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嘉神情倨傲,“还有古董和金条。”
“…”
后来为了与宋诗嘉等人为伍,许暖第一次向父亲要求,动用关系调到她们的宿舍,接着通过宋诗嘉知道了纪襄这号人物。
年少轻狂的年纪,纪襄和外校学生打赌赛摩,宋诗嘉拉上连默等人去观战。许暖被团团的排气管黑烟熏得眼泪直流,纪襄在满街的热闹当中递过来一张手帕。
就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肆意飞扬的神色,令少女情窦初开,再无法忘怀。
寿宴现场,许暖拦住要离开的连默,余光瞄向连默刚放进包里的手机,柔弱与得体统统没打算装,语气斩钉截铁:“照片儿给我?开个价。”
许暖太了解宋诗嘉,全世界都太了解宋诗嘉。最剖她心剜她肉的方法,是从她的世界里带走顾长风。
原本顾长风就对她和纪襄的关系疑神疑鬼,看见照片儿自然又是惊涛骇浪。再深重的感情,风浪多了,终究经不起折腾。
连默轻笑,没拒绝,饶有兴致的语气,“今天圣诞节吗?随便走走都能捡到钱啊,那就许愿十分钟后银行账户能多出二十万吧。”许暖心中冷笑。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她头一偏拨出银行客户经理的电话。
大院门口,纪襄告诉宋诗嘉,顾长风前脚已经到了,被他爸纪森给迎了进去。
宋诗嘉点点头,“我知道,不过你这点儿还出去?时间快到了吧。”
纪襄挠挠额角,有些不自在:“这不今儿生日的还有小暖吗?所有人都冲着老爷子,怕她心里有落差所以准备了礼物,现在去拿。”
宋诗嘉忽然放心。
这段时间他和许暖之间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否则以纪襄的性格,别人越压迫,他只会越反抗,更别提照顾谁的感受。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这句话,真好听啊。
两人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告别。头上太阳暖洋洋照着,宋诗嘉忽觉过去的一切,不过午后大梦一场。
进了主楼,里面已经衣香鬓影,阵阵香槟酒气弥漫。
觥筹交错的人中间,他从来最显眼。宋诗嘉提步而去,顾长风似有感应,跟着望过来,两人在醺醺欲醉的空气里对视,直到宋诗嘉被人遮住视线。
许暖整个挡在她身前,将手机举到视线平行处。屏幕界面正是彩信发件箱,里面传了图片附件,收件人是顾长风,只待发送。
宋诗嘉神情一慌,来不及解释什么,伸手去夺。许暖却如掌控全局的主宰者,轻易一个闪身后,手指也干脆利落地摁下了发送键。
临走,她用唇语说了五个字。
“出来混,要还。”
来来往往的人太多,顾长风没认出站在宋诗嘉身前的是谁,直到手机滴的一声,提示有新的邮件。
侍者正好行到此处,他放了空酒杯,低头看信,然后眼角浅褐色的褶子越来越深。再抬头,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空气里胶着的亲密荡然无存,宋诗嘉忽然没了走向他的勇气。
典礼一反常态选择了西式,纪襄他爸策划的,来的大多商政权贵。
其实这样的场合,大家心知肚明,真正贺寿的有几人,投桃报李找关系走后门的有几人。而纪襄作为纪家长公子,则带着许暖开了第一支舞。
舞池里的许暖已经换了身衣裳,及地的银色A字裙摆,后开人鱼领,露出玲珑的蝴蝶骨,长发绾起,倒真有新婚少妇的韵味。那礼服应该就是纪襄为她定制的生日礼物,她看向面前人,眼角眉梢都是润的。
他两舞方毕,逐渐有人要进舞池,许暖却突然亲昵地叫了宋诗嘉的名字:“诗嘉,你和纪襄多年好友,趁这机会跳一曲呗。”
纪襄不可置信望着她,微微动容。
以男人能有的全部逻辑能力判断,他都认为许暖是在有意向宋诗嘉求好。可只有宋诗嘉知道,她不过想在刺激顾长风这条路上,加剂最猛的药。
片刻,宋小姐嫣然一笑,半娇半嗔:“舞蹈我只和喜欢的人跳。”说罢身一转,朝着那个人的方向徐徐缓行。
明知她的尽头是自己,顾长风却不为所动,周围忽然没了议论,整个宴会庄严得仿佛一场世纪婚礼。
宋诗嘉走近,暗自吸口气,在万众瞩目下朝他伸出手邀请,而顾长风摇了头。
见状,许暖扬扬嘴角。纪襄见宋诗嘉陷入窘境,身形下意识要动,却被许暖有意无意挡住,直到周围的唏嘘声越来越大。
眼前人明显不准备接招,宋诗嘉越来越绷不住,听不知哪几家千金嬉笑道:“眼光倒是毒,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还当自己白天鹅呢。”
“…”
宋诗嘉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即便宋家倒台,她的腰杆也挺得比任何人都直,孙悟空一样顽强的存在,谁都无法让她折腰,只有顾长风是她的唐僧。
可她来求和,他却念起紧箍咒,她疼,疼得哆嗦,只好收回手。
就在宋诗嘉黯然收回胳膊的一瞬,纤细手腕终于在半空被捉住。她懵懵懂懂抬头,见那只有戴帽子时候弯过腰的男子,忽然对她做出最标准的请舞动作。
“跳舞我还是比较习惯主动邀。”
现场一众少女即刻露出陆尔尔式花痴表情。
未待宋诗嘉反应,人被带到舞池,舞曲不知被谁换成了探戈,场面顿时热辣辣。
两人配合不算默契,中途的一个下压动作宋诗嘉做得迟疑。她步子稍微放开,那开衩在小腿边边的长裙就顺势滑落,露出她唯一对自己不满意的地方,脚踝。
学过芭蕾的都知道,因长时间需要绷直脚背,整个重量都压在足尖,导致脚趾和脚踝微微变形。
宋诗嘉原不介意,可自从发现顾长风身边出没的姑娘都碧玉无瑕时,她因为这点小瑕疵作死作活,发誓这辈子都不再跳芭蕾。顾长风不知其中深意,临去部队前还曾给她找过有名的矫正医生,无奈他前脚一走,宋诗嘉后脚就提出了分手。
舞池里,宋诗嘉扭扭捏捏不愿露怯,顾长风却逼迫她:“承认自己不美好的确是件自虐的事情,但诗嘉,真实才是你难能可贵的地方。”
就像当年周衍会破例告诉她顾长风的信息,也是因喜欢她爱恨都直言不讳的个性。那个朗朗回答“我家有古董有金条”的姑娘,他不想她消失掉。
宋诗嘉的舞步因此慢了好几怕,接着在重重不解目光下,脱掉高跟鞋,露出那截白皙却略微怪异的脚踝。顾长风似是笑了笑,长手将她捞进怀,仿佛听到了彼此骨骼交接的声响,是最动听的乐章。
一曲结束,顾长风应酬不断。
宋诗嘉懂事地绕去隔壁小楼洗手间,打算避避话题的风头,再度遇见许暖。
这次的相逢少了之前的剑拔弩张,许暖只是安静地对着镜子补妆。
宋诗嘉挨着她,顺着水流弧度清洗,两人并肩的姿态,任谁都会做一番比较。曾蝉联三年望大中文系系花的许暖无疑是美的,而宋诗嘉的灵气与秀气,都在骨子里头。
“纪襄是在ITHAA餐厅向我求的婚,海下五米,各种海豚小鲨鱼在身边游来游去,偶尔还有潜水员会来敲门表达善意。大片大片的暗蓝,令人目眩神迷,他忽然问,愿不愿意嫁给我?我想,换成世上任何一个姑娘都会立即点头说好好好。可你知道,在服务员问他要什么饮品时,他说了什么?”
许暖壶人发声,“他脱口而出,有没有大红袍?”
宋诗嘉的神经立刻绷紧。
那时她还没有和顾长风修成正果,帮许暖搜集关于各大文豪的论文资料,纪襄也被拉着一起。
他嫌麻烦,花钱在旧书市场找人帮忙做工作,资料比图书馆还丰富,巨细无靡到文豪们有无伴侣,在哪儿求婚,怎么求。然后在怎么求这个问题上,宋诗嘉打了鸡血。
“那些文豪求婚怎么都配红酒啊,俗气!要我的话,就拿钻戒配极品大红袍,多新鲜!”
而那天早上,是她刚磨着周衍爆料,得知顾长风最喜欢的茶是大红袍。
盛夏的图书馆窗前,青春少艾的姑娘沐浴在阳光里,撑着下巴、眼角浅眯,看微风吹动梧桐树叶一晃一晃嘻嘻笑。不知她看见的是风,还是想象着那个叫长风的男孩。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见的风景之外,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第 17 章
宋诗嘉差些回不过神,许暖却已经停止了上妆的动作。她收好口红,从窗户前转过头,语气幽幽却认真地问宋诗嘉,“为什么利用我?”
错觉吗?有那么一秒,她恍惚找到许暖从前的影子,可后一秒,许暖的声音已经重新高亢起来。
“明明清楚纪襄喜欢谁,却将我硬推到他身边,宋诗嘉,你敢说自己没有私心?你以为这样就能享受他对你好又不做出任何回报,还可以心无旁骛地和顾长风终成眷属?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看过他的伤口,有没有顾忌过我活在你阴影下的感受?我把你当真心朋友,你却拿我的真心喂狗!宋诗嘉,我真的恨你!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我都想一样不落地做下去!”
宋诗嘉默,“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误会,小暖。”
她抬头,有愧疚的光划过眼底,“是我害你两难,所以,报复我吧。我对连默说过同样的话,报复我,如果你们能让开心。我已经做了六年的鸵鸟,如今不想再逃。”
许暖怒极反笑:“因为顾长风回来了,你有了底气,所以不愿再忍气吞声?那还真别高兴太早。”她话中有话道:“别想着有顾长风这块保护盾就百毒不侵。说到底,他不过也是个傻子。”
“什么意思?”宋诗嘉的命门被污,她不悦。
“宋大小姐聪明过人,该不会真以为纪襄打个电话让你带上顾长风只是随口一说?我警告过,出来混,要还。你曾经利用别人的感情,现在沦为别人的工具,公平。”
纪氏和长风集团最近争抢制药厂地皮的消息宋诗嘉隐约知道。虽然长风实力和纪氏不相上下,但纪氏在望城是老字号了,厂子最初卖给它的,就在大家都以为长风将遭遇进驻望城后第一个尴尬,顾长风在虎口上拔了牙。
制药厂老板有一情人,打得火热。那姑娘在演艺圈半红不紫,社交圈里闹着想自己创业开影视公司。
影视公司这玩意儿不是说着玩,一个项目动辄八个零,顾长风却二话没说让艾米划了款。外界津津乐道,整个制药厂地皮价值也就三千多万,那笔钱算打了水漂,连制药厂老板都莫名其妙。只有少数知道,那块地皮所处的位置将成为望城重点新区开发地,通往北京上海的高铁也将在这里建站。虽然红头文件还没抵达市里,但纪襄他爸纪森和顾长风都心知肚明。这块地一到手,等于赚几乘十。
合约还没正式签订,纪森不死心,三番几次找制药厂老板准备打价格战,顾长风却将影视公司的注册人姓名直接写为制药厂老板姓名,坐实了他和小演员的关系,只要合约有变动,这份注册资料就会以光速抵达他牛逼闪闪的老丈人家里。事后纪森换了套路,多次上门想同顾长风谈,他却闭门不见。
可纪森是出了名的老狐狸,算准顾长风不可能丢宋诗嘉一个人面对这些豺狼虎豹,所以叫纪襄打了那通电话,纪襄性子急躁没有深究,也就原话转告。顾长风应早已窥破天机,所以在周衍家才说她老是喜欢栽在同一个坑里。
可即便知道是坑,他也陪她跳。
意识到被摆了一道,宋诗嘉即刻就要走人,许暖却嫌不够狠地加上一句:“哦,对了,有机会帮我转告连默,那张照片拍得不错。”
前方的人步子顿了顿,终消失在许暖眼前,留她在原地出神。
有些事许暖大概永远也不会承认,她嫉妒。
她曾偷听纪森和父亲谈话,说宋诗嘉是顾长风的开关,她一动,他就开。那一刻,许暖悲从中来。在她最美好的年华,竟没被人这样捧在手心里,好好爱过。
走廊里,纪森刚接完电话,转头就看见宋诗嘉,他怔了怔。老宋还没倒台的时候,和纪森是挚友,两人一个部队出来,一同赤手空拳闯商场。那时纪襄的爷爷纪恩不同意,所以大半本钱都是老宋出的,后来公司做大了,两人和平分拆进入不同领域。所以纪襄每次帮宋诗嘉遮掩,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
纪森唤她:“小嘉。”
宋诗嘉却没应,表情冷冷,直奔主题。
“纪叔叔,当年您想与许氏合作,说服我撮合暖暖与纪襄,我虽不赞同,但也当您是伯父是长辈地去尽力了。就算纪襄和许暖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我也从来没想去澄清。但纪叔叔,哦,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接受被利用,却不允许任何人以我为靶子去牵制顾长风。”
即便行事大胆的纪襄也没对纪森如此不敬地说过话,纪森当下有些生气,顾不得什么故人之女呵斥道:“你父亲虽身陷囹圄,尊敬长辈这件事他应该从小教过你?”
宋诗嘉微微笑,不难看出其中破罐破摔的情绪:“骂一句臭丫头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吗?与其在心里骂,您不如开口解解气,因为从今往后,你估计会有很多机会这样称呼我。因为从此刻开始,顾长风就是我的一切。所有伤害他的事情我都会阻止,我会让那些用心险恶的人知道,为了保护他,我甚至可以变成比臭丫头更讨厌的人。”
她字字珠玑,纪森却毕竟是商场上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角色,依旧镇定,“是吗?我倒想见识见识,你从你父亲那里究竟都学到了什么?”
宋诗嘉靠近纪森,“学到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她微微弯腰,忽然笑:“不过,连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的人才最可怕,不是吗?”
立场表达完毕,宋诗嘉直身,没道别,扭头就走。
她瘦,礼服再妥帖也显得伶仃,可昂首挺胸的姿态,又让她莫名神采奕奕。纪森盯着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久久失语,直到顾长风抄着手,从转角站出来。
“制药厂的合约明天会有人送到纪总办公室。”
两鬓已有岁月痕迹的人微微嗔目,不愿相信费尽周折想拿的东西,会以这样的方式到手,来者却漫不经心抛出底线,“条件就一个,别再给她添堵。”
不习惯如此被动,纪森想将对手压下去:“顾世侄,在商言商,任何人的心理健康都不在我该考虑的范围。厂子你愿意拱手想让,做伯父的感激。你若不愿,我们正面过招。毕竟,纪氏每天要收上百封威胁信,它至今依旧辉煌地立在那里。”
顾长风迎视,目光沉沉,掷地有声:“那是因为,在这上百封威胁信里,还没有出现过我的名字。”
纪森呼吸一窒。
宋诗嘉匆匆离开纪家大院儿,顾长风紧随其后。车上,两人各怀心事,只字不提会场发生的事。
路过盛光商场的时候,宋诗嘉突然叫停,指着盛光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它。”
顾长风眼皮一跳,“要它做什么?”
她一脸痞子样:“卖钱啊,卖了养我妈。”
顾长风的拒绝同样斩钉截铁,“不行。”
宋诗嘉嘴还没来得及扁下去,他已经侧过头,眼底温柔倾泻:“我明显比它值钱多了啊。”
驾驶座上,红绿灯前,顾公子眼里闪着“赞我赞我快赞我”的小火苗,看得宋诗嘉心一痒,青天白日下扑过去啄吻他的嘴。因为太用力,顾长风防备不及,下唇被她的贝齿磕出血丝,她却嫌弃地抿抿嘴,“血有点咸。”
旋即转过头,眼泪在暗处热辣辣涌上。
曾经宋诗嘉以为,那个星明朗月被困在泥坑里的夜晚,是于她而言最幸运的日子。时至今日才发现,原来最幸运的是,六年过境,她跋山涉水,穿越过所有以为不可能穿越的伤害,终于找到最美的答案——
他的爱。
顾长风嘴唇的伤口不小心发了炎,第二天明显地红肿起来。
长风集团。
“顾总可反常了,早上艾米姐问他要不要消炎药,他义正言辞拒绝了。”
“好想知道这么用力是女方的意思,还是…男方?”
“听说是女的,前女友,如狼似虎。”
“哈哈哈,求顾总当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顾长风要出去一趟,顺道下楼拿文件,却不小心听见关于自己的八卦头条,立时文件也不拿了,让艾米通知下午开会。同事群里,艾米紧随其后发出一个高冷的呵呵表情:“你们还是先求求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吧。”
会议室。
当营销总监的活动策划资料被摔得漫天纷飞,飞在天空中成了众人的眼泪,大家立时明白了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你会为了圣诞节能领取一个哈根达斯的冰淇淋蛋糕而同意赞助一千万吗?或者这一千万你出吧?可能这样更刺激。”
见BOSS动真格,全场鸦雀无声,默默捏紧了即将呈报的资料,其中一个刚进长风实习的小丫头因为紧张过度,当场晕了过去。艾米看不过眼,悄悄凑到襟危坐的人身边替他们说好话。
“顾总,有、有点过了。”
恰巧这时艾米又接到通报,说周衍驾到,她跟菩萨显灵似地做了个阿门的的手势,终于有人来代替他们撞枪口了,从此周衍在长风员工里有了外号,周佛祖。
周佛祖刚从司法局出来,路过长风,无聊就想找人过过招,结果不出意外地在几个回合内败北,掩面逃走。佛祖抑郁地下停车场,遇见两身材颀长却满身精肉的男子,开着辆军绿色的车停在电梯门口,站得笔直。
“少爷,您该回家了。”
对方碍于是顾长风的地盘没敢直接往上闯,周衍呢,当时就想重回三十一楼哪怕自投罗网。
市里换届,周衍他爸周深卸任,同时接到调令担任省上职务,目前做交接状态,这不就有了空闲时间来清理他最近的荒唐事。
第 18 章
地下车库。
周衍临场应变能力极强,当时就没出电梯,摁了关门上到1层,出电梯拔腿就跑,却又在门口碰见宋诗嘉。
她开着公司的车,刚去盛光精品街做收尾工作,收到艾米短信报料说顾长风嘴上的伤,特地来送消炎药。周衍却头也不回地跳上了她的车,跟《玩命速递》似地叫她:“快!快开!”
下午时间段不堵车,两人沿着柏油马路全速前进,好不容易甩掉周家的人,却不小心进入盘山公路,绕到山顶才有回旋余地,偏偏车子又在山顶爆了胎。山上位置偏远,通讯基站没有全覆盖,连信号都没有,求救无门。
山顶的风呼呼,眼看天色就要压下,周衍默默看了一眼被他莫名其妙拉下水,此刻濒临崩溃边缘的宋诗嘉,“你没事吧?”
她张了张嘴,欲哭无泪,“你看我像没事吗?”
周衍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放心吧,你只要消失超过三小时,有人总会用他的方法找到你。我们要不抛弃,不放弃。”
“不要学我的偶像王宝强…”
周衍接受不了在宋诗嘉眼里,自己居然比不上王宝强,于是就这个话题与她辩论了三百个回合,等天色彻底压下,他抬眼一扫,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地推门而下,沐浴满山星光。
盛夏末尾,两人坐在山顶唯一的大石头上对星星们指点江山,周衍忽然好兴致地哼起歌来。
“你说你说/怎么停留/谁让它停留的…”
宋诗嘉没听过,转头欲问,却瞥见他英朗的侧脸。周衍哼歌的神情认真得不像是情场浪子,倒有几分痴情少年的影子,令她一时不知说点什么好,遂东拉西扯下午被追踪的事情:“同家人水火不容这种戏码难道是上流社会专属嘛?”
周衍反应极快,“你这是在黑自己吗?别忘了,你也是从这样家庭出来的。”
宋诗嘉不以为然,伸手整理被吹乱的刘海半开玩笑道,“我才和你们不一样呢,我比你们聪明。每次有坏水儿的时候我都想好了后招。如果失败了,要第一时间哭着回家道歉去,深习□□那句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所以通常犯错的是我,能曲线救国的,也是我。”
周衍耸耸肩回,“你爸毕竟在商场,待人处物的态度自然比政圈里的轻松些。他就不一样了,无形中就能给人砌出一道墙,无论敌人,还是亲人。”
沉默片刻,宋诗嘉坐得离他近了些,“其实…我爸进监狱前,我的感觉也是这样。就是那种,你不许做任何丢宋家脸的事。但凡能当第一绝对不可以屈居第二。我能在大学谈恋爱,如果对象不是顾长风,也早就被活活拆散。很多次我都觉得,自己只是他展示给外界的商品,够美,够贵就行,直到逮捕令下来的前一天。”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快过年,我们全家吃饺子,吃着吃着,我爸突然握了一下我的手说,诗嘉,爸爸很努力了。当时我不明白,后来我妈才告诉我,他之所以如此急功近利,是因为怕顾长风他爸看不上我。只有他变得更强大,我才能得到更好的护荫。这么多年,我除了梦见和顾长风的过去,也时常想起那双伸过来的、血管凸显的手。我去过监狱无数次,他却选择不见我,我甚至没有机会亲口对他说一句,其实他想给我的更好的世界,比不上他在我身边…”
这些细节令周衍动容,宋诗嘉眨眨眼,将欲喷薄而出的水渍逼回去,强迫自己扬起笑脸直视身旁人,“所以我想,每个父亲表达父爱的方式都不同吧。难道在你的记忆里,就没有觉得他很靠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