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骑马的剑客,都在灼灼地盯着玉紫,朝着她上上下下打量。这些人,都是曾城附近,与宫老有过交往的被雇剑客。
盯着盯着,一个二十五六岁,脸黄而长的青年人伸出手,在玉紫的肩膀上重重拍去,笑道:“小儿虽黑,肤却细嫩,五官更好,颇类处女。”
青年的声音一落地,众剑客便是一阵哈哈大笑。
哄笑声中,另一个剑客大笑道:“然也,如此人物,真不似乞儿。莫不,是哪位贵人的后苑逃出来的童男?”
这人的话,便带上了几分猥亵了。说玉紫是贵人后苑的童男,那可是在笑话她是贵人的娈童啊。
哄笑声更响了。
这时,一个青铜色皮肤,双眼狭长,五官颇为阳刚俊郎,却刻意留着一把络腮短须,于俊朗中透着一股沧桑的青年剑客歪着头,朝着玉紫盯了一眼后,突然间,他右手闪电般地伸出,竟如老鹰博兔一样,紧紧地扣向玉紫的下巴。
而这时,宫老远在百步之外!
玉紫大惊,迅速地向后退出一步。可她手无缚鸡之力,这一退又能退出多远?转眼间,她的下巴便被这青年牢牢地锢制在掌心!
哄笑声更响了。
宫老的愤怒的喝声传来,“亚,你欲何为?”
宫老的愤怒,众剑客一点也不在意。剑客亚抬起玉紫的下巴,朝着她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朝着左右众剑客嘿嘿一笑,道:“宫的儿子,娴静若处子,又生得好细白牙齿,浑不似我等汗臭丈夫,真是让人心动。”
亚的声音一落,众剑客更是呼啸连声,大笑不已。
哄笑声中,宫老气急败坏地向这边赶来。
哄笑声中,玉紫静静地盯着亚。
她的目光平静中带着一种冷意,直直地盯着亚,玉紫伸出手来,慢条斯理地把他的大掌扳开,说道:“君堂堂丈夫,还请慎言。”
亚和众剑客还在哈哈大笑,也许是被玉紫的冷漠所镇,他的笑容一怔,眉头一挑,竟是任她扳开了自己的手掌。
玉紫一得到自由,理也不理笑得正欢的众剑客,径自转身,朝着宫老走去。
她迎上了急急而来的宫老。
挡在宫老面前,玉紫伸手按在宫老挥舞着的青铜剑上,微笑道:“父亲不必动怒,亚不过是与孩子玩闹。”
宫老一怔,对上了玉紫的双眸。
这双眼睛,清澈如水,明净无波,让人一见心静。
宫老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他盯向亚,又盯向哄笑声兀自响亮,还在盯着玉紫唿哨连连的众剑客,声音一提,沉声喝道:“诸君,宫虽老,为了我儿,不敢怕死!”
这是警告!
众剑客对上宫严肃的表情,声音一静。这时,一剑客嘻嘻笑了起来,“宫老虽然不惜死,可你儿懦弱好欺,我等……”
他只说到这里。
一旁的亚,缓缓摇了摇头。
亚显然是这些剑客的首领,他一摇头,那人的话便戛然而止,嘿嘿直笑。
宫老喘了几口粗气,他瞪着那开口的剑客一会,回头看到玉紫,终于按下怒火,把手中的剑,缓缓归鞘——若玉紫真是儿子,受了这样的侮辱,自是不死不休,可她毕竟是一个女子,众人所言,算不得太过份。
宫牵着玉紫的手,沉声道:“儿随父来。”
目送两父女远远离去后,亚低下头,瞅着自己的手掌,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目光来。
这时,那脸黄而长的青年笑道:“亚,莫非你相中了宫老此子?宫老虽勇,终已老朽,你若相中,将此儿弄来玩耍一番,也不是不可。”
那青年说到这里,冷冷一笑,“宫老仗着武勇,管了不少曾城的闲事。真想知道,他的儿子若成为兄长胯下娈童,他舍不舍得一死以谢!”
亚静静地瞅着自己的掌心,微微一笑,晒道:“此事以后再议。”
那脸黄而长的青年有点不甘心,他望着亚,见他表情坚定,当下扁了扁嘴,应道:“诺。”
宫牵着玉紫,一边在人群中穿行,一边说道:“我儿,剑客皆是悍勇之士,你不可轻易服软。”
宫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补充道:“幸我儿识字,以后可躲之避之。”
玉紫笑了笑,她看着为自己忧心不已的父亲,轻声说道:“父亲,儿可以应付,你不要忧虑了。”
她不是宫,不是这个时代的血勇之士。这时的人,会为了尊严,轻易地用命去博。她不会,她信奉韩信,认为人处于弱势时,是应该忍受跨下之辱的。何况,这些人只是口头上戏弄她,又没有实质的伤害她,不算什么。
宫老看向她,呵呵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一脸慈爱欢喜。
两人来到一个脸白而瘦,生得又瘦又长的管事前。
这个管事,已不是昨日雇用玉紫之人。
他盯着玉紫打量半晌,问道:“你识字?”
玉紫叉手应道:“然。”
“善。”那人点了点头,朝玉紫身后一指,道:“从今日起,你归于驴车队中,份同杂工。”
“份同杂工?”
宫老一急,上前便想争辩。玉紫扯住父亲,摇了摇头。
这时,那管事盯了宫老一眼,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又瞟向玉紫,说道:“然,众人若有疑惑,你需解之。”
玉紫低下头来,叉手道:“然。”
那管事扬长而去。
宫老看向神态自若的玉紫,干巴的唇蠕动了下,却只是叹息一声。
这时,一个吆喝声响亮地传来,“起行——”
声音一落,百步外,另一个剑客策马上前,接着高喝,“起行——”
“起行——”
“起行——”
一个声音落下,百步外的另一个剑客马上跟着高喝,于是高喝声连续而起,不一会功夫,二三里长的队伍,便都传遍了。
商队开始动了。
宫老看着玉紫转身步入驴车队后,才转头走向他自己的位置。
宫老毕竟年迈,虽是有名的武勇之士,可他也只是驴车队中的一个普通剑客。地位虽然不高,但父女俩能呆在同一个车队中,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第十一章 食
车队起程,卷起了厚厚的灰尘。
这时刻,杂工们都没有什么事,他们一步一步地跟在车队后面,三五成群的嘻笑打闹着。
做杂工的,以奴隶为主,也有一些庶民中的壮汉。他们身上穿着最为粗糙的麻布衣服,有的只有腰间系着一块兽皮,赤着足。
他们的腰间,也别着一把剑——竹剑。这竹剑是他们唯一的武器,一旦遇到强盗匪徒,他们便是凭此博击。
至于驴车里,装的都是各种货物,玉紫“份属杂工”,那就是说,她的起止行走,全部跟杂工们一样。
所以,她便跟在驴车后面,用双足行走。
这个时候,那一包盐,已被宫背走了。宫是剑客,有骑马的权利。
玉紫看了一眼父亲,这一抬头,宫也在回头看她。对上父亲担心的眼神,玉紫朝着他灿烂一笑,伸手挥了挥。
官道上,积了厚厚地灰尘,人马这般走动,那灰尘真是冲天而起,弥而不散,转眼间,玉紫便已是灰头灰脸。
走不了一个时辰,她已是疲惫不堪,汗水淋淋。
不过,她不能叫累,甚至不敢拭汗。
她的脸上,颈上,一直涂着泥灰的,玉紫有点担心,自己一拭汗,整个人便会变成一只花猫。
众杂工们自成一堆,他们好奇地朝着玉紫打量,却没有人上前向她打招呼。本来,玉紫年纪小,又是新来之人,她是应该主动打招呼的。可是她还没有靠近众人,便可以闻到他们身上那冲天而起的臭味,哪里还敢上前?
要知道,这时候的小人物,可没有定时清洗,爱好清洁的习惯。
就在玉紫双脚如同灌铅,再也走不动时,车队突然慢了起来。
一个骑士策着马,一路大喝,“暂息,食早餐!暂息!食早餐!”
一阵小小的欢呼声响起。
看来,感觉到疲惫的不止是玉紫一人。
车队慢慢停了下来。
车队一停下,杂工们便忙碌起来。大伙忙着把鼎架起,把食物拿出来。
这些活计,玉紫看了一遍便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她从马车中背出一袋大豆放在鼎旁。然后,她跟在众杂工身后,向着左侧的树林中走去。
杂工们负责的,只是剑客们和自己的食物,至于商队中的各大主事,他们随身带了侍婢,是不屑食用这些臭哄哄的杂工弄出来的食物的。
鼎摆好后,玉紫连忙进入树林中,拾捡柴火。
林深树密的地方,柴火是不用愁的。不一会功夫,玉紫便捡到了一堆。
她把干柴捆起,刚刚抱在怀中,头一抬,看到前方的枯树下,生长着一大片的蘑菇。
玉紫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她咽下了一口口水。
有蘑菇!
天可怜见,她看到蘑菇了!
这几天,她顿顿食用那种掺了糠的栗米团,不见油光,不见青菜,整个人都馋得慌了。此时看到那灰朴朴的蘑菇,直让她连咽了好几口口水。
玉紫连忙放下干柴,冲了过去。
蘑菇不少,一朵又一朵地生在一根枯朽的树根背面。全部摘下后,哦呵,足有一二斤的模样呢。
玉紫左右找了找,见不到一片宽大得可以把蘑菇完全盛起的树叶。
就在她有点头痛时,玉紫头一低,看到了自己宽大之极的麻衣大袖!
是了,以前她看电视时,那些古人,动不动就把东西往袖子里放,那是因为他们的袖子大,方便放东西啊。
这袖子着实大,那么多的蘑菇,玉紫只用一边的袖子,便给装完了。
刚刚把蘑菇刚下,玉紫便低下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脚下踩着的一片亭亭如盖的叶片。
这叶子,有点眼熟。
玉紫盯了几眼,突然记起,是了,它好象是竽头的叶片。对,这是竽头的叶片,只是这叶片,比她记忆中的有点小。
太好了!
玉紫差点笑出声来。
她捡起一块尖石,用力地挖起泥巴来。
不一会功夫,一丛梨杏大小的野竽,便被她挖了出来。
这一下,她两只衣袖都给装满了。
重新背着柴火回来时,一座座大鼎,都是汤液翻滚,青气四溢。没办法,用大豆和野菜,栗米混合在一起,不放油,只放少许盐煮成的食物,总是泛着一股玉紫小时候经常闻到的猪食味。
不过,玉紫还是吃了三陶碗。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她能活下去便是万幸了,可没有挑剔的权利!
匆匆吃过一顿早餐后,商队再次起程了。
当夕阳西下时,整个商队才行进了三十里路。
没办法,车队拉得太长,不时有货物从牛车驴车上滚下。然后命令传达缓慢,每一件小事发生到解决,都会导致长时间的停顿。
而且,杂工们从小便营养不良,体质不好,这般靠着双脚行走,又能走得多快?可以说,玉紫的这个身体,虽是一个闺阁女子,可她的体力,比起这些杂工来丝毫没有逊色。
当一个骑士再次策着马,纵声呼叫着,“休息,食晚餐!休息,食晚餐!”时,玉紫差点欢呼出声。
终于,熬过去一天了。
她与众杂工一道,把所有的马车,牛车,驴车中的货物全部搬下,然后,玉紫和一些杂工,赶着马,牛,驴进入为它们临时搭好的厩圈。
这个厩圈,做得很简单,它就是一个用竹子和树木围成的篱笆。这般在树林中过夜,要防着有狼过来,趁人不备的时候把牛马惊扰,冲散了。
当弄好这一切,搭好牛皮缝制的帐篷时,最后一轮红灿灿的阳光,也沉入了地平线。
杂工们发出了一声欢呼。
他们终于忙完了,可以用晚餐了,可以休息了。
欢呼声中,玉紫转过身,朝着剑客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才走到一半,便看到人堆中,挤来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身影,虽然才相处几日,却已是无比的熟悉。熟悉得玉紫一看到他,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她的父亲,也来找她了。
宫远远的便看到了女儿,看到了她一脸的笑容。当下,他也是咧嘴一笑,皱纹如菊花开放。
父女俩急急地靠近。
玉紫一来到父亲身边,便扯着他的衣袖,笑眯眯地说道:“父亲,我们到林中去。”
宫呵呵一笑,他从袖中一掏,掏出一个牛皮包来。老人把包朝着玉紫手中一塞,无比高兴地说道:“孩子,许久不曾食肉吧?方才众人猎得一野猪,父亲分得一块肉,留待孩儿一起食。”
宫老是真的很高兴,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线了,那自豪的表情,是在告诉玉紫,他终于能让她吃上肉了。
玉紫伸过牛皮包,轻轻打开。包里,是一块约有二两重的野猪肉。
深深吸了一口无比香浓的肉味,玉紫欢快地说道:“太好了,有油了!”
天已入夜,林中,到处燃起了一堆堆的火焰。
玉紫扯着她的父亲,捡了一点柴火,也燃起了一个火焰。
如玉紫和宫这样的身份,可没有住帐篷的权利。他们今天晚上,只能在这火堆旁睡了。
玉紫弯下腰,把一个供四人食用的鼎架在火堆上。
宫老看着她跑前跑后,忙个不停,不由诧异地问道:“我儿食肉,莫不还要煮过?”
忙碌中,玉紫抬起头来冲他一笑,调皮地说道:“女儿想弄一顿,与父平素所食完全不同的晚餐。”
宫好奇了,他呵呵一笑,眯着双眼,满足地看着像蝴蝶般翩飞的女儿。
玉紫拿出一半野猪肉洗干,把它切成薄片,在烧热的鼎中用竹片翻炒了一下后,把洗净的竽头一股脑儿全放在鼎中,加满水,然后,她用一片竽叶盖在鼎上充满鼎盖,用最小的火慢慢烹煮起来。
众人用的鼎,都是没有盖的。煮食时,那腾腾而起的烟灰,全部混入了食物中,使得本来难吃的食物,更是让人一见胃中犯堵。
不一会,一阵异香飘出。
玉紫掀开竽叶,把洗净的野葱和一些野菜放入,加盐。
竽头汤熟后,玉紫小心的盛起一碗,恭敬地捧到父亲面前,她看着老人,笑得很是神秘,“父亲,请食。”
老人盯着乳白色的竽头,好奇地问道:“此是何物?”
玉紫嘿嘿一笑,道:“它是竽头,父亲尽管食用。”
老人盯着竽头,喃喃说道:“竽头?昔日父亲在齐王宫中时,未曾见过。”
说罢,他将唇凑过去,小小地呷了一口。
浓汤一入口,老人便瞪大了眼。
他再呷一口,忍不住赞道:“如此美味,虽齐君亦不知也!”
玉紫闻言,嘿嘿一笑,她嘴角一扬,暗暗想道:齐王算什么?我这汤,当世只有父亲与我两人尝过!
这一锅中,玉紫煮了一公斤左右的竽头,这竽头很能饱肚,足够让父女两人吃个痛快的了。
到得汤稍稍凉一些时,老人已是狼吞虎咽。
他吃得如此之快,那深深的皱纹,在这一刻都舒展开来。
当吃到第三碗时,老人突然流下泪来。
玉紫一惊,连忙问道:“父亲,怎么啦?”
老人抬头看向她,低泣道:“先王最爱美食,若他能尝此美汤,必会欣喜之极。”
玉紫低着头,嘴角扁了扁,却没有说话。她无法了解宫老的忠诚,不过以她的性格,也不想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加以评论。
第十二章 第一晚
这是幸福的时刻。
玉紫从来不知道,只这么简单地吃一顿,她会觉得这么的幸福。
她从来不知道,看到亲人如痴如醉地享受自己弄的美食,会是这般地幸福。
不一会功夫,一鼎汤便已被两人吃得一干二净。
父亲伸手拿过鼎,低头瞅了瞅,叹道:“尽了。”
玉紫对着父亲恋恋不舍的模样,嘻嘻一笑,神秘地说道:“父亲,女儿观察了,山林中,这种竽头颇多,以后女儿还可以弄给你吃。”顿了顿,她又说道:“除了竽头,还有别的美食呢。”
老人闻言,马上双眼一亮。他呵呵笑了起来,感慨地说道:“父亲此生,直到现在才知美食之乐。”
父女俩饱餐一顿后,都是肚腹暖暖的,整个人熏陶陶的疲惫尽去。
玉紫把鼎清洗了下,放回驴车上。
当她回来时,父亲已把刚才柴火搬到了另一侧,把刚才烧过柴火的地面弄干净,并铺上了麻布。
那,便是他们的床上。
老人显然是真疲惫了,他一躺到麻布上,便呼呼大睡。
玉紫睡不着。
她抱着双膝,仰着头看着透过树叶丛,投射而来的月光。
她的脸没有清洗,她睡不着,麻布上没有枕头,她也睡不着。到处燃烧的火堆,以及喧嚣不绝的声音,也让她睡不着。
发了一会呆后,玉紫看向放在老人身侧的麻布包。
那包里,有他们所有的财产。
随着风飘来的人声牛马嘶鸣中,隐隐的,混合着狼嚎虎啸。而且,这些狼嚎虎啸声,离她并不远。玉紫感觉到,它们就在这片山林附近。
现在已是入夏,有点凉意的夜风中,夹着火光的臊热。
玉紫涂得黑乎乎的脸上,此时粘粘的好不难受。
可她没有动。
到处都是剑客们穿梭的身影,她不想冒险。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渐浓。
玉紫抱着双膝,便这般坐着打起眈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有点轻,有点乱。
玉紫一惊,醒来。她迅速地抬起头。
四个人影出现在前面的树林中,影影绰绰的越来越近。
黑暗中,那些人的眼睛,在夜间幽亮幽亮的。
与玉紫的目光一对,那些人也是一怔,转眼,一个沙哑的压抑的笑声传来,“小儿,独坐寂寂,何不出来与我等尽欢?”
玉紫静静地盯着这人。
纵使夜深,纵使看不清这人的表情,这时刻,玉紫也能清楚地看到这人眼中的色欲
这几人,在打她的主意!明知她是少年人,居然还打她的主意!
玉紫一阵恶心。
同时,她突然明白了,顺着风吹来的那一声声古怪的低喘,是怎么回事。
四人还在向她逼近。
玉紫朝父亲看了一眼,老人睡得很沉,一点也没有被惊醒。
她抬起头,扁了扁嘴,慢条斯理地低喝道:“诸君停步!我虽小儿,亦丈夫也,不好此道!”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汉子哑着声音嘿嘿笑道:“你也是丈夫?等你那小鸟儿长大了,再说此话不迟。今晚,你却学一学妇人,侍奉侍奉我们吧。”
玉紫脸一沉。
她盯着几人,沉沉喝道:“我父在此!诸君若想与他拼斗一番,也不无不可。只不过,若惹得蛮君不快,以他的性格,我等怕是都要葬身此地!”
四人脚步一顿。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玉紫也看清了他们的面容,这些人,不是白天戏弄她的亚那伙人。
于是,她声音微提,又慢腾腾地说道:“我父乃曾城勇士,商队中,来自曾城的勇士,五十加八人。却不知诸君是不是想用项上人头,试一试这五十八人的利剑?”
这话,真的把这四人给震住了!
四人面面相觑一会,当下,那走在最前面的汉子朝着玉紫拱了拱手,讷讷一笑,道:“路过而已,路过而已。”说罢,四人急急退去。
四人离开了。
玉紫没有动。
她依然坐得笔直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前方,树林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耸立,一阵微风吹来,便有那么一个几个影子在晃动。玉紫定睛一看,便发现那些晃动的影子,只是树木杂草。
不行,不能这么草木皆兵了。
玉紫对自己说道:我要放松,要放松,不管什么难关,到头来总有解决之道的。我一定要放松。
这样反复对自己说了几遍后,玉紫终于放松了。她低下头来。回头看向依然睡得香甜的父亲,暗暗想道:父亲真是老了,这么大的响动,都没有惊到他。看来,以后在安全方面,我还是自己多加注意。不能全寄托在他一老人的身上。
火堆在一点一点的熄灭。
玉紫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她向父亲的方向靠了靠,慢慢躺了下去。
躺了一会后,她还是从地上摸来一块石头放在旁边,然后再睡下。
不一会,玉紫终于抗不住了,她便这般躺在一张麻布上,睡着了。
当她再次醒来时,一道淡淡的,带着雾色的晨光,从树丛中透过来,照在她的身上,脸上。
安静了。
四周都安静了,一个个火堆旁,都是安静入睡的身影。
这一晚,没有野兽来袭,没有匪徒来袭,也没有剑客对她不利。
终于过了一晚。
玉紫吐出一口气来。
她朝左右瞅了瞅,见四周都是安静之极,除了她,真是没有一个人起床。
她连忙站起来,急急地向溪水边走去。
来到溪水的下流,躲入一块石头后,玉紫把自己清洗了一番。
洗完后,她拿出一点盐,漱了漱口,然后把再认真地在脸上涂上泥灰。
当她准备妥当,回到营地时,一个剑客挥舞着佩剑,在各处火堆旁游走,他一边走,一边厉声高喝,“起塌,起塌!日头已出,雄鸡已鸣,不可再睡!”
那剑客的喝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爬了起来,恍恍惚惚地向溪水边涌去。
父亲也起来了。
老人一起来,便左右张望。这时,玉紫在他的身后唤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