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起哄中,亚也是哈哈一笑,他握紧玉紫的手,回道:“我却最喜羔羊小儿!”
这话一出,众人一边大笑,一边“羔羊小儿,羔羊小儿”地怪叫起来。
哄笑声中,亚牵着玉紫,朝着火堆走去。
十几处火堆,在夜空中腾腾的燃烧,使得空气中,平生添了一分臊热。只是这种臊热中,夹着肉食的香味,浆水的酸味。
亚和玉紫来到火堆前时,众汉子同时抬头,他们一边打量着玉紫,一边唿哨连连,怪叫不已。
亚显得很是得意,他昂着头,哈哈大笑不已。那两寸长的络腮胡子,在火光中飘舞着。
他牵着玉紫来到最中间的那个火堆,众人纷纷挪到两侧,让出中间一个塌几来。
亚一屁股重重坐下,双腿大赖赖一分,伸手便把玉紫的手重重一扯,令得她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然后,在众人的吆喝声中,他接过一只三足樽,仰头饮了一口浆,扳过玉紫的下巴,头一凑,便把浆水哺入她的嘴里。
玉紫没有反抗,任由他哪着自己的小嘴,把那口呛鼻的,含着桂皮味的浆水灌入嘴中。
玉紫的顺从,令得亚满面红光,一副很有颜面的模样,而其他的汉子,却显得有点失望,他们摇着头转移了视线,彼此嘻笑取闹起来。
一个剑客站起,他从鼎中捞出一块足有二三斤重的狗头肉,把它呈到亚的面前。亚右手一伸,五爪一抓,拿起那块汤汁淋淋的狗肉,拥着玉紫站起。他把那狗肉朝着左右前后一举,粗着嗓子大声叫道:“幸鬼神相佑,今我等既有狗肉吃,又有美人在怀!诸君,共啖之——”
亚的声音一落,哄笑声震天介地响起。一个洪亮的怪叫声传来,“伯亚,灰糊糊,黑蒙蒙一小儿,也可称为美人乎?”
哄笑声更响了。众汉子一边拍着大腿怪叫,一边对着玉紫左瞧右瞧。
亚低着瞅了一眼垂着双眸,倚于怀中的玉紫,得意地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撕下一大块狗肉朝嘴里一塞,重重咀嚼几下后吞下。
他是首领,他这么一开动,众汉子都从鼎中捞出狗肉,汤汁淋淋,胡天海地的大嚼大吃起来。
第三十五章 当街自荐
亚吃了几口狗肉后,从狗头上撕下一块肉,塞到了玉紫手中。
油腻腻的狗肉,上面还零零落落地生着一扎狗毛,便这般摊在她的小手上。
亚低头看着她,眼神中尽是宠溺,他命令道:“食!”
这声命令,毫不迟疑,玉紫对上他志得意满的表情,眼角瞟过一众大叫大嚷的剑客游侠儿,心中知道,众人都在看着自己,此时拒绝了亚,令得他没有面子的话,就会激怒他。
于是,她慢慢抬起小手,闭上双眼,咬了一口。
看到她把那口狗肉吞下腹中,亚大为得意,他哈哈大笑起来。
这狗肉虽然只是放了些盐,味道还挺不错。玉紫闭着眼睛,逼着自己不去看那肉皮上硬梆梆的狗毛,又重重撕下一口肉吞了,对自己说道:几个月了,我都没有尝过肉食,这狗肉来得真及时,可以给我补一些气力啊。
这样想着时,肉皮上的狗毛,便没有那么恶心了。
吃过几口后,玉紫把手中的狗肉放到几上。
亚低头看向她,眉头微皱,问道:“胡不食?”
玉紫以袖掩脸,低低的,叹息地说道:“家中老父,食的还是糟糠,我却在这里吃狗肉,于心不安。”
她的声音并不低。
旁边一剑客点了点头,道:“是儿纯孝之人,伯亚,何不给她父亲送一斤狗肉去?”
亚哈哈一笑,道:“从今往后,宫亦是我伯亚的父亲,正该给他送肉去。”他朝着一个游侠儿叫道:“促,提二斤狗肉,送给宫,便说,此肉是我孝敬的。”
那游侠儿站了起来,应道:“诺。”
玉紫看着那人,轻声说道:“请转告我父,亚对我甚好,无需担忧。”
亚大为高兴,连忙补充道:“然也,然也,请宫老无需担忧。从今后,他便是我父!哈哈。”
“诺。”
目送着那游侠儿离开,亚凑过油淋淋的嘴,在玉紫的小嘴上重重地啾了一下!
众剑客看到这一幕,有点兴奋了。一个剑客用筷子拍打着几面,大叫道:“妇人呢?妇人呢?有肉有食,怎地无美人助兴?”
“速叫美人,速叫美人。”
乱七八糟地叫嚷声中,大笑声中,飘来了一阵脂粉香。
玉紫垂下眼敛,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这一天晚上,亚信守承诺,另寻睡处,没有强迫于她。
第二天一大早,亚来找玉紫了。他迫不及待的,想着今天就与玉紫成就婚盟,到得晚上便可搂着美人入睡。
在玉紫的强烈要求下,亚答应了她与自己一道前去,找那个知道贵族婚盟礼数的老丈。
曾城中,依然繁华。
依然是一副灰朴朴的小儿模样的玉紫,亦步亦趋跟在亚的身后,亚因为不想让外人知道玉紫的身份,身边并没有随从。
玉紫一边走,一边静静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昨晚苦思了一夜,她都没有想到脱身之策,因此在不知不觉中,她的眉头皱成了结。
亚回头看向她,见她如此,右手一伸,紧扣着她的手!他望着玉紫,问道:“何郁郁寡欢?”警惕地盯着她,他声音一沉,“成为我的妇人,你不喜么?”
玉紫缓缓地摇了摇头,她慢条斯理地回道:“凡是妇人,都会有丈夫,你是曾城的伯亚,妾怎敢不喜?”
亚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欢喜地应道:“然,然,玉,我定将善待于你,决不会抛弃!”
玉紫抿唇笑了笑,在亚的咄咄盯视中,正要应付他两句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这次的马蹄声,舒缓而整齐,“哒哒哒”的显然来人很多。
街中众人,纷纷向两侧让开。
亚扯着玉紫,也避到了道旁。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股烟尘冲鼻而来。马蹄声中,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
有马车,必有贵人。
一旁的亚双眼放光的盯着那烟尘冲起处,羡慕地说道:“不知是何国公孙经行此地?”他低低地叹道:“玉,我亦是公孙啊!”这话是废话,事实上,曾城的游侠儿和剑客,多数都是昔日的公孙。
烟尘的尽头,出现了五六辆马车的队伍,这队伍,不管是伴行两侧的骑士,还是驾车的驭者,都是高大威猛的汉子。他们手持长戟,腰佩宝剑,身材高大,脸色红润。光看他们这张营养充足的脸,众人便知道,这些人,定是世代为大贵族服务的家臣!
亚瞬也不瞬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骑士们,压低声音,又说道:“玉,闻齐王重勇士,我若应召,许能得此富贵!”
说到这里,他转向玉紫,双眼放光,一脸向往,“到得那时,你便可常食肉糜,以玉为饰!”
玉紫闻言,嘴角扬了扬,以示回应。
她也在双眼放光地盯着那马车。
车轮滚滚,满眼烟尘中,那走在最前面的马车车辕上,插着牛尾和羽毛,漆成了红色。
这马车,她似曾相识!
当那马车行驶到离玉紫只有二十步远时,玉紫动了。
她右手重重一甩,以一种极为刚猛强劲的力道甩开了亚的掌握,嗖地一声,冲向了那马车!
玉紫这一横冲而出,令得众人大吃一惊,一众愕然中,亚急急喝道,“回来!此乃贵人车驾,不可冲撞!”
马车旁,众骑士同时抬头,目光沉沉地盯向玉紫。
玉紫却是不管不顾,她急冲几步,直冲到路中心,离那马车只有十数步才急急停下。
脚步一停,玉紫便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裳,朝着马车双手一叉,朗声说道:“我,曾城人氏也,识字,善思,察物于微,曾得赵公子出赞赏,以宝玉赐之。”自我介绍到这里,她略顿了顿,声音一提,响亮而清朗地说道:“我有才,愿为贵人食客!”
她的声音清朗之极,远远传出。
一时之间,满街皆静!
亚先是一惊,直瞪了玉紫好一会,他才明白过来:这个小儿,这个妇人,她,她居然拦着贵人的车驾自荐!她,她是想摆脱自己啊!
原来,她从来便不愿意当自己的妇人!
原来,她从昨晚到今日的小意顺从,都是假的!假的!
嗖地一下,他的一张俊脸,瞬时变得紫红紫红!
马车在离玉紫三步处缓缓停下。
车帘晃动间,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伸了出来。
第三十六章 公子子堤
这是一只极为修长白净的手,光看这只手,众人便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直觉得,这是真正的贵族才能拥有的。
车帘掀开,一张俊美之极的面容呈出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个少年,他眉目如画,五官毫无瑕疵。姣好得胜过世间女子的脸上,生着一副方正刚硬的下巴,和一双浓黑的剑眉。
他的眼神,冷漠中藏着淡淡的忧伤。
这是一个世间罕见的美少年!
在周围众人痴痴呆呆地注视中,玉紫表现得最为沉稳,一看那车驾,她就知道是他了,这个少年,便是她刚来贵地时,曾经遇到过的那美少年。那一次,他没有理会她就走了,真希望这一次能够助她一把。
美少年静静地打量着玉紫。
在看到她只是一个灰朴朴的年幼少年时,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失望。可是,当他看到所有人都在对着自己发呆,只有眼前这小儿,双眼始终明澈而清醒时,心中便闪过了一抹赞赏。
美少年盯着她,点了点头,道:“可!”
可!
他说可!
玉紫只觉得双腿一软!
她吐出一口浊气,压抑着激动,再次低头叉手,说道:“我的老父,曾侍候两任齐王,共三十有一年,见多识广,请上君亦用之!”
再一次,那清冽如泉的声音传来,“可。”
玉紫欢喜地大声叫道:“谢上君!”
她缓缓向一侧退去。
一个剑客跳下马背,他来到玉紫面前,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小儿,你父亲何在?”
玉紫朗声说道:“应在家中。”
“速请!”
“诺!”
两人转过身,一前一后的向玉紫家中走去。
当玉紫来到亚的身侧时,亚已是目眦欲裂,他瞪着她,眼神中,充满着愤怒,伤心,绝望。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玉紫的心中格登了一下,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一个事实:自己本是女子之身,这一点,亚是知道的。他这么愤怒,为什么不在贵人面前拆穿?他,莫非他是真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玉紫迅速地决定:一定得暂时把他安抚住。
于是,她抬起头来,朝着亚慎重地一拱手,轻声说道:“他日君为勇士,愿提旧盟!”
亚一怔。
他呆呆地看着越去越远的玉紫,本来狰狞铁青,狼狈不已的面容上,渐渐地露出了一抹坚定。
玉紫当街挡下贵人车辆自荐的事,以最快的速度被传播。当玉紫来到破烂的府中时,宫正好急急地赶回。
父女相见,都是一脸欢喜,宫激动地看着玉紫,干扁的嘴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府中破破旧旧,父女俩稍作收拾,便坐上宫那辆老驴破车,急急地向那贵人的队伍赶去。
这个时候,玉紫已经知道,那贵人,叫公子子堤,他本是魏国的太子,现在在邯郸城中当质子。
质子,这可是一个很没有前途的职业啊。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这一生,也算是完了。当下,宫便沮丧地低下了头。
不过,他转眼一想:走一步算一步罢,成为一个质子的食客,总好比落入亚的手中。
这时的宫,并不知道,亚是准备慎重娶过他的女儿的,他还在以为,在亚的眼中,玉紫只是一个普通的玩物。
驴车虽然走得缓慢,不过公子子堤前来曾城,也只是游玩的。他身为质子,行动经常被人管束,除了临淄城外,也只有这最为靠近的曾城,可以偶尔来逛一逛。因此,只赶了半天,三人便与车队会合了。
玉紫父女是临时加入,没有闲置的马辆安排,他们便还是坐在自己的驴车上,跟在队伍后面慢慢赶。
队伍是驶向齐都临淄的。
从曾城到临淄,不过五天路程。公子子堤明显不想回去,硬是在路上拖了七天了,都还没有看到临淄的城门。
这一日,他竟然记起了拦路自荐的玉紫,便令人把她叫了来。
阳光下,公子子堤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半晌后,突然开口了,“小儿自荐于我,可是欲避祸?”
啊?
玉紫惊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美少年,有着这么敏锐的洞察力。
她迅速地抬起头来,朝公子子堤看了一眼后,她低下头,双手一叉,低声道:“公子错矣。我虽小儿,行事有节,进退有序,怎能有祸?”
公子子堤闻言,低下头来瞟了玉紫一眼,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信是不信。半晌后,他扬了扬唇,又问道:“小儿既是赵公子出赏识之人,怎地自荐于我一质子?”说到这里,他忧伤地一笑,低低吐道:“世人皆知,为质者,难得富贵!你若不是避祸,何必自荐于我一质子?”原来,他之所以怀疑玉紫是为了避祸才主动自荐,却是因为他的质子身份啊?
“公子!”玉紫声音清脆地打断他的话,朗朗地说道:“公子此言差矣。世间事,祸福相依,成败转眼。公子尚未尽力,怎知自己便回不得故国,当不得君王?”
她这话一落,左右的剑客,同时转头朝她瞟了一眼。
而紧跟其后的一辆马车中,传来一个苍老的赞叹声,“善哉此言!公子,小儿虽幼,有此见识,足可以为一食客!”
车帘晃动,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露出面容来。
他温和地看着玉紫,笑道:“小儿曾言,你那父亲,曾侍候两任齐王,共三十有一年?”
“然!”
“善!”
老人呵呵一笑,转向公子子堤,目光中尽是慈爱,“公子,此儿的父亲,定然熟识齐宫诸事。这一次前来曾城,能得到这两父子,实是大收获啊。请允许老夫向公子贺之!”
老人的肯定,令得公子子堤忧郁的脸上,绽放了一朵笑容来。他转向老人,双手一叉,恭敬地说道:“阿父所言极是。”阿父,亚父的意思。
公子子堤转向玉紫,笑了笑,他的长相是世间罕见的俊美,这一笑,便如云破月来,雨过虹出,直是华光四射,摄人心魄。玉紫被这笑容一震,迅速地低下头来。
这时,公子子堤清如泉水的声音汩汩传来,“小儿何名也?”
玉紫低着头,双手一叉,轻声回道:“我名玉。”
“玉?此名甚贵。”
公子子堤诧异地打量着玉紫,瞅了她半晌,他嘴角扬了扬,道:“眼清而透,齿白而细,勉强可当得这个玉字。奈何太脏!”
说到这里,他淡淡的命令道:“小儿,洗净后再来见我。”
……“诺!”
第三十七章 坦白
玉紫向后退去。
目送着公子子堤的马车,不疾不缓地向前驶去。玉紫低着头,寻思起来。
不一会,宫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身后传来,“我儿何寂寂独思?”
玉紫迅速地回头,她跳上驴车,坐到父亲的身边,朝着前面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凑近父亲低低地说道:“父亲,公子子堤令我洁面后见他!”
“啊?”
宫惊住了,他脸色一白,急急地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他见到你是女儿,会不会以为你我欺骗于他?”
这时的人,骨子里便认为信诺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几种美德之一。对于欺骗的反应相当的剧烈。玉紫知道,宫是担心公子子堤一怒之下,会杀了她!
她抿了抿唇,半晌后,才低声说道:“或能得脱。”
她的话中,没有多少自信。
宫闻言,长叹一声。
玉紫低头寻思了一阵后,抬头看向宫,说道:“我观公子子堤,似是温和之人。”
宫点了点头,道:“若不是暴虐之人,便不会因此事轻易责杀。”他说到这里,看向玉紫的眼神闪了闪,暗暗想道:玉相貌甚美,许能合得公子子堤心意,被他纳入后苑为姬。
这样一想,他的心倒有点热了。
对于老人来说,女儿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玉紫如此能嫁给一位公子为姬,虽然这位公子只是质子,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姬,可至少也是一个归宿。
车队经过溪流旁时停了下来。玉紫跳下驴车,找到溪水的上流,见左右没人,便把自己清洗一净。
她低着头,对着水中的倒影瞅了又瞅。
水中的人,已不复初见时那般红润饱满,这几个月的风餐露宿,使得原本圆润的脸变得削瘦了,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变得苍白了。
玉紫这个身体,五官只是清丽,最大的长处是肌肤雪嫩,眼神清澈,举止从容镇静有贵族风范。现在脸色一差,便逊色了一分,又身着破旧的麻布衣,不加修饰,更是逊色一分。现在的她,比之刚到贵地时的面容,直是逊了一筹。
只是,左瞧右瞧,水中人,娉娉婷婷,分明是一个妙龄好女。哎,这个样子,真的很难冒充少年啊。
这可如何是好?
玉紫咬着唇寻思起来。
她的身后,是一众喧嚣的剑客。车队行走,每靠近溪河,便会停下来休息一番。现在众人又在休息,有几人还在下游取水洗刷。
玉紫把泥土在脸上涂了又拭,拭了又涂。那泥土涂在脸上,太显形了,根本不是本来肤色。
弄了二刻钟,眼见那边传来了催促声,玉紫一咬牙,暗暗想道:这个公子子堤内心忧结,外表虽然冷漠,实际上是个温柔和善之人。这样的性格,若是利用得好的话,完全可以不被怪罪。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在地上跺了跺脚,身子一转,大步朝着车队众人走去。
一个剑客远远地看到她走近,右手一挥,叫道:“小儿,公子唤你前去。”他说到这里,挥舞的手不由定在了半空。
伸手揉了揉眼,那剑客愕然转头,朝着左右问道:“这,这,他?我眼花矣?”
没有人回答他地问话。
众剑客都张着嘴,错愕地看着低头走来的玉紫。
直瞪着她走向公子子堤所在的榕树下,一个剑客才吃吃地说道:“这,这便是那脏污小儿?”
……
玉紫低着头,缓步来到了公子子堤面前。
俊美绝伦的公子子堤,正跪坐在塌上,慢条斯理地饮着酒水,高大的榕树,挡住了投向他的太阳光。斑斑驳驳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映着他那俊挺的五官,忧郁的眼神,直是美得难言难画。
公子子堤的左边,跪坐着那个须发苍白的老人。而众剑客,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嘻笑打闹。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玉紫地走近。
玉紫悄悄地抬眸瞟了瞟,见到没有人注意自己,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想苦笑。
她大步走到公子子堤面前,在离他约五步的地方跪下,双手扒在地上,额头点地。
宫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紧张地站了起来。他向玉紫冲出几步,却又急急地刹住了脚步。
玉紫五体投地地跪在那里,哑着声音说道:“我,有罪。”
玉紫的声音,惊醒了低头品酒的公子子堤。
他抬起头来。
公子子堤皱起轩眉,奇道:“小儿因何施此大礼?”
刚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一转,瞟到了玉紫白嫩外露的小手,又看到了她白皙的颈项,声音便是一顿。他徐徐问道:“小儿何罪之有?”
玉紫嗫了嗫,讷讷地说道:“小人,小人,小人……”她有点说不下去。
一咬牙,玉紫抬起头来,直接让自己的面容呈现在公子子堤的眼前。
一见到她的脸,公子子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瞅了一眼玉紫,转向身边的老人问道:“公叔,此儿,颇似好女?”
公叔正瞪目结舌地盯着玉紫。
他可没有公子子堤这般镇定。公叔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玉紫,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来,“小儿,你,竟是妇人?”
公叔喘了一口粗气,又重复道:“你,你竟是一妇人?”
玉紫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哽咽地说道:“妾是鲁国贵女,族中生变,得家臣相护得以逃脱。一岁来,辗转流离,因家教甚严,不敢落入女馆,污及先人,便以泥灰涂面。后遇得宫,得他照顾,认其为父。现如今,被曾城强梁识破妇人之身,欲迫而得之。”
她说到这里,额头重重地抵在泥地上,颤声求道:“妾虽是妇人,却真识得字,亦真得赵公子出之赏。”
西西索索的,她从怀中掏出那只木盒来。双手捧着木盒置于头顶,玉紫抬起头来,苍白清丽的脸上,已是珠泪盈盈,“妾以妇人之身求荐于公子,实有欺上之罪。公子询问时,又有隐瞒之过。然,妾一妇人,不如此不足以保得清白。求公子宽恕!”
在她痛哭流涕时,宫从旁边一冲而出,他伴着玉紫跪下,也是五体投地,朝着公子子堤重重一叩,苍老的嗓音沙哑地响起,“先齐王曾言:过错如果是情有可原的,便算不得过错。求公子宽恕小女!”
父女俩的殷殷相求中,公子子堤皱着眉头,静静地盯着玉紫,静静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