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看到他时,吓了一大跳,面容憔悴,眼底青黑,嘴唇干裂,下巴冒出了胡茬,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她生怕他脚步迈大些整个人就会栽下去,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扶住他。
霍斯衍把部分重量交给她,哑着嗓子说了两个字:“睡觉。”
淼淼扶他进了帐篷,他躺下后,很快就沉沉入睡。
她从口袋里摸出棉签,沾了矿泉水一遍遍地去润他的唇。
霍斯衍的呼吸很重,淼淼动作极轻地抚平他眉间的皱褶,又拿了湿巾去擦他的脸和手。
原本修长白皙的手粗糙了不少,伤痕密布,她轻握住,脸颊蹭了两下。
睡了半个小时左右,那位消防队长又过来找霍斯衍了,淼淼舍不得叫醒他,从他外套口袋翻出小蛇机器人和手机、充电宝:“我跟你去。”
他之前教过她操作方式。
路上,消防队长一脸凝重地告诉她:“离黄金救援时间结束不到九个小时了。”
淼淼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猛地一沉,时间所剩无几,而救援难度却逐渐加大,尤其是入夜后。最重要的一点,就算在这个时间段把人救出来,存活率也不高,只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左右。
世卫组织的专家指出,错过黄金救援时间,救出的不是尸体,就是奇迹。当然也不是没有在坚持了一周、十天,甚至更长时间后获救的例子,不过那是特例中的特例,奇迹中的奇迹。
暮色渐深,四周萦绕着一层薄薄的白雾,空气里飘着浓浓的消毒水味。
淼淼和消防队来到私立小学,断壁残垣,被数盏大灯照着,悲伤和绝望也被照得那么明亮,与之相反的,是还苦守在现场,挖到双手流血,心底阴霾重得化不开的家长们。
宿舍区一共有三栋呈弧形排列的五层楼房,根据宿管部的记录,住有学生七百三十二人,截至目前为止,成功获救的有三百五十九人,还剩几十个人,生死未卜。
看到他们出现,家长们互相搀扶着走上前来,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那是淼淼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他们没有声音,有的是,一双双肿胀泛红的眼睛,写满了生的痛楚,还有那佝偻的腰,弯下去就难以再直起来,他们都是体面的人,这个年纪,经历过大风大浪,攀过峰顶,也曾落至谷底,从未屈服,从未低头。
此刻使他们折腰跪下的,是一份希望,或者说,奇迹。
消防队长把离得最近的一位家长扶起来:“你们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决不放弃。”
他身后整齐站着的消防员们,目光炯炯,铿锵有力地喊道:“竭尽全力,决不放弃!”
淼淼潸然泪下。
安抚好家长们的情绪,消防队长带领队员们开始挖掘工作,切断钢筋,破拆大型钢板、混凝土,几位振作起来的家长也帮着搬运石块。
淼淼耳朵充斥着刺耳的轰鸣声,太阳穴抽疼,她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小蛇机器人的位置信息不停变动,她看到被压得变形的手、脚,大滩血迹,一只孤零零的鞋子……却唯独没有生命讯息。
有一个孩子被挖出来了,引起了成片的痛哭声。
寒意从脚心蹿起,密布全身,淼淼也受不住地蹲下去,有身影靠近过来,接着,她感觉到一阵带着温暖的力度覆上肩膀,回头一看,是霍斯衍。
他把她拉起来,打开外套裹进去。
“没、没有了。”
淼淼说得没头没尾,他却听懂了:“一定还有的。”机器人不是万能的,不过是辅助工具而已,当初设计时也没有专精搜救功能,加上信号偶尔会受到磁场干扰,难免有所疏漏。
“真的吗?”
他坚定地点头:“嗯。”
夜越来越深,温度下降得厉害,救援速度也慢了下来。
寒风吹过来,扬起地面的尘土,吹得白色的布,起伏着,又缓缓落下,铺成一具具身体的形状。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粉色的晨曦,照耀人间,可它太弱太弱,并不能融化每一个人身上的寒冷。
疲惫不堪的消防队长准备收队,让手下的几个小伙子好好休息一下,忙了三天,合眼的时间不到五个小时,哪怕受过严格的体能训练,也即将到达极限了。
他们在列队,有个穿着棕色风衣的长发女人跌跌撞撞跑过来,揪住消防队长的袖子:“我儿子他还活着!求求你们再试一次,求你们了……”
“他经常打篮球,身体很好,上个月还去市里参加过地震逃生演练,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他住五楼,就在左边靠楼梯口位置那间宿舍……”
“女士,您也看到了,您所指的那片区域,我们进行过重点搜救,通道也几乎挖到底,真的很遗憾……请您节哀。”
女人颤抖着手,手指一根根地松开,像片落叶般跌到地面,捂住脸,无声落泪。
按照常理和人的本能推断,地震来时,她儿子很大几率会从最近的楼梯口逃生,就算没逃出去,遇上了最坏的情况,也应该能在楼道附近区域找到尸体。
霍斯衍猜测:“有没有可能换宿舍了?”
女人停止呜咽,指甲掐进手心,她朦胧的眼底重燃一丝希望之光,喃喃自语:“对,对!”她看向消防队长,“一定是换宿舍了!”
消防队长吩咐手下立即去联系宿管部的工作人员。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徐向阳。”
“队长!”二十秒后,手下就过来汇报说,学校为了给六年级的学生更好的住宿环境,上周三就把他们全体换到东北角的B栋一楼了。
“集合!”
救援刻不容缓。人埋在一楼,深度大,挖掘难度更大,消防队长跟上级请示调用了一台大型起重机过来,跟着来的还有十几个媒体记者。
除了报道灾情和现场救援情况外,记者们的关注点也在小蛇机器人身上,这两天,他们目睹过一道粉红色的闪电自由灵活地穿梭于废墟中,传输回数百条有效的定位信息,大大地提高了搜救效率。
直到此刻,他们终于得以看到它的真面目。
国家新闻台的女记者还开了微博直播,向心系灾区的全国人民展示整个救援过程:“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在学校宿舍楼实施救援的消防队,在现场的还有家长和志愿者……”
淼淼启动小蛇机器人,镜头就对了过来,女记者说:“这条看起来像蛇的物体,其实是一款小型的搜救机器人,它在救援中也充当了很重要的角色。”
“小蛇钻进石头缝了,我们来看一下它传送回来的画面。”
弹幕飞快增加——
“好清晰。”
“它动作好快。”
“嗯嗯嗯,我看到了一只牙刷???”
几分钟后,画面一闪,静止了。
“我的天!它好像被大石头砸中了!”
“没事吧?”
淼淼和女记者都露出焦急的神色,霍斯衍面沉如水地看着屏幕,等了一会儿,只见红点又闪烁起来,继续往下移动,画面也恢复了。
网友们:666这也太耐打了吧。
小蛇机器人一口气扎到了废墟底下,头顶的两个犄角左右动了动,接着头尾换了个位置,小心翼翼绕过一根钢管后,发出“吱”的一声。
昏昏沉沉的徐向阳听到动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的半边身子被床板压着,上面还有巨大的水泥块,动弹不得,黑暗的空间里,氧气在慢慢减少,呼吸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地震来的那晚,徐向阳由于发烧吃了药,睡得很沉,从地动山摇中醒来,跳下床,门已经推不开了,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想起参加地震逃生演练时老师说过的话,如果确定无法逃出去,那就躲到桌子等坚固家具下。
他迅速爬进床底,身体紧紧地贴住墙。
起初还能听到外面渗人的尖叫声,随着震动加剧,毛骨悚然的感觉捕捉了他,徐向阳抖得跟筛子一样,脑子全然是空白的。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里,他听到接连不断的轰隆巨响,上下床被压缩得只剩木板,背后的墙也拦腰截断倒了下来。断墙砸在木板上,限制了他半边身体的行动力,幸运的是,也为他撑起了小片生存空间。
不是没有尝试过呼救,但事实证明是徒劳。
从出事到现在,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有时迷糊着,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渴、饿、冷,这些感觉全部模糊了。
大概离死也不远了吧。
妈妈,如果我死了,原谅我,好不好?
真的太累了。
累到连眼泪都没有力气流出来。
又听到“吱”的一声。
徐向阳心想,难道是老鼠吗?他最怕的就是老鼠,可现在就算它爬到脸上,也拿它无可奈何了。
咦,有光?!
他猛地睁眼,头晕目眩,又闭上,待适应后,又轻缓地张开来,看到一条亮着粉色光泽的不知什么东西趴在肚子上,他觉得很温暖,不管是光还是它的温度。
那东西爬到他脖子了,还在往上蠕动,尾巴轻拍着他的嘴。
徐向阳不知道它想做什么,屏气凝神等着。它又沿着他手臂爬下去,趴在他手心里“啪”地一下打开了靠近尾部的两个格子,倒了两粒胶囊,各一块指甲大小的巧克力和压缩饼干出来。
做完后,它就安静地蜷缩成一团,变成灯圈在一旁陪伴他。
看到这些画面的女记者和无数网友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它真的只是搜救机器人吗?!
“我没眼花吧!它倒出来的是什么?”
“目测是维生素胶囊,巧克力和饼干。”
“卧槽这操作也太逆天了吧!”
“拜托了,别发那么多弹幕,都挡住画面了!”
……
只见屏幕中,徐向阳艰难地抬起僵硬无力的手臂,过程中胶囊和压缩饼干掉了,他只吃到了巧克力,一点点地用唾液融化,很甜,很甜,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巧克力。
身体跟着暖起来,力气也似乎在慢慢恢复了,他甚至能伸手去摸一摸那团光。
小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小角落里的温暖和光明,驱赶了阴冷和黑暗,徐向阳又捡起了饼干,也不管沾了灰土,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他吃得好满足哦!”
“我看哭了。”
“做出这种绝世大宝贝的都是些什么人哪!活该你们一辈子平安健康顺顺利利!”
“希望消防员叔叔们能快点把这个小弟弟挖出来,加油加油!”
过了很久很久后,又有另一道明亮的光加进来,徐向阳便知道,他得救了。
身上的木板被搬开,然后,他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眼中总有一片橙红色在闪动,他贪恋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欢喜得要落泪,啊活着真是太好了!那个叔叔捂住他眼睛,很轻柔地告诉他:“我们要出去了。”
嗯。
“阳阳!”
徐向阳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幸福地微笑起来,偏头昏睡过去。
小粉蛇也回到淼淼手里,进入休眠模式。
一旁,女记者激动不已地在镜头前说道:“成功救援!此刻距离黄金救援时间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这是生命的……奇迹!”
网友们看着她背后忙碌的身影,弹幕一致地变成了——
“消防员辛苦了!医生护士辛苦了!向你们致敬!!!”
十二岁的徐向阳是整个金银县的最后一位幸存者。
国内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此次地震的正能量消息,奋战在救援前线的军人、公安消防武警官兵和民间专业救援队,守在后方夜以继夜抢救、治疗伤者的医护人员……其中,首次来到大众视野,为救援工作贡献了重要力量的小蛇机器人也备受关注。
霍斯衍和淼淼婉拒了记者的采访,他们和童放侯舸等人在金银县待到第六天才启程回A市,而谢南徵还要多待几天,孟临星自然是留下来陪他。
这趟回去,大家都明显地瘦了一圈,尤其是吴非,瘦得眼眶都掉下去了,其他几个人打趣了他几句,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都坐在座位上睡着了。
淼淼从车窗里看出去,之前裂开的路面已被修复完好,像一块突兀而笨重的伤疤,终究还是回不到原来的模样了。一辆辆军车、医疗车、大货车和挂着支援小红旗的社会车辆平稳地从相反方向驶来。
那座和煦阳光笼罩着的小城,离得越来越远了。
她收回视线,握着霍斯衍的手,闭上双眼。
相信总有一天,这片受过重创的土地上会建立起新的家园。
一行人回到产业园的公寓已是晚上,告别后各自回屋,淼淼和霍斯衍打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洗澡,先淋浴,再泡澡。
仿佛半枯的花,得到了清水的润泽后,重获生机。
淼淼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吹干头发出来,就看到霍斯衍坐在床上,未着寸缕。


第65章 第六十五句
旁边还放着家庭药箱,他正拿了一瓶药往手里倒,淼淼走过去,爬上床,见他吃的是云南白药,快速把他看一遍,腿上和手臂上有各种不同程度的淤青,最严重的是后背那块,她两个手掌放上去都盖不住。
“怎么受了伤也不说?”
看样子应该伤了不只一两天,只言片语都没提过,他就是这样的,什么都独自默默承受。
淼淼别提多心疼了,鼻尖泛起一阵酸意:“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霍斯衍仰头和水吞了药,水杯放回床头桌,捏了捏她的手:“不用。”看起来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他以前是医生,心中有数。
“我帮你擦药吧。”
也好,那个部位他不是很方便擦。
淼淼挑了去淤青的药油,先在手心里抹开,再轻抹上他后背,“可能会有点疼。”
对霍斯衍来说,那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再大力些,要擦到皮肤发热才会有效。”
淼淼加大力度:“这样行吗?”
“嗯。”
“真不疼?”
“嗯。”
他全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淼淼擦完后背,顺便把其他几处淤青也上了药油,目光闪躲着,回避某个部位,擦着擦着,脸颊浮起一层薄红,他低下头,亲了亲她微抿的红唇。
“你怎么不穿……”
“忘记拿进去了。”
“我去给你拿。”
他把医药箱放到一旁,搂住她的腰,就势双双倒了下去,棉被一盖:“睡觉。”
两人就这样抱着睡了,隔着一层薄衫,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那么令人安心。
卧室里弥漫着一股药油味。
这几天最缺乏的就是睡眠,四下暗而静,被窝暖融融的,身侧躺着的又是放在心尖上的人,身心都达到了全然的放松,他们直接睡到了翌日中午。
模糊间,淼淼听到了门铃声,她想让霍斯衍多睡会儿,披了件外套出去,穿过客厅时还嘀咕是谁呢,结果来的人是她妈妈。
安榕贞进屋后,把装着汤水的保温盒放到桌上,淼淼闻着诱人的香味,这才感到饥肠辘辘,睡饱了,肚子却饿了。
“你们这几天饮食清淡,不宜一下吃得太荤腻,我就没熬鸡汤。”
淼淼打开盒盖一看,是玉米莲藕汤,不见油星,但真的很香,她不禁吞了吞口水,可是还没刷牙呢,只能忍着。
安榕贞问了灾区的情况,又和女儿聊了会儿家常,工作室那边还有事,就准备走了。
淼淼还穿着睡衣,只把妈妈送到门口,看她进了电梯才把门关上。
淼淼回卧室,霍斯衍还在睡,被子落到腰间,上半身都露了出来,他眉头紧蹙,呼吸急促,好像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她在床边坐下,被子重新拉好,晃着他的手臂轻声喊:“阿衍。”
喊了好几遍,他才醒过来,思绪尚迷糊着,视线准确地找到她,伸手抱住,头埋在她柔软的腰腹间。
淼淼轻抚他头发:“没事了,我在啊。”
霍斯衍慢慢地从梦境回到真实中,心情也略微平复下来,他把她抱得更紧,像是要揉进身体里,合二为一。
他声音低低的:“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当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淼淼。”
“嗯?”淼淼抬起头,撞入那双漆黑眸子中,那里面映着她小小的影子,他的眼神也温柔似水,看得她的心也跟着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爱你。”
淼淼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彻底呆了,傻眼了,她以为依照他清冷内敛的性子,想听到这三个字,应该要等到婚礼上,除了傻笑,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肚子似乎感染到她的情绪,欢快地叫了起来。
她窘得不行,缩紧小腹,好好的一个表白,关键时刻居然这么煞风景,太不争气了……
“你不准笑。”
“好。”霍斯衍一本正经地保证,“我不笑。”
别以为她没看到他眼角眉梢堆的笑意,淼淼鼓起腮帮,在他唇上轻咬一口,下巴被他的胡茬扎得痒痒的。
她干脆把他短发也揉乱,不修边幅的模样,倒是平添了几分居家气息。
胡闹过后。
霍斯衍掀开被子起床,美色全露,淼淼“呀”的一声捂住眼,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又不是没见过,她放开手,就看到,就看到……
白净的脸蛋已然飞满红霞。
催促道:“你快去洗漱!”
霍斯衍进了浴室后,淼淼拉开窗帘,炽烈阳光一下涌了进来,她眯了眯眼,秋风凉凉拂面,散去她面颊的热意,吹得黑色发丝轻盈飘飞。
风和日丽的大晴天,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
家里没什么新鲜食物,又饿得厉害,想到要出门淼淼就犯懒,还好她手机里存了不少外卖电话,划下来挑了一家粤式餐馆,点单,付款,三分钟搞定。
霍斯衍整理好自己,神清气爽地从卧室出来,就看到桌上摆好了饭菜。
淼淼在摆碗筷:“菜是外卖,不过汤是我妈妈送过来的。”
霍斯衍拉出两张椅子,拿起勺子舀汤:“你妈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醒之前。”
淼淼在他旁边坐下:“多给我一些莲藕。”
“玉米也要。”
“装不下了,先喝汤吧。”
“这道鱼香茄子没有你做的好吃。”
“晚上给你做。”
“好,我还想吃番茄炖牛腩。”
这对话,怎么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她挺喜欢的,细水流长的日子,平淡而温馨。
……
吃过午饭,照例是霍斯衍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淼淼拿了抹布想擦桌子,被他赶去客厅看电视。
午间新闻在报道金银县的灾情:“据地震专家分析,由于震源浅,人员密集,房屋抗震能力差,且事发是在深夜……”
“人民解放军、民兵队伍、公安消防武警官兵、医护人员等第一时间奔赴灾区开展生命大营救。”
一幕幕熟悉的救援画面真实呈现,连主持人都动容地眼闪泪光:“灾难面前,众志成城,守望相助,这是一个永远不会被打倒的民族!”
很显然的,这段话是她临时起意的感情抒发,她很快又恢复了沉稳声线:“这次地震导致全县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房屋倒塌,目前确认死亡……”
“下面记者采访到的是本次地震中的最后一位幸存者,金城学校六年级的学生徐向阳。”
屏幕上,小男孩腼腆地笑了笑,还小声地问记者,他这是要上电视了吗?
记者说是。
“那会有很多人看到咯?”
“是的。”
淼淼也跟着笑了,这孩子脸色虽然微微苍白,但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最重要的是,在经历过那些事后,他依然笑着。
记者采访切入的角度也很温情,充满人性。
她是懂得的,孩子纯真而坚强的笑容,胜过一切。
“阳阳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进国家队打篮球。”
记者真诚地夸了他几句,又问:“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跟大家说?”
徐向阳认真地看向镜头:“谢谢我的妈妈没有放弃我,谢谢那些救我出来的消防员叔叔们,也谢谢那个送我小蛇机器人的漂亮姐姐。”
镜头靠近,他手心里的小粉蛇,眼睛闪了闪,像是在打招呼。
采访到此结束。
进入广告,淼淼抱着膝盖发呆,直到霍斯衍走过来,她才回过神:“啊,你说什么?”
霍斯衍又问一遍:“要不要下去走走?”
“好啊。”
秋日午后,天上落金线,地上铺金片,到处都是金灿灿的。
他们牵着手在产业园附近走了一圈,绕到小公园,在长椅上坐着晒了一会太阳,霍斯衍就提议顺便去超市把今晚的食材买了。
这个点超市人不多,门口有穿着红色马甲的志愿者在为地震灾区募捐,淼淼注意到有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破烂的蛇皮袋上前,袋口一开,倒出来一大堆零散的纸币和硬币,大都是五毛、一元,最大面额的是十元。
志愿者看得目瞪口呆。
男人对志愿者说:“你们放心,这些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全捐吗?”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