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有件事,我琢磨了几日,”万继收好那几只水晶盒子,看着齐天睿道,“想着还是跟您说一声。”

“何事?”

“几日前我跟石忠儿在外头办事,正巧碰见一个叫张保儿的人,石忠儿跟他说话,我在一旁瞧着那张保儿身后跟着的那个人瞧着眼熟,倒叫不出是谁,这几日才想起来。”

这一番话说的斟词酌句,齐天睿听着轻轻挑了挑眉,眼前这个男人诨名玉禅子,他的眼睛有多毒绝非坊间讹传,他定是当时就一眼认出那人,这几日琢磨是在当讲不当讲上纠葛,齐天睿微微一笑,“想起来那人是谁啊?”

“他就是年前到我万家当铺当那只金凤的那个男子。”

“哦?”齐天睿闻言一惊,方才知他的斟酌,金凤是齐府祖传,这私厢传递、典当家宝的罪过非同小可,万继的顾虑得当,只是齐天睿已然知道那只凤是丫头着人出去当的,怎么会跟张保儿相连?因问道,“那人与张保儿是和瓜葛?”

“我当时因着心惑也曾问过石忠儿,石忠儿说那男人是找张保儿赎一个女孩儿。多了,我就不知道了。”

“哦…”齐天睿忽地眉头一紧,急声道,“万掌柜!仔细想,这究竟是几天前?什么时候?在哪儿?”

见那面上都有些失了颜色,万继不敢再瞒,道,“三日前的下晌,在北城,和宝银楼门前。”

齐天睿只觉喉中发紧,心跳得擂鼓一般,通通地似要捶,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难道,难道…

夜幕之下,一匹赤棕高头伊犁马沿湖而奔,似一只离弦的箭羽,穿城而过,不着痕迹;银色的斗篷飞起,似一只展翅的苍鹰,静谧的黑暗里滑翔,悄无声息…

水上风冷,吹得人透心凉,却吹不灭心头这团火,齐天睿额头挣汗,口干舌燥,只觉得自己要被烧得神智难辨,千万不能错,千万会错,心攥得紧,紧得他吸不上气来,强压心头,不敢喜,只觉得怕…

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巧的事??究竟是老天实在眷顾于他,还是偏偏与他周旋,要他天上地下,受这番折腾?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回想起来,正似那探得古玩的暗线,一直都在他眼皮底下,却又一直都深埋不见,挖出来,都指向了一个方向…

琴谱,来自叶府的琴谱!叶从夕信自游走,寄情山水,一路上结交山间老农、风流雅士,谈笑风生,却是从未为谁驻足长留。君子之交淡如水,叶从夕之交更是雅淡如风,似他这等人,怎会替人做售谱敛钱这等俗事?更况,即便就是山中相知恨晚,叹人疾苦,他拿了这琴谱第一个该想到的人就是他的义弟齐天睿!

要卖,也应该是卖给他,还有谁能比他出价更高??还有谁苦苦两年到处探寻,为的就是这可遇不可求的知音?!却没有,非但没有,还绕过他,瞒着他,小心翼翼地卖入官坊!只是从夕兄啊从夕兄,你毕竟是个世外之人,行事太不谨慎,一招就败露!

是谁,让叶从夕行下这俗事?是谁,让叶从夕在发小相知的义弟面前屡屡诳语?

除非,这是他心之所爱,除非他奈她不过,除非他不想让她的相公知道!

这个人还能是谁??!

“旁人不知怎的,于你齐天睿定是无价之宝!”言犹在耳,从夕兄,既然是我齐天睿的无价之宝,你又如何守得住?!

马儿飞奔,狠狠一鞭下去,整个人都弹离了马鞍,心火烧,烧得他恨不能腾空展翅…

为何会这么蠢??初闻赖福儿竟是只觉惊讶!若非为了那水晶石夜叩九州行,怎能从万继口中得着那铁证如山!

三日前,石忠儿回来报,偶遇张保儿,正与那苦苦纠缠想赎柳云儿的男子纠葛;今日得知那男子正是赎当金凤之人!初遇柳云儿,齐天睿就知道,凭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不奸,不盗,哪里得着那已然一纸难求琴谱?

除非,是那主人亲手相赠,赠她护身之宝…

谁人家供得起家戏,却保不住家戏的女孩,卖入风尘?只有那戏痴的老先生,倾家荡产,只为那梨园之好…

天哪…

齐天睿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越想,越不敢想;越盼,越不敢盼;却是挡不住眼前那清澈的琥珀溺透他的心神,耳中都是那月下船头,娇音俏俏…

“相公,你说,我昨儿的戏谱是不是这谱子强?”

她要他选,要他在她和杜仲子之间选,看他犹豫,看他失神,看他一本正经地落入她的小圈套!

只有她敢,敢在他面前挑拣杜仲子的不是;只有她敢,敢在那清清水上当众戏耍于他,好丫头,好丫头!

一路飞奔回到私宅,齐天睿跳下马来,大步往里去,耳边傅广究竟说了什么根本听不得。

“丫头!丫头!!”

心急火燎,进了二门,那脚下像飞了起来,看着泽轩窗上映出的灯光,只觉心头那团火已然跳了出来将他整个人点燃…

一把推开厚重的雕花门,“丫头!!”

房中清凌凌的只有玻璃灯光,扑面来的冷清竟是比那夜里湖边的风还要凉…

她人呢??齐天睿怔了一下,定是在秀筠房中!转身正要离去,又站住,强自按下那迫不及待的喘//息,九成九的把握还差一点,若她果然是杜仲子,这房中定是该有痕迹,在哪里??

大步走入帐中寻到那只小小的箱笼,这是她随身的所有,打开,里面除了旧衣裙,只有两个厚厚的信封,。看着上头那熟悉的字迹,齐天睿犹豫了一下,拿起,从信封里轻轻抽出,居然是银票,大大小小,五百两,最后是一张清单,叶从夕那随性风雅的笔迹跃然纸上:

《蝉趣》三十五两;

《琴窃》五十两;

《听棋》三十五两;

“叶从夕!叶从夕!!”

狠狠甩下信封,齐天睿转身离去,静夜里,只留下这一声咬牙切齿在房中回荡…

丫头就是杜仲子,他的丫头,十年前就定给他的妻,就是他苦苦找了两年的杜仲子!

红尘乏世,凡事生趣;山水怡情,人间精灵,还有谁比他的丫头更合杜仲子?

今夕,此生圆满;今生,但无所求!老天,你果然待我不薄!

匆匆来到后院,秀筠房里只有一盏上夜的小烛,已经歇了。齐天睿站在台阶上急得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好??

正是不知所以,远远的,静夜里一丝飘渺的琴声,随着那湖上的小风轻轻送了过来,齐天睿忽地,丫头在湖边!

三步并作两步,她就在湖边,这弯弯绕绕的路怎的这么难行?咫尺之距,竟是半天走不到…

站在月亮门里,看着不远处,弯弯的老柳枝下,一个悠闲的抚琴人…,

琴声清灵,点点跳跳穿过那随风悠悠的柳叶,轻轻地抚在湖面上;那弦音仿佛带着风儿轻颤,一丝丝拨入心窝,看湖水微微柔柔漾起涟漪,人心也软…

好静的夜,好清净的琴,这曲子就是这湖水夜色,却又是那俏俏不能言说的女孩儿心思…

还要往哪里去寻?去找证据?她的琴弦之上,就是那一切的起始之初…

只是…

那琴声,夜空里飘飘然然,轻轻地送去那不远的画楼;菱窗开,小烛青衫,长身玉立;看不清他的脸,却能觉得出那目光拢在她身上,清凉的夜色稍稍淡去那情不能自已的目光…

他二人之间早已不用传信了…

日日见,日日牵挂,这清凌凌的夜曲是为的湖,这一湖的温柔又是为的谁…

夜凉如水,透心的凉…

只是他的这一团火,熄不掉,烧得心枯神竭…

汗水,热气腾腾,顺着他额头滑下,滑过那死死咬牙的棱角;手中那小绒布包里晶莹剔透的水晶,何时有了棱角,狠狠地扎进手心…


第63章 ,


琴弦在手指下轻轻跳跃,眉微蹙,目光落在那灯光拢晕不住的庞然大物上…

静悄悄,雕梁画栋,琴声像一只啄食的小鸟儿在那厚重的华丽上磕磕绊绊;有舷无篙,吃重的船身下只有浅浅的水波,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金凤,纵是能翱翔万里也只在这方寸之地,空余一身,精美绝伦…

越过画舫,琴音跳跳,远远送上那画楼菱窗,看着烛光里的身影,夜的清冷便似湖面温润的风儿柔柔拂面,唇边淡淡的小涡儿,恬恬带笑,眉头轻轻舒展…

先生啊,问先生,每日这小楼湖水,可觉静谧懒散;每日这一成不变,可觉耗费光阴;问先生,那笔下可还有山河壮阔、万里之路;问先生,你何时远走,世间逍遥…

鹿筋柔,在手中轻滑;丝丝弦弦,将心思拨近,又远去,目光转回,看那小小的星,落在湖中,点点璀璨,人们只道镜花水月、幻影难寻,却不见那一分光变两分,相互映照之趣…

正是独自赏玩,忽觉身后沉沉的脚步,莞初正想回头,身旁通地坐下一个人来,男人身重,力道沉,圆圆的木墩上一坐,莞初不由就往一旁倒去,他立刻一把揽住拢在怀中,下巴毫不留情、重重地磕在她的肩头,顿时,热热的一股汗气…

毫无防备,弦上一乱,琴声戛然而止…

手臂环在腰间、箍得好紧,紧得衣裙往下狠狠一拽曝出领口雪白的肌肤,莞初有些透不过气,想扭头看他,可肩头压得沉沉的,动也动不得,她只得轻声叫,“相公…”

肩头的人不吭声,闭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他一身的汗,周身都像在冒火,抱得紧,整个人都似沉沉压在她身上,莞初受不得,有些怕,“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他不吭声,她又动不得,没法子,只能抬手轻轻地摸摸他脸颊,湿湿的滚烫…

“你到底怎么了?…相公,让我看看你…”

她的小手凉凉的,从来服侍他,为他宽衣解带,为他敷药揉捏,却从未如此抚摸过他,软软的,似是疼惜,疼得他的心发颤,不由就寻了去,将他的疲累他的汗轻轻蹭在她手心…

“怎么出这么多的汗?”

“赶路…累。”

他终于开了口,虽是有些哑,语气倒似平常夜里那沉沉的,莞初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问道,“今儿不是就在号上么,又往旁处去了?”

“赶了两年的路,可累死我了…”

莞初蹙了蹙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嗅了嗅,也无酒气啊,怎的倒说胡话,“来,起来吧。”

他像没听着,动也不动。莞初抬眼看看远处的灯火,抿了抿唇,勉强扭头,悄悄儿道,“叶先生在画楼上呢,快起来。”

这一句还不如不说,说了,那手臂环得更紧,人压得更重,更就势贴了她的脖颈,细细嫩滑的肌肤蹭得他倒吸凉气,越发不肯离开…

他从来…就不是个肯听人话的,莞初撅了撅嘴,只得泄了气。身上的衣袍不知是那汗气重还是贴得紧,拢得她后背好热,湖面上忽地一阵冷风,从敞开的领口灌进去,莞初不觉就打了寒战,腰间的手臂立刻打开整个将她裹进怀里,暖暖的,只是手心里还是湿滑的汗水。

“起风了,来,擦擦汗。”

他低头,蹭着她的领口,轻轻嗅了一口,“不擦。”

“要着凉了,相公…”

“你将才在这儿做什么呢?”

他根本就不理会,莞初只得应了他道,“今儿有了个曲子,正好琴也能使了就想着试试。”

“新填的?”

他的语声丝毫不见惊讶,倒觉喜滋滋的,她纳闷儿一下,点点头,“嗯。”

“我听听。”

“明儿弹给你听。”

“就今儿!”

“那咱们回房,我弹给你听…”

“就在这儿!”

他磕在肩头,语声不大,也不强,不似平日的霸道,却是赖皮赖脸的。莞初不知怎的,忽地就心软,想扭头看看他,一转,正正贴了他的脸颊,他笑了,余光里看到那笑坏坏的,从他的眼睛到他的嘴角…

不觉的,她的小脸红红的,“那…你放开我,我接着弹完就是。”

“我要从头听起。”

“从头?”莞初轻轻挑了小眉,“一晚上的呢…”

他闻言立刻打断,“怕什么?咱们有一宿的功夫呢,从头来,一个谱子都不许差!”

“相公…”

“你听不听话?”

他一提语声,就在她耳边,虽说直直吼进来,却是一丁点的势气都没有,她立刻撅了小嘴,不再理睬。他瞧了瞧,小脸上一脸肃色,绒绒的睫毛一搭,动也不动,不得不凑了轻轻咬着她的小耳朵,“听话,好好儿弹,明儿相公给你弄个好玩意儿来。”

“我不要。”

“明儿咱们出去吃夜食摊子?”

“我不去。”

“那你说怎么办?嗯?”他越柔了语声,求道,“今儿夜里我可是非得着不可了。”

“那…”莞初抿抿唇,“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

“行。”

“你都没问什么事呢…”她一挑小眉,应得这么快,这还有谱么?

那不肯相信的小模样不用瞧也都在他眼中,他笑笑,“什么都行。”

“真的?”

“嗯。”

她笑了,两只小涡儿圆圆满满的,这样也好,她要听他拉琴,一定要看他做琴师的样子…

夜凉,湖水上小风阵阵,他直起身,放开手臂却是不肯她离了怀抱,两手依然揽在她腰间,歪着头,看那绒绒的睫毛轻轻拢着那浅浅清澈的眸,看那白玉雕琢的小鼻、小口,似那一夜湿漉漉从他手中脱出来,清清可口…

弦音清凌,似山泉飞溅,似玉鸟儿轻啼鸣;一声轻挑,探过柳梢头;飞旋流畅,直入夜空沉静;

夜幕下,似那水上的精灵,翩翩起舞,围着他,缠绕盘旋;静谧中,似那梦中的幻影,轻拨心弦,带着他,圆梦成真…

一夜的奔波,都化在她的琴弦之上;两年的苦寻,都淹没在这暖暖香甜的软人儿身上…

他不觉轻轻闭了眼睛,额头的汗水,心头的热燥渐渐平复,天南海北、生平快意都不及此时一刻,听着梦寐以求的律调从那纤纤指尖流出,柔柔滋润他的心底,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玄妙的美事…

一曲终了,两人静,满湖余韵环绕,他低头,又轻轻窝在她肩头…

“弹完了呢。”

“嗯。”他哑哑地应了一声,腻在喉中,“我也落了汗了。”

“回房吧?”

“我还饿着呢。”

“嗯?”她一惊,扭头看他,“那怎么不早说?”

“问你,怎的不等我吃饭?”

“…你今儿回来晚了。”

“再晚你也得等着啊。”

他无赖,无赖得理所当然,莞初挣了挣小眉,想理论,竟是一时没了道理,有些懊恼,“起来吧,我去厨房看看弄些吃的。”

“不要点心。我要吃现做的。”

“…想吃什么?”

“茶泡饭。”

“嗯,我去给你弄。”

他终于放开了她,莞初起身,离了他的怀抱,湖上小风一吹,竟是透心的凉…

看着她出了月亮门,齐天睿这才转身,挺拔的身型负手而立,对着那不远处画楼上的灯光,轻轻一挑眉。

楼上的人微微一笑,衣袖一挥,一只金色的小鸟儿扑棱棱地飞了出来,在他身边轻盈盈地盘旋,一转头飞下来,落在那琴板上…

齐天睿咬咬牙,转身走出月亮门,狠狠一摔门,将那只会飞的小鸟儿关在了园门外…

夜已是悄悄流过,天空中那几颗小星星越来越远,淡淡依稀的光亮;窗外没有风,日头出来前的静谧,如今安宁…

他吃得饱饱的,洗漱罢,又用热水擦了擦身,换了衣裳清清爽爽,这才躺下。莞初在外头收拾齐整,走进帐中,才见那床榻之上换了一床被,大大的,足足遮了这张床,淡淡天青的颜色,薄薄的棉,光滑的云缎…

“愣着做什么?你不困啊?”

他嗔了一句,语声好是温柔,莞初蹙了蹙眉,“相公…”

“上来啊。”

“…不。”

看那娇软的人儿一身雪白的小衣儿站在床边就是不肯动,齐天睿只得起身拉过她的小手,柔声问,“怎的了?嗯?”

“平日…不是正好,做什么非要…”

手心里那小拳头都不肯展开给他握,他只得轻轻摩挲着那手背,“早不该如此么?”

不知他的话怎样,她竟是往后退了一步,看那小脸都有些发白,齐天睿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下床将人揽进怀里,“平日里都能抱着睡,这怎的一个被子就…”

“不行,不行…”小身子僵着,就要往外挣,齐天睿拢紧不许她再动,低头在她耳边哄道,“不碰你,啊?我就是想抱着近些。”

“相公…”

看那仰起的小脸惨白白的,嫩嫩的唇瓣越觉得娇娇润润,他抬手轻轻点点小鼻尖,哑声嗔道,“听听,一口一个相公,相公只是想抱着,都不行?”

“求你…”

小声儿里都带了哭腔,齐天睿越觉心软,手臂却丝毫不肯松懈一点…“怕我?”

他的眼睛近近的,如此亲昵,从未有过的柔软,她竟是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要不,咱们就站到天亮。你一日不肯么,咱们就一日如此。横竖,我是不会放开。”

莞初忽地喘不上气,心通通跳,只觉浑身酸楚…“我,我站得住。”

“我也站得住。咱们试试?”

天边一线细细的鱼肚白,晨曦淡淡洒在窗棱,房中暗暗的,两个相拥而立的人…

她僵着,他合着双目,十分悠然。大半个时辰过去,那怀中终是有了一点点,一点点的动静,他低头,看着她惨白的小脸,“怎的?困了?”

“相公…”

“莫再叫我相公,我当不起。”

“你…今儿不往柜上去么?歇一会儿吧。”

“要歇就一起歇,要么,一会儿天亮,我自己走就是。”

他轻描淡写的,如此坚定,她低了头,轻轻咬着唇…

“丫头,丫头…”

她终是轻轻地,轻轻地靠进他怀里,“那你…真的答应我…不…”

他眼中满含了笑意,“放心,哪能强着我的丫头呢?嗯?”

一弯腰,打横将人抱起…

宽大的锦被之下,软软香柔拥进怀中,这一刻,浑身疏解…


第64章 ,


窝在怀中,她始终背对着他,他忍不得想抱紧,亦不敢太用力,拢得她像一只弯弯的小月牙儿…

低头,轻轻嗅在她耳边,绒绒的小发,暖暖清香,这是他丫头的味道,好是熟悉,好窝心;只是此刻,嗅得小心翼翼,一点点,熨在心肺里,越适宜越有些求之不得的贪婪…

她累了,屏着精神僵了一会儿,终是在他怀中安然睡去。他轻轻地,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朦胧的晨曦里,蹙了眉…

齐天睿,离经叛道,少年得志;极狂妄,又极隐忍。今夜里,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强出一招,不过是仗着一个相公的虚名,而他生平,最恨虚名!

一纸聘书,十年的渊源;他不屑,叶从夕不屑,宁家更不屑!若是料得不错,亡母之愿才是丫头肯嫁给他的唯一因由,他从不在意因由,却是十分执拗这从此往后的结果。

乖乖的小女孩儿,玲珑剔透,这么聪明,又这么坚忍,一时入了他的心,只觉从此宠着她便顺心顺意;谁曾想,她竟然就是自己一曲牵肠、心心念念寻了两年的杜仲子,狂喜之下,怎能不怕…

她的琴音起自两年前,那个时候她才十三岁,是怎样的阅历,怎样的坎坷,才能谱下那样清清灵灵、跳脱尘世的曲子?山间水上,市井人家,旋律如此流畅,似那汩汩流淌的泉水,甘甜,清澈;转合如此老练,将人一点的心思都要化在其中;若非人间精灵,如何看透这凡尘、嬉戏游玩?

与杜仲子,他早早心意相通;可丫头,懵懵懂懂,鸳鸯帐下,与他千里之遥…

他知道她与叶从夕并未表明心意,可是这一夜,湖边的琴音分明就是他二人的耳语,情窦悄悄绽开,那小心眼儿里若是有一个男人,一定是叶从夕!难怪义兄笃定,这样的女孩儿,若非贴了她的心,栓在身边也亲近不得。

头一次,齐天睿心里没了底,曾经大风大浪,赔上身家的买卖他都不曾失了盘算,这一回,竟是有些无从下手…

低头,唇轻轻地贴在她的耳垂,听着那娇娇的气息,丫头,我拿什么来宠,你能与我回应?我拿什么来换,能得着那颗小小玲珑心?

若你果然是心仪于你的叶先生,那我…岂非相去甚远?

眉头蹙了蹙,手臂不觉就又紧了些,她轻轻哼了一声,在他怀中蹭了蹭,一时的他就心软,埋下头,嗅在那暖暖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