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容的双眼兀自浮肿,泪痛俨然,在对上王弘时,她朝他笑了笑,这一笑,竟是阴霾尽去。

  王弘怔了怔。他莞尔一笑,低下头来,把自己的脸摩挲着她的脸,王弘温柔说道:“卿卿不哭了?”

  陈容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不哭了。”

  王弘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咬了咬,又问道:“不恨了?”

  在他静静的注视下,陈容再次灿烂一笑,道:“不恨了。”

  她推开他,缓缓坐起,掀开车帘看向外面,陈容笑了笑,忖道:“既然逃不过,那就不逃了。

  这时,她身后的王弘,还在静静地看着她。

  察觉到他的注目,陈容嫣然回首,她脸上泪痕未尽,这一笑,便于灿烂中带上了几分梨花病雨的凄美。王弘唇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陈容容却是向前一凑,用樱唇轻轻堵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她第一次完全清醒时,这般吻他!

  樱唇轻印,芳香泌人。陈容仰望着他,媚眼如丝,“夫主。”

  这两字一出,王弘猛地一颤。

  陈容似是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只是温柔地吻着他,唇与唇相贴,气息与气息交融间,她低低一笑,声音微哑靡荡,“夫主便是不喜欢阿容了,也得护阿容周全哦。”

  这是她的要求。

  她的要求很低,她第一次主动吻他,第一次唤他夫主,求的只是他的相护。

  王弘的喉结滚动一下,他捧起陈容的脸移开少许,便这般定定的,静静的望着她。

  在他的注视中,陈容不躲不闪,只是微微向前,温从地偎在他的怀中。

  她白嫩滑腻的小手,玩弄着他挂在腰间的香囊,柔媚地笑道:“阿容可不去你的府第哦,继续住在道观也罢,另置一别院也罢,或者,在离建康远一些的地方安顿也罢,以后,阿容便是你的外室之妇,郎君想来就来,不想来,也可不再前来。”

  她说到这里,一直处于怔忡中的王弘动了动。

  慢慢的,他嘴角一扬,笑得轻浅。他吻了吻陈容的发顶,声线清润微冷,“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如此说,阿容准备不妒,不恨,不怨…也不爱了?”

  陈容吃吃笑道:“七郎当真聪慧无双。”

  她这却是承认了。

  王弘的双臂收了收,他低着头,定定地望着陈容,定定地望着。慢慢地,他展开微蹙的眉峰,悠然一笑,道:“好。”

  他再次咬了咬她的鼻尖,只是这一次,似是咬得有点重,陈容娇翘的鼻头,都浮出两颗齿印了。

  他的唇下移,如她刚才那样,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低笑道:“一切如阿容所愿!”

  一言吐出,陈容闭上了双眼。

  只是在双眼紧紧闭着时,她的唇角却是微微上扬,是带着淡淡的,似是讥嘲,似是宁静的笑容的。

  同样,低着头温柔地望着她的王弘,也是微笑的。

  就在这时,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

  陈容抬头,看向外面。这时,马车刚刚驶过正街,来到一处小巷入口处。这里人来人往的以庶民为多。

  外面,传来驭夫的轻喝声,“尔是何人?”

  这喝声一出,陈容大奇,她离开王弘的怀抱,伸手拉开车帘。

  堪堪把车帘拉开,堪堪看向那人。陈容几乎是反射性地想把身后的王弘挡住,可这个动作才做到一半,陈容便止住了。

  她在那人的盯视中,漫不经心地一笑,唤道:“原来是冉将军。”

  伸手扣着驭夫的缰绳,冷冷地盯着马车中的,正是冉闵。

  冉闵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陈容,扫向她身后,那不曾挡住的王弘。慢慢的,他薄唇一扬,沉沉说道:“陈氏阿容,这次,怎么地不想护着他了?”

  这话一出,便是一直侧倚于塌,浅浅笑着的王弘,也转眸看向陈容。

  陈容垂下双眸笑了笑,低声说道:“他用不着我护。”她抬头看向冉闵,云淡风轻地一笑,说道:“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世间男女,都应仰视的,用得着我这个卑微的妇人相护么?”她凄然一笑,喃喃说道:“这么自不量力…真是何必。”

  说罢,她向后挪去,一直挪于是马车角落里,陈容便转过头,从车窗的另一角盯着外面,再也不向前面看那么一眼。

  冉闵哈哈一笑。

  他瞪向马车中,静静地望着陈容的王弘,上前一步,右袖一拂,嗖地一声,一柄寒光森森的剑,从他的袖中弹出,嗖地一声抵在了王弘的咽喉上!

  这个动作,太快太突然。

  这个时代,贵族和庶民之间,上层贵族和下层贵族之间,那隔的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在根深蒂固的奴性下,身份低微的人,对上层贵族,很少会产生仇恨和怨言,有的,多是仰望和崇慕…

  于是,当初从平城出来时,平城王家的人,想也没有想到那些流民会侵袭他们。于是,在这建康城中,上等贵族们,一般情况下是连护卫也不带几个的。

  冉闵这一剑,出得十分凌厉而突然,那几个护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剑便已架在了王弘的颈项上!

  剑光森寒,出袖带风。

  阳光映在剑锋上,七彩流离,那缕缕飘转的光芒中,仿佛有血丝在滑过。

  利剑加身,王弘头仰了仰,他抬眸看向冉闵,却是一笑,“没有想到,将军为了阿容,在建康城中都敢动剑。便是王图霸业,也敌不过美人一笑么?”

  这话缓缓而来,优雅而从容。

  冉闵冷冷一笑,他手中的剑锋向下压了压,直令得王弘白皙的颈项血丝渗出,冉闵才沉沉说道:“王七你太看重自己了!冉某人既然敢来,便可随时离开!”

  这一次,他的声音堪堪落下,几柄剑同时抵在他的背心,腰胁上,“放开我家郎君!” “大胆,快快放手!” “放手!“

  五个喝声同时传来,冉闵却是理也不理,他任由那些剑锋指着自己,就在那呱躁声更加急促时,冉闵持剑的右手一沉。

  这一沉,剑入颈项,血流如溪!

  冉闵身后的五人见到那流出的鲜血,同时一凛,那指着冉闵的长剑,也不由自主地一缩。

  感觉到他们的剑锋微收,冉闵冷冷一笑,也放松了压在王弘颈项上的利剑。

  他理也不理那五人,径直盯着侧倚于塌,气定神闲,正好整以暇的,似是有趣地望着自己的王弘。

  盯着这个一派悠闲的少年,冉闵薄唇一扯,沉沉地说道:”王弘。“

  他瞟了一眼依然望着车外的陈容,冷冷说道:”夺妻之恨,某不敢忘!“

  八个字,杀机毕露!

  侧对着他们的陈容,唇咬了交,又咬了咬。

  终于,她还是回过头来。

  一看向这里,她的目光便不受控制地望向王弘颈项上渗出的血流,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陈容低低说道:”冉将军。“

  这一次,她一开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陈容抬头看着冉闵,轻声说道:”今晨,我在宫门之外,看到一个桓氏青年被当众射杀!“她望着冉闵,静静地说道:”他只是唱了一句,“红楼美人广袖招,朱门酒肉酿成糟蹋。”便宜被当众射杀了。将军应该知道,在建康城里,一向对朱门子弟,不是当众行刑的。“

  陈容说到这里,不止是冉闵等人,便是王弘,也讶异地回头看向陈容…这妇人,竟对时局世事有着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陈容却是没有注意到他们,她只是盯着冉闵,低哑着说道:”只是这么一句诗,便对一个朱门子弟不管不顾地射杀了。将军难道以为这是寻常小事?“她垂下双眸,徐徐说道:”闻将军有意整合晋人,抗击众胡…建康城中的血性男儿,已有不少意动的。“她笑了笑,又说道:”将军自以为无人注意你到了建康,可上一次在南阳,你家陛下便在将军身边安了人,这一次,焉知将军的身边,便没有小人。“陈容长叹一声,说道:”怕只怕,那一箭指的,正是将军你!“

  她这番话,分析得条理清楚,对时局对建康的事,竟是洞察分明!

  这两个男人,都是一时之杰,可听陈容这话,竟似是才智不输于他两人?

  一时之间,两人都怔住了。

  王弘静静地望着陈容,这时他记起了,这个妇人最初吸引他的,正是她在南迁路上表露出的大智慧…他竟差点忘记了!

  在两人的注视中,陈容静静地望着冉闵,望着这个平素杀戮果断,可是在把长剑架在王弘颈上时,却废话颇多的男子汉,她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杨将军不曾转告将军么?这建康城,是非颇多,将军休要阴沟里翻了船了。“

  冉闵抿紧了薄唇。

  他沉沉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盯着她。

  她一会,他沙哑一笑,喃喃说道:”你对他,真是用心良苦!“

  陈容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她轻轻一晒,说道:”将军错了。我纵是因他,却也因为,这世间有志于击败胡人,扬我族人雄威的,已然不多了。你们内讧,得意的只是石虎慕容恪等人。“

  陈容这话一出,冉闵便是哧地一声冷笑。

  他转眼瞪向王弘。

  这时的王弘,依然是气定神闲,在冉闵的瞪视中,他还在望着陈容,笑容温柔,”阿容聪慧过人呢。“

  与王弘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女子有点不安,也有点着急的叫唤声,”夫主。“

  叫唤的人,是站在不远处,穿着男人服饰,瘦瘦弱弱,脸孔都罩在斗笠下,颇有点不起眼的陈微。陈容听出她的声音后,抬眸张了张,便不再理会。

  陈微咬着唇,声音中带着哭音,”夫主,算了,求你,算了。“

  冉闵回过头去,朝着陈微瞪了一肯,沉沉低喝道:”闭嘴!“

  两字吐出,陈微的话立马哑在咽中。

  冉闵回过头来,他望着陈容,又望着王弘,慢慢的,他薄唇一扯,手中那架在王弘脖子上的剑锋,再次按了按。

  这一用力,王弘刚刚血流稍缓的颈项,再次血流如注。

  冉闵盯着王弘,冷声哧笑,”我这次,本不打算取你性命!“

  他话音一落,王弘便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知,你没有那么愚笨。“

  王弘这一点头,冉闵便是冷笑一声。他有点恼,也有点痛恨地瞪着王弘,咬着牙,他冷冷说道:”然,夺妻之恨,冉闵没齿难忘!“

  这一次,王弘只是抬头瞟了他一眼,便不再在意地垂下目光。

  冉闵说出这句话后,重重一哼,收剑还鞘。

  他望向陈容。

  望着她,他的眸光着实有点复杂。这个妇人,他本不应该来见的。在刚才之前,他也不打算再在这无聊的情字上多作纠缠。可不知为什么,无意中瞟到马车中的这对相依相偎的奸夫淫妇,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便甩开护卫拦住马车,用剑指向了王弘!

  不过是一个妇人!不过是一个妇人…

  直直地盯着陈容,直盯得陈容垂下双眸,冉闵才甩了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走,陈微与另两个戴着斗笠的汉子急步跟上。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王弘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手帕,用手帕捂着汩汩流着血的伤口,王弘淡淡说道:”清理一下,不要让人知道我与他见过。“

  ”是。“

  他想了想,又说道:”通知下去,对冉将军不可为难,恩,能帮的,也可帮一帮。“

  这话,让陈容诧异地抬起头来,仿佛感觉到她的注视,王弘悠然一笑,道:”卿卿都能以家国为重,王弘岂敢落于人后?“

  他回过头来,定定地看向陈容。

  媚公卿 第160章 抗旨的王弘

  感觉到他的目光,陈容连忙避过。

  望着低眉敛目,向车厢角落里挪去的陈容,王弘随手把捂着伤口的手帕一扔,伸手一扯,把她重重扯向自个怀中。

  陈容身不由已地向他怀中一歪,手肘向侧一偏,收势不住地在他伤口处一撞。

  瞬时,血流如注!那血,转眼便浸湿了整个手帕,转眼便如溪水一样流向他的衣襟,也染向陈容的衣襟!

  鲜血印满白色衣裳,那情景,要多惊心便有多惊心。

  陈容看着那染得通红的一片,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按上。

  她也不看向王弘,便这般盯向外面的护卫,低喝道:“药呢?”

  五个护卫朝着王弘望了一眼,低头上前。

  在他们地帮助下,王弘的伤口,很快便被包扎住了。连同他的裳服,也给换了一身。

  转眼,车帘再次拉下。

  陈容搂着王弘的颈,温柔的,软软地说道:“夫主,痛么?”

  声音绵绵,情意无限。

  王弘伸手抬向她的下巴。

  可不等他抬,陈容已举眸望向他。

  她望着他,眸中波光流动,关切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朝他温柔地望上一眼,陈容低下头,隔着裳服,在他伤口处轻轻印上一吻,低低说道:“很痛的,对么?”

  王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陈容白嫩滑腻的手指,顺着伤口划过他的下巴,青葱玉指划着划着,她从咽中溢出一声低叹,把脸贴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她学他那般,咬上他的鼻尖,吐气芳兰,“下次再有这事,阿容愿替郎君挡下。”

  她的话,字字温柔。

  她的眼神,含情脉脉。

  她的表情,关切溢于言表。

  这本是王弘希望看到的…可此刻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他却感觉到了不安。

  就在这时,外面鼓声喧嚣。

  陈容连忙把车帘掀开,朝外看去。抬头看了两眼,陈容收回目光,自顾自地整理着扯乱的衣裳和秀发。

  整理了一会,她朝王弘妩媚一笑,问道:“容色可整?”

  王弘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闻言朝她上下打量着。

  他伸出修长的手,如春风一样指过她耳边的碎发,那手指又滑到她后颈,把那颈后的皱褶弄顺,他说道:“整了。”

  “多谢夫主。”

  陈容说了一声。伸手把车帘掀开,向下跳去。

  她的手臂被人扣住,王弘的声音飘入耳中,“阿容这是往哪里去?”

  陈容回眸向他看来。

  她看着他,抿着唇,笑得开怀:“夫主有所不知,阿容出身寒微,自南迁以来,一路战战兢兢,总是察人颜色,不敢有放松时。使如这建康城吧,阿容可是向往很久,却拘于这身形长相,不敢放纵自己。现在好了,有了夫主,生有人记挂,死有人收尸。阿容终于可以放开了。”

  她扯开他的手,纵身跳下马车。

  车帘晃动间,她嫣然回首,朝着马车中的王弘福了福,说道:“夫主,阿容逛逛去了。”

  说罢,她甩了甩衣袖,慢步向那鼓声传来处走去。

  陈容才走了几步,王弘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回来。”声音舒缓,却是命令。

  陈容脚步一顿。

  马车驶动。

  一支修长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王弘低叹一声,轻轻说道:“稍候时日吧。”他跨下马车,牵着陈容的手,一步一步向马车中返回。

  陈容没有挣扎,她顺从地随他上了马车。

  “走罢。”

  “是。”

  “去道观。”

  “是。”

  一道接一道的命令中,王弘搂着陈容,把她置于膝间,因为他这一动,他颈项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陈容看到,便伸手捂着那伤口不放。

  王弘垂眸望着她,轻声说道:“阿容不是知道么?我不会允许你死的。”

  他笑得雍容而轻浅,五指指过她的秀发,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呶,看看那人。”他指的是离马车百步远,一个背着背蒌的少妇,“那妇人,她是九公主派来的。哟,还有那,那,那也是。”

  他低低一笑,朝着陈容的秀发上轻轻一吻,道:“那些人,会欢喜阿容落单的。”

  陈容笑了笑,她的声音有点无力,“知道了。”

  她偎入他怀中,喃喃说道:“夫主真坏,都不许我任性。”她嘟囔道:“生不易,死不允,唉,夫主实在不是好人。”

  听到这话,王弘哈哈一笑。

  一直以来,他的笑容都是浅浅的,淡淡的,如这般放声大笑的时候,实是不多。

  他伸左手,在车辕上‘啪啪——’击打起来。节奏分明的击打声中,他右指放在嘴前,轻嘘一声,低低警告,“阿容,这话可轻易说不得…你在建康说我坏,可是会被人围攻的。”

  在王弘的大笑中,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不一会,马车便来到了西山道观下,开始减速。

  王弘微后一仰,他伸手抚着陈容的背,抚着她如缎的墨发,望着陈容妩媚动人的侧面。说来也是奇怪,这个妇人,自从那次失身于他后,整个人便变得明艳照人,妩媚中颇有风流之姿。这种风流妩媚,那是掩也掩不住,已是完全洗去她以前的欲艳卑微之气。现在的她,便是做出卑微之姿,便是如以往那般,有**失据之时,那容止也不同于往昔,那姿态,也有高**之美。

  似乎,现在的她,不再汲汲营营,不再在乎生和死…也是,她是变了的。

  这般看着她,他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颈,低而温柔地说道:“阿容越来越媚了,这可如何是好?”

  声音低喃。

  陈容回过头来。

  王弘对上她流转的明眸,手指轻抬,他抚过她长长的睫毛,嘴角微扬,轻浅温软地说道:“阿容让我越来越放不下了,可如何是好?”

  陈容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郎君何出此言?你不是已经把阿容锁于身侧么?这世间,便是无上珍味,吃多了便会烦腻。郎君所期待的烦腻之时,想来用不了多时。”

  陈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就在她转眸回望时,突然的,一阵鼓声传来。

  那鼓声,正是他们在街道时听到的那鼓乐。可是,此时此刻,那鼓乐却尾随于她身后,出现在道观下!

  陈容腾地直身,伸手掀开车帘,望向外面。

  那鼓声越来越近,于弯弯曲曲的山道间,若隐若现。只是一眼,陈容便发现,那鼓乐队的旁边后面,还跟着上百数看热闹的人。

  此刻,那鼓乐离她只有百步之远。

  马车停了下来,陈容还没有回头,王弘的低吟声传来,“是皇帝的人?”

  皇帝的人?

  陈容一凛,侧头看去。

  渐渐的,行人散开,那支队伍出现在陈容面前。

  这却是一只皇家卫队,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太监。那太监手捧圣旨,在他的身后,是敲锣打鼓的乐伎和天家护卫。

  陈容想了想,跳下了马车。

  她堪堪走出两步,王弘那低而温柔的声音传来,“阿容,上车。”

  声音中有着他平素少有的沉冷。

  陈容有点诧异,她回眸朝他看了一眼,见他盯着那支乐队一瞬不瞬,心神微动,便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地退到他身边,爬上了马车。

  她一上马车,王弘便把她搂在怀中,轻声说道:“走。”

  这是对驭夫说的。

  驭夫应了一声,连忙驱动马车。

  马这么会功夫,那支队伍离他们的马车只有五十步了。王弘的马车刚刚一动,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传来,“弘韵子仙姑可在?”

  那太监,是对着紧跟在王弘的马车身后,属于陈容的那辆马车开口的。

  一声传出,四下一静。

  无数双目光,同时看向工容的那辆空马车。

  这时,身后的王弘轻声说道:“上前吧。”

  “是。”

  驭夫驾着马车走出两步,来到那辆空马车之前。

  慢条斯理的,王弘掀开了车帘,让他和陈容的面容,都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一下,四下看来的众人,行是一怔,转眼嗡嗡声大作。

  琅琊王七何等名头?不用王弘露面,众人也知道他在身侧。可是,他却是搂抱着一个道姑,这么大赖赖地露出面容。

  这架式,简直是让人无法装聋作哑了!

  那太监只是朝王弘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举止这般自在,分明是早就心中有数,陈容的心猛地一沉。

  那太监也不理会王弘,只是专注地盯着陈容,尖声叫道:“可是弘韵子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