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她一直知道,要见到宫,没有钱开路是万万不行的。质子府的纵横面积,足有上百亩。那门房靠着双足,从大门走到食客居住的地方,再挨个询问找到要找的人,这中间,费的工夫着实不少。如不给钱,谁会给你尽心尽力地寻找?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门房要钱这么狠。
玉紫也知道,一般的权贵府第,如公子出府中,门房便不敢干这种事。在这阶级依然森严的社会,他们这些底层的士出身的门房,谁都有权利砍下他的脑袋玩儿。
只有公子子堤府,因为主人处境的缘故,根本没有食客前来投靠,也就没有有力的监督。府中的食客和剑客什么的,除了极少数是公子子堤带过来的,剩下的,都是一些对他别有用心的人送来的。如这个门房便是。
因此种种,质子府远比别的府第,来得不规矩。
玉紫足足等了二个时辰,眼看日过中天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才出现在玉紫眼前。
是父亲!
玉紫大喜。
她连忙冲上前,而这时,宫也瞟到他了,他哑着嗓子,欢喜地叫道:“玉,我的儿。”
玉紫冲到宫的父亲,翻身下拜,行了一个标准的跪礼后,扯起扶着她的双手,左看右看,眼眶红涩的父亲来到一侧角落中。
“玉,你怎地来了?听闻你成了公子出的人,他素有贤名,我儿,真是有福之人啊……”
玉紫打断宫的欢喜,径直问道:“父亲,你速速脱离质子府。儿现得公子出允许,可为商户,儿能安排你的食宿。”
宫怔住了。
他诧异地问道:“出了何事?”
玉紫犹豫起来。
她抿了抿唇,认真地说道:“父亲离开便是,何必多问?”
宫皱眉看着她,脸孔一肃,叹道:“我儿,父既入得公子子堤府中,便奉他为主。我岂能无故弃主而去?”
玉紫的唇,抿得更紧了。
片刻后,她低声问道:“公子子堤,这数日间可有形容郁躁?”
宫点了点头,道:“自那日出齐王宫后,公子不曾快意过。”
玉紫低下头,暗暗沉呤起来。她不知道,公子出得知的秦鲁攻齐的消息,是从他个人的渠道得知,还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如果人人都知道了,说出原委倒也无妨。
半晌后,她抬头看向宫,问道:“父亲可知,齐有战事了?”
宫点了点头,道:“听公子与众人议,秦鲁欲攻齐。”
玉紫松了一口气,她低声说道:“父亲,秦国攻齐,借道于魏。若齐王迁怒于魏公子子堤,父亲身为他的食客,岂不危矣?儿特意前来,便是为此啊。”
玉紫一边说,宫一边摇头,她的话音一落,宫便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儿,为人臣者,当为主效死,尽忠!父为公子子堤之臣,岂能在他危难之时弃他而去?如此,父与禽畜何异?与小人何异?”
义正词严地说到这里,宫抚上玉紫的头发,低低的,却严肃地说道:“我儿是妇人,然,就算是妇人,也当知忠义啊。儿,此事休得再提。”顿了顿,他还是教训道:“我儿是公子出的人,也当为他生,为他死,虽肝脑涂地,终不离弃!”
玉紫听到这里,一个白眼差点翻出。
宫看到玉紫无精打采地低着头,说道:“我儿甚孝,善!然,还得学一个忠字。”
玉紫吐出一口浊气,脑袋埋得更低了,她在宫地唠叨中,长叹一声,喃喃说道:“我知道了。”
“善,儿若无事,父去矣。”
“……并无他事。”
玉紫慢慢抬起头来,目送着宫越去越远的瘦小身影,目露坚定的神色,她暗暗想道:我的父亲,我是一定要让他脱离公子子堤的!
她转身往回走去。
挤在人流涌动的街道上,埋头赶路的玉紫脚步突然一顿。她慢慢地回头,看向质子府的方向,微微一笑:父亲是不愿弃主,不愿成为不忠之人。但,若是公子子堤亲自把父亲转送给我,父亲他还有何话可说?
第七十九章 再见公子子堤
令公子子堤把宫转送给她,是最完美地想法,但要如何实施,还需绞尽脑汁地琢磨琢磨。
公子子堤这个人,现在最让他担忧的,肯定是魏国借道给秦,生存受到威胁这件事。要让他把宫转送给自己,那就要在他最着紧的事上做文章。只要自己出的主意让他有一点点心动,都可以达到目的。
回途的路上,玉紫苦苦寻思起来。
毕竟有了几千年的知识垫底,玉紫在听到公子出说起秦鲁攻齐时,当时便有种不以为然。隐隐的,她感觉这其中,有某种可供利用的漏洞。现在,她要好好想一想,把这漏洞找到。
不知不觉中,玉紫回到了公子出府。
正殿处,人声喧嚣,马车停了数辆,看来,有人来拜访公子出了。
玉紫连忙把自己清洗一番换了姬妾的裳服,快步来到公子出招待贵客用的东殿。殿外,数十个剑客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殿中,笑声隐隐传来。
听着那些朗笑声,玉紫的脚步突然一顿!
她记起来了。
她嗖地转身,迅速跑回侧殿,换衣服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个府中的剑客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
这一次,玉紫穿上了一套褐布袍服,戴上了贤士帽。这贤士帽很容易做,玉紫从一件素色的缎袍中撒下一块,稍一缝制,便弄好了。
在这个时代,因为物资紧少,很多国家为了显示自己俭约重民,令自/身的夫人姬妾,都要织布。如玉紫这样的公子姬妾,针线之类自是齐备。
这一次,玉紫没有在脸上涂抹灰尘,完全露出她那张白里透红,清丽青春的小脸。
玉紫很顺利地走出府门。
也许是在玉紫不知情的情况下,公子出下达了什么命令,现在她进进出出,还真是没有半个人拦阻了,连那嬖人管事,每次看到了也只是摇摇头,便不再理会。
走到公子子堤府外时,玉紫足用了大半个时辰。而这时,日已偏西,风一吹来,已有凉意。
玉紫大步走到那门房处,双手一叉,朗声道:“臣,曾城人也,求见公子子堤。”
她的声音清脆,大步而行的步伐中充满自信。那门房睁大眼,歪着头向她打量,暗暗忖道:这童子,好生面熟。
见他寻思,玉紫眉头一皱,怒喝道:“公子子堤府,便是这般对贤士的么?”
门房一惊,连忙抛开疑惑,低头道:“公子于半个时辰前已然归来,愿为君先驱。”
“速行。”
“诺。”
在那门房毕恭毕敬地带领下,玉紫大步向府中走去。
从这正门进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地面的青石板光亮光亮的,显然铺就不久,两侧的林中不见落叶,稀疏的树干后,木屋和石屋相杂。这看相,比之公子出府中,并没差上多少。
玉紫打量了一番后,眼光一转,见到那门房正悄悄地向自己瞟来。玉紫傲慢地瞟了他一眼,门房迅速地转回头去。
约走了大半个时辰,那门房终于领着玉紫,来到了公子子堤所在的春和殿外。
殿外,十来个剑客和贤士正无精打采地守着,而那个呆在角落里,双手笼于袖中,正低着头,一脸忧虑的瘦小老头,可不正是宫?
玉紫只朝宫瞟了一眼,便大步向春秋殿走去。
这时,那门房责任已了,可以退了。他一边退去,一边还在歪着头盯着玉紫。
玉紫大步走到殿外的台阶下,双手一叉,朗声道:“曾城贤士玉,求见公子子堤。”
她的声音清脆,圆润,响亮,远远传出。
众人同时转头,向她看来。宫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便嗖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向她。
玉紫没有回头,她似乎不知道,宫正大步向她走来。腰背挺得笔直的她,板着小脸,严肃之极。
宫走了几步,朝左右瞟了瞟,突然记起,自己可不能当众拆穿了玉紫的身份。当下,他向后退出几步。只是他直直地盯着玉紫的眼睛中,已是焦虑之极。
这时,院门外,那门房嗖地伸出头来。他朝宫看了一眼,再朝玉紫看了一眼,目光中已是一片恍然。
站在外面的剑客,也有三四人转过头,眉头微皱地盯着她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看来,他们也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贤士似曾相识了。
一个剑客走了出来。他朝着玉紫挥了挥,道:“我家公子身有不适,暂不见客。君可改日再来。”
玉紫一笑,她清亮声音地说道:“堂堂魏国太子,便是这般待士的么?怪不得府外车马稀少,府中冷冷清清了!”
这指责一出,那剑客一噎。在这个时代,权贵们对有识之士,着实十分礼遇,这般拒而不见,着实是主人无礼。
安静了少许,公子子堤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子堤错矣,君勿怪,请允许一见。”
玉紫把袍服一提,大步跨上台阶,朝着殿中走去。
在她的身后,是焦虑不安的宫,以及双眼溜来溜去,侧耳凝听的门房。
玉紫进去时,公子子堤双手收拢外袍,忙着套上木履。此时的他,玉白细腻的胸膛,露出一小半在空气中,赤着的双足,也是精美之极,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玉紫脚步一顿。
现在虽是冬天,殿中却燃烧着十来盘炭火,暖和之极。而公子子堤被炭火熏得红朴朴的清美之极的面孔上,隐隐有泪痕残留。在他的身后,是衣被凌乱的床塌。
莫不成,刚才他正缩在被褥中痛哭?
看到这样的公子子堤,玉紫的心中,不知不觉中,已生了一些怜惜之心。
对上玉紫,公子子堤头一低,声音低而无力地说道:“子堤自身难保,君请别投他处。”
他以为,玉紫是前来投奔的食客。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真是前来投奔的食客,看到这样的主家,多半是要转头就跑。
玉紫摇了摇头,她看着公子子堤,嘴张了张,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哑了。
纵使刚才前来时,她对自己是信心满满,可真要拿出手时,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砰砰砰砰,急跳如鼓。
第八十章 说策
玉紫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公子子堤双手一叉,缓缓说道:“臣之所以来此,是闻公子有难。”
公子子堤抬头看向玉紫。茫然地盯着她,他摇了摇头,叹道:“我的苦楚,无人能解。”
说罢,他低着头坐回塌几,当他坐下时,他的肩膀已在轻轻抖动,隐有哽咽声传来。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当着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哭泣起来。
玉紫暗叹一声。
她径自来到公子子堤对面的塌几上坐下。
坐好后,她望着公子子堤,说道:“臣知,秦鲁攻齐,借道于魏。公子为魏太子,必招齐王之怒。”
她说到这里,公子子堤的哽咽声一重,他以袖掩嘴,呜呜哭泣起来。
玉紫等他哭泣的声音稍低了点,声音一提,清声说道:“然而,公子此刻,并末陷入绝境!尚有自救之机!”
呼地一声,公子子堤抬起泪汪汪的脸看向她。这张梨花带雨的面容,着实美得惊人,直灼得玉紫不由自主地侧过头,不敢直视。
玉紫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直到她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很严肃了,才转头对向公子子堤,“请屏左右。”
公子子堤从善如流,他哑着嗓子挥了挥手,“退去,都退去。”
殿中众人一一退出。他们一出殿门,一个剑客迎了上来,他朝里面的玉紫看了看后,回头朝着低头不语的宫,重重瞪了一眼。
众人一退出,公子子堤便挪着塌几向玉紫靠近两步,迫不及待地说道:“请君教……”刚说到这里,他声音一哑,盯着玉紫的脸,喃喃说道:“君,好生面熟。”
玉紫没有理会,她迎上公子子堤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公子此次之祸,盖因齐王因魏国借道之事,迁怒于公子。公子何不求见齐王,一表忠心?”
公子子堤听到这时,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今日才见过,无用。”
玉紫微微一笑,她缓缓说道:“公子哭求于他,自是无用。”顿了顿,她加重语气,“若是公子晋见齐王,告诉他,你有一计,可令得秦魏生隙,齐王又当如何?”
公子子堤嗖地睁大双眼,他直直地盯着玉紫。迅速的,他站起身来,朝着玉紫深深一揖,颤声道:“请先生救我。”
玉紫笑了笑,她扶起他,道:“公子请细听。”
“诺。”
“公子可面见齐王,献一反间之计:齐王向秦人放出风声,说:齐魏早有约定。魏借道于秦,是想等到秦与齐大战之时,突然封了秦兵去路。到得那时,秦人回国无路,粮草用尽时,便是灭亡时。”
秦借道攻齐,这在兵法上,是犯了大错误。以前玉紫看电视时,曾好几次听到一个词,“远交近攻。”数千年来,各国都依从一个传统,对于离自己远的国家,便交好,对于自己的邻国,便攻打防备。
而跨过自己的邻国去攻打远方的国家,是得不偿失的。这也是玉紫一听到秦鲁攻齐时,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公子子堤低叫一声,这一转眼间,他已是容光焕发,惊喜交加。
就算他没有多少政治智慧,在听到玉紫这一计策时,也立马明白过来:自己得救了。自己这个魏国公子,献出这种不利于魏国的计谋,足以证明,自己对齐是忠实的。
看到欢喜的公子子堤,玉紫暗暗叹了一口气,想道:这事如处理不当,你公子子堤便完全得罪了自己的母国魏国了。哎,我肚中也只有这么点货色,实在没有办法想个更完美的计策来。
在玉紫暗暗唏嘘时,公子子堤嗖地站了起来。
他转身便向外面冲去,一边冲,他一边急急地说道:“我,我迅速求见齐王。”
刚冲到门外,他便脚步一刹,转头看向玉紫,深深一礼,羞愧地说道:“先王救是我的性命,子堤感激不尽。请先王稍待,公子归来时,定以国士之礼相待先王。”
国士之礼?
玉紫吓了一跳,她反射性地说道:“不必不必。你只要给我一些黄金,不,不对,你只需要给我一个人便可以了。”她的脑子,终于从金灿灿的黄色诱惑中清醒过来。当下,玉紫朝着公子子堤深深一揖,道:“君见得齐王时,不可说,此策由我献出。”
这国与国之间关系如此错杂,她可不想牵涉进去。万一招来了刺客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这计策成效如何,还不知道呢。现在要价太高,到时难以收场。
小市民出身,过惯了安定日子,只想当个乌龟般富家翁的玉紫,这一瞬间想到了十几条理由,都在要她当一个“不世高人。”
公子子堤深深一礼,朗声道:“谨受令!”
他声音一提,清脆地唤道:“来人!”
“在。”
“拿一盘黄金来。”
黄金呢,她有黄金了。哗地一下,玉紫吸了一下口水。
这时,公子子堤看向她,问道:“君索要的是何人?是新入府的燕姬么?此妇着有倾国之色,又是处子。我把她和与她一道而来的七个美姬,一并送给君。”
“不用不用。”玉紫连连挥手,笑道:“我只要公子身边一个叫宫的食客。”
“可。”
他声音一提,喝道:“请宫入内。”
殿外众人一怔,那门房转头看向宫,冷笑道:“老叟,事犯矣,公子怒矣!”
宫没有回答,他只是疑惑地看向殿中,这时刻,他的表情中倒不见慌乱。一侧的剑客说出了他的心声,“听公子语意欢快,并无怒意啊。”
宫提步走入殿中,他担忧地看了一眼玉紫,见她脸带笑容,疑惑的同时,心中一定。他双手一叉,道:“见过公子。”
公子子堤朝着玉紫一指,笑道:“宫老?从此后,这位先生便是你的主人了。”
啊?
这时刻,宫那张大的嘴,直可以塞入一个鸡蛋。他盯着玉紫,嘴唇动了动,很想上前询问,却又犹豫着。
这时,一个剑客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第八十一章 反应
公子子堤双手捧过,转向玉紫,恭敬地说道:“先生所教,远胜于这点黄金。子堤从齐宫回来后,再以十倍酬谢先生之恩。”
蒙着缎布的托盘下,从缝隙处,隐隐透出了一片金灿灿的光芒。
啊,这托盘,比起齐王宫那次,还要大得多啊。莫非,这有三斤金?
玉紫的双眼都眯了起来。她双手一伸,便要接过。就在这时,宫清咳一声,朝她重重地瞪了一眼后,转向公子子堤便要开口。
玉紫在心中惨嚎一声,怏怏地收回了双手。她低下头,朝着公子子堤叉手道:“我前来相助公子,非为财耳。这金,公子收回吧。”
这时,一旁的宫突然插嘴道:“公子需收回赏赐。”
公子子堤这时心急如焚,巴不得马上就冲出去,向齐王献上这个计策,表达他的忠心。当下他点了点头,令那剑客端着托盘退下。
听到那剑客离开的声音,玉紫的心,都碎成一块块了,散了一地。
这时,公子子堤朝玉紫谦疚地说道:“先王稍候,我归来后,当为先王摆宴相庆。”
玉紫叉了叉手,道:“不敢。”
“先生,容我更衣。”
“公子自便。”
公子子堤一走,玉紫生怕父亲节外生枝,扯着他的手便向殿外走去。
殿外众人,连同那门房在内,都在瞪着玉紫。
玉紫也不理会,低眉敛目,紧紧牵着宫的手,向外面走去。
一直到走近大门,宫才叹道:“我儿为了救我,用心良苦啊。儿是妇人,公子子堤归来后,得知儿的身份,未免会怪罪。儿,我们速速离开此地。”
玉紫一听到他愿意与自己离去,大喜过望,她马上放开了手。转向宫,深深一礼,叫道:“父亲。”
“儿啊。”宫伸手抚上她的头发,喃喃说道:“儿,你曾是公子子堤的人,为旧主献策,乃忠义之举,怎可索金?”
玉紫翻了一个白眼,嘴里却是老老实实地应道:“父亲教训得是。”
宫见她听话,很是高兴,他点了点头,笑道:“我儿献了何策,竟令得公子子堤转泣为喜?”他见玉紫犹豫,马上又说道:“我儿不说便是。”
接回父亲的玉紫,怀揣着剩下的七十个刀币,向公子出府后面,一处专供商户和远游而来的士人租住的巷道走去。
临淄城是天下财货集散之地,物价之贵,天下之最。在这里生活,开销大得惊人,玉紫这七十刀币,在曾城,可供爷俩生活好几个月。可在这里,租住两间陈旧的木屋,也只够半个月用。
幸好,宫的身边还有一百刀币。这一百刀币,便是宫上次护送商队的所得。至于在公子子堤府中,如他们这种食客,吃住销用都是主家提供,并没有工资领。
给宫交了一个月的租金,再替他买了一些大豆粟米,鼎,塌被等物,两人的身上,又是空空如也了。幸好,宫得知玉紫一天卖浆便可得到一百来刀币,也是信心满满。
与此同时,公子子堤所献之计,被齐王采纳了,并送给了他十个剑客,二个美姬。
目送着公子子堤欢喜离去的身影,齐太子笑了笑。
他转向齐王,瘦长而轮廓分明的脸上,已是严肃之极,“反间之计?魏断秦兵去路,齐魏共困秦兵!父王,此计还可。”
他说到这里,声音略顿,冷冷地续道:“然,齐魏不和已久,真这样说,骗不得秦人。”
齐王看向太子,和蔼地说道:“我儿有何良策?”
齐太子在殿中转了转,缓缓说道:“儿以为,我们只需让秦人知道。魏人图谋秦久矣!他们只等着秦与齐两败俱伤时,便会截断秦人退路,直攻秦都咸阳!杀秦人一个措手不及!”
“善!我儿此计甚善!”
齐太子微微一笑,目光投向深幽的夜幕,暗暗忖道:公子子堤懦而直,断不会想出这样的计策来。这献策之人,虽然不懂诸国国情,但这计策,却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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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公子出的议事殿中,依然散发着蜡烛幽幽的光亮。
塌几后的他,坐得笔直笔直的。他的面前,摊放着一块巴掌大的绢,上面写着寥寥数字。
盯着上面的字,他俊雅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一抹嘲弄地笑容来。他抚着下巴,喃喃说道:“反间计?魏欲直攻咸阳?想令得秦人退兵么?这可不行!”
缓缓向后一靠,公子出闭上双眼,右手按向几下的一个铜铃。
“叮呤——”
清脆的一声响铃中,一个全身包着黑衣,纵使站在角落,也仿佛并不存在的人出现了。
公子出把那块绢塞在一个铜丸,交给那黑衣人,淡淡地说道:“速送到边师,勿要令齐人截到!”
黑衣人双手一叉,缓缓一退,只是一退,他整个人,便如蜡烛一样,消失在黑暗中。
黑衣人一退,公子出便是嘴角一扬,他声音微提,悠然地说道:“找到玉姬,对她说:一连数日,她行踪忽忽似兔,飘飘如云。我真不知,世间有这等随身姬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