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尽量放松,还是止不住地干呕,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异物的入侵,身体难受得近乎痉挛。纯粹是生理上的条件反射,眼眶迅速蓄满泪水。
医生不停地鼓励她:“加油!你很勇敢!一会儿就好了。”他的声音亲切,那么像她的绘画老师。
她想朝他笑笑,但没有成功,只能不断在心里默念,别怕,别怕。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走马灯似的浮现一张张脸庞,一会儿是奶奶和乔子愚,一会儿是童贝洁徐砚君…到后来后来所有的脸都模糊不清了,只知道自己迫切需要某种力量,某种温暖。然而那张脸同样看不清,像隔着一层窗纱,拼命看也看不清,只是那种力量和温暖,令她本能地贪恋。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她的。没人接,所以越来越响亮,不屈不挠,在房间里十分突兀。
她费力地摸到手机,抓在手里才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说话,只是干呕。小护士十分不满,一只手夺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快言快语地讲了几句,就扔在一边。
她感激地看了护士一眼。咽喉的刺激,让她止不住地汩汩流泪。
这两天的架势,简直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后来乔樾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是她这辈子最灰暗的时期,幸好挺过来了。
小护士终于把管子轻轻拉出来,叮嘱:“半小时内不要饮食。”
她连点头都没有了力气,只想呕吐,如果可以,简直想把心都吐出来。
她扶着墙走进洗手间,发现自己的力气还不够打开一只水龙头,心慌,乏力。她冷静地分析,大概是站得太久,或者是因为没吃早餐,血糖过低,要么就是因为休息不足。镜子里的人,眼眶通红,脸色枯槁,样子简直比丛骞还糟糕。
失恋一次,连人心都变得坚硬。
出来的时候,时钟刚好指向九点。电梯门打开,一个小男孩拿着玩具冲锋枪,挣脱大人跑出来,无意中撞了她一下。
那是最后一根稻草。她觉得自己飘起来了,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嗡嗡的杂音变得空洞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寂。
在她倒在地上之前,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地、稳稳地接住了她。
乔樾独自在雪夜里赤足行走,冷得发抖,奄奄一息,像随时会死掉。模模糊糊听见有人说话,四下看却是漆黑一片,杳无人迹。突然脚下一陷,她跌进了温泉池子,火热的泉水环抱着她,身体的寒意渐渐被驱逐殆尽。热气腾腾的水面,一波一波熨贴着她的脸颊耳际,熟悉的甘冽气息。她伏在石壁上,舒服得不想动弹,微微地出汗。
可是温泉突然消失了,剩她一个人在雪地里站着,一急,就醒了。
睁眼的时候,她有一刻的怅然若失。
梦里的记忆那样真实贴切,那种寒意被驱散的温暖战栗,仿佛就是眼前。
此刻她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白色的被褥,床很大,枕头也很大。黑色的床头柜上有一个闹钟,还有一个亮晶晶的水杯,袅袅冒着热气。对面墙上一个大镜框,用蓝色的绸子包了起来。
印象里她不记得来过这个地方。大概是病得迟钝了,她竟然不觉得慌张。
房门关着,很安静。
她怀里放着一个取暖器,热乎乎的。床很舒适,她恍恍惚惚觉得有种熟悉的气息,于是把脸埋在被窝里,换个姿势又睡着了。她睡熟的时候也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像一只白色的茧。
第二次醒过来,才算是真正睡足了。杯子里的水,依旧热腾腾地冒着白色水汽,旁边多了盒药。她伸个懒腰,打着呵欠。
门被轻轻推开。
她抬眼看去,男人也看着她:“醒了?”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手撑在枕头上,另一只手伸过来捋了捋她耳际的发丝。
她呆呆地看着他。
宁肇安也低头看着她,隔了一会儿低声说:“起来吃饭。”
“这是哪儿?”
“我家。”
她还没完全清醒:“哦。”
“乖,先起来吃药。”他把她整个人用被子包起来,再拉起来坐着。乔樾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襁褓里的婴儿。
他手里拿着水和药。她看着药,才渐渐反应过来:“药不能乱吃的。我是胃痛。”
“听话。这药是刚才医生过来开的,一共两种,还有一种是饭后吃。”
“医生来了?”她呆了呆,“医生都不问诊,就开了药啊?药不能乱吃的。”
“你怎么知道医生没问诊?”
“我刚刚都睡着了。”她不以为然。
“谁说一定要问你本人?”他掀起浓眉,“问的是我。”
“问你?”
“有什么问题?”
“你对我什么都不了解,就叫我吃药?有点草率吧?”她几乎有些不理解。
宁肇安看着她。
假如面前是另一个男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哪怕是毒药。
“了解?”他把水杯一放,冷然直视着她,“我当然不如林霏白了解你。我只知道,你的年龄,马上满二十八。体质偏寒,缺乏运动,喜欢吃榴莲和西瓜。饮食结构均衡。口味清淡,偶尔吃川菜饮酒。晚上睡觉不早于十一点半,经常熬夜,睡眠不足,白天靠咖啡奶茶提神。天气变化、饮酒、情绪都会导致胃痛。生理周期,唔,你月底加班的时候,都要叫好几天的生姜红糖水的外卖,所以这个月你应该是25号到…”
她越听越不对劲,最后一句,脸都烧起来,大叫:“停!”扑倒在床上,脸埋到枕头里。
“我说的不对?”他挑挑眉,“或者,你还想考我什么?身高体重?还是性格脾气爱好?”
她抓狂地闷在枕头里哀号:“呜——”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她自己都经常记不准确。
这男人真让人…不知所措!
看见她的窘样,他终于微微一笑,起身把一件男式厚外套扔在她身上:“吃完药,穿上衣服出来。”转身走出去。
吃完药出去,看见宁肇安已经摆好饭菜,拉开椅子等她过去坐。竟然真的是他的公寓。
她见了他,仍旧觉得有点尴尬和不自在:“你会做饭?”
走过去一看,其实桌上只有一锅粥,一碟小菜,还有一盒下饭的酱。
啧啧,这就是宁肇安的待客之道。
她坐下来舀起粥尝了一口,突然觉得饿:“好香!这是什么米?”
他说了个名字,她没听明白,不懂装懂地点点头,咣咣舀了两大勺黄酱,拌进粥里,砂吃得不亦乐乎。她吃东西向来有种赤子般的天真。
人是铁,饭是钢。原来,有没有饭吃,真的会影响人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宁肇安吃得斯文。他微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的线条都显得柔和。
是真的饿了,吃什么都格外香甜。一碗粥很快见底。她专心地刮刮小碗,又舔舔小勺,连最后一粒米都刮干净了,才发现宁肇安一直看着她,于是尴尬地放下勺子。
他把她的碗拿去,盛好粥,放到她面前。
她吃完第二碗,还不解馋,又挖了一大匙酱。
“你喜欢?”他把酱全部舀出来放到她碗里,“都是你的了。还有很多。”
她很高兴:“真好吃。”
他也笑,是真的乐。
“谢谢你。”她突然认真地说,“其实我没那么脆弱。”
“嗯,什么?”他回过神来,淡淡的口气,“不用客气。礼尚往来,我在你家也蹭过饭。说起来,这事跟我也有一点关系。我替丛骞向你赔个罪。”
乔樾不再说话了。
住得这么近,彼此也算熟了,还是第一次来他家参观。她一直以为,宁肇安也是一套公寓,没想到他的一套是6套顶层复式单位打通的,宽敞明亮,厨房里都能看得到近处公园里的风筝;远处海面蔚蓝,白帆点点。卧室是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拉开窗帘,阳光无遮无拦地洒进来。
只是色调太冷,黑与白,浅蓝,近乎墨色的黛蓝,连灯都是毫无温度的LED,充满科技的冰冷感觉,夏天看起来凉爽,冬天就有点令人生寒。屋内几乎没有任何饰物,简洁得近乎无情无义。
他的公寓朝南,斜对着就是她的小小公寓,各个角度几乎一览无余。乔樾吓一跳:“你这里还能看到我家的厨房?”
宁肇安只是笑,不答话。
岂止。
那么宽敞的面积,卧室倒只有一个。浴室跟书房一样大,有各式各样洗澡的设备。
资本家。住个公寓都这么讲究。她扒着门框忍不住问:“你洗澡要洗很多遍吗?”
他在她身后,也扒着门框,斜睨着她反问:“你洗澡要洗很多遍?”
“那为什么弄这么多设备呀?”
他想了想:“好玩。”以后用得着。
“达芬奇呢?”她看到露台上大大的狗屋。
他似乎在些意外,眼睛亮起一抹星光:“你想见它?今天它在郊区,有人照料。下午带你去看它?”顿了顿,又说:“它也很想你。”
她多少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别理我,我就是瞎问问。”
他没说话,隔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乔樾,我借你的画册,你还记得吧?”
她没想到他这会儿提起这件事:“记得。你现在要吗?我去拿给你。”
“不用。”他直接按住她的手,“我只想问你件事。”
他的目光炯炯,她迟疑地问:“什么事?”眼里闪过一抹紧张的悸动,胸口开始跳,怦,怦。不要。
不要是现在。
他注视她一会儿,突然笑起来,放开她的手:“没什么。我忽然很好奇,想问问你,莫奈和罗丹在美术史上的地位,谁高谁低?你更喜欢谁?”
“这个啊!”她松口气,微微笑着,“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大师啊!一个是油画家,一个是雕塑家,没有可比性啊。不过,他俩非常有缘份!”说起来,莫奈和罗丹还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呢。
“的确,很有缘分。而且不止于此。”他转过头来,“塞尚的女人叫卡缪。”
她点头:“对。”
“那么,你该知道。”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令她不得不垂下眼睛,“罗丹,也深深地爱着卡缪。”
乔樾无言以对。
不能说是,也不是能说不是。胸口的心跳变得动力不足。
“塞尚爱卡缪,但她并不幸福。”他继续说,“罗丹才是她真正的爱人!只有罗丹才能给她真正完整的爱情和激情,并且爱她一生!”
“胡说!”她极力辩驳,“不是这样的!”
他毫不动摇:“我说是就是。卡缪会成为罗丹的妻子,他们会很幸福。”①
[①宁肇安在这里对塞尚和罗丹的史实进行了曲解。史实是:塞尚和罗丹同年同月同日生,相互认识,还一起办过展览。两位艺术家的爱人,碰巧都叫卡缪,都很美丽。塞尚的画很多都是以妻子卡缪为模特画的,但卡缪生了2个儿子之后就去世了,后来塞尚娶了第二任妻子。罗丹的学生兼情人卡缪,是天才雕塑家,也是罗丹的模特,很多年以后以分手告终。从那以后,罗丹再没创造出以前那样富有激情的作品。]
“卡缪没有嫁给罗丹!而且塞尚的卡缪,跟罗丹的卡缪,不是同一个人!”她还在竭力挣扎。
“是不是一个人,你心里清楚。乔樾——”他侧头看她,目光深不可测,“你知道你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一字一顿,意味深长:“装傻。”
晚上童贝洁打电话叫她去吃饭。
去了才知道上当。哪里是吃饭,根本是做苦力。
童贝洁早已搬到乔子愚的公寓,两居室的空间整理得很时尚,一看就知道屋主是设计师出身。
“咦,你气色不好,怎么回事?”
乔樾拍掉她的手,在玄关换鞋子:“没事,减肥呢。”
童贝洁不屑:“你还减肥?你再减就偏瘦啦!”
乔樾不接话,环顾一圈:“就你在家?乔子愚呢?”
“去广州出差了?给我发短信说是在开投标会呢,陪客户吃完饭就赶回来。”童贝洁在厨房里大声说,“缺心眼子,快点过来帮忙!”
“都说了不准这样叫。叫家姐!”乔樾悻悻地嘀咕着走进去,白了她一眼,“请我吃饭,还要我亲自动手?你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
童贝洁系着围裙,笑得花枝乱颤:“本来就是一家人啊!不把你这个大厨请来,怎么学得到手艺呀?你们乔家的口味,问你最合适不过了!快啦,你家的鱼是怎么做的?快教教我!就当减肥嘛!”
乔樾感叹地摇头:“啧啧,威震南海的‘CPU西施’居然亲自下厨学做菜,闻所未闻啊!”童贝洁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会煮方便面,可子愚不喜欢在外面餐馆吃饭。”是恋爱中人才有的甜蜜娇嗔口气。
乔樾捏捏她的脸蛋,挽起袖子:“你以后要记得尊称我为‘乔尚宫’!去,洗葱!”看了看流理台,喃喃道:“天哪,你要做多少条鱼?”
带鱼,黄鱼,金鲳鱼,鲫鱼,鲈鱼,黄骨鱼,鱿鱼,在案板上一字排开。
童贝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兴奋得两眼放光:“一个礼拜7天,每天一种啊。”
童贝洁这厮,真的就让她做了7道大菜,乔樾累得第二天差点爬不起来。
她到公司的时候,时间还很早,只有寥寥两个人。昨晚加班的同事都还没来。她把饭盒放进茶水间的消毒柜里消过毒,然后悄悄躲进会议室。
饭盒注射工具还是热的。她敲开针剂小瓶,又用镊子装好针头,把注射液慢慢汲到针筒里,排出空气,然后褪下一侧裙腰,露出一小片肌肤,用棉签消毒。
拿着针筒的手有点抖。她看准位置。深吸一口气,倒握着针筒,闭上眼睛往侧腰的三角肌上用力一刺。
技术太糟糕了。第二次才刺进去,火辣辣的疼。总算是进去了。她睁开眼,身体不敢动,用拇指慢慢推着针筒。
针筒内的液体长度开始变短,她甚至能感觉到,冰凉的水剂一点点融入温热的血液。
门突然打开,有人大步闯进来,手一挥,针筒从她身上飞出去,撞到墙上,“砰”地碎了,墙上一片水迹。
宁肇安的脸是白的,看一眼玻璃碎片,面色狰狞地一把揪起她,厉声道:“这是什么?你在干什么?”眼里的墨色在翻涌,惊怒交加,“你没长脑子吗?丛骞吸毒,你也跟着学?她自杀你怎么不去自杀?你怎么不去死?一了百了!愚蠢至极!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林霏白拉回来?”他喘了口气,“为了一个林霏白,就为了一个林霏白,你这样作践自己…我…”他再也说不下去。
杀气。乔樾从他眼睛里看到那样强烈的恨意和杀气,她呆呆地望着他:“我在打,打针,打针。”
他咆哮起来:“什么针?我问你什么针?!”简直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了,嚼碎了咽下去。
“消炎针,医院,医院开的。”她如实招开,不敢隐瞒,“早晚各打一次。我没时间去医院排队…家里又没有消毒柜,所以…”
他明显怔住了,火气渐渐消退,抓她的手劲迟疑地放松,最后收手,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你以为是毒品?”她忽然想逗逗他,“我干嘛要碰那个啊?我的小命虽然不值钱,也想好好留着啊!”这是个误会,她忍不住想笑。
宁肇安横眉冷对,仿佛有些无奈:“笑够了吗?很好玩吗?”
她更乐了。
他脸色很凶,但她不怕。他凶归凶,并不会真的吃她。
她笑起来很好看,很娇憨。他的眼神终于变得柔和,但仍板着脸:“有事怎么不找我?你有我的号码。”
她还是笑:“就这点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他挑眉:“怎么解决?自己打?过敏怎么办?”瞥她一眼又别开脸,“衣服理好。”没收了她的药品,拉上门出去了。
乔樾回到位置上还忍不住笑。他刚才那幅模样实在很有趣,宁肇安终于也在她面前出了回糗,扯平了。哈哈!
她偷眼看总裁办,宁肇安早已经坐在大黑椅上开始工作了,眉眼专注,看都不看她一眼。
逗一下就生气了?没劲。她颇觉无趣,埋头工作。
上午廉姐打电话,叫她到总裁办。
她进去发现宁肇安不在,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士坐在沙发上,转头对她亲切地微笑:“乔小姐,你的气色比前两天好多了。药吃完了吗?”
蒋阿姨带来了更为专业的工具,技术熟练,完全不疼,比医院护士高明多了。
乔樾等她收好针,真诚地说了声:“谢谢您,蒋阿姨。”
蒋阿姨笑了笑,拍拍她的手:“不用客气。”麻利地收拾好离去。
乔樾埋好衣服打开门,看见宁肇安在外面看报纸:“总裁。”
“打完了?”宁肇安继续看报纸。
“是。”乔樾想了想,“总裁,谢谢你。”
他头也不抬:“不客气。我是不得已,你生病会耽误项目进度。”
蒋阿姨每天上下班时间都会准时来公司。乔樾很快好起来了,又恢复了胡吃海喝的劲头。她本来就不怕胖,这场病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更尖,这下更有理由当老饕了。
打完最后一针,她下班的时候刚好碰到宁肇安,他在车窗里叫她:“帮个忙。”
她走过去,问他什么事,他偏偏头说:“上车说。”
她坐上车,听得他说:“朋友送了我点东西,我没带公寓钥匙,刚好有点急事要回一趟交警,你先帮我拿到你家收着。”
命令的口气。不是什么难事,她“哦”了一声,说:“好。”
到了公寓楼下,他打开后备箱,几个St.Luise超市的大纸袋,里面都是盒子,其中一个露出酒红色丝绒的角,看不出来是什么。别人送的酒?
他拎着东西走在前面,到了她家门口停下。她等着他告辞,他却示意她开门。进门之后,他把东西统统放在茶几上,环顾四周,满意地坐在沙发上,没有马上要离开的意思。
他看着她呆立在旁边,微笑着说:“我会吃人吗?过来坐。”
她的沙发不大,他又是大个子,坐得又放松,她要是真坐过去,就有点太近了。于是只好客套一句:“呃,你要不要,在这里吃个饭再回去?”
他定睛看她:“好!”
她简直要吐血,这个客人真是不请自来,索性问他:“那你的急事…”
他一怔,闲闲地站起来说:“哦,差点忘了。”走过她身边,停了停,说,“那我先走了。”
她立即微笑着跟他道别:“好。你路上小心,下次再请你过来玩。”
走到门口他突然转头问:“你今晚吃什么?”
她跟在他后面,吓了一跳:“啊?我?随便煮点粥喝吧。”
“我猜就是。”他微微一笑,伸手过来摸摸她的头发,走了。
乔樾把他的盒子袋子小心翼翼地锁进柜子里,等他来拿。这些东西铁定价值不菲,弄坏了就是卖身也不一定赔得起。
童贝洁听到林霏白的消息,一脸惊愕:“不会吧?你们分手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们?”
“我现在才有勇气面对这件事。”
三人都是默然。
徐砚君突然怒道:“哭什么?林霏白不是还没结婚吗?要是舍不得他,就去抢回来啊!”
乔樾半晌才笑:“你以为?林霏白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丢下丛骞的。”
“他去欧洲之前,你们不是好好的吗?好得我俩都以为你们要拉埋天窗了,谁想到来这一出!”童贝洁一拍桌子,“说,那个前妻叫什么名字?我叫人给你出气!我不信还收拾不了她!”她现在喝酒收敛了很多,跟乔樾完全反过来,就是脾气还没改,遇事依旧火辣。
“不要!”乔樾抓着扎啤的杯把,“我的事情你少管。”
“死鸭子嘴硬!”童贝洁抢她杯子,“谈个恋爱这么要死要活的,分了得了!有人排队等着呢!哎,行了啊,你少喝点!你胃病才刚好,又找抽了不是?”
乔樾伏在桌面上,用手按着自己的左胸:“我宁愿痛的是胃。”是可捉摸的真切的痛,仿佛五脏六腑被凌迟,由胸口一线蔓延到全身,一牵一扯,不能停止。

Chapter 17双生

听完几个营销部的汇报,宁肇安合上文件夹,环视一圈说:“做得不错,大家辛苦了。本年度的销售目标已经提前完成。这样吧,今天下了班我请大家吃饭看电影,小小地放松一下,就当是提前庆功。”
众人都是一片欢呼。辉晟有饭聚传统,可是总裁开口请大家看电影,还是有史以为头一遭。而且吃饭的地方也不再是热闹的粤菜馆,换成了提前订好的法国餐厅,环境幽静。时逢周五,周围都是情侣双双,就他们这桌正襟危坐,显得格格不入。
宁肇安随手拉松领带,招手叫服务生,一边微笑说:“大家随意。今晚不谈公事,只谈恋爱。”
长桌两边的人都笑起来。总裁难得这样开玩笑,气氛立即活跃不少,各自开始点菜。
头盘上来以后,乔樾越看越觉得可疑,悄悄问郑国钧:“你点的不是烟熏三文鱼配鱼子酱吗?那上面黄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