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
“好了,起床吧。”程遇风说,“吃完早餐,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今天是周三,他们要去w市偏远山区的慕昭希望小学看孩子们。
一路飞机、大巴、面包车地换,正值南方雨季,前些天连着下了几场大雨,进山的路很不好走,半路车子还出了故障,耽误好些时间才修好。
山峦叠翠,绿意欲滴,平溪悬瀑,野景成趣,美不胜收。
山水相送。
程遇风和陈年抵达目的地时,夜色已深,他们的动静惊扰了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里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村长、校长和几个村民们打着手电筒,候在村头。
最先迎上来的是村长:“欢迎欢迎!”
他还非常正式地和程遇风握了手。
校长站在他身后,笑出了一口白牙:“叶小姐,这一路过来辛苦了吧。”
不等陈年回答,村长又说:“长途奔波一定累坏了,都上我家去,我婆娘早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热心的村民们上来帮忙提行李,陈年本想拒绝,可盛情难却,她只好松了手。
村民们的普通话说得磕磕绊绊的,说不上两句就习惯性换回了本地方言,陈年听不太懂,走在她旁边的校长把大概意思翻译了出来。
原来之前在村口列队等待的还有十个学生代表,知道陈年要过来,他们特地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把脸蛋和小手洗得干干净净,手里还提着鸡蛋、鱼和青菜,打算给她当见面礼。可惜,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到,时间太晚,孩子们的作业还没写,明天又要早起上学,校长和村长商量后,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村民们是担心只有这几个人迎接会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陈年的名字他们并不熟悉,但孩子们口中的“小叶子姐姐”整个村的人都耳熟能详,每个学期开学之初,从遥远的a市会有大批的衣服和文具等生活以及学习用品寄过来,孩子们人手一份,后来还成立了听都没听说过的什么助学金和奖学金。
还有一件事也怪新鲜的,成绩优异的孩子们除了获得奖状外,还会额外有十斤猪肉或两箱牛奶的奖励。
原本只有六十一个学生的山区小学,如今学生人数已经增加到一百三十五人,新增的学生中,女生占了很大比例。
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到了村长家,村民们把行李放下后就各回各家了。
村长媳妇是个瘦弱的中年女人,皮肤黝黑,发如枯草,是长期户外劳作累积下来的痕迹,见到有客人进来,她笑了一下,神情中难掩羞涩,许是太久没见过外人的缘故。
她虽然不善言辞,却做得一手好菜。
村长热情地招呼他们快吃,陈年也是饿坏了,难得吃了一碗半的米饭,汤也喝了满满一碗,村长媳妇见状直冲她笑。
陈年回以一笑,村长媳妇点点头,掀开老旧的帘子进去了。
今晚也是在村长家住,客房一早就准备好了,看起来很是整洁干净,被褥也新晒过,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唯一的落地扇也被搬了进来,呼呼呼地吹着,窗也大开,夏日凉风涌涌而入,陈年站在窗边,深深吸了一口山里独有的清新空气,只觉得肺腑间一片难以言喻的舒畅。
美中不足的是,山里蚊子也很多,而且咬人特别狠。
陈年站了没一会儿就中招了,小腿上鼓起了几个红包,痒得厉害,她忍不住用手抓了抓。
程遇风打开行李箱,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花露水。
陈年苦着脸:“我记得应该有放进来的。”
事实是,翻遍行李箱都没有花露水的踪影。
幸好,村长媳妇体贴地送来了两盘蚊香。
蚊香一点,烟雾渐起,蚊子大军声势浩大地嗡嗡嗡叫着飞走了。
陈年一夜好眠,天色蒙蒙亮,她就醒了,身侧的程遇风还睡着,薄被只搭在他腰间,睡衣也翻卷起来,她看着他那微微露出来的精瘦的腰,心里蠢蠢欲动。
可是,许多次的经验告诉她,晨间的男人最是敏感,撩拨不得,只怕惹起了火,最后没办法灭。
要不,还是算了吧?
陈年正要把手缩回来,不料被人一把扣住,她心下一个咯噔,转头看去:“你醒了啊。昨晚睡得好吗?”
“你刚刚想做什么?”
“帮、帮你盖被子啊。”
“是吗?”程遇风的语气透着满满的怀疑。
“不然呢?”
程遇风轻哼一声,笑得别有深意,他伸出手轻弹她额头,又顺便把睡衣抚平,盖住腰部。
窗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小男孩的声音,应该是村长家的儿子,要出门上学了。
两人也起床洗漱。
村长媳妇把早餐煮好放在桌上,不知道客人的口味,她特地准备了两种早餐,两大碗玉米糊糊,一盘葱油饼,一锅白粥,一盘酱黄瓜和咸鸭蛋,分量都很足,陈年每样都尝了点,味道都很不错。
尤其是咸鸭蛋,鲜香流油,出奇地美味。
吃过早餐后,村长带着程遇风和陈年去学校。
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村长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习惯性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过了前面这座桥就快到了。”
“这桥啊也是托叶小姐和基金会的福,刚建好不久,之前是木桥,下了大雨,从中间断成两截,还把一个放学的学生冲走了。不过好在没事,这娃儿是个游泳好手,冲出去一段,自己拽了根树枝爬起来了。”
村长说着,在桥上蹦了两下:“嘿嘿嘿!老结实了,再大的水也冲不垮!”
“桥好了,我们家长也都放心了,不然下雨天总要提心吊胆的。”
“叶小姐,真的太感谢你了!”
从见面到现在,陈年听村长说过许多次谢谢,她笑了笑:“村长不用这么客气。”
她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把自己曾得到过的以同样的方式传递出去。
村长摸摸头,憨厚地笑了。
一行人过了桥,学校便近在眼前。
见陈年和程遇风出现,列队站在门口的学生们在老师的指挥下,齐齐鼓起掌来,掌声雷动,惊得树枝间的鸟儿四处纷飞。
“热烈欢迎小叶子姐姐!”
“欢迎欢迎!!”
学生们都有些腼腆,虽然和陈年有过书信往来,但这次是第一次见面,大家都露出怯生生的表情,一副想靠近她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陈年把包里的大白兔奶糖拿出来,有个胆子稍大的男孩走过来,她往他手里放了一把糖,还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围观的其他人见状,一窝蜂地涌上来,把小手举得高高的:“小叶子姐姐,我也要!我也要……”
大家吃着糖果,个个眉笑眼开,一口一个小叶子姐姐不知道叫得多甜,陈年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
学生们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去后山看新发现的泉眼。
泉眼在山壁上,潺潺流出,水质清澈而干净。
当地有个传说,喝到第一口新泉水的人,将会得到上天的祝福。
有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说:“小叶子姐姐,我们守了很久,谁来都不许他喝,这是特地给你留的。”
“是啊是啊,你快喝吧。”
传说的真假并无所谓,重要的是孩子们这份质朴的心意。
在大家期盼又兴奋的目光里,陈年把每一张小脸,每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都看过,她掬起小捧的泉水,低头喝了两口,水清凉而透着一股微甜。
“好不好喝?”
“好喝。”
学生们争先恐后地捧起泉水来喝,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好了。”校长说,“同学们该回去上课了。”
大家都有些不情愿,纷纷把视线投到陈年身上,校长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心思,笑呵呵地说:“连你们的小叶子姐姐的课你们也不愿意上?”
“啊!蒸(真)的吗?小叶子姐姐要给我们上课?”
陈年被一片吱吱喳喳声围住,她点点头:“真的。”
她身旁的小女孩指着程遇风问:“这位帅叔叔也会给我们上课吗?”
陈年笑眯眯的:“程先生?”
“叔叔,叔叔!”
抵挡不住孩子们的热情,程遇风自然也是应下。
“哇哦,太棒了!上课上课!”
陈年准备的课程是两个物理小实验,一个是“在水中变弯的筷子”,另一个是她拿手的“太阳爆米花”,程遇风事先没有准备,只好给大家讲述和飞行有关的趣事。
有得玩,又有爆米花吃,还有新奇的故事听,一个上午下来,教室里的欢声笑语就没停过。
陈年和程遇风的午饭也是在学校吃的,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吃完,孩子们被老师带回教室做作业和午休后,他们在周围走了一圈。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
陈年刚走上石桥,忽然感觉有些反胃,她轻抚着发闷的胸口,紧皱眉头。
“怎么了?”
“没事,好像有些水土不服。”她偏过头去干呕两声。
程遇风拉住她的手,眸色转深:“上个月的月事来了吗?”
那段时间他刚好在国外出差,陈年也忙于实验室的研究,还以为是压力太大什么的导致月事异常,毕竟以前不是没有过先例。
经程遇风这么一提醒,陈年也立刻想到了那处:“你是说……”
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见~
第八十六章
小俩口从w市回到a市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市中心医院, 程遇风昨晚已经拜托朋友帮忙拿到了妇产科的专家号, 没有等太长时间, 就轮到了陈年。
检查结果也出来得很快, 陈年真的怀孕了,孕期八周, 胎儿的眼耳口鼻开始长出来了,而且还可以在母体内活动。
陈年怔怔地盯着检查报告单, 似乎还不敢相信真的有个小生命在自己小腹内扎根了,扪心自问, 这段时间以来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神奇。
陈年忍不住摸了摸小腹, 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 她好像真的能感觉到宝宝在里面活动。
欸,她当妈妈了,而且是一个很迟钝的妈妈。
妇产科的女医生和程遇风交待注意事项,程遇风听得格外认真,还拿出手机把重要的几点记了下来,女医生见他看似淡定其实透着几分紧张和激动的神色, 笑着问:“头胎吧。”
程遇风点点头:“是。”
他手一松开,手心里都是汗意。
“男人第一次当爸爸都这样。”女医生已然见怪不怪。
程遇风又把自己在网上查到的几个问题依次跟医生问了一遍,医生耐心又细致地回答,还安慰他说:“不用担心,胎儿发育得很好, 月底再带你老婆过来做个正式产检。”
“好的。”程遇风笑了笑,“谢谢医生。”
“不用谢。”
程遇风带着陈年走出来,外面侯着几个产妇,有丈夫陪同过来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也有独自一人坐着的年轻女孩子,面无表情地垂眸盯着地面,双手却不安地抓握在一起。
医院是最能窥见世间百态、人情冷暖的地方。
程遇风收回视线,努力平复着依然激荡万分的心情,可……谈何容易?仿佛,头顶上是朗朗晴空,脚底下是春草初生的平野,天高地阔,他化作了肆意穿行的风。
走出十几米远后,残余的理智勉强回笼,程遇风把脚步放得缓之又缓,嘴边露出一抹浅笑,眼底已是笑意点点,星光万千。
忍不住,再也忍不住。
他轻轻地笑出声来。
脑海中的无关思绪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做爸爸了。
他和陈年有孩子了。
不是没有期盼过,可当这一刻终于来临,程遇风发现一颗心和两双手,根本不足够去承接这份偌大的欢喜。
陈年不知说了什么,程遇风没听清,她只好又说了一遍:“你走错方向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打量四周,不由得失笑。
陈年也是第一次看到向来沉稳的程遇风出这样的小差错,她扑哧一声乐坏了,在心里无声说:“宝宝,你看,爸爸好傻哦。”
他是因为知道你来了,所以才开心得晕头转向的。
妈妈也很开心,至今仍然有一种仿佛脚踩棉花踏不到实地的虚幻感。
程遇风反应过来,低叹一声,搂着陈年的腰,两人转身往回走。
等电梯时,陈年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问她和程遇风回到哪里了。
“妈妈,”陈年怀揣着巨大惊喜,听到妈妈熟悉的温婉声音,有些语无伦次,“我们回到a市了,现在在医院……不是,我没事。”
“妈妈,我怀孕了。”
手机那端沉默了好几秒,接着传来叶明远的声音:“年年我没听错吧,我要当外公了?!”
旁边,容昭还瞪大眼睛呆愣着,叶明远把手机拿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脑子一片空白,想说什么却全忘了。
“爸爸,是真的。”
“年年!”叶明远喊了一声,手机却被容昭抢了回去,她眼眶泛着一层红,喉咙哽咽,笑容满面,“年年……”
不知怎么,眼泪突然刷地下来了。
“今晚和遇风回来吃饭吧。”她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们说。
“好的,妈妈。”
通话结束后,叶明远和容昭第一时间和程立学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老爷子本来和几个老朋友喝着下午茶,接到电话,听了没两句,他弹簧似的蹦起来,当着老友的面,一阵朗声大笑:“哈哈哈,我要当太爷爷了!”
以后就不用那么心酸地去蹭别人的小孙子小孙女了。
等不到下午茶结束,程老爷子打车来到叶家,三个人一打上照面,个个都是如出一辙的激动神色。
“程叔,您来了。”
程老爷子抖擞着花白胡子:“我今天一早起来就听见窗外有喜鹊叫,料到准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果然如此啊!”
叶明远倒了杯热茶给他。
容昭说:“我也是刚听年年说的,说是怀孕两个月了。”她想到什么,摇头笑笑,叶明远接上去说,“当初你刚怀年年时,也是没什么异常,有次身体不舒服,我把你送去医院,结果一检查,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这说明孩子乖啊。”
“这倒也是。”叶明远看着妻子,“年年很乖,没怎么折腾她妈妈。”
夫妻俩不约而同想起了那段甜蜜又充满期盼的时光。
另一边,因为路上堵车,陈年和程遇风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家,容昭专门为女儿熬的汤也好了,热腾腾地用小碗装好,等人一到马上就可以喝了。
陈年从一进门就被数双眼睛围绕着,仿佛什么珍稀动物似的,顿感压力山大,不等她开口,容昭上前抱住了她。
“妈妈。”
“年年,我的乖年年。”容昭摸摸她的脸,无限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你也要当妈妈了。”
“嗯啊,妈妈您也要当外婆了呢。”
“妈妈您开心吗?”
“开心!”容昭不住地点头,“当然开心!”
“好了,容容,让年年先喝汤吧。”
容昭这才把女儿松开:“我给你熬了汤,趁热喝。”
陈年坐在沙发上,边喝汤边听大家说话,话题全都是围绕着她,汤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材料,喝起来稍微有苦味,她心里却像沁了蜜糖似的,甜滋滋一片。
喝完汤后,容昭拉着陈年回了卧室,交待了一大串长长的孕期该注意的事。
最后,她有些欲言又止:“医生应该跟你们说了吧。”
陈年没反应过来:“什么?”
容昭轻咳一声:“怀孕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千万要……避免房事。”
不过她转念一想,遇风是个稳妥的,在这种事上必定会万分注意,于是就点到为止,没再继续往深处说了。
陈年的脸微微发热,和妈妈谈到那种事,总觉得怪怪的,她不自然地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囫囵应道:“嗯……我知道。”
“你和遇风工作都忙,饮食和其他各方面难免不周全,要不还是搬回来住吧?或者,我和你爸去你们那儿住,再请个保姆,月嫂也要开始考虑找了,还有月子中心,也要提前预约……”
陈年窘,这才两个月,妈妈就考虑得这么长远了?
这不理不知道,一理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准备,容昭思绪纷飞,也定不下个准儿:“这些事我还得跟你爸商量一下。”
“年年,你就安心当个孕妇,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还真的如容昭所说,接下来的时间里,凡事都有父母和程遇风料理妥帖,陈年完全无需费心,实验室的同事知道她怀孕,也是各种周到的照顾,按理说该高枕无忧的,可体内的小家伙却折腾起她来。
陈年孕吐反应强烈,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夜里睡到一半,小腿就开始抽筋,连带着程遇风也睡不了好觉,人也跟着清减几分。
叶明远听说这件事后,又是心疼,又是叹气:“这么闹腾,估计是个小子。”
容昭也这么觉得,俗话说酸儿辣女,女儿怀孕后口味就偏酸了些。
怀孕四个月,陈年除了小腹微隆外,手脚依然纤细,容昭更是想方设法在医生建议的范围内为她进补,程遇风没有航班任务都会回来陪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
这天,从楼下散步回来,陈年窝在沙发里,程遇风蹲在旁边,帮她轻揉小腿。
“晚上想吃什么?”
“唔。”陈年想了想,“都可以,就是不想再喝汤了。”
她都快喝得有心理阴影了。
程遇风抿唇笑了:“恐怕不行,妈刚打电话给我,她在过来的路上了。”
陈年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忽然,她浑身一颤,险些喊到破音:“程遇风!”
“怎么了?”程遇风紧张得不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陈年又感受了一下,“刚刚宝宝好像踢我了。”
“真的吗?”
“嗯!”
程遇风的大手轻覆上她小腹,等了好一会儿后,他眼睛一亮,朗声笑道:“宝宝真的在动!”
陈年别提多骄傲了:“是吧是吧。”
初为人父人母的两人都深深沉浸在宝宝可喜的变化中,血脉亲情是一种多么奇妙的力量啊,哪怕素未谋面,也愿卸下所有的骄傲,倾尽余生去呵护这个小生命平安健康地成长。
宝宝长得很快,怀孕第十个月,陈年的肚子就像藏了一个大皮球,低下头,连脚尖都看不见,每天睡觉都只能侧躺着。
离预产期还有一周时间。
程遇风特地请了假,一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晚上对陈年来说是最难熬的时刻,身子沉得不行,宝宝又动作频繁,她想翻身都艰难,这晚,宝宝难得安静下来,她也跟着睡了个好觉。
还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是陌生的,她的目光追随着一个跌跌撞撞的背影,背影从清晨的迷雾中走来,面孔渐渐清晰。
正是她妈妈路如意。
“妈妈!”她撕心裂肺地喊,“妈妈!”
路如意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失魂落魄般继续往前走,一条翻滚着泥色的河出现,她不知道沿着河走了多远,前面又出现一片草地。
路如意仓皇四顾,捂着头很痛苦地蹲了下去,接着,她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目光变得如霜剑般清亮,她边哭边笑地朝河边草地爬过去……
梦中,陈年作为旁观者,看到妈妈从草地里抱起了一个孩子,妈妈紧紧地把孩子搂在怀里,力度大得惊人,原本奄奄一息的孩子痛苦地呜咽一声,热泪从眼角滚滚而下。
妈妈如梦初醒般把手盖在孩子额头上,吓了一跳,她抱着孩子疯狂地奔跑起来……
“妈妈,妈妈……”陈年一遍遍地唤她,她始终没有回头。
画面又是一转,地点变成了桃源镇。
路如意背着那个她从草地里捡来的孩子,旁边是帮忙提行李的路吉祥。
天下着雨,远山朦胧,脚下的青石路面泛着水光。
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陈年还想要追,却被一阵巨大的抽疼从梦里拖了出来,她弓着身体,捂住小腹,感觉到双腿间有温热液体涌出,瞬间心慌意乱起来。
“程遇风,我好像要生了!”
浅眠的程遇风立刻醒过来,接下来,整栋屋子都陷入了兵荒马乱中。
陈年很快被送进了产房。
宝宝这会儿倒是没怎么折腾她,而且很配合,疼了一个多小时后,陈年顺利生下一个六斤二两的女儿。
程遇风和爷爷,叶明远和容昭,路招弟和贾辉煌都候在产房外面,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大家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是欣喜交加。
程老爷子笑得停不下来:“哭得这么响,一定是个有劲的小子。”
容昭和路招弟喜极而泣。
“是啊。”叶明远也摘掉眼镜擦了擦眼睛,“是啊……”
程遇风握着拳头,又松开,松松合合,明明是初春光景,他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的衬衫湿了个透彻。
护士把婴儿清理干净抱出来:“恭喜,是个千金。”
三个长辈迫不及待地围过去,程老爷子看着那张还泛着红色的小脸:“原来是小女娃娃啊哈哈哈。女儿好,女儿好啊……”
“遇风,别愣着了,赶紧过来看你闺女。”
“咦,人呢?”
路招弟指着产房说:“他刚刚进去了。”
产房内。
陈年累得几乎脱力,程遇风握着她的手,轻声喊她:“老婆。”
“嗯。”她勉强睁开眼,“我刚刚听到了,是女儿。”
“嗯,你很棒。”
“那……”陈年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那当然。”
“辛苦了。”
“不辛苦。”
她太累了,聊了几句话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程遇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陈年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她睁开眼就看到了床前的程遇风,三个长辈们也在,妈妈正教他怎么抱孩子。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生疏,生怕怀里绵软的一小团有那么一丝不舒服。
“年年醒了。”
容昭柔声说:“遇风,你把宝宝抱过去给年年看看。”
说完,她看了丈夫一眼,叶明远会意,程老爷子也领会到了,三人前后走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程遇风把女儿放在陈年身侧。
小家伙头发乌黑浓密,睫毛也是又密又长,肤色白皙,小嘴红嘟嘟的,暂时还看不出长得像谁,陈年看一眼就觉得整颗心都要化了。
她很轻地碰了一下女儿的脸颊:“好软。”
程遇风的眸色也柔和得一塌糊涂:“是啊,像你。”
“年年,”他握着她的手,亲了一遍又一遍,“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陈年听得鼻尖微酸,“我很开心生下我们的女儿。”
“对了,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程遇风看看她,又看看女儿,低声说:“想好了。”
“叫什么?”
“程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