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模拟初方案时,宋诗嘉觉得肚子饿,准备下楼吃早餐,却在电梯处碰见了方宇。似乎没料到她已经回公司,方宇眼睛一亮,挤过几个人走出电梯,“不是请假一周吗?”
宋诗嘉不自然地摸摸耳腮,“接了房东电话,发现再不加班下个月就得露宿街头,只好马不停蹄赶回来啦。”
方宇当然知道她是开玩笑,可这却是宋诗嘉第一次同他开玩笑,方宇有些受宠若惊,说话也结巴起来,“那、那你看见我给你留的东西了吗?这个CASE要是拿下的话,别说下个月房租,未来几年的房租都不用愁了啊。”
面前的人明明三十出头,却憨厚有余,宋诗嘉突然觉得自己卑劣。当初进公司时,她凭借主观意识将对方定位成企图潜规则女职员的领导,岂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
卸下防备的宋诗嘉展颜回“谢谢”,脱口而出一句客套话,说有时间请他吃饭,没想方宇立马接话:“我今天就有时间!”
他的表现太过激进,周围已经有视线投过来。为求快速离开现场,宋诗嘉硬着头皮答好。
下班后的停车场,方宇将宋诗嘉的行李放进车厢,接着开副驾驶车门,右手抬起来护住女孩头顶,表面看起来的确够绅士。宋诗嘉想,这辈子要真嫁个这样的男子,过着寻常日子,大概也是件幸福的事。
至少不像在那人身边,腥风血雨。
两人去到一家湘菜馆,宋诗嘉嗜辣,中途被辣得直叫唤也不罢休,要了一大杯冰水继续,反观方宇却是神色担忧。
“女孩子喝多凉水不好。”
但吃辣喝凉水几乎是宋诗嘉戒不掉的恶习。
以往这招是她用来对付顾长风,只要他与某个莺莺燕燕走得太近,她就往死里虐自己。不能逼他开口说声对不起,却一定能让那些姑娘在他身边彻底消失,跟核武器似的,有着让人闻风丧胆的效力。
分手以后,这习惯依旧没能改掉。因为宋诗嘉发现,胃痛起来的时候,感觉不到心痛,就算最后吐得七荤八素,也宁愿饮鸩止渴。
“对了,盛光的老板已经看过另外一家的报价和设计初方案,约了下周看我们家的,时间上你没问题吧?”
宋诗嘉没做多想,点点头,“可以。”
那一周,宋诗嘉过得兵荒马乱。
其实一个设计初稿花不了多少时间,但盛光的单子,她想全力帮设计馆夺得。朋友上,朋友关系处理不好。感情上,感情问题得不到解决,自己的价值也只能体现在工作上了。
好在她忙得不可开交,阮雪碧想八卦点什么都没有机会,直到盛光负责人到公司,宋诗嘉才知,原来盛光就是那日路过,引起同事鸡血上脑的地方。
没记错的话,它是顾长风买下来送给红颜的礼物。而这位红颜,宋诗嘉也见过,纪襄那场婚礼,她撞倒了对方。
“这位就是盛光的负责人,苏今,苏小姐。”
第 10 章
“这位就是盛光的负责人,苏今,苏小姐。”
不知暗涌的方宇如是介绍,宋诗嘉下意识起身,顺便系上了小西装外套上的扣子,佯装平静伸出手。
“你好苏小姐,我姓宋,宋诗嘉。”
苏今依旧是长长的慵懒卷发,气质自成,看起来相当有自信。她并没有盛装出席,简单的女款DR雪纺衬衣加长裙,别有风情。身上隐隐约约的香水味,正是她在副驾驶闻过的那股。宋诗嘉在半秒内将对方的一切窥探完毕,然后心里做总结陈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虽然强逼自己镇定地下出这个结论,心口处还是止不住一阵滚烫的翻腾。
正踌躇,苏今已面相友好地握住宋诗嘉的手,甚至微微笑,“我记得你,上次纪家公子的婚礼,你是伴娘。”
当日的乌龙,宋诗嘉不知说点什么好,只道:“苏小姐好印象。”
苏今精致的眉眼一扬,一语双关。
“不是我印象好,而是宋小姐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果然来者不善。
她就说,盛光这样的大单怎么就轮到他们分羹。设计馆在望城虽然也小有名气,却绝对不够格让苏今主动抛橄榄枝。
两人间的气氛诡异,令方宇也神经紧绷,指了指宋诗嘉,主动开口将话题绕到工作上:“诗嘉是我们公司顶尖的设计师之一,初初的设计方案就是她完成的,苏小姐可以先看看方案,有什么问题和改进的地方及时沟通。”
苏今四处走动打量,冷了方宇半晌,而后才回头来悠悠道:“方案不用看了,你们这里的装修风格我很喜欢,按照这样的来就行。再者,方总监御下有方,我和宋小姐也投缘,所以盛光的主设计,我希望交由她来做。”
乍听,宋诗嘉懵,她踏出几步想靠近苏今,方宇却已迅速反应过来,无声拉了她的胳膊,喜笑颜开地应好:“苏小姐愿意相信我们公司实属慧眼,主设计无论交给谁做都一样。”
苏今默笑,临离开时轻轻对宋诗嘉道:“那么宋小姐,再联系。”
人一走,宋诗嘉不知说什么好,方宇却温和得不似刚被抢夺大单的人,反而比她还高兴,“定是你的初建方案客户太喜欢,尽管放手去做吧诗嘉,我相信你的实力,只是缺少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宋诗嘉被那双炽热的眼盯得不自在,只好问他要不要喝咖啡,留下稍显仓惶的背影。
周五,宋诗嘉拉阮雪碧出门打牙祭,她在路上报告了自己完成这单后将有多少分红,“我们亚洲游一圈的资金指日可待。”
阮雪碧高兴得忘记自己在过斑马线,马路中央便扑过去一个拥抱,恰巧此时有车辆启动着要冲过斑马线,宋诗嘉吓得踉跄,猛地朝后方倒去,避过了疾驶的车辆,后脑勺却狠狠撞在红绿灯柱上。
这一幕止住其他车辆的脚步,阮雪碧慌张地跑过去查看她的伤势,好半会儿,宋诗嘉才捂着有些晕的脑袋摇摇晃晃站起来。
“没大碍。”
到了吃饭的地儿,那股晕劲尚未过去,反而越来越厉害,宋诗嘉感觉后脑有些黏黏的,以为天气太热没作多想,却没什么胃口。
阮雪碧倒是一见到吃的什么都忘记,并未察觉异样,直到买单时,对面人起身,似乎经历了一个天旋地转,接着眼一闭,顺势栽倒在桌上,身体缓缓滑向地面,耳边只余嘈杂的人声和阮雪碧尖锐的呼唤。
“诗嘉?!”
电话铃响,顾长风正在开车,看了看显示,挂断。
宋诗嘉的确比谁都了解他。在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北京时,他们之间已没有余地。
眼见电话被挂断,阮雪碧再打,接着继续被挂,她继续打,直到她聪明地改为发短信——
诗嘉出事了!!
原先还淡定开车的人手一个打滑,方向盘不受控制脱落,车子飙出人行道,撞向路边的电线杆,嘭地一声,将黑夜伪装的宁静划破。
候诊室门口,阮雪碧一看见顾长风就冲了上去,她注意到男子额头上的红肿,有些疑惑,最终却被焦急覆盖。
“前台说今晚病患太多急诊医生不够,简单看过后就不管了,把她扔在那里!”
顾长风抬眼看了下医院的标志,眸色一深,随后将电话扔给阮雪碧。
“打电话给通讯录里叫徐振的,叫他过来。”
说完,人已经一阵风地冲进了宋诗嘉在的房间。
宋诗嘉最后被转到一家私立医院,规模不大,装潢与器械却先进,那名叫徐振的医生早已候着,接过病人便关上了大门。
阮雪碧和顾长风一起在休息间等候,她坐在沙发上,木讷地向顾长风说对不起:“要不是我老这么莽撞,诗嘉也不会出意外。”
那人没说话,背对她,隐在夜色里。
宋诗嘉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徐振也后脚出来,边脱手术服边抱怨:“伤口的简单清理工作也没做,那姓苏的可真行,开那么大一家医院,不可能不清楚,这种外扩型伤口不及时缝合会导致失血过多而死,居然敢拿人手不够来搪塞。你看,要不要给药监的递个话?”
顾长风凝眉,“人没事就行了。”
徐振依旧气愤,片刻后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你和苏勇的女儿…”
忽视徐振语气里的抑扬顿挫,顾长风刻意转移话题,“她什么时候醒?”
得到迅速反问:“你想她什么时候醒?”
徐振也是望大的,对宋诗嘉和顾长风这段有所了解,他曾以为,凭宋诗嘉死缠烂打的功夫,顾长风这辈子也逃不出她的五指山,没想最后却是如来佛自己松开了手。
已近凌晨,男子坐在床边,静观姣好容颜,良久,在黑暗中轻嗤一声。
“也许你死了,还是件好事。”
乌漆麻黑的深夜,唯独窗外一点路光与月光,顾长风在病床前久久无语,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长吁短叹。
“我一直认为,你们是最不会分手的一对。因为我记得,以前问诗嘉,她有多喜欢你。她说,她喜欢你所有的样子。也许将来会喜欢上别人,但对方一定像你。”
阮雪碧的话并未让顾长风高兴多少,反而苍凉丛生。
他入伍后,体格比年轻时好了些,真正的挺拔如白杨。月光照在身上,风景一样。
不可复制又怎样?
到头来,不敌他没能伴她身边的一点孤寂时光。
见这番煽情没得到回应,阮雪碧眨眨清明的眼,背着手在后方探头探脑,没料顾长风忽然起身,吓了她一跳。他似乎准备离开,临走前道:“别告诉她我来过这儿。”
阮雪碧佯装看破红尘地答应,顾长风却对她的快嘴有了解,不放心又加了筹码,半哄半认真道:“如果你不想那位找你麻烦的时候没人帮忙,最好站在我这一边哦。”
光说说那位,连名字都没提及,阮雪碧已惊,重重点头道:“嘴巴不牢,地动山摇!我懂,我懂…”模样乖僻极了,令顾长风忍俊不禁,竟微微庆幸,世事变迁,至少还有心性简单的阮雪碧陪在她身边。
像有感应似地,顾长风前脚刚走,宋诗嘉后秒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发现不是在寻常医院的房间,张嘴问:“这哪儿?”
见她睁眼,阮雪碧鸡血上脑,压根忘记了方才答应过的事情,立即声泪俱下地向她说起起因经过结果。
“顾总,您看,要不要向药监的递个话?”
阮雪碧不仅转述,还阴阳怪气地学徐振的问话,捂着双颊,面色嫣红得整个一小花痴似地说:“天哪,你不知道,当他将越野当飞机开地停在楼下时,我都差点想扑上去把他就地正法,哪怕事后和你绝交也行啊!”
宋诗嘉本来后脑勺就疼,听她歪七倒八的叙述后更是满脸黑线,这里面唯一值得汲取的信息是:顾长风来过,并且救了她。
后来阮雪碧还说了什么,她已无心再听。只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住的一颗心,几乎叫嚣着要跳出来,奔向它一直想去的地方。可惜长夜太漫漫,能借着“脑子受伤出了问题”之名,不顾一切去思念的时间又太短。
翌日,长风集团。
上次造访周衍公寓,顾长风一句话掐断了他的露水姻缘,周衍报复心起,找了私家侦探跟踪宋诗嘉,没几天就拍到了她和方宇吃饭的照片,今天得空来SHOW成果。
看他一脸幸灾乐祸,顾长风蹙眉,按下通话键教训助理艾米。
“狗与姓周的不得入内这规矩忘了吗?”
早已习惯两人明争暗斗的艾米乖乖挨训,挂掉电话继续工作,坐等办公室里的主子们武力决斗。最终周衍耍赖,气急之下一把将带来的信封扔炸-弹似地扔到顾长风面前。
赫赫烈日下,女孩笑得施然的脸,第一时间跃进眼。
见他讳莫如深的表情,周衍别提多高兴了,紧接着又将一份还未面世的报纸摊过去,食指戳了戳报纸上方的大字,用生怕别人听不见地声念:“长风集团CEO前任出没,疑弃旧爱觅新欢。”
“啧啧,现在的小记者真是一点就通,那个能言善道妙笔生花啊~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帮他去电视台。”
顾长风盯着报纸,沉吟:“文笔不错。”
没等来暴走的顾公子,周衍悻悻离开,刚出长风大楼却接到父亲的咆哮电话:“兔崽子!要警告你多少次,不要做些攀亲带故的勾当!望城电视台的记者名额怎么回事?主任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一个小娱记怎么可能进望电?!”
周衍顿时风中凌乱。
第 11 章
晚,苏家。
饭桌上,顾长风掐断周衍打来的第N个电话,最后实在烦了,索性关机。
苏今已往他碗里夹了许多菜,都是家常,她才学会,忍不住露一手。顾长风不拒绝,她夹什么他都吃,温润得仿佛不会有戾气加身,整幅画面看上去融洽无比。
苏勇在一旁瞅着,高兴地招呼佣人:“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汤盛上来。”
佣人应声退下,顾长风头也不抬:“伯父最近心情不错的样子。”苏勇应和着笑:“这不医院那边的复审顺利,上面还一连赐了两块牌子。”
顾长风不动声色,将一块白玉豆腐夹进苏今碗里,一边同苏勇闲话家常:“是吗?我听说前阵子有病人被医院拒收,差点闹出人命,伯父可要警惕,别乐极生悲。”
苏勇这才知对方哪里是闲话家常,分明是兵戎相见。
苏今是聪明人,顿时悟了顾长风的意思,转过头对着父亲的方向微微责怪:“您老别整天做些有的没的,有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扩大医院声誉。”
在苏家,这个做女儿的看起来比苏勇有话语权,但其中迂回顾长风并不想探听。
看女儿稍显严肃的表情,苏勇瞬间反应过来,赶紧找台阶下:“这件事是下面的人没处理好,后来才听说伤者是你的朋友,那位小姐已经没大碍了吧现在?”
顾长风若有似无冷笑了一下:“托您的福,”
苏勇脸色一白,被小辈教训了心有不爽,可苏今并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意思,他只好点头称是。
话茬刚落,苏今有眼色地给顾长风递去一杯苏打,“加过砂糖的。”令那人接杯子的动作短暂停留。
喜欢喝加砂糖的苏打水还是宋诗嘉教的。
她爱甜食,仗着自己骨架小,怎么吃都不会胖,整天甜食不离身,连喝水也是一样。
他曾出言告诫,含糖高的东西吃多对细胞分解不好,宋诗嘉却恍若未闻,还逼着他喝一小口。没想到,那微涩又微甜的味道,连他都一下喜欢上,再戒不掉。
仔细想想,她其实从没给过自己实质性的什么,除了性格上的冲动、冒失、热情…和一些不找边际的小习惯。却为什么,老让她有种胜过全世界的感受。
医院。
宋诗嘉本想当天就出院,阮雪碧不放心,非要她等全身检查和脑CT复查结果出来后才肯放人。为此,阮雪碧特意从家里拿来一床被子,说是晚上也陪她在医院睡,以免她孤单。
说起来很感动,但…
“雪碧,睡前吃薯片不好,真的。尤其一边吃薯片一边刷剧,容易胃胀气。”
那句“考虑下病人的感受”还没出口,阮雪碧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含着薯片语言模糊道:“唔,上次听说胃胀气这个名词还是六年前,顾公子教训你的话吧?”
宋诗嘉语塞,好半天没回过神,阮雪碧又含含糊糊道:“其实我觉得吧,说句谢谢也没什么啊,这是为人处世基本礼貌嘛。”
谁说的,那些看似笨的孩子,其实都大智若愚。
被戳中心思的宋诗嘉负气背过身去,十分钟后,终忍不住将手伸到了床头柜,拿过手机。咔嚓,解锁。莹亮的手机屏幕照出一小片亮堂的地方。刚调出短信界面,感觉背后多了双眼睛,宋诗嘉欲盖弥彰地起身去到卫生间,将门反锁。
门外是叽里呱啦一耳的韩文,门内是切切实实冰凉的地板。宋诗嘉将打好的字写了又删,斟词酌句几十遍,才摁下发送键。
她迟迟没出洗手间,紧张地将手机握在心口,怕对方回复,又怕他不回复,更怕他回复一些诛心的字眼,五味陈杂得如同外面闪烁不定的霓虹。
收到短信时,苏今刚送顾长风出门。
他工作业务上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电话沟通,听见短信声,苏今怔了怔,待顾长风挥手示意时却又不露痕迹地淡笑代之。
“路上小心。”
车子绝尘而去,过了两个收费站,顾长风才忍不住靠车,悠悠打开了短信界面,上方只有简洁地五个字——
顾先生,谢谢。
待屏幕暗下,开车的人一把捶上方向盘,气自己过傻的期盼。
他在空旷街道上打开天窗,八月的风还没有凉意,让人腻得慌。腻得顾长风心烦意乱,最后生生将车调头,朝医院的方向飞驰而去。
病房门被“砰”一声推开,入门却见一脸惊悚的阮雪碧。她含着的薯片还没咀嚼完毕,定定地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宋诗嘉原在洗手间忐忑地等回复,无奈外边动静太大,她推门而出,穿着大号病服,素白着一张脸,与顾长风面面相觑。片刻,他长手一伸,将怀抱手机惴惴不安的她往外拉。
进了电梯,宋诗嘉口干舌燥,只好没话找话,“这个点了,顾先生有何贵干?”
静默片刻,身旁人突然神色仄仄逼近她,“有件事我不满很久了。什么?顾先生?宋小姐当我是偶遇几次的邻居吗?”
宋诗嘉忍住笑,故作严肃:“你不也叫我宋小姐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角落的人居高临下瞥她一眼,微微咬牙切齿:“我两谁是州官谁是百姓,真说不准。”
他的说法令宋诗嘉很受听,下意识要离他近些,电梯门却滴一声打开,绕过大扇透明玻璃抵达顶楼。
高处的风比地面凉爽,宋诗嘉只穿单薄的病号服,她扁扁嘴在夜风里哆嗦,浑身抖动得如同筛子一般,得到半真半假的呵斥:“不许装可爱。”
01年,她为帮助纪襄摆脱一桩孽缘,没加多想去上演了一出“正牌”灭三戏,闹得沸沸扬扬,她假装纪襄女朋友的事也传到顾长风耳朵。
那是两人第一次闹别扭,宋诗嘉哄了大半月,最后一边掉眼泪珠子一边卖萌才平息顾同学怒气。那时他也是这样呵斥的,让她别卖萌,可紧闭的唇总算微微松动。
此时的天台,宋诗嘉心有千千结,“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顾长风稍稍侧头,眸色几乎与漫无边际的黑融合,仿佛自言自语:“是啊,带你来这儿做什么?我自己都不了解。”
“那种想喝酒怕醉,想拥抱又怕伸出手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大概是为了找这么一个答案才来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宋小姐。”
他的话差点令宋诗嘉缴械投降,所幸一阵风来,吹得她一个激灵,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侥幸心理转移话题道:“这儿好冷呀。”
他摆好了□□短炮的架势,她却顾左右而言他,男子瞳光重了重,控制住自己脱外套的手,逼上梁山,“提出解决办法就可以离开了。”
“我是病号,吹久了风再感冒怎么办?”
“那就生病吧。永远都生病,估计就没有逃跑的力气了。”脱口而出,顾长风自己都忍不住怔了怔,宋诗嘉如遭雷击。
漆黑天幕下,女孩儿眸底的晶莹有破裂迹象,隐隐泛着夜色的光。
“顾长风,有些话,你别对我说第二次。”
她咽了下喉咙,努力抑制哽咽:“其实我心里清楚,你说要解脱,不过是被甩了自尊这关过不去,还想证明我心里有你。ok,我承认了,你的重新出现的确勾起了我对过往好时光的怀念,我也有重修旧好的念头,但我根本没把握去除你心中的芥蒂。如果重来一次的结果是被你伤害被你抛弃,那我宁愿抱残守缺过日。这样,我们永远抖不会有彼此仇恨的机会——
“因为我可以恨全世界啊,顾长风,却不愿恨曾经那样喜欢过的你。”
她不是没妄想过将烂摊子都抛诸脑后,变身鸵鸟任谁来拉都不冒头,所以才一意孤行跟着他去北京。可靳齐的出现如头顶悬雷,提醒她该横亘的,始终以强硬的姿态存在着。
顾长风见过宋诗嘉千万种模样,却没见过她的退缩,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她斟词酌句的本事似乎有所增长,却控制不住他心间升腾的恼怒。
当年来势汹汹信誓旦旦的人,是她啊!是她斩钉截铁说不做朋友做恋人,但现在她说要放弃恋人做朋友,她怎么有资格?
“我说,别再逃跑了。”定定神,他道:“不是叫我别讲第二次吗?我没那么听话,宋诗嘉,你知道的。能不能动摇你是我的本事,但动不动摇是你的事,当初你不就这么对我死缠烂打的吗?”
宋诗嘉浑身一抖,心知对话再下去她必将城门大开,下意识又要遁逃。
顾长风眼明手快,拉住她衣角,因为太用力,宽大的病号服形成一个诡异角度。两人僵持在原地,直到女孩面容铺上一层桃色,又羞又急回头小声斥:“别再扯,我忘了穿内衣…”
说完,不待当事人反应,天台入口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视线所及之处,看热闹的阮雪碧和凭空冒出的周衍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