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陈容向他们打量时,她的身边,传来一个感慨声,“听说琅琊王家的本族子弟聚在一起时,时人曾叹息说:琳琅珠玉。现在我看到了这些少年子弟,不知怎地,竟有自形惭秽之感。

说话的是那个经常陪在王卓身边的中年文士,他虽然也是士人出身,其姓氏却是士族中的下品。他说完话后,转头看向马车中的陈容,叹道:“我这番感慨,恐怕只有你这个女人能明白。”

陈容的姓氏虽然尊贵之极,可她的父亲是支族庶子,她自身更是庶女,也可以说是士族中的下品人物,因此这中年文士有此感慨。

陈容没有回答。

只是她看向瘐氏和王氏子弟时,那目光清明之极,根本没有半点自形惭秽之色。中年文士细细地审量了她一阵后,突然说道:“女郎容貌见识都超过常人,怪不得没有我这番感慨。”顿了顿,他忍不住还是补充了一句,“奈何,出身太低。”

第十三章 惊艳琴音

陈容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确实是出身太低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打紧呢?我已重新来过了!陈容握了握拳,向尚叟说道:“叟,再上前一些。”

再上前,便是挤入这些少年少女中了。

陈容的马车驶来时,好几个少年回头向她看来。只是一眼,他们的目光便是一呆,痴在那里。

陈容本来长得精致明艳。再世为人后,她那青涩的美丽中添了一份成熟,这种既有少妇的成熟艳丽,又有少女的青涩稚嫩的风情,让她在一众少女中,特别显眼。

一个瘐姓少年目灼灼地盯着她,开口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子?”

不等陈容开口,王五郎笑道:“她是平城陈氏之女,名容。”

平城陈氏?这个名号一报出来,众瘐氏子弟的目光大亮。平城的陈氏,只是陈氏的一个小支系,他家的女儿可算不得高贵。既然身份不高,那眼前这个美丽的女郎,他们不管是娶之为妻,或是索之为妾,都难度不大。

在众瘐氏子弟朝着陈容灼灼打量时,陈容的脸上,始终平静如水。

她走下马车,向前走出两步,抬起头,如子夜般黑不见底的双眸,看向被众少女围在中间的王氏七郎王弘。

王弘也在看向她。

四目相对,这个罕见的美男子顿时一笑,这一笑,他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耀着让人眼花的光芒。不知不觉中,陈容又如初次相见那般,把头侧了侧,目光移开。

围着王弘的众少女,陡然见到这种美人一笑,先是一呆,转眼,欢叫声四起。

与王弘一道被堵的瘐氏名士,是个二十来岁,长方脸型,轩眉如剑,长相清俊的青年,他听到这里尖叫声,不由转过头来,顺着王弘的目光看去。

对上美丽的陈容,瘐氏名士哧地一笑,向王弘道:“原来七郎喜欢的是这种美人。”

王弘一晒,道:“她便是我跟你说过的陈氏阿容。”

瘐姓名士双眼一亮,他再次朝着陈容打量了一番,才收回了目光。

陈容一出现,便令得两个美男子兴趣大起,这事让众少女心中不满,她们向陈容的方向挤来。不一会功夫,一颗颗黑色的头颅,一缕缕飘飞的纱衫,甚至还横了好几辆马车,它们占据了陈容的视线,令得她根本就看不到王弘两人。

陈容收回了目光,回到马车中。

一上马车,她便从车壁间拿出一把七弦琴。

前世的陈容,在她这般年纪时,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

可自从遇到那个人后,她为了摘去自己这个‘庸俗’的帽子,这七弦琴一练便是数年。她也是个极有天份的,练了二年后,便已懂得其中三昧。在她死前,仅凭着这一手琴曲,她已博得个才貌双全的名声。

陈容低着头,把琴就放在几上,然后,右手轻拔琴弦!

随着一连串轻悠飘转的乐声响起,人群的喧嚣声瞬时少退。

陈容没有抬头。

她右手轻勾淡挑,宛如流泉清风的琴声,便如天空上的明月,悄然而来,无声而溢,极尽清华。

喧嚣声消失了。

五六十个少女少女,同时转头看向了陈容。

这时的陈容,只是专注地望着塌上的琴,她那清艳的五官,在这一刻宛如宁静的春水,于树荫下,荡漾着潋滟华丽的光芒。这是一种清澈宁静,与艳丽张扬一道编织而成的美景。

不知不觉中,众少年都看痴了去,也听痴了去。

这些华服子弟,他们地出身,注定了他们的修养。在平日里,这琴棋书画就算不精通,涉猎是一定要有的。

此刻,陈容的琴声一飘来,他们便马上感觉到,这曲琴音非同凡响。

琴从尧舜以来便流行于世,其音清正淡雅,在这个时代,是最被士人们推崇的乐器。可以说,这时的士大夫们,很少有不会弹琴的。不说别人,王家七郎王弘便是个琴技出类拔萃的。

早在初次相见时,王弘从陈容走来的脚步声中,便知道她也是个懂琴技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容的琴竟弹得如此之好!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子,这一手琴曲,弹得飘转明快,流畅如风,泱泱荡荡中,似在他的耳边倾诉着别后的相思,再次相见地欢喜。并且,这种相思和欢喜,如春风般飘荡,如流泉般辗转,于有意无意间,极尽风流。

一般来说,士子名流们弹出的琴声,都以清正优雅空灵为要。可这个小姑子的琴声中,却另有一种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华丽。

这等琴技,实已不输于他。

不知不觉中,所有的人都昂起头,王弘几人更是闭上了双眼,静静地倾听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流水一般的琴声渐渐飘散,渐渐转为虚无。

陈容慢慢抬起头来。

随着她抬头,一缕调皮的碎发散在她玉白的脸颊上。她眼波一转,子夜般的双眸,极深极静地看向了王弘。

四目相对。

陈容冲着他,有点羞涩,也有点欢喜地一笑,然后,她垂下双眸,徐徐说道:“重见君子,不胜欢喜。”

说完这八个字后,她便拉下了车帘。随着马车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动听的吩咐,尚叟驱着马车,重新驶回。

一众窃窃私语中,陈容的马车,驶回了队列当中。

而这时,不管是王氏子弟,还是瘐氏众人,都在向陈容的所在看来。可不管他们怎么顾盼,那马车帘一直都没有拉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王氏少女惊叫道:“这阿容,却是何时学会了这等琴技?”

众人一怔。

王五郎也从痴呆中回过神来,他皱起眉头,摇头说道:“从来没有听过。”

王氏七女冷冷一哼,哧笑道:“这陈氏阿容的琴确实弹得动听。可惜,不过是个支族庶女罢了。”

她的声音不低。

话音一落,已有好几人在那里点头赞同。众少年痴呆的目光更是一清,不知不觉中,那抹傲然中带着不屑的神色,再次回到了他们的脸上——琴技不凡又如何?长相出色又如何?一个支族庶女的出身,便表明了,她永远都会低他们一等。这种人,不值得为之倾倒。

回过神来的众子弟,迅速地把看向陈容的目光收了回来。

这时,一个瘐姓少女急急地叫道:“啊?弘郎何在?”

王弘?

众女同时转过头寻去,寻来寻去,她们发现王弘和瘐志两个名士,早就坐回了马车中。她们能看到的,只是那一片晃动的车帘。

第十四章 孙家小郎

马车外,不管是平妪还是尚叟,都是目瞪口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妪才吃吃地问道:“女郎,你,你何时学得这等琴技?”

陈容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低声说道:“我是在梦中学会的。”

不等他们反省过来,陈容声音一沉,命令道:“这事不可说出去,以后若有人问起,你们便说我是父兄离去后开始学琴的。”

平妪和尚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他们一生都呆在小小的陈府,小小的平城中,并没有什么眼界。陈容说她是梦中学会的,他们虽然不怎么信,却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片刻后,尚叟的声音传来,“是,女郎尽管放心。”旁边,平妪等人也大大地点着头。

在他们简单的头脑中,此刻是想着,既然想不通便不想了,女郎这一次行事,宛如神助,也许这琴技还真是她在梦中所学呢。

马车中,陈容点了点头,吩咐道:“若有人找我,便说我睡了。”

“是。”

这时,车队再次起程。

两个车队混合后,整个队伍直是绵延近十里。马蹄踏处,卷起的烟尘高高飞扬,走在中间的都看不到前后。

陈容甩出那一曲琴音后,便安静地呆在马车中,没有再露面。这其中,王五郎派人来找过她,都被尚叟和平妪打发了。

本来,那些王氏和瘐氏的少女们,已是憋足了气准备与陈容较量一番,就算琴技上不如她,也可以在别的地方与她比一比吧?就算都比不起,也可以逼着她把琴棋书画来个遍吧?只要她出现,他们有的是办法扳回一城。

可她们没有想到,陈容居然一直睡什么觉,再不现面。

这时,行进中的车队突然一滞。

陈容掀开车帘,低声问道:“怎么了?”

尚叟回道:“我看看去。”

二刻钟后,尚叟回来了,他跳上驭夫的位置,向陈容禀道:“遇上了孙氏的一个分支,似是遇到了什么盗匪,大人都已死去,只有一个小郎君和家仆逃脱。”

尚叟的声音刚落,前方便是一阵喧嚣。紧接着,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向他们驶来。

那马车黑缎红木,可以看出原来的奢华。只是此时此刻,那缎已陈旧,红木中处处都有刀剑痕迹。

坐在车夫位置上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此刻他的薄唇抿得紧紧的,一脸疲惫之色。

虽是如此,可这少年的腰背挺得笔直,一袭白色衣裳干净之极,头发丝毫末乱。

在少年的旁边,王五郎皱眉说道:“孙小郎,这驭夫之事便由下人做吧。如果小郎愿意,我马上派几个仆人前来。”

孙小郎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吐出这三个字后,再无二话。

王五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扯了扯嘴皮,道:“此是我家七郎之意,小郎何必不近人情?”

这一次,孙小郎连一个字也没有回他。

王五郎讨了个没趣,也不耐烦了,他朝着孙小郎拱了拱手,喝令马车向前面返回。

不一会,少年便来到了陈容旁边。

在与陈容并排后,他转过马车头。

车队又起程了。

这时,马车中传来一个沙哑粗重的声音,“小郎,你何等身份,岂能做这驭夫之事?还是小人来吧。”说罢,一阵挣扎的声音传来。

孙小郎抿紧唇,头也不回地喝道:“不必。”

他这话一出,马车中便是一静。

车队又行进了十来里后,太阳沉入了地平线。

随着一阵呼啸声传来,众马车纷纷停下,仆役们开始忙着准备晚餐。

陈容从马车中走下,她转过头,望着那个还笔直笔直坐在驭夫位置上的少年。灿烂的金光中,那少年稚嫩俊秀的脸孔,沉肃落寞得宛如行走在荒原中的孤狼。那种寂寞孤凄,她前世时,在镜子中看到过无数次。

这种孤凄,在不时传来的欢笑喧嚣中,显得那么落落不合。

陈容来到孙小郎的旁边,说道:“想要报仇,便要积蓄力量。只有懦夫,才会拒绝一切帮助和改变,自顾自地沉浸在悲伤绝望当中。”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冷。

孙小郎呼地一声转过头来,目光森森地盯着陈容。

陈容却没有理他,她自顾自地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陈容回到营帐前,低声吩咐道:“弄好饭菜后,给孙小郎送上两份。”

“是。”

当最后一缕金光沉入天际时,几家的饭菜都已弄好。这一次,王家和瘐家摆开的酒肉,直是形成了二条长龙。

陈容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注意到,王家和瘐家都送了饭菜过来,可孙小郎冷脸拒绝后,只收下了她的。

陈容见状,笑了笑,摇了摇头。

两队合一后,众氏族子弟都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直到月上中天,笑闹声还不绝于耳。

踩着月光,陈容向前方走云。

这次扎营的所在,是一条小河前的山坡上。地势开阔。

月光下,静静流淌的河水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走着走着,陈容听到了一阵琴声。

那琴声十分的悠然空灵,只是一听,陈容便知道,那是王弘所奏。不知不觉中,陈容顺着琴声走去。

才走了十几步,她的脚步便是一刹。在那一泄千里的月光中,扶琴而奏的,可不正是王弘。只是,他的身前身后,都是华服美丽的少女们。

望着那些少女,陈容摇了摇头,缓步退后。

刚刚退到河边,一个发育期的,粗嘎刺耳的少年声音响起,“你叫陈容?”

陈容点了点头。

“孙衍,还没有取字。”

陈容再次点了点头,她侧过头,望着身边高大俊秀的少年,月光下,他那侧面还真是好看,曲线分明,仿佛山棱河岳。

孙衍凝视着银光闪耀的湖面,再次沙嘎地说道:“王氏和瘐氏众人,都在怜悯我,都想施舍我。哼!我堂堂男儿,何需他人怜悯。”

他这是在向陈容解释,他为什么要对王家人和瘐家人冷漠。

第十五章 临近黄河

陈容沉默了。

孙衍转过头来,他认真地盯着陈容,盯着盯着,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陈容一怔,回道:“还没满十五。”

“比我小。”孙衍盯着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叫我哥吧。”

陈容一惊,愕愕地抬头看向他。

月光下,她傻呼呼的表情,显然取悦了孙衍,他笑了笑。这一笑,把他脸上的落寞孤凄一扫而空。

陈容瞪着他,说道:“哼,你不一定比我大。”

孙衍再次一笑,这个少年,显然以前是个爱笑的,他笑着的时候,整张脸上神采飞扬,明亮异常。

他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片,点头道:“不错,要不是你说出,谁也看不出你才十五。哼,明明是个小丫头,却有了妇人的妖娆之姿。”

这话说得,陈容的小脸瞬时通红。她吸了一口气,想把这怒火压下,可她本来便是个有脾气的,深呼吸了五六下,她嘴一张,还是恨恨地喝骂道:“那也比你这个有着鸭子嗓音的小屁孩要好!”

孙衍哈哈一笑。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已越来越小。他侧过头去,继续望着前方银光流荡的河面,低低地说道:“你的眼神,如狼,我喜欢。”

陈容嗖地抬起头来,她瞪着孙衍,有心想要反驳,那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转过头,陈容与孙衍一样看着荡漾的湖面,暗暗想道:我原本以为,我已经把前尘往事都忘记了,现在看来,我做得还不够。这样不行,我得让自己真正平和起来,哪怕是再见到那个人,也应该是平和的。

这时刻,两人并肩而立,都是沉默不语。

可是,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两人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却自然感觉到一种平静,一种身边有伴的静谧。

远处,火光腾腾中,笑语声喧嚣声还不绝于耳,可站在河畔的两个黑影,却仿佛溶入天地之间,那么孤寂,那么亘古。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王弘和瘦志一直被众少年少女围着,偶尔遇见,也只是相视一笑,并没有说话的机会。

到是孙衍这个少年,自那日后一直与陈容并行,用陈家的驭夫为自己赶车,吃陈家的饭菜,自然而然的,与陈容形成了一个小团伙。

这一日,车队靠近黄河了。

这时刻,从并州各地赶来的各大士族,已经不时可见。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宽大的官道上,到处烟尘高举,喧嚣震天。

“女郎,快过黄河了,快过黄河了。过了黄河便是洛阳啊,女郎,我们到地方了!”过了黄河便是洛阳,如不出意外,他们便会在洛阳定居下来。

平妪欢喜地跑到马车旁叫唤起来,她不大的双眼,这时笑成了一线,在她的身周,是同样喜笑颜开的众人。

“洛阳?”

陈容的脸上没有欢喜。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前方。前方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天空的尽头,被白云遮挡着,被群山阻隔着,她看不到洛阳那层层叠叠的画栋雕栏。

这时刻,欢喜的众人想到前方四十里不到便是黄河,已顾不得休息了。一个个赶着马车,急急向前方奔去。

如此奔行了二十里后,从各处赶来的士族队伍,已挤满了官道。不止是官道上,连两侧的荒田中,也尽是骑马的护卫。

陈容转头看去,她的前后左右,都是漫无边际的人头和马车,喧嚣声充斥着天空,就算靠得最近,也要大声说话才听得见。

“女郎,人真多啊。”

平妪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感慨着。

陈容没有回答,她的眼神有点茫然,嘴唇也抿得特别紧。

转眼,夕阳西下了。

这时刻,他们离黄河还有十里路程。

当众人吃过饭后,一直茫茫然的陈容,突然提步向前走去。一侧的孙衍刚刚放下碗筷,便看到举止异常的陈容。他皱起眉头,鸭公嗓响起,“阿容,王家人正在用餐。”

按照贵族礼仪,用餐时是不能说话的,更不是走访的时候。

陈容脚步一顿。她转头看向孙衍,眼神空洞地瞪了他一会,她喃喃说道:“我直到方才才想明白,纵使天命早已注定,也得博一博才是。”

她这话莫名其妙,孙衍哪里听得懂?这少年眨着眼,疑惑地望着她。

陈容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再次回道:“王家用餐,每次都需一个半时辰。我等不了那么久。”

说罢,她大步向前走去。

孙衍皱着眉头望了她一阵,提步跟了上来。

荒原上,王家用素缎铺成两条长龙,长龙上摆着塌几,塌几上酒肉飘香。

用餐的贵族们,都是安静无声。陈容可以看到,王卓的左侧,坐的便是王弘和瘐志。

陈容走来时,不时有人抬头向她看来。那些王氏子弟见她径直向王卓的方向走去,不由瞪大了眼。

不一会,陈容便来到了王卓面前。

远远的,她便是盈盈一福。

王卓和王弘,瘐志都抬起头来,他们就着夕阳光,打量着这个清艳的少女。

不等王弘开口,陈容已清脆地说道:“王公,自古以来,洛阳都为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胡夷百族都在进犯中原,陈容以为,他们必不会放过洛阳。”

她此时所说的,都是国家大事,包括王弘在内,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错愕地望着陈容。

这时的士人,不喜欢谈论政治。

自那些喜欢谈论政治的名士们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后,他们开口便是玄学,闭口便是风月,已不谈论政治多时。

因此,陈容一个少女,在这里大谈什么‘兵家必争’之地,这时刻,连瘐志在内,都皱起了眉头。

陈容仿佛没有看到,她只是认真地望着王卓,续道:“陈容以为,此时的洛阳城,已不是安全之所。我们此去,只怕会落入胡人早已布好的陷阱当中。”

“陷阱?”王卓终于放下了碗筷,问道:“你说胡人已经攻进洛阳了?”陈容连续两次大显神威,他已对这个少女的话开始重视了。

陈容摇了摇头,道:“洛阳城如此坚固,哪是这么轻易攻进的?我是说,只怕那些胡人在洛阳周围,以及这黄河岸边布下士卒,只等我们自投罗网。”

王卓沉吟起来,他转过头看向王弘,道:“七郎如何看来?”

王弘那宛如秋水长空的明澈双眸,正在盯着陈容,他早就听说过,眼前这个少女,连续两次料事如神,是个与世间女人迥异的女郎。

他凝袖着陈容片刻,问道:“那阿容以为,会有哪些胡族?”

胡族?汉族的丈夫,便不能有称王称帝的野心么?陈容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陈容此次前来,是想向王公请离。”

请离?

嗖嗖嗖,众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向陈容,一个个脸露惊愕之色。

第十六章 更喜欢你

顿了顿,陈容继续说道:“陈容只是一个妇人,终有思量不周全处。胡人于黄河堵截之事,只是猜测之语。陈容不敢以猜测之语耽误王公,只是想与诸位分道扬镳,另寻去路。”

她说,她对自己的猜测并不那么相信,也不敢用这种猜测之语来强迫众人改道,只是想自寻去路。

王公皱起了眉头,他沉呤一会后,转眼看向王弘。

王弘盯了她一阵,道:“阿容可知道,各家族都派有护卫沿路探查?若是真有胡人,怎会没有人禀报?莫非,你指的是过河之后?”

陈容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河对岸。”

这一下,王弘皱起了眉头,他向左右说道:“派出几人先行过河,一探究竟。”

他这是采纳了陈容的意见了。

可是,陈容却还是毫无欢容,她再次说道:“无论对岸是否有胡人,陈容已不想过河了,王公,七郎,请允许陈容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