一只满是鲜血的手缓缓地推开来……

那一声门响,在清冷死寂的地牢里,却分外清晰。

似乎有人,踉踉跄跄地走进来……

石牢内。

华辰抬起头来。

慕容世家的人,老夫人,慕容庄主,慕容夫人,老弱妇孺,家丁丫环都在那一瞬间,望着蹒跚摇晃出现的那个人。

惊住!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

女孩的乌发散乱,满脸血迹,她急促地喘息着,残废的左臂软软地垂下来,血珠顺着左手的指尖,一滴滴地滑落下来……

她血肉模糊的手里,捏着一把匕首还有一串石牢的钥匙,那是可以拯救慕容世家百余条性命的钥匙。

华辰湖水般澄亮的眼眸里,忽地闪过一片滚烫的泪光,他从石地上站起来,扑到石栅前,失声喊道:

“小慈姐姐——”

慕容山庄的人,全都怔住了。

那个浑身是血,闯进地牢里的女孩,是慕容慈,居然是很多年前,他们每一个口中竞相鄙夷嘲笑的苍白倔强女孩——

她是柳苏苏的女儿!

慕容慈!

****** ******

夜已经深沉。

关押慕容胤的石牢外,忽地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似有人轰然倒地,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锁链哗哗作响,有人打开了牢门。

冷风顺着打开的牢门灌进……

一袭白衣的莲花快步走进来,她单手握住银色的软鞭,身背慕容世家的玄冰弓,嘴唇带着一抹淡淡的血色,眼眸剑一般的雪亮。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石壁上的慕容胤。

牢房里,死寂潮湿。

意识模糊的慕容胤靠在石壁上,面容惨白,呼吸微弱,明黄色的衣衫血迹斑斑,双手也是鲜血淋漓,他的双腿已经残废,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站起来走一步路了。

莲花的眼中一片恍惚的失神,手中的软鞭自她的手指间滑落,胸口,忽地有一种窒息般的痛楚,疯涌而来……

阴暗的地牢里。

莲花轻轻地俯下身去,伸出手来触摸他消瘦的面颊,她的手指下,是他的肌肤,冰冷苍白得没有半点温度。

耳旁,似乎有着无数的声音在呼啸,望着昏迷的他,莲花的全身无声地颤抖,恍若无数的巨石洪流冲击而来。

“慕容胤,我来救你走!”

就像是一个梦。

迷糊而茫然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含泪的眼眸。

处于意识涣散中的慕容胤大脑僵凝,眼睛只是睁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他恍惚地看着那双含泪的眼眸,却是熟悉之至的面容,他凝着血迹的干裂嘴唇吃力地颤了颤,脱口而出的,竟是微弱的两个字眼。

“……莲……花……”

胸口忽然一阵抽痛。

那个名字,如一根细细的针,深深地刺入他的心肺之间,每一次想起,都是一种刮骨一般的痛不欲生。

他却再也没有力气去看清楚更多。

手指微微一松,慕容胤再度陷入昏沉沉的黑暗世界里去,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身体的剧痛就不会再如此地强烈地折磨着他,就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

莲花却在他再度昏去的那一刻,奋力将他架起。

她拼尽所有的力气将虚软无力的他背负在自己的身上,拾起地上的软鞭,吃力地,缓慢地朝着牢门口走去。

他的体重全都压在她的身上,每走一步,都让她气喘吁吁。

在叶初寒的面前,她不能流露出对慕容胤半点不舍之色,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对慕容胤有半点情义流露,叶初寒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慕容胤!

她不会让他死去,不会让他死在天山雪门!

她要让他活下来,从天山雪门攻陷慕容山庄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决定。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就算是要她立刻死去,她也要这个她咬紧牙关背负的男人——活下来!

地牢已空。

天色黯淡无光,转瞬之间风起云涌,似有一场大风暴就要降临,而天山雪门这一夜,却注定充满了杀机惊变!

****** *****

密道很黑很长。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里,连续不断地回响着一阵阵急促慌张的脚步声,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了,那些人的喘息越来越急促,死亡,随时都会威胁到他们。

因为天山雪门周围,到处都是天山雪门弟子把守的隘口,根本就不可能轻易走出去,所以,慕容慈带着从地牢里逃出来的慕容世家人走了密道。

这一条密道,直通雪门山下,一个最安全的村寨,通过这个密道,就可以逃出天山雪门的势力范围。

湛羽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如此清晰地告诉了她。

他在收刀的瞬间,放了她一条生路,也放了慕容世家人一条生路。

慕容慈走在最前面。

她的身形已经摇晃,左手血流不止,惟有那一双眼睛,却如闪电般雪亮,支撑着她最后的意志力,将慕容世家人全都带出去……

她还可以支撑。

脚下一个羁绊,她的身形忽然踉跄,几乎跌倒,阴暗中,却有一只手稳稳地伸过来,撑住了她单薄的身体。

“小慈姐姐……”一片模糊中,一直跟在她身侧的那个人紧张地低声说道:“你怎么了?伤口很痛么?”

是华辰!

慕容慈的心一紧,她惶然地收回自己的手去,扶住墙壁撑住自己的身体,“没……没事,你们快点走。”

六年后,委身于叶初寒,靠媚笑度日的她,一切丑态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又怎么敢配再让他叫一声,小慈姐姐!

她无颜面对他!

她的身旁,忽然一阵沉默,有很多人在她的身边走过,已经有人走出了密道,前方隐隐传来喜极呼喊之声,可是她知道,华辰一直站在他的身侧,没有动一步。

慕容慈扶住石壁,竭尽全力说了一句,“你也快点走!”

那一片模糊的光线里,华辰的眼眸依然湖水般明亮清晰,沾着血迹的面容一片坚定的英气。

“我要和你一起走。”

慕容慈眼眶一阵发涨,她别过脸去,不敢去看他澄亮的眼睛,面颊紧贴着冰冷的石墙,隐忍抽泣,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滚落。

六年后的她,怎么配面对这样一双明亮无垢的眼睛。

轰!寂静的密道里,忽然响起一阵巨响,那响声来自于密道的入口,紧接着,密道里原本阴暗的光线倏地更加暗了几分!

与此同时,在密道的前面,轰然之声不绝于耳,密道的地面隐隐颤动,有着无数细碎的小石纷纷落下……

慕容慈大惊失色,霍地转头,“不好,有人要封密道!快走——”

她不顾一切地拉起华辰,拼起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朝着密道的出口飞奔而去,慕容世家的人已经走出去一半,还有另外一半人,跟随着他们两人朝前奔跑。

大地震动!

吼声隆隆!!

密道的出口,重逾千斤的断龙石已经轰隆隆地朝下降去,断龙石又称隔世门,是用来封住地道入口的,此石一旦放下,密道就被完全封住,被封在里面的人,惟有等死而已。

“华辰,快出去——”

华辰的手蓦地一沉,慕容慈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踉跄着奔向了断龙石一旁的机括,用力地按住那自动下滑的机括,延缓断龙石下降的速度。

她用整个身体按住机括,断龙石的下降之势一缓,机括的一旁,一片铁环却霍地出现,猛扣住慕容慈的双手,将她锁在机括上,慕容慈一怔,更多的慕容世家人已经拥出密道,面色惨白的华辰也被那些人涌挤出密道,他一个愣神之间,已见满天星光。

他出来了。

慕容世家的所有人都出来了!!

可是——

华辰震惊地转身。

密道内,断龙石还在轰然下降着,只是那个一袭绿衣的人影,却依然寂静无声地站在那里,她按住机括,双手被机括上的铁环扣住,只能任凭那重逾千斤的断龙石在自己的面前,慢慢落下……

她已经出不来了……

仿佛被一支利剑刺中心脏!!

剧痛瞬间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华辰踉跄着上前,却在那一刹那间怒急攻心,扑倒在地,有温热的血,自他的伤口流出,他悲恸地放声嘶吼道:

“小慈姐姐——!”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慕容世家人尽皆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眸,惊愕地看着那双手握住机括,被铁环锁在密道里的女孩,她的脸上,有着红色的鲜血,宛如通红的胭脂,那一袭湖绿色的衣裙随着夜风猎猎作响。

死里逃生的慕容世家人呆怔地看着密道内的慕容慈。

断龙石一寸寸地下降。

生死诀别的一刻。

被锁住的慕容慈望着扑倒在地,心胆俱裂的华辰,望着呆呆地站在密道外的慕容世家人,她羊脂玉般纯净的面孔上,竟浮现出一抹无比宁静的笑容。

“……有一句话,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要告诉你们慕容世家的人——”她这样温和地微笑着,轻轻地说着。

“我一直……都很想让你们知道……”

星月暗淡的夜色里。

断龙石在慕容慈的面前缓缓落下,她的目光凝注在那一群狼狈不堪的慕容世家人身上,那一瞬,她的眼神无比清澈,温柔的笑容在她的唇角,犹如一朵最纯净无瑕的冰花,宁静无比地绽放……

“……我娘柳苏苏……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这就是她在人世间最后一句话。

密道外。

慕容老夫人眼眸蓦地一湿,泪如雨下,望着锁在密道里那个一身鲜血的女孩,她踉跄着跪倒在地,而在她的身后,慕容世家百余人,尽皆无声屈膝跪下……

夜风萧萧,星月无光。

那一夜,慕容慈以一己之力,拼着一死为慕容世家百余人打开了一条活路……

在断龙石放下的一瞬。

面对屈膝向她跪下的整个慕容世家……

那个被锁在密道里的女孩慕容慈,终于在临死的一刻,为她死去的娘亲,也为了她自己,赢得了最后的,也是最神圣的尊严……

“小慈姐姐———!!!”

在断龙石距离地面不到三寸的瞬间,华辰的眼瞳忽地缩得死紧,他一声怒吼,身形已经掠起,顺着断龙石与地面那三寸的缝隙,箭一般蹿了进去!

生死同归,此生不渝!!

轰——

断龙石轰然落地,天地之间,无声无息一片死寂!

第四章 魂归忘川

VOL.1

夜星暗淡。

寒风酷烈,卷起漫天飞雪,广阔无垠的雪域天山一片肃杀之意,再无花谷温泉的半点春意,一望无际的天山雪,一望无际的雪白流萤。

莲花背负着昏迷的慕容胤,踉跄着朝前走,飞舞的大雪落满她一身,她咬紧嘴唇超前一步步走,白色的身影似与这片寂静的雪白天地融为一体。

已经分不清是第几次跌倒在雪地里。


已觉得全身上下似乎要僵硬了,莲花气喘吁吁地背负着慕容胤,每超前走一步,脚就会深深地陷入雪地里去。

冰天雪地里,她的脸上,却有着清晰的汗珠滚落......

只要再往前走,就会有人接应慕容胤,只要走出这片雪域,慕容胤就能活下来。


她要将慕容胤背出天山雪门。

天,就要亮了......

天山之巅,忽地传来一两声雪鹰尖锐凄厉的叫声,莲花悚然一惊,她抬起头来,仰望着那一只雪鹰自空中掠过,划过一道苍茫的轨迹。

这是......天山雪门的雪鹰......

莲花的眼眸刹那间犹如闪电般雪亮,用力咬紧苍白的嘴唇,身体瞬间紧绷,僵硬的手指握紧了银色的软鞭。


一望无际的天山白雪,忽地传来一阵苍凉的乐音......

那乐声幽深、悲凄、伤怀,似有着绵绵不绝的情感弥漫而来,千里跋涉只为找寻一人,却忘了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终究是道阻且长......

莲花循着声音转过头去,那一片白雪连绵处,不知何时到来,却静静伫立在雪崖之上吹埙的修长人影。

背对着流云雪瀑,埙声凄切,吹埙之人乌发随风轻扬,华丽绝色的容颜,广袖翩飞,端的是绝代的风华,恍若飞仙......

莲花的手指却一阵冰凉。

一曲止歇。

一袭雪衣的叶初寒缓缓放下手中的埙,抬眸看向莲花,狭长的眼眸中,竟是一片柔和的笑意,犹若未见她面颊上失神的苍白。

“你总说这一曲太过凄清孤寂,我也总说有你在我身侧,我又怎会凄清孤寂!你还记得这些吗?“

莲花的嘴唇,血色逝去,冰冷一寸寸地沁入肌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