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果然厚爱于他!
这几日,他一直懊恼自己的蠢,一手摔了珍贵的玉佩,一手打没了可心的小丫头。可此刻他却按捺不住心中庆幸,幸亏啊!幸亏她不肯告诉他,要悄悄行动,让他无需假做好人,不得不答应她回树上做“人”;幸亏他大怒之下砸了玉佩,从此断了她的去路!否则,她真的走了,他的妖精就再也不见,若从此再不见,征战之时,谁为他求神?受伤之时,谁叫他的名字…
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打开帐帘,清凉的夜,靠在床头,拿起那本画册,又一次轻轻打开:第一幅是西六宫外的甬道,他在仰头大笑,她跪着,抬头看着他,小月牙儿弯弯的,也在笑,那是初相见,他们一起嘲笑母妃窗外那诡异的海棠…
烛光慢慢乏去,混入了晨曦,人的两眼放着异常的光亮,疲惫的红丝如此亢奋…

五月十七。
几近夏日,午后的日头积蓄了一前晌的热,已是火辣辣的。奕枫今天破天荒没有下校场,关门闭户,趴在房中八仙桌上仔细地研究着一张地图。
经过多日的秘密寻踪,奕枫终于摸到了大太监武方在宫里巡职、当差的时辰和落脚之处,几时身边有人,几时无人,多久会有人寻他,多久会自己溜闲差,一清二楚。
这张图描的是整个东院宫,是他从文渊阁里偷出来的。虽说从小长在宫里,可太监们当值的几处地方和横七竖八穿插相通的小道奕枫还真是没去过,再者,宫里空房子多,可真要寻下一处可行事的地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沐芽是被武方这个老阉货给带走的,这般隐秘的事不会再转手他人,他一定知道下落。想抓他来问,可他脸面大,奕枫又不能借助自己在宫里熟知的几方关系,不但不能借,还得提防着,不能让母妃得到一点消息。如此一来,只有使自己亲自出马使暗招。
套供,无非就是两种手段,一是贿赂,二是威压。只是这些内臣背后都有大靠山,且一旦站定一方都是死心塌地,一点子银票根本就不会让他动心,一旦弄不好,再被他捏住把柄就糟了。
只能是威压。
宫里五日一轮小值,十日一大值,今儿是武方轮去巡看的小值第二日。昨儿夜里奕枫已悄悄跟踪了他一夜,与之前的记录一分不错。今儿夜里只要按着计划行事,该是万无一失。
计划的关键就是时机的把握,起更后,御林巡卫军兵分三路,一路从中轴往东,一路从宫门往西,一路走中,彼此相错半个时辰,且每两路路线有交错,这就把遇见巡卫的间隔缩成了一刻钟。
那武方虽早已绝了男人的根本,可依旧长得人高马大的,把他制服不难,想悄无声息拖到僻静隐蔽之处问话不易,遂奕枫决定随身带一把腰刀。这腰刀是去年围猎之时皇父亲赐,开了刃的,这要是被巡卫搜到,可就是死罪了。
奕枫直起身,拧拧手腕子。太监混到武方这地位,已是成了精。一点子小打小闹的胁迫恐吓根本就吓不住他,一辈子在这宫里走,巡卫几时几刻在哪儿他都知道,熬一会儿就能得救,遂对他得下狠手。一招制敌,不能残,要疼。
这一合计就是整整一后晌,晚膳什么也吃不下,房中只留了徐力一人伺候,行事回来这房里要有人接应他才行。
待角楼上钟声传来,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起更。奕枫换了夜行衣避在房中,耐心等着。

东院宫角落里难得的几棵树,春日茂盛,一枝树杈探过一处废置院落的矮墙边,墙那边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尽头便是太监们上夜歇脚之处。奕枫翻身而上,轻巧得像一只黑猫。
时辰卡得准,很快,武方就从远处走了过来。
近些,再近些!眼看着他还有几步到了脚下,奕枫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忽地从树上跳下一个什么东西正扑在他背上,一瞬间不及应,已被那人抱着翻落墙头。
两人一起滚倒在石转地上,轻飘飘,竟然十分默契地存了力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那人的手臂紧紧地勒在奕枫的脖颈上,平日校场厮打搏斗,他根本不怕这等招式,更况这力道相比他实在是差了很远。可就在他想反身将那人背过时,突然感觉不对,这力道虽然不致命,却似正勒在一处穴道上,卡得他发不出一丝声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头已发晕。
奕枫用力大口吸气,怎奈喉咙锁闭,一点点缝隙让他勉强存活,没有气息,体内精气力道根本无法聚集,四肢很快就软了下来。奕枫心道不好,这是碰到了真刺客!奕枫拼着蛮力往后一挣,带着两人重重地磕在院落一处石头花圃上,那人丝毫不松劲,任凭那石头硌得骨头响。
耳听得墙外的脚步声终于路过又走远,奕枫正是苦苦挣扎,努力要封闭自己的穴道存下精气,身后忽然松开了,奕枫狠狠吸了口气,正要运功,忽听一声喝骂,“你这是要疯啊?!”
这么熟悉的声音!奕枫扭头一看,心头蹭地蹿上一股火,“怎的又是你?!”不待那人起身,一拳照着他的脸就砸了过去,“混账东西!!非要跟我过不去?!”
林侦抬手一把挡开,看着眼前这一身夜行衣、一副标准的刺客模样还敢跳脚发狠的人,气实在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就骂,“你个混蛋玩意儿!学这点子本事大半夜的出来作死,你还有理了?!”
奕枫气得口鼻生烟,抬起一脚狠狠踹向他心窝,林侦往后一错,两臂一打十字死死将他的脚卡住,奕枫恨声喝道,“你还当我是三年前么?也不怕伤了你自己!!”
“三年前怎样?三年后当哥的照样打你!”
林侦反手一提,奕枫身子后仰,扑通一声躺倒在地。林侦腾地起身直扑过去,右膝磕在他下颌喉结处,坚硬有力的腿膝准确地压着他的呼吸和心脏,动弹不得。
任是他有武功绝学,却招呼不住现代军校出身的林大夫。背后偷袭,就是要准确地勒住对手的脖颈穴道,勒到他大脑缺氧,只要力气把握适当,可以让他在死亡和神智清醒之间反复游离。刚才从墙上翻下来,林侦已经把奕枫勒得四肢酸软,武功讲究元气,此刻又压迫着他的心脏,血泵无力,供应不足,就是浑身的力气他也使不出来!
看着膝下的人,林侦真想一拳砸下去再把丫的鼻子打歪,可是这张漂亮的脸一旦又破了相,又是一番是非,林侦咬牙,“你个混蛋玩意儿!做事从来不带脑子,作死也不挑个地方!有本事你战死沙场,在后宫逞什么威风!”
奕枫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此刻喉咙快被碾碎,心气无力,恨道,“老七!!你,你使阴招!!”
“还敢叫我老七??”林侦真是忍无可忍,一拳砸下去打在他下颌处,“叫七哥!!”
奕枫被打得颜面尽失,看着身上的人,顺手就去摸去腰间。
寒光一起,林侦一把握住他的腕子,“你还带着刀?!”正要争夺,却没想到这混蛋之意根本不在刀上,手下一软,声东击西,趁着林侦分神,奕枫一脚点起勾在他肩头,全身一用力,两人连带着一起翻滚。
不待他反扑过来,林侦握着他的腕子狠狠磕在青石花砖上,奕枫手里的腰刀飞了出去,很清脆的一声。
终于脱了身的奕枫这才使上功夫,两招出手就将林侦压制在树下,两人正是打得不可开交,墙外忽地一声喝,“什么人??”
两人猛一惊,糟了!光顾彼此教训,竟是忘了一刻钟就会遭遇巡卫!看着对方愣了一下,小院门上已经是在动锁,林侦一把拉起奕枫就跑。打开小院后门,两人迅速跑进黑暗的夹道里。
出来前把地图都研究了个透,可此刻跟在林侦后头,七拐八拐,错综复杂的甬道和时暗时明的宫殿已然在奕枫脑子里错乱了方向,只知一路往北,具体身在何处哪里还知晓??
身后脚步声已经巡着他们而来,狭长的甬道里两人正跑得疯,另一端门外已经有了火把。遭遇两队巡卫,眼看着就是前后夹击,却一时判断不出墙那边是什么。奕枫正是心急,林侦回头低喝,“奕枫!那边是浣衣司场院,快!”
一听这话,奕枫一步点地,轻松地上了墙头,回头看,见那人还在爬墙,“哎呀!这么笨!”才记得他根本没练过轻功,赶紧跳下来,蹲下//身,“快!!”
林侦一脚踩上奕枫的肩膀,奕枫用力一托,两人迅速翻墙而过。
跑出浣衣司场院,刚出了门,身后追来的巡卫已经兵分两路与中路一队会合,眼看着火把在宫里一处处亮起来,奕枫狠狠喘了口气,对林侦道,“莫跟着我了,赶紧往养性门去,你穿着便服碰到他们也不妨事!”
林侦思索了片刻,拉起奕枫迎着火把跑去。奕枫惊得不知所以,脚下却随着他一路狂奔。
眼看着那路人马要转进甬道与他们狭路相逢,林侦拉着他撤进一个敞开的小院,跑上台阶,林侦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细铁丝去捅锁孔。
“啊?这就你的主意啊??”奕枫一面喘气,一面恨,“你就是捅开能怎样?一会儿他们过来,看到没锁的屋子都会进去查!”
“你闭嘴!!”
横竖也跑不了了,奕枫就站在他身旁等着,很快门开了,两人赶忙进去,林侦又从袖口抽出一条极细的线,一头栓在铜锁的插头上,另一头系在刚才那条铁丝上,然后将铁丝穿过锁孔。
眼看着火把越来越近,奕枫急道,“七哥,快啊!!”
细线终于贯穿,捏在手中,林侦轻轻把门合闭,而后用力一拉那线,铜锁“啪”地一声轻响,锁上了。
几个巡卫巡到院中,左右查看,一个人大步上了台阶,看了一眼结结实实的铜锁,火把迅速照了一下房中便转身离去。
待人声走远,两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第60章 ,

角楼上又传来钟声,殿外的甬道里火把来来回回,两人在黑暗中默声坐着,都知道这是惊动了三队巡卫在彻底搜查,虽然还没有到通知御林军和内务府的地步,可这一夜,他们是别想出去了。
门外的脚步声又远去,林侦摘下腰间的水袋,打开喝了几口。
“你还带水了??”奕枫惊讶地看着那人。
林侦白了他一眼,没搭理。
黑暗中静了一会儿,“我也渴。”
林侦又抿了一口,把盖子拧好。
“给我喝点儿。”
林侦随手将水袋挂在腰间。
“怎么收了??”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那鼓鼓的水袋别了起来,奕枫挑了眉,“我渴!”
一步之外,那人靠在门边,手腕搭在曲起的膝头,合了双眼悠然地养起了神。“呸!”奕枫啐了一口,正要扭头,心里不服,起身就挪到了他跟前儿,林侦立刻握住他的腕子,“明抢啊?”
“我渴!”
“抄了七十卷的《列传》,古人圣贤的言行就一丁点都没学着么?”
这么近,四目相对,他一拧眉,那眼神像极了皇父,奕枫有点心虚,干干地咽了一口,“给我喝点水,…七哥。”
林侦白了他一眼,放开手。奕枫立刻摘下来,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一下晌只顾了看图连茶都误了,晚上又怕身上不轻便,滴水未进,加之跑了这大半宿,喉咙早就火烧火燎,这一通清凉灌进去,好痛快!
喝了个饱足,这水的味道好似有点咸,又好似酸甜,入在口中清冽可口,十分解渴。奕枫满意地抹抹嘴,瞧瞧还剩了一半的水袋,“你也是稀奇,竟是带了这么一大袋子水来,难不成就打算着要被困么?”
林侦拿回水袋,“饿么?”
“饿!”奕枫立刻两眼放光盯着他腰间,“七哥!你还带点心了不成?”
林侦嗤笑一声,“倒美!”
“那你问我!”
“饿着吧!也好记住自己干的蠢事!”
奕枫白了他一眼,靠在了一旁。房中又复了安静,奕枫虽说是饿,可解了渴已是十分适宜,回想这一宿方觉后怕,倘若真落在御林卫手中,且莫说那开了刃的腰刀,就是这一身夜行衣也说不清,谋逆之罪即便得以申辩,也要失了皇父之心,岂会将他放于军中?
扭头看了一眼身边人,竹篾窗纸透进一点月光,他倒是气定神闲端的是个的样子。奕枫道,“你今儿怎么寻到我的?”
片刻的沉默,林侦道,“你跟不上我,定是会再找旁人。”
奕枫一惊,啊??他知道!奕枫早就料得小丫头的失踪定是七哥动的手脚,遂起先跟踪的就是他,却不曾料到这厮狡猾异常,要么几日不出宫,要么一匹马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街巷里,根本无迹可寻。
“你横竖是要与我过不去!可你能藏,我就能找!今夜你搅合了我,我再寻旁的招儿。沐芽,我是一定要找到!”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又势在必得,林侦闻言丝毫不觉意外。觉察到奕枫跟踪他,林侦甩掉尾巴后并未多想,以为骄傲的王子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抢了人不过是想找出来出一口恶气,谁曾想自己不过是让王九小心地查看几天就发现他在追踪武方。
原本林侦也犹豫管还是不管,昨天去看望芽芽,小丫头伤情好转,扶着她没走几步就踮起脚咬了他的耳朵,支支吾吾地说她走前给奕枫留了一封信。听完信的内容,林侦大惊,看了这封信,奕枫不疯才怪!
“我不是想搅合你,只是,”林侦轻轻吁了口气,“有些事想告诉你。”
“何事?”
“沐芽的身世。”
闻言奕枫立刻皱了眉,一副绝不肯信的模样。林侦没有理会,只道,“你觉着她新奇,贫苦的小宫女不但读过书还会西方的格致学,只要牵扯到题目,天大地大不如题目大,欺君犯上,口无遮拦,是不是?”
他一字一句像亲眼所见,奕枫虽仍是十分抵触,却到底竖起了耳朵。
“我告诉你她的来处,你便明了。沐芽是个弃婴,被一个西洋传教士捡起来带到了西洋。在那里长到十二岁,又随义父回到大周,可惜长途颠簸,义父恶疾死在途中。她年纪又小,为了吃口饭就卖身进了宫。”
“西洋??”奕枫惊讶,难道她说的“树上”是指西洋??想了想,她虽然格致学十分厉害,可正经的圣贤诗书知道却不精,写出来的信也毫无章法可言,倒是对得上,可是…“不对啊!她只说她有哥哥,从未提过什么义父啊?”
“那传教士□□当行善,哪里会真做父亲,同行好几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年岁长些又常照顾她,两人自然亲近。”
“…哦。”奕枫应了一声,依旧将信将疑,“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两个…究竟是怎样?”
到底还是问到这个,林侦道,“从小漂泊,沐芽并不十分清楚疆域之界,只知道那地方离得十分遥远。我在颐和轩的时候夜里出来正捉到想逃跑的她,也觉小丫头言谈新奇、有趣,便常找她出来说话。后来,我派人出去找到她哥,才知道原委。”
“你找到她哥哥了?在哪儿??”
“京城谋生艰难,他已经走了。临走前,把沐芽托付给了我。”
“哼!”奕枫冷笑一声,“他倒便宜!皇子自是好靠山。”
“异姓哥哥很是疼爱她,托付我不是为的我是皇子,而是因为小丫头与我十分亲近。”
奕枫立刻咬牙,“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想知道为何么?”
“不想!!”
“因为啊,”林侦转头对上奕枫的眼睛,微微一笑,“我与她那个哥哥长得十分相像。”
“怪不得她一直想叫你哥!”奕枫忽地展了眉头,又拧住,“所以你就趁机欺负她??”
“玉佩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林侦说着,低头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麒麟珮递给奕枫,“你看,与你的那枚是一对。是当年皇父赐于我母妃之物。自你得到,我一直想拿过来照着再雕制一块配成一对,做个念想。”
“哼!”奕枫甩还给他,“你朝我要不行么?非得要沐芽来拿??”
“你看都不想看我一眼,我要得出么?”
奕枫狠狠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奕枫,玉佩的事,我给你赔不是。我当时未能站出来,是怕伤了沐芽。你若心里还过不去,咱们合计个法子,把沐芽撇出去,我到皇父面前认错。”
“马后炮!”奕枫丢过来一句,“我跪也跪了,罚也罚了,这个时候还多什么事?嫌皇父不够心烦么!”
黑暗中,林侦微微一笑。
“…七哥,”
“嗯,”
“沐芽要玉佩,说,说是能回去…”
“嗯,她不想做奴婢,我答应她只要她把玉佩给我弄来,我就着人护送她回西洋。”
“你真打算这么干么??”
“嗯。”林侦很认真地点点头,“她从小长在西洋,那养父又是个信教的,虽说也是皇家宫廷颇有身份之人,却教的都是一套平等之理,尊卑之序在她眼中与咱们大周相去甚远。我想着她这么个样子,留下早晚得被主子打死,不如回去。”
想起那一顿板子,奕枫皱了眉头,“我…我当她是你派来我身边的奸细,才…”
“才把她往死里打?”
“往后不会了。绝不会再动她一手指头!”
“往后?”
“怎么?你不还给我么??”
他问得这么势气,林侦冷笑,“还给你?她是物件儿么?我说了这许多,你一点都没听明白?她不是谁的奴婢,在她脑子里她与你我一样,是人,要自己做主!”
“我…”奕枫稍稍愣了一下,驳道,“我也没说让她做奴婢啊?”
“那好,你想让她做什么?凭什么在你身边?”
一句话问得奕枫有些卡壳,那一封信看得他心血沸腾,一门心思只想把她带回身边,不管她是人还是妖精,从此都要栓在身边!只想栓在身边!
看他没了话,林侦很满意,“敬事房已经删了她的名册,她不是奴婢了,你,我,都不能随意支配她。我打算…”
“你莫再打算送她走!”奕枫忽地打断,语声骤然提前,胸口的气息起伏都有些压不住,“我要要她!”
“你说什么??”
“七哥,我,我今儿也不怕你笑话,我与她,两情相悦!我,我要要她!”
混蛋玩意儿!!“要她”这么羞辱人的两个字竟是说得斩钉截铁,十分荣耀!林侦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过去,可一开口却是变了味,“两情相悦?你怎么看出你们两情相悦的??”
“这我不能跟你说!”想起抱在怀中那双清凌凌的小月牙儿看得他骨头都软,奕枫浑身都是力气,只觉当时下手轻了,恨不能即刻抱在怀中捏碎了她,狠狠吸了口气,“起先我根本不知道她会格致学,就觉着她在身边的时候我做什么都顺心,后来,她教我格致学,陪我练功,还有…作画!”
“作画??”林侦惊得挑了眉,小丫头没说啊!居然把画也展示给他了??
“嗯!”看他惊讶,奕枫十分得意,“你还不知道她会画吧?不是咱们大周的水墨画法,她用的是木炭条。哦!”奕枫忽地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八哥就说是西洋画法呢,这就是了!画得像真的一样,惟妙惟肖!”
“你怎么知道她会作画的?她给你画了?几时画的?在何处?画的什么??”
“那个时候她奉茶,伺候我练功,只在一旁坐着瞧。”不觉那一连串的问话,只想起小丫头托了腮那副痴迷的样子,奕枫心里美得发烫,“谁知道她都印在脑子里了呢!一日她不当心让我瞧见了,一招一式,极仔细,极用心。后来,我就让她明着画,看着她画,每天都画,足有上百张了。端阳节时,我两个合计怎样才能出奇制胜,那大画幅也是她画的,只不过怕人觉察不对,就用水墨染了一遍,遂你们都当是八哥画的。”
回想起端阳节上,那一幅幅从天而降的大画幅,和着雄壮的战鼓,把那场酣畅淋漓的中华剑术烘托出出神入化的意境,让人热血沸腾之余都刻印在了脑海里。林侦当时就赞叹这配合可谓天衣无缝,更惊讶八皇子奕柠那么淡然的性子竟然肯下这么大的功夫来捕捉奕枫武功之中的绝妙招式。
蠢啊,他竟然这么蠢!没有发现那是芽芽的画作,芽芽的心血…
“沐芽为了那画一天两夜未合眼,”奕枫丝毫没有察觉原先沉稳的兄长早已变了脸色,只回想自己的伤处,“她的心意和辛苦我明明都看在眼里,那么个小丫头,哪有什么谋划潜伏的心机?可一听说你两个私会,我恨得狠!摔了玉佩,还打了她…”想起那一夜提着剑的疯狂,奕枫懊悔不已,“她嘴硬,不肯服软,我就下令往死打,我…我就是蠢!蠢得把这些日子朝夕相伴的情意都喂了狗,只当她无情!谁知,她非但留了信给我,还留了一本画册。”
“画册??”
“嗯,从我俩头一回相见,到后来的日子,她都画成了小画儿,像在我眼前又演了一遍。…之前我是拿她当个小玩意儿,”想起之前她的手被水泡裂了口子,想起自己拎起她就扔到了炕下,奕枫心疚得发疼,“许是欺负她欺负得有点狠…后来每晚一道做功课、披衣说话、练功,夜宵我都只捡她爱吃的点,出宫带着她看庙会、吃小吃,我对她好,她不该不知道,她打我我都不还手,哪里还有主子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