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嗖地瞪向陈容,狠狠的,恨恨地冷嘶道:“陈氏阿容,你,你当真贱得可以”以一种极为厌恶,极为憎恨的语气说到这里,他右手一伸,重重扯向陈容的手臂,把她拖到了身边。

  就在他无法自制地掐向她的咽喉时,正准备用力收紧时,冉闵僵住了

  他瞪着陈容艳美冷漠的面容,平静清亮的双眼,僵住了。

  他伸出的手力道转缓,轻轻扣在她的颈项上,冉闵哑声一笑,沧凉地说道:“差点又被你这妇人激怒了。”

  他手指抬向她的下巴,在逼着陈容抬起头来,他盯着她的双眸,声音放缓,一字一句地问道:“不对都不对你所说的都是借口”

  他瞪着陈容,冷冷的,缓慢地说道:“如果王弘是你真心想攀附的,是比我更好的对象,是你真心爱着的,你为什么会在失身于他之后选择冲入战场?”

  他望着她,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温柔,变得低哑,那扣着她下巴的手,也变得温柔。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下唇,低低问道:“阿容,告诉我,是不是他用了强?你原本还是爱我,想嫁我的对不对?是他用了强得了你的身子对不对?”

  此时此刻,他那阴烈的双眸中,闪耀着温柔,闪耀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期待,闪耀着一缕渴望。

  可这种种情绪中,陈容还是能看到他的不安,他的不自信。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被自己的行为弄糊涂了。他本能的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是发自内心的,可是,他又无法理解,既然陈容真心喜欢王弘,为什么在失身于他之后选择自绝?世上的妇人,不是都应该如陈微一样,为了所爱的人,甘心伏低做小的么?就算她陈容性子再刚烈,再眼中容不下砂子,她也应该妥协于王弘地安排,也应该在入了王弘的内宅后,再去争取什么。毕竟琅琊王七的贵妾之位,还是很有份量的。

  所以,他宁愿相信,陈容是因为爱他,是因为不能嫁给自己而绝望地想要自尽是因为他而绝望地选择了出家…

  冉闵低声说到这里,大手伸出,他轻轻地抚上她的道姑发髻,望着望着,他的眼中流出一抹悲伤。

  慢慢的,冉闵双唇抿紧,他嘶哑地说道:“阿容,我…我已想明白,也不会再介意了…待我安排一番,你就离开建康,随我离去。”

  他望着陈容,抚着她白嫩的小脸,认真地说道:“你仍然会是我的妻”

  在吐出这一句话后,他如释重负。他望向陈容的眼神中,弥漫着温柔。他双臂一伸,把陈容重重地搂入怀中。

  他紧紧地抱着她,闭上双眼,低哑地说道:“阿容,与我在一起吧。”求你了

  这一次,他吐出的话中,带了一丝请求,一丝隐藏的脆弱。甚至,他闭上双眼的俊脸,还流露出了一抹害怕。

  他在害怕陈容的拒绝,在害怕陈容会毫不留情地吐出让他心寒的残酷事实。

  陈容哪曾见过这样的冉闵?她哪里想得到,有一天,这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这个强悍的,杀人如麻的男人,会用这样温柔中带着请求的语气跟她说话?她哪里想得到,有一天,这个上一世看着她死去的男人,会求她嫁给他?

  陈容呆住了。

  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纵是两世为人,纵使曾经梦呓过无数次,她也万万不曾想到,有一天,冉闵会真地爱上她…在她带着记忆,带着刺,带着恶毒和痛苦来到他身边时,会真地中了她的毒

  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因此,直到被这个男人搂在怀中,她还是呆若木鸡着。

  陈容哪里知道,便是上一世,这个男人决绝地看着她死去后,开始时还没有感觉,可在他称了帝后,在那段风雨飘摇,高处不胜寒的岁月中,他曾无数次梦到了她,他曾无数次从那场大火中惊醒,他曾无数次看到她那双充满了爱意和渴望的眼神,在他身边的女人,如走马灯一样换了一个又一个后,他会不自由主地望着那些撒娇献媚的妇人,暗暗想着:这世上,怕是不会再有那么一个愚蠢的,毫无保留地去爱他的女人了…在他走投无路,像条狗一样被鲜卑胡人拖着游街时,他曾闪过一抹那样的念头:这一世,他让天下的晋人和胡人都记住了他,他让史册丹青上书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也得到过那么一个妇人毫不保留地爱慕,也算是值了。

  这世上的事从来如此,年轻时,你漫不经心错过的人,漫不经心厌弃的人,却在年老时,在经历了世事沧桑后,一再地出现在你的记忆中。它时刻提醒着你的愚蠢,告诉你曾经错过什么。

  更何况,被一个人深深爱着,如痴如狂地爱着,是那么的可遇不可求…也许年轻时,春风得意时会厌恶这种厮缠,可年老了,或失败了,经历太多了,有一天四下环顾,发现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可以亲近,再也没有一个愿意爱你,为你牺牲奉献的人时,那种悔恨和记忆,会日日夜夜的吞噬你的心灵,会日日夜夜进入你的梦乡,让你重温那段记忆,让你在梦中或怒或笑,醒后泪流满面。

  正因为如此,千百年来,那些智者们总是告诉世人,老年人能做到不要悔就够了。

  冉闵抱着陈容,下意识中,他把她的脸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他没有低头看她的脸,也不让她抬头看他的表情。

  明明来的时候,他只是想弄清当日发生的事,只是想把心头的那条毒蛇拔去后,再挥挥衣袖离开的。

  可是,他自己也想不到,明明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明明话也才说了那么几句,他便向这个妇人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就什么也不想知道了,什么也不想再问了。他就只想让以前的事彻底过去,只想这么带着她离开。

  …他只是想与那次在军营时一样,他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他的心思,他一个动作,她就已经跟上。她能在紧急时策着马,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边,仿佛本是他身边的铁血亲卫。她更能在他疲惫时,为他软语解愁,在他豪情万千时,卧在他的怀中,与他放马遨游,纵啸风云。

  那样的相处,虽然短暂,可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地伴着,有一个人这么了解着自己,关爱着自己,会是这般踏实满足。

  她,是他的虞姬啊

 

  媚公卿 第150章 冉闵的情(二)

  久久久久,被冉闵紧紧搂在怀中的陈容,摇了摇头。

  她是在对自己摇头。

  陈容摇着头,低低,轻轻地问道:“那陈微呢?”其实她不问也知道他的回答,可她还是想问一问。

  冉闵伸手扯下她的道姑髻,任她秀发披满肩膀。抚着这黑缎一般的乌发,他回答道:“陈微?”冉闵忍不住蹙了蹙眉,耐心地劝道:“她不过是一个妾室,妨碍不到你什么,再说,她一个弱质女子,依赖我信任我爱慕我,若是无端见弃,会活不下去的。”顿了顿,他终是为她让了些步,“如果你实在不喜,以后我只把你带在身边。”

  这便是这个男人最大的让步。

  陈容冷冷一笑,慢慢扯开了他抱着他的双臂。

  两世为人,她真的了解这个男人,他永远会屈服于弱女子的眼泪之下。就算他说他爱她,他也不会舍弃会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乞怜地爱着他的陈微。

  更何况,除了陈微,还会有越来越多的李微吴微出现…那些女人,有的真软弱,有的是伪装的软弱,她们前仆后继的来,前一世时,她们因为陈容的出身和不被宠爱而蔑视她,算计她。这一世,她已失身于他人,她们会牢牢抓住这一点,不厌其烦地在后院中制造烽火,制造流言,直到她忍不住出手。

  虽然陈容不会输,可她真是厌倦了那种生活。如果嫁过去,是一个人被扔有老屋旧巷里度日,那还可以忍受。可看他现在这样子,必定会把自己带在身边。

  …更重要的是,冉闵这人是枭雄,枭雄者,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而陈容,这一生先是失心于他人,再是失身于他人,这将会是他心头的一根毒刺。毒刺埋久了,身边告状的人多了,说不定哪天他忍无可忍,便亲手拔掉她这个毒瘤!

  她想,她这样的女人,是真的真的只适合孤单…便这般与云和月相伴,便这般一个人守着落日,幸运的话,也许可以活着见到自己白头。

  冉闵感觉到了怀中女人的冷漠,感觉到了她动作中的排斥!

  他脸颊上的肌肉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几乎是突然的,他把陈容一推,在推得她向后踉跄跌出几步后,他昂起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盯着盯着,他薄唇一扯,冷冷问道:“陈氏阿容,如果我休了陈微,你便会跟我走?”语气中,有被强迫,被迫着妥协的怒火。

  面对他的怒火,陈容却是摇了摇头。她轻轻一笑,垂着眉眼躲开他的眼,说道:“不,不管如何,我也不会跟你走。”

  说罢,她转过身去,振了振衣袖,她笑得很闲适,“我现在过得很好,将军,我不会跟你走。”

  她刚走出一步,颈部衣襟被扯,整个人被冉闵倒拖回来。

  冉闵低下头,一瞬不瞬的,阴沉地盯着她。

  几乎是突然的,冉闵说道:“既如此,我会在观中多留几日。”

  这不是情话!这绝对不是情话!

  陈容刚刚一怔,转眼瞳孔猛然扩大,她反射性地大叫道:“不要!”

  冉闵冷笑起来,他如狼一样的盯着她,问道:“为什么不要?”

  陈容白着脸,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她了解这个男人,他留在观中,不是在等自己回心转意,而是在等王弘。他对王弘动了杀心!

  在心脏急剧缩紧时,陈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对自己说道:这里是建康,整个观里的人,又都是王弘的人,冉闵武力再强,也是动不了王弘的。

  她又想道:冉闵虽然令得胡人闻风丧胆,可在晋人眼中,他却是个出身不高,连姓氏也给改了的粗汉。他来到这里,借不了势,也必定不能带太多的兵,实不足为惧。

  这样想,只能让她稍稍安静下来。她知道,冉闵神勇盖世,他如果真的豁出去要杀一个人,就算是皇帝他也杀得了!

  当下,陈容转过头看向前方。

  冉闵薄唇成线,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望着她细嫩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狠狠地掐下去,便这么把这个乱了自己的心,又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无情妇人给杀了!

  可那个念头浮出的同时,还会涌出另一股冲动。他想把她搂在怀中,继续求着她,告诉她,自己愿意杀了陈微,只要她与他一道离去。

  这两种念头天人交战着,令得他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令得他脸孔上的肌肉,跳了又跳。

  这时,陈容已背对着他,望着下面云雾缠绕的山谷。她轻轻一笑,突然说道:“将军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出家么?阿容还不曾回答呢。”

  陈容垂下双眸,俯视着山谷中的云雾变幻,慢慢说道:“我选择出家,是因为我这人,身份太卑微,长相不好,明明父兄无靠,一无所有,却总是想独占男人的宠爱。”

  她回眸瞟向冉闵,笑容淡淡,“将军难道没有发现么?你与我,实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是那种如果拥有,便要拥有一个人的全部,否则,这颗心啊,纵使到了老,也会卡着一根刺,痛苦得紧。”

  冉闵听到这里,冷冷说道:“阿容对我,当真了解得紧。”

  陈容听到了他语气中的嘲讽,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她转过头看向前方,喃喃说道:“我失身于王七郎,并不是被他所强…而是那日见到将军纳了陈微,恍惚失落之时,冲动放纵下,我自荐枕席的结果。”

  一言吐出,冉闵脸色刷地变得铁青。他沉沉地盯着陈容,颊侧的肌肉不停跳动。他双手伸出,扣向陈容的颈项,可那手在靠近她时,又颤抖着,不受控制地来到她背心。

  他只要轻轻一掌,这个不知羞耻,不知好歹的妇人便会跌落山谷,尸骨不存!

  这时,陈容依然望着山谷中,她似乎不知道身后的冉闵,已沉冷的,杀气腾腾地伸出了手。

  望着那云雾聚散,陈容的声音还在轻轻飘来,“我失身于他,他许我贵妾之位。然而阿容知道,我这人太贪太毒。我既爱他,便无法容忍他还要取妻,无法容忍有一天,会有个主母骑在我的头上指手划脚…在郎琊王氏那样的大家庭中,我无法容忍的后果,必是自取灭亡。”

  说到这里,陈容笑一笑,低哑地续道:“将军你想,既然迟早是死,我为什么要让他对我恩义两绝后死去呢?不如趁他对我有愧,有情,有义时,我自绝而去。这样,我便是死了,他也会念我一生的。”

  说到这里,她吃吃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陈容喃喃说道:“可惜,我没有死成。既然死不成,那就出家吧。因此,我一直盼着,一直渴望着,算计着…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如何才能见到陛下,如何才能向陛下提出这个要求,又得到他的允可。”

  在陈容的身后,冉闵久久久久,都没有动作。

  他收回双手,木然的,僵硬地瞪着陈容,直到她把话说完了,直到四周人语声渐响,他才沉沉说道:“你便这么恋着他?”

  背对着他的陈容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轻笑道:“恋他?不是,我最恋的是自己。我只是想让这个风华无双的男人,因为一生都得不到我,便是一生都记着我。”

  她说到这里,也不回头,懒洋洋地笑道:“将军不杀我了么?那我可要走了。”

  说罢,她衣袖一甩,便这般扭着腰肢,娉娉婷婷地走向左侧小路中。

  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她的身后,没有脚步声传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平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女郎,噫,怎地脸色这般苍白?”

  这声惊噫,令得陈容停止了僵硬的脚步。

  她抬头看向平妪。

  看了一眼,陈容慢慢回过头去。

  视野中,人影来去,但是那个高大轩昂的男人却不在。

  不知不觉中,陈容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只希望刚才这番话,使得冉闵觉得,为了自己这样的妇人,冒险行刺王弘实是一件不划算的事。

  其实陈容也知道,冉闵是枭雄,他在权衡利弊后,未必便会去杀王弘。只是她不愿冒这个险,她想做得更稳妥一些。至于她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死和活,其实没多大的区别。

  山峰上,冉闵目送着陈容一步一步离去。

  他站得笔直,额头上的红色抹带,在夜风中飘荡着,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夜风很大,也很寒冷…一如他眸光那样的寒冷。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夜风中,宛如一座千年不化的雕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他慢慢地弯下腰,慢慢地伸出右手,重重地按在胸口上!

  那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绞闷在吞噬着他的心脏,在绞着他的胃,在令得他的咽中泛着酸水,在令得他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他重重地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薄唇微动,喃喃说道:“应该杀了这个妇人的!”声音很轻,这是对自己的低语。

  可是,这低语声刚吹入夜风中,他便苦笑起来。

  苦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突然的,他放声大笑起来。

  媚公卿 第151章 见陈微

  陈容回到房中,在塌上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越来越平静。

  见到外面圆月当空,人语渐消,陈容暗暗忖道:冉闵定是回去了。

  她轻轻推开房门,走到观门外,顺着石阶,顺着两侧的浓密老树,沿着右侧小道走去。这条路,与她刚才见到冉闵的地方,相隔甚远。

  身周身后,人语声不时在传来。陈容知道,这几天求见自己的人很多,可都给那些管事给拦下了…她要宁静,王弘便给了她宁静。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轻而巧,安静的同时,又适当地加重,仿佛在提醒她,有人来了。

  一听这声音,陈容便知道,必是王弘的人。

  她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

  那脚步一停,应姑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禀仙姑,日暮时,后山有男人狂笑声传出。”顿了顿,她问道:“仙姑可知他是谁?”

  听她这语气,明明是看到了陈容与冉闵在一起,特意前来询问的。

  陈容轻声回道:“他是一个故人。”

  陈容回过头来,双目明亮地望着应姑,问道:“我想传信给你们郎君,谁能去?”

  应姑怔了怔,转眼笑道:“仙姑说笑了,郎君既然把我们派来,我们便是你的人。我们是断断不会传递消息的。”

  她误会了,竟以为陈容在试探。

  陈容也不想多说,便转过头来,淡淡说道:“既如此,那算了。”

  她提步向前走去。

  应姑一怔,呆了呆后,她急忙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容身后,应姑讷讷说道:“仙姑可是生气了?”

  陈容摇了摇头,命令道:“我想一个人走走。”

  这是下逐客令了。应姑应了一声,站住了。

  明月当空,天凉如水。

  月光下,人的影子掩映在树影中,细长寥落。风一吹来,呜咽声不止。

  陈容约走出五六百步后,听到观中的人语声越来越显遥远,便停住了脚,转过头去。

  堪堪转头,她便看到左侧的山中小道上,一个女子从凉亭中站起,向下面走来。

  陈容也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去。

  堪堪走出三步,陈容一僵,她腾地一声转过头来,看向那女子。

  那女子,娇若梨花,容颜秀婉,皮肤白皙,月光下看去,还有点冷嗖嗖的感觉…可不正是陈微?

  陈容瞳孔一缩,朝左右暗暗打量而去。

  四周一片寂静,不对,有离这里百步远的树木中,坐了一个汉子。看来是陈微的护卫。

  这冉闵对陈微很宠啊,不管她到哪里,身边都派卫看着,保护着。前世时,她身边总有一个护卫和两个忠婢跟着,使得自己几次想下手都找不到机会。想不到这一世也是这样。

  陈微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走着,仿佛感觉到了陈容的目光,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陈微停下了脚步。

  她张着嘴,傻傻地瞪着陈容,好一会,她惊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冉郎呢?他不是在找你吗?”

  陈微一边问,一边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冉闵的影子。

  陈容看着她。

  夜风吹在她的身上,微凉。

  这股凉意,也浸润着她的心。陈容静静地望着陈微,月光下,陈微的面容清楚地呈现在她眼前。

  陈微的脸色不好,苍白,尖下巴更尖了,眼眸中,竟似是时时都含着泪。

  不过这样一瘦,一憔悴,倒使得陈微更纤弱,更楚楚可怜了,仿佛是那春风一吹便会飘落的梨花。

  在陈容打量着陈微的时候,陈微也在打量着她。

  她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后,弯眸一笑,广袖掩嘴,细声细气地说道:“阿容,不过数月不见,你怎么当了道姑子?嘻嘻,不过你做道姑打扮,比起以前还要美,还要勾男人喜欢呢。”

  她愉悦地笑着,一步一步向陈容走来。

  不一会,陈微在离陈容仅有五步的地方停下。

  她又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双眸笑得弯成一线,叹道:“姐姐在听到阿容跟了王七郎后,还好生羡慕呢。便是阿琪她们,也是羡慕得紧。我们都想,陈容你在建康,在天下风流无比的琅琊王氏中,定当过着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可想不到阿想不到,阿容你居然成了女冠了。”

  她同情地望着陈容,细声细气,怜悯地叹道:“阿容,你好可怜啊。”

  陈容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完。

  直到陈微话音落地好一会,她才开口道:“说完了?”

  陈微一怔,张着小嘴瞪着陈容。

  陈容淡淡一笑,她平静地望着陈微,徐徐说道:“方才,你的夫君冉将军找到我,他要我跟他一起走。”

  听到这里,陈微脸色大变。

  陈容微微一笑,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的,傲慢的望着陈微,学着她的样子,轻声细语地说道:“阿微,你以后得改口了,得叫我主母了!”

  “得叫我主母了!”

  “得叫我主母了!”

  话很轻,含义很重。陈微脸色刷的苍白如雪,她再也笑不下去,冲上一步,扯着陈容的衣袖尖声叫道:“你胡说,你胡说!夫主说了的,你跟王七睡了,他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