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脸一红,他们同时瞪向王轩,指着他说道:“是大兄啦,母亲,你要怪就怪他。”一个护卫在旁边说道:“郎主,某好似看到了家族旗帜。”他大声道:“奈何姑子太多,这一转眼又没了。

番外 再见陈琪

护卫这话一出,四周有点安静…琅琊王氏这样大的家族,不会只派一个二个来迎接王弘,这样浩浩荡荡的人群,都被姑子们给挡了淹了?
王弘瞟了三个儿子一样,又有点想长叹,他又望向剑眉星目,冷漠俊美的女儿,突然想到:有些遗憾,终是一生难圆了。
以前在南山时,他还有信心,还会想拖着妻子去看看雄峻的山峰,可女儿出生后,他最后一口气,也给吞下去了。
罢了罢了------
面对着众人含嘲带笑的目光,戴着面具的王轩,倒是看不出羞惭与否。他只是拉下两边的车帘,伸手从母亲的手中接过妹妹。
又过了一会,陈容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谄笑声传来,“我是阿容的姐姐,还请郎君通告一声。”
姐姐?
陈容疑问间,一个护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有一妇人说是你姐姐,想要见你。”
陈容恩了一声,她伸手掀开车帘,掉头看去。
这一看,对上了一辆青布小马车,那马车车辕陈旧,一匹老马正无精打采的呼哧着。
马车里,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人正眼巴巴的看着她。见到陈容,那妇人连忙叫道:“阿容,阿容,是我啊,我是阿琪啊,是你的族姐陈氏陈琪啊。”
族姐陈琪?
陈容终于想起来了。
只是她的记忆中,陈琪长相秀美,皮肤白皙,是个可人的女郎,便是她自己,也常以容貌为荣,经常对陈容艳丽的容貌冷嘲热讽。怎么十七年不见,只比她大一岁的陈琪,已变得这么瘦弱憔悴了?她肌肤苍黑,双眼无神,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的摸样?
陈琪显得十分激动,她一边催着车夫,一边急急地靠近陈容。凑近来,她胆怯地看了看守在两侧的高大威武的护卫,又转向陈容。
对上陈容艳丽不减,风姿犹胜当年的摸样,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妒忌和恍惚。
转眼,陈琪重新收拾了心神,她的马车这时也靠近了陈容。
望着雍容得仿佛高高在上的她,陈琪陪着笑,讷讷说道:“早就知道阿容要来,我三天前就在这里候着了。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要不是我早守在这里,都挤不进来。”
这时,陈容淡淡的声音传来“阿琪找我有事?”
“我,我,我。”一连说了三个我字,陈琪于吞吞吐吐中,又瞟向陈容的衣着,面容,还有那双依旧丰腴白嫩,一看就是从来没有沾过阳春水的双手。
看着看着,妒忌再也无法控制的从她的眼中流露出来。
陈琪目光一眺,瞟向马车中,高贵得仿佛谪仙的王弘,还有待在陈容旁边,虽然戴着面具,那绝代的风华却无从掩去的王轩,还有陈容怀中冷漠俊美的小男孩。
不知为什么,她越是看,就越是胸口堵得紧。她不敢寻思,甚至,不敢再看,也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回头看向陈容,陈琪的眼中。明显的添了一些怨恨。
陈琪这样的眼神,陈容昔年时,从陈微那里看得多了。
她不喜欢这种眼神。
嗖的一下,陈容干脆地拉下了车帘。见她拉下车帘,陈琪终于忘记了妒恨,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连忙唤道:“阿容,别。”咬着牙,她语气强硬了些,“阿容,族姐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
陈容重新掀起车帘,她眉头微蹙,雍容的,不耐烦地看向陈琪。
不知怎么的,陈琪一对上陈容的脸,便想到了她昔年的身份,想到昔日南阳时,她是怎么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
当下,她的舌头再次一结。
就在陈容眉头越蹙越深时,一个少女突然从陈琪的旁边伸出头来,叫道:“母亲,由我来说吧。”
这个长相白嫩秀气的少女,面目与陈琪很相似,只是比起当年的她,少了几分富贵气。多了一些因为无知和肤浅而形成的庸俗。
少女看向陈容,目光在对上她的那一瞬间,闪过一抹惊艳和畏缩,转眼,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笑逐颜开,信心大增的摸样。
“姨母,我与母亲前来,是知道姨母来了,相求你帮帮手。”少女说到这里,又大声道:“那事对于姨母来说,很简单的。”
一边说,她的目光一边有点不受控制地看向马车内。
陈容不耐烦了。她把车帘拉下一点。
见她这样,那少女一惊,她连忙说道:“姨母姨母,是这样的,有人欺负我们,你要替我们出头。”
替她门出头?
陈容有点好笑,也有点吃惊,她微笑着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陈琪伸手扯向少女,她才扯了一下,少女便猛然把手肘一抽,回头瞪了母亲一眼。
然后,她转向陈容,谄笑的,清亮地说道:“姨母,欺负我们的人是我的父亲。母亲本是他的原配,我是父亲的嫡女。可是几年前,父亲硬是娶了一个乡下来的贫妇做他的平妻,还把原本许配我的婚姻,也给了那贱女人的女儿。还有还有,我那父亲一家人,老是欺负我母亲,不但不给她饭吃,还让她做很多事。”
她一边说,陈琪一边在旁边不停地扯她的衣袖。这时的陈琪,脸色越来越羞愤难当,特别是对上陈容时,那羞愤中又添上了被人侮辱的恨。似乎,她的女儿把这样的事说给陈容听,而陈容还这么平静的听着,那就是对她最大的羞辱。这羞辱,是陈容给她的!
少女不耐烦的用肘连撞了母亲几下,她也不回头,只是看着陈容说道:“姨母,听母亲说,你原本很不让人喜欢…”她刚说到这里。陈容便感觉到,倚在自己肩膀上养神的王轩,双眼一睁,肌肉一紧。
陈容连忙伸手抚了抚儿子,然后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听着那少女继续说下去,“以前的事不说啦。姨母,你现在都过得这么好了,听说权势还打着呢。你给我找一门好亲事吧,也不要太强,便是王谢庾陈几家的,能当权的庶子就行。”她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王弘,忍不住补充道:“当然,要是这几家的嫡子就更好…”
少女昂起头又说道:“对了,你还要记得跟我父亲说,要他解除那个贱女人的婚约,你要命令他把那贱女人送给吴管事当小妾。那吴管事是谁你不要管,反正这样说没差啦。”
少女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中,四周的护卫似乎呆住了,便是后面马车中的双胞胎,这时也瞪大眼看向她。
…以他们的地位,还真正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第一次见到,真是说不出是新鲜,还是好笑,还是厌恶。
陈容也是有点呆怔。
面对着一脸理所当然,语气甚至还带着命令,还颐指气使的少女,呆了呆后,终于向她身后的陈琪问道:“阿琪,”她似笑非笑,“你今天带着女儿前来,是想用什么身份,什么样的恩德来命令我帮助你们?”
少女有点听不懂陈容的话,怔在那里。
倒是陈琪,马上听明白了,她的脸一冷,刚瞪过来,对上陈容身后的王轩和王弘,气又虚了。
她抿着唇,好一会才回道:“当年你到南阳,要不是我们收留,你那有什么容身之地?”陈容说到这里,不知怎么的触动了怨恨,她羞怒地说道:“要不是我们,你只怕要流落街头。那样的话,你也遇不到你现在的夫主,也没有办法得到陛下的看着。”
说到这里,陈琪高高的昂起来头。
其实,她前来时是想过的,要好好求求陈容。毕竟她已走投无路,毕竟她所认识的人中,只有陈容地位最高,只有她一句话就能帮助自己,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不知怎么的,真正见到陈容,对上她那熟悉的,仿佛没有改变的的面容,她就无法控制心中 的妒恨,她就仿佛回到了当初,仿佛自己还是当年的那个陈琪。而她也只是当年的那个陈容。
陈容笑了笑。
她静静地看着这母女俩,慢慢的,她把车帘一拉。轻喝道:“丢出去!”
“是!”
嗖嗖嗖,几个护卫策马围上母女俩,陈琪一惊间,忍不住尖叫道:“陈氏阿容,你敢如此绝情?”
可惜,她这句话刚出口,一只铁臂便拎起了她,然后,把她朝路旁的田中一甩!
“扑通”一声,陈琪给重重摔入了泥田中,她的大叫声还没有落下,便啃了一嘴泥。
痛得几乎昏厥过去 的陈琪,刚艰难地翻转过身来。之间眼前一阵黑影扑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得“扑通”一声,她女儿的尖叫声从她旁边的泥土中响起。
轻轻松松得扔出两人后,一个护卫抽出长剑,走到那马车前。只听得“扑”的一声,剑起血花四溅,转眼间,那老马的脑袋,已扑楞楞地滚落在地。
砍了老马,几下把马车推翻到泥田间,队伍又浩浩荡荡地向前驶去。
就在陈容把车帘拉下的那一瞬间,只听得一声嘶哑的,惊惶的哭声传来,“我的马啊,我的马车啊…唔唔唔,这是我背着你父亲偷出来的马车,他会打死我的,怎么办,怎么办?”

番外 故人

陈琪的女儿刚刚跳起来,头一抬看到队列森严的王家护卫,望着那几辆逐渐被蜂拥而上的人流所淹没的马车,那刚刚鼓起的勇气又烟消云散了。
她一屁股坐在泥土中,泥巴下一双大眼无神地看着那人声鼎沸的前方。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若是早知道母亲口中那个懦弱无能可以任人欺凌的卑贱阿容,会是这般强硬。她一定会试着谄媚些。现在可好了,都怪她愚蠢的母亲,居然把这条好不容易等来的路给堵死了。
想到这里,少女心头是又气又恨,她咬着唇,泥土掩映下双眼泪水滚滚。她紧紧握着拳头,对自己说道:不行,我不能嫁给那个吴管事当小妾!我明明是嫡女,明明长得比那**要好,为什么她就能抢走我的幸福,反而让我去当一个小妾?
这时,嚎啕大哭着的陈琪哽咽声一止。
少女回过头来,她对上双眼无神,失魂落魄的母亲,扑上去扯着她的衣襟,急急说道:“母亲你再想一想,多想想,对那陈容,你昔日可有助过她,帮过 她什么事?你一定要想想。”她想,既然陈氏阿容开口询问母亲,曾经做了什么事,有什么恩德可以让她来帮助自己,那岂不是说,真有那么一件恩德的话,陈容就会伸手相助?
在女儿的猛烈摇晃中,陈琪呆了半晌,好一会,她双眼恢复了一点神采,低低说道:“却有一事。”
“什么事,快说快说。”
“那一次那**为了王七郎远赴莫阳城赴难,对着我们却说是伴随忠仆寻找那仆人的家人。本来她归来后,她伯母是要严罚她的,正是因为我们说情,她伯母才放过她。”
少女眼睛一亮,又问道:“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陈琪寻思了一阵,摇了摇头。
少女寻思一会,咬牙说道:“反正她都来到健康了,我们改日再找一个时间去见她。便拿这件事说话。当年她免了一场打,今日怎么着也得给我母女一个富贵!”
陈琪连连点头,听女儿这么一说,她也是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事情既然有了转机,已琅琊王七之富,以陈氏阿容现在所受的恩宠,她的指缝中随便漏些什么,也够她们母女俩享受一辈子了。当下,陈琪心情大好,她慢慢爬起,忖道:“这马砍了就砍了,我就说是为了帮助陈氏阿容,被强人砍死的。料来夫主听到阿容的名号,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她站起来,与女儿相互扶持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泥田,避过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顺着小路朝着前方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时不时地回头望着被人流淹没的马车,暗暗恨道:怎么一个卑贱的狐媚子,就能得到这么好的夫主,享受这么大的富贵?我长得比她好,出身比她高,凭什么就不如她?
人就是这样,远处的人得了最大的富贵,她不会想到妒忌。可自己身边的人,特别是曾经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得了富贵,妒火会像烈焰一样烧灼人的心灵,会让人痛苦加倍。
不说陈琪所打的算盘,随着车队越驶越近,只见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排山倒海的人流,似是海水一般涌来,陈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要被人流淹没的恐慌,她不由蹙着了眉。
陈容望着被护卫拼命挡在外面的姑子们,正要开口,只见马车中,唯一一个淡定自若,仿佛丝毫不受影响的王轩侧过头来看向母亲,问道:“母亲,她们以前,都是这样说你的么?”
儿子语气中的郁怒,让陈容一惊,她回过头来哑然笑道:“当然,母亲位早,长相不好,天下人都如此说母亲的。”
王轩薄唇抿成一线。
好一会,他慢慢说道:“恨不得杀了那些人!”
陈容笑了起来,“母亲现在什么都有了,她们也只是妒恨而已。”
说到这里,陈容低低说道:“这一次长住健康,以往曾有交际的亲人故友,不知还会见到多少。”
王轩说道:“儿曾不知,世上还有这等人。”他说的是陈琪母女。
陈容低声说道:“儿地位不同,一出生便高高在上,这种市井贱民,自是不曾见过。”
她刚刚说到这里,突然的,一阵刺耳的欢呼声如浪涛一样席卷而来。这声音完全淹没了陈容的说话声,令得她不得不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她脸色一白,连忙嗖地一下拉下了车帘。
却原来,是姑子们终于突破了护卫们搭成的人桥,疯狂地涌了过来。
只是一个转眼,马车便被人山人海的姑子们给淹没了,一声又一声尖叫,一朵又一朵鲜花水果混合着手帕香囊,不停地击打过来。饶是马车车帘被拉上,车门也被锁上,此起彼落的砸击物,还是不时地漏进一个。
陈容狼狈地拉下敷在脸上的手帕,又闷痛一声,却是脑袋和脸上同时被水果砸中。
百忙中,她连忙扯过被履保住好女儿。抽空一瞅,只见王弘和王轩脸上头上。也尽是狼籍一片。
才这么一眼,陈容的后脑壳又被一物砸中,痛得她龇牙咧嘴之余,不由对着一脸淡定的儿子恼怒起来,“轩儿,把你的面具取下来。”
在王轩不解的目光中,陈容恼道:“要痛大家一起痛!”
这话一出,王轩忍不住一笑,他心疼地看着脸青鼻肿的母亲。薄唇微扬,冷声说道:“儿去解决便是。”
声音一落。他已信手扯下面具,身子腾地一跃,从车窗一跃而出,稳稳地站在车顶上。
几乎是他纵跃而出的一瞬间,所有的尖叫也罢,喧嚣也罢,高歌也罢,像是被什么同时击中,一下子全部哑了。
陈容见状,大大松了一口气,她透过飘摇的车帘看着外面,突然哧地一笑,忍俊不禁地说道:“七郎,你的那些儿郎们,没有一个是人形了!”
要知道,她还是在马车中,那些护卫们,可是硬打硬地挡在外面。砸着陈容的还只是漏网之鱼,砸到他们身上的,那是数不胜数。
望着一个个糊着脸,头顶上背上肩膀上手臂上都挂满五颜六色的东西,有的嘴青肿一片,有的脸上还在流血的护卫,陈容内疚得又想责骂儿子了。
她回过头来,对着王弘说道:“七郎当年,好似不曾如此威风。”
王弘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把粘在耳朵上的一片糕点拿下,调成染色盘的俊脸上,眉头微蹙,他淡淡说道:“是不曾…到得健康,轩儿不可与我们同住。”他的话斩钉截铁,分明是命令。
陈容心下刚生不满,转眼想到一事,难不成,这种惨况以后日日经受?想到这里,她低下头,已无力反驳王弘的决定。

番外 又回了建康

以前,陈容总是担心儿子有一天会被“看杀”。看着外面痴痴呆呆的人流,听着鸦雀无声的四周,她满意地想着:还不是那么惨。
便这样,车队稳稳地向前驶去,如蚁的人流痴痴呆呆跟着,那个站在车顶吹风的美少年,也张扬寂寞孤零零的风光着。
只是这般站着站着,他总有点不受控制地看向马车内。马车内,有他的母亲,分别五年,倚在她身边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可惜,他只能这般吹着风,真要再来那么一次围攻,母亲还好,父亲他…想到王弘刚才瞟他的那个眼神。王轩激淋淋打了一个寒颤。
姑子们一安静,迎接王弘的家族队伍便浮出人海了。马蹄翻飞,马车滚动着,那大大的王字再风中飘扬,一个二三百人的队伍,终于挤了过来。
看到他们过来。王弘下了马车。几乎是他刚刚走下,嗖嗖两道人影闪过,转眼间,双胞胎已挤到陈容身侧。
两个十二三岁的美少年,长着一模一样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陈容。一别五年,他们对父母的记忆已没有当年那么清晰,因此,双胞胎看着陈容的眼中,有着些许的陌生。
望着这样的儿子,陈容心头大痛,她眼眶一红掉下泪来,哽咽着,陈容温柔沙哑地唤道:“夙儿,凌儿。”颤了颤,她伸出双手各抚上一人的脑袋。
感觉到母亲的温柔,两个少年同时朝她一歪,把脑袋拱进了陈容的怀中。
这时,因不喜母亲抱的太紧,单独睡在角落里的王昀,脑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她双眼滴溜溜的,颇为好奇的看着两个兄长,显然很不明白,堂堂大丈夫,怎么有这么撒娇的?
双胞胎没有注意到妹妹的表情,他们在陈容的怀中蹭着,感觉到这种温暖特别舒适和安心,两人慢慢停止了蹭动,安心地把身子一左一右的倚上陈容。
陈容左看看右看看,鼻中又塞了,她低声说道:“夙儿,凌儿,母亲好生想念你们。”
她伸袖拭了拭泪水,一时之间,没见到时想到的千言万语,这时都哽在咽中说不出来了。
王夙王凌却是靠着母亲就满足了。他们没有在意母亲的感伤,正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还是与大兄一道出门好些。”“声音小一点,当心他听到又恼了。”“恼又如何?叫他划花脸他又不肯。”“小心一点,当心大兄听了,把我们又扔到那些姑子中。”
一个“又”字一出,两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齐刷刷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住了嘴,只是那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还在滴溜溜的,无比小心的瞄向车顶。
就在这时,眼珠子直转的王夙,一眼瞟到了小手撑着下巴,正钻出被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妹妹。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加速,陈容朝着外面看去,却是王弘骑上了马,在家族护卫的簇拥下,朝着前方急急走去。
这一加速十分突然,有不少呆怔中的姑子给落在了后面,有些反应快急忙坐车跟上的,毕竟晚了那么一会。
眼看众姑子越甩越远,王轩连忙跳入马车中,戴上了面具。
他一入马车,便对上了四双同情地看着他的目光。只不过,在王轩的目光瞟来时,双胞胎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脸,眼神变回了天真无邪。
王轩盯了两人一眼,看向陈容,轻声问道:“母亲。脸上可还疼着?”
陈容连忙摇头,现在这马车中,有她最爱的四个儿女,她光是看着他们就饱了,哪里还记得疼?
只是,陈容担忧地看着王轩,叹道:“我儿,难不成你每次出门都是如此?”
王轩沉着脸说道:“不是,儿有半年不曾出现在建康。”
难怪了。
母子几人 偶偶私语中,转眼便进了建康城。
入城,入驻琅琊王府。与上次一样,陈容所住的还是那个院落。
一切安排妥当后,陈容便闲下来了。
王弘要忙着了解朝局,没空陪她,三个儿子也是各有各的学业,唯一一个女儿,缠上了府中一个高手,整天要学最了不起的剑术。
甚至,连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都不怎么在她面前闲晃。看来五年前的那一幕,还是让不少人记忆犹新。
闲着无聊。陈容便扮成了一个普通妇人。带着几个身手不凡的护卫,准备好好逛一逛。直到把当年少女时住过的地方,都逛完为止。
不知不觉,陈容来到了西山道观。
站在山脚下,望着那依旧人来人往的山道,陈容一时都有点拿不住主意要不要走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许多剩余兹长于兹的建康姑子,一生不曾见过胡人,也不曾经历过风霜,她们的脸上,眼睛中,声音中,都透着一种盛世繁华才有的轻松天真。
那种轻松天真的吴侬软语,让人一听就觉得放松,不知不觉中,陈容也是含着笑,回头看去。
走来的,是五六个女郎,这些女郎没有坐车,都是戴着纱帽儿步行,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倒不像个庶民家里的。
走到陈容旁边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子仰头望着山顶笑道:“二姑子三姑子,到了建康,这西山道观一定要来哦。”
她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这里面,曾经住过什么人吗?”对上伙伴们好奇的目光,姑子叽叽咕咕地说道:“这里啊,住过本朝最了不得的一个女冠,她可是第一次由普通的士人之女,一跃而成为大权贵的姑子呢。”
听到这里,另一个娇俏的少女不屑的说道:“便是这样,也不值得香火如此之旺啊。”
那姑子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懂什么?对了,你听说过王轩吗?”
王轩?
这个名号一出,五六个姑子同时双眼大亮。那娇俏的少女咯咯笑道:“姐姐你说的是王轩?那当然听说过啦,听说他风华盖世,如妖如月,是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美貌郎君。”
那姑子嘿嘿笑道:“那就是了。这个曾住在西山道观,由下品士人一跃成为上品贵妇的陈氏阿容,便是王轩的母亲,亲生母亲!”
在伙伴们的瞠目结舌中,那姑子格格笑道:“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这里香火旺盛,姑子成群了吧?”

番外 又遇一故人

就在陈容还有点不解中,那姑子继续笑道:“姑子们侯在这里是希望能看到轩小郎。要知道,他母亲曾经住过的西山道观,可是他经常来的地方哦。”
轩儿经常来西山道观?
陈容一怔间,不由有点暗暗的欢喜和感动。她的儿子定是想着她了,所以来到这个她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看。
陈容再次转头看向西山道观,望着那群峰上隐隐露出的道观,她只觉得,以前这个曾经让她有过期待,也有过苦涩的地方,现在看来,却是只剩下美好了。
缓缓把车帘拉下,陈容低声说道:“会吧。”
“是。”
在大呼小叫,笑声不止的姑子们身边,陈容的马车开始离开西山道观。
她这辆马车,不管是用材还是四匹雪白的神骏的马匹,都极显高贵,再加上刻在不起眼角落的琅琊王氏的标志,明眼的人一眼就知道,里面的是一个大贵族。
因此,与陈容的记忆不同,这次她的马车走到哪里,四周的马车都是纷纷让道,百辆千辆,唯它先行。
如此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一阵打骂声,那打骂声起先还是从巷子里传来,转眼间三个攀扯的人影,便滚到了街道中。
这三人在街道中翻翻滚滚,扯的扯头发,揪的揪衣服,破口大骂中伴着哭哭啼啼,煞是热闹。
不知不觉中,三人所到之处,人群纷纷让步。
就在这时,陈容的马车到了。
她的马车走得并不急,有着健康大贵族们一惯的悠闲优雅。
自然,便是前面有这种热闹,她的马车也不会停下。如她这样的大贵族,因街道泼妇的打闹便停下车候着,岂不丢了世家颜面?
眼看她这辆马车越来越近,那三人翻滚撕骂的妇人还不曾注意到,巷道中,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妇人,连忙冲了上来。
她朝着那三人厉声叫道:“成何体统?快快停下。”
三人正是打得起劲时,她这么叫,哪有人听得到?
那中年妇人见叫不开她们,急忙回头朝着陈容的马车看来。眼见马车越来越近,不由大慌。她朝着身后尖叫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快上前扯开这三个骚蹄子。”
命令一下,两个壮仆冲了上前,他们搬得搬扯得扯,总算把三个妇人扯到了街道旁边,而这时,陈容的马车恰好擦身而过。
虽是擦身而过,毕竟陈容马车的边缘,还是碰上了其中一个妇人的裳服。
…不等陈容开口,见到这一幕的车夫吆喝一声,缓缓停下了马车。
中年妇人见到马车停下,脸色大白。她是知道这些大贵族的,以她的身份冒犯了她们,她们不愿意计较也就罢了,碰上愿意计较的,那是倾家荡产也不够赔。
想到自己曾经见过的种种事端,中年妇人心头大乱,她回头急急叫了一声,“跪下,还不向贵人谢罪?”
一边叫,她一边上前一步,扑通一声,朝着陈容的马车跪了下来。
双膝跪着,额头点地,中年妇人恭敬的,小心的唤道:“小妇人驭下无方,致使婢妾无状,惊扰了贵人,还请勿罪。”
马车中没有声音传来。
见到头顶的贵人没有开口,中年妇人更害怕了,她白着脸颤声说道:“贵人大人大量,还请勿罪。”
这一次,她的声音总算惊醒了陈容。
透过车帘缝,一直在盯着她打量的陈容慢慢抬起头来。她看着中年妇人,低声说道:“你,你是陈氏阿茜?”
中年妇人万万没有想到,这等大贵人居然识得自己,当下愕然地抬起头来。
她对上了陈容的脸。
这一对上,中年妇人的脸瞬间变色。她嘴唇张开,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容,直过了良久才惊呼道:“你,你是陈氏阿容?”
见她认出了自己,陈容点了点头,她微笑道:“阿茜,好久不见了。”
她的问话,陈茜没有回答,她还在浑浑噩噩的瞪着陈容。
她居然会是陈容?
对,她就是陈容,虽然隔了十七年,可 她面容依旧,俗媚的容颜依旧。
她根本就没有怎么变。
不自觉中,陈茜抚上了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变了,这些年汲汲营营,又要顾着外面店铺的生计,又要管着府里的这些婢妾,还要适当地点点火,去掉一些眼中钉,昔日明艳自信的少女,现在的脸上已满是风霜和刻薄算计!
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了酸甜苦辣,而马车中的这个却不是,她的眉目间少了少女的戾气,多了温婉和恬然。这是属于幸福的颜色。
陈茜张了张嘴,好半晌她才喃喃说道:“你,你是阿容?是了。你是阿容。”她听说过的,陈氏阿容并没有死,而是最终嫁给了王七郎,与他一道归隐,与他生儿育女,最让人不敢置信的是,王七郎居然没有纳妾,一个也没有!
浑浑噩噩中,一片混乱中,陈茜站了起来。
她还在看着陈容,对上陈容明亮的双眼,陈茜喉头动了动,她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了。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瞟到了后面长长的队伍。这些队伍中,有马车,有驴车和骑士,那排在其中的一辆马车,是她夫主最敬畏的上官的。而此刻,那上官正恭敬地侯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直等陈容想到了,话说完了离开了,他的马车才敢动。
是了,陈容已是大贵族了。
一时之间,翻江倒海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陈茜咽了一下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别的滋味的口水,向后退出一步。
她低着头站在陈容面前,她没有办法向陈容行礼。
陈容却也不介意,在她少女时,眼前这个陈茜。可是最泼辣,也是最喜欢讽刺她的。
因此陈容只是笑了笑,温声问道:“阿茜,别后可好?”
好?似乎是好的吧,比起陈琪那个鄙陋的低贱之人,她是一府主母控制着府中的财政大权,掌管着婢妾们的喜怒,是相当的好。
可是,在陈容面前?
陈茜嘴唇蠕动了一下,好半天才说道:“还可。”
陈容也不在意,她点了点头,转向驭夫说道:“走吧。”马车驶动中,她朝着陈茜笑道:“挡于道中,不可久言,阿茜,我先走了。”

番外 求情

陈茜呆呆怔怔地目送着陈容的马车离去。
街道刚刚一清,哗啦一声,十数个熟人一拥而上围在陈茜身边。见她还在看着陈容离开的方向,一妇人羡慕地说道:“那是琅琊王氏的贵人啊,茜娘,你可真有福气。”“就是就是,这样的贵人能看看我,我都很高兴了,茜娘,她还与你说了很多话呢。”“听说还是琅琊王氏的嫡夫人。”“啊,那可是皇室也让三分的人物啊。”
此起彼落的赞美声,羡慕感叹声不时响起,陈茜听着听着,不知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与有荣焉。
想不到还是姑子时,陈氏阿容面对自己那卑贱忍耐的摸样,陈茜忍不住说道:“她是陈氏阿容,”顿了顿,她续说道:“当姑子时,她地位卑下着呢!不过是一个旁支庶子的庶女,根本上不得台面。”
她回过头来,对上变得安静的众人,陈茜扁了扁嘴角,不屑地想道:“上天真真没眼,居然让那种没脸没皮的人爬上了这样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叫道:“陈氏阿容?我可听说过,听说当年陛下还给她封了官呢。”“阿茜你这话可就过了,当姑子时身份不显是一回事,女人嘛,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她命好嫁了贵人,你做姐妹的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就是就是。”
不知不觉中,这些围着陈茜的妇人在散去,陈茜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对上她们投来的轻鄙的目光。
隐隐的,一个压低的议论声传来,“这个阿茜也是个愚蠢的,好不容易有了个攀附琅琊王氏的机会,她居然还诋毁人家。呸,怪不得他那夫主三天两头往府中添妾室了。”
“就是,那般显贵之人不知亲近,也是个不知轻重的。”
听着听着,陈茜一张脸越来越难看,腾地一声,她急急挤开人群,冲向府门。
马车中,陈容拉下了出来。
她冷冷笑了笑,倚上塌上,闭着眼村道:在她们心中,我永远都是卑贱的吧?
这事实有点无奈。
因为,这是一个身份大于一切的年代,这种时代烙印,便是陈容也没有办法避免,永远无法避免。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迎面而来。
马蹄声惊醒了陈容,她纳闷地掀开了车帘。要知道,这可是健康。健康街道何等拥挤,在这里纵马疾驰,真没有几人敢。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匹火红色的小马,马上一个美丽的女郎。
就在陈容看向她去时,那女郎也看到了陈容,她清喝一声,马蹄加速,在撞翻了;两个庶民后,急急冲到了陈容面前。
一冲到陈容的马车旁,她又是急喝一声,勒停了马匹。
低下头,少女盯向陈容,问道:“你就是陈氏阿容?”
陈容瞟过紧跟着少女不远处的两个护卫,并没有回答。
见她不回答,少女嘴一扁便想发火,转眼不知想到什么,强行忍了下来。她跳下马背,对着陈容福了福,细声细气的,乖乖巧巧地说道:“司马璃见过伯母。”
怎么又突然讲起礼来了?
陈容收回目光,朝着少女盯去。
也许是她的目光有着狐疑,少女的脸红了红。她继续温温柔柔,斯斯文文地说道:“伯母勿怪,刚才是阿璃失礼了。”
陈容问道:“你是公主?”
“是。”
陈容收回目光,她淡淡地说道:“你急冲而来,想是要问我话,何不直言?”
司马璃头更低了,她讷讷地说道:“伯母,是阿璃太任性了,伯母千万不要怪罪。”
陈容淡淡地说道:“我不怪罪,你有话直说吧。”
“是。”
司马璃抬起头来。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容,清脆地说道:“听闻伯母嫁给王家郎君多年,从不许他纳妾。便是数年前,伯母还把太后和陛下赐给你家夫主的美貌婢妾给送人了?”
陈容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头,“你这般横冲直撞而来,便是为了说这个?”
司马璃一惊,急急说道:“不是不是,伯母你千万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她显然是真急了,眼眶一红,泪水都要掉出来了。
陈容瞟了她一眼,心下却是冷笑:这些司马氏的子女,一个个不是草包就是狂徒,不是听到马嘶就吓得尿裤子,便是这般横冲直撞不把庶民当人看。真没有想到,她们会有掉泪的时候?
对于一出生便注定荣华,穷人永远无法出头,贵人永远高高在上的时代。王孙们腐朽无能,是无法避免的。有时陈容甚至觉得,如果没有那几大世家撑着,这个王朝,真没有延续下去的必要了。
司马璃见陈容脸色不善,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呆了呆后,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她低着头,慌乱地用手帕拭去泪水。
陈容不耐烦的喝道:“走吧。”
“别,伯母你不要走。”司马璃急了,她连忙伸手攀上车辕,急急脆脆地说道:“伯母,伯母,我只想与你说说话儿,我想你跟轩小郎说说,要他日后像他父亲对你一样对我,也不纳妾。”
这话倒是奇了。
陈容挥手示意驭夫停下动作,她转头看向司马璃,淡淡地问道:“你的意识是,你会许配给轩儿?”
她说得恁地直接,司马璃脸孔一红,她轻轻点点头,娇羞地恩了一声,说道:“太后和母后说过。会为我做主的。”
“她们说了会为你做主,你就以为这事是十拿九稳的了?”
听到陈容冷漠的声音,司马璃惊愕地抬起头来。她看着陈容,半晌才讷讷地说道:“伯母可是还在责怪阿璃?你,你别故意破坏我们。”
这话一出,陈容哧地一声冷笑。
她实是不想再与这样的娇娇女说话了,转向驭夫喝道:“走!”
驭夫凛然应道“是。”马鞭一甩,马车驶动。
司马璃没有想到陈容话也不说完便这般离开,呆了呆后,策马急急跟上。
眼看她一边骑马,一边伸手又要攀上车辕,陈容回过头,朝着司马璃冷冷一盯,说道:“公主殿下,你与轩儿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是断断不会允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这一眼,这一句,都带着煞气,司马璃哪曾见过?吓得脸一白,慌乱地收回了手。她的手一收回,马车马上加速,转眼便载着陈容消失在司马璃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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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回到府中时,还有点不快。刚刚在塌上落座,便听到婢女们唤道:“小郎回来了?”声音热切带着羞意。
是轩儿回来了?
陈容腾地站了起来。
王轩一进房,便看到母亲站在那里,直直盯来的目光。
当下,他蹙了蹙眉,信手把面具扔下,王轩上前一步扶住陈容,问道:“母亲,你怎么脸色不好?又是谁想塞妾室给父亲不成?”
他伸手按着腰间佩剑,双眼微眯,杀气腾腾,“母亲。儿长大了,这种事由儿出面便可。”
陈容听到这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她瞪了儿子一眼,终忍不住气恼地说道:“听说太后和皇后要把那个叫司马璃的公主嫁给你?”
她紧盯着儿子,急急问道:“这事你可知情?”
哪里知道,她的声音一落,王轩便是哧地一笑,他嘲讽地说道:“母亲却是急这个?”他摇了摇头,叹息地说道:“怎地母亲嫁给父亲这么多年还不曾明白。他可是姓王。儿也是姓王!区区司马氏,可没有权力来决定我们琅琊王氏嫡子嫡女的姻缘!”
(这时的几个顶尖世族,确实是有看不起皇室的。史书中也明载,他们都不屑于司马氏联姻。)
这话一出,陈容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也是急糊涂了,也是被那个公主忍耐之下的嚣张气焰给气着了。
当下,她坐在塌上,伸手拿过几上的桨,抬头便急抿几口,且冲去胸口的那股郁气。
心中舒服了,陈容便不再在意这件事,她与儿子闲聊几句后,便准备回房睡一觉。
转眼,两天过去了。
这一天,陈容刚刚梳洗完。便听到婢女的禀报声:“夫人,宫中来信了,说是娘娘们要与各位夫人说说话,府中几位夫人要去,问你去不去?”
婢女口吻是恭敬而婉转,可陈容听得出,这样的场合,拒绝只怕不合人情。
当下她点了点头,道:“也去。”
“是。”
她道出这两个字,几个婢女便上得前来,重新给她梳妆。
不一会,打扮得与时下贵妇没有区别的陈容,在婢女们的扶持下坐上了马车。
她的马车刚一动,前面的几辆马车也动了。从大开的车帘可以看出,那里面坐的都是一些熟面孔,五年前,那个被她害得猛添了几房妾室的谢应也在。只是与以前相比,谢氏的脸色明显的憔悴灰败,仿佛老了十几岁。
这个,陈容是听说过的,那年一下子得了几个美貌宫女后,谢氏的夫主仿佛一下子变了另外一个人,他也不在意谢氏地打闹,硬是又纳了七八个妾室。到了这时,谢氏那原本平静的后院,已成了百花园。
陈容还听说,好强的谢氏为了此事,几次想和离,可不知怎么的,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与谢氏一样,另外几个妇人中,也有两个是那次宫女事件中,添了丁加了姐妹的,事隔五年,这些人看到陈容,眼神中自然有着警惕。她们带着另外几人,自然而然地把陈容排挤在外。
当然,陈容不会在乎,她压根就不会觉得,自己能和这些人处理好关系。
八辆马车向外驶去。
马车驶出琅琊王氏所在的乌衣巷,慢慢驶向正街中。
就在这时,只见角落处,突然钻出了两个人影,这两个是母女俩,相似的脸孔都带着谄媚的笑,远远地看到陈容的马车,她们便冲了过来。在护卫们拦阻时,那年长者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是阿容的朋友。”“对,我母亲还是她的亲姐姐呢。”
乌衣巷,贵人庭院,往来无白丁的所在,哪曾见过这么粗俗简陋衣着鄙俗的庶民?
一时之间,七双目光同时看向陈容,一个个都似笑非笑,显得颇为期待。
这些人看戏呢。
陈容蹙了蹙眉,她转头看向那母女俩,这两人,她入城时便遇上了,正是陈琪母女。
那一次,她可是不给她们半点颜面,直接叫人给扔出去的,怎么她们还笑得这么灿烂,还自以为是地靠近她?
瞟了俩女一眼,陈容拉下车帘,说道:“赶走她们!”
一句话落地,陈琪的女儿已尖声叫道:“陈氏阿容,你别忘记你姓陈!”陈琪也叫道:“陈氏阿容,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要忘记了,当年要不是我向你伯母求情,你伯母早就把你打烂了,尸体都给扔出去喂狗了!救命之恩,你也不顾了么?”
她一边这样尖叫着,一边得意地瞟向陈容。
她就是要这样说,就是想知道,当着这么多贵人,陈氏阿容怎么赖下当年的帐!恩,反正她这么富有,只要她手一张,嘴一松,那好处就够自己母女享用一辈子的了。
还别说,陈琪地叫骂声一入耳,陈容还怔了怔。她只用了好一会才想起,陈琪口中的那个救命之恩,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她想明白了,哑然失笑之际,四周已是议论纷纷,谢氏清脆婉转的声音正在传来,“阿容,当真有这种事?救命之恩是不能忘,依我看来,你今天就别入宫了,且把这两位恩人请入府中,好好述述旧罢。”
语气温柔,却实实透着嘲讽。
谢氏声音一落,陈琪母女已是一脸喜色。事实上,以她们的身份来说,只要踏入了琅琊王氏的府门,哪怕是角落里走一走,也是有了天大的资本!
陈容抬起头来。陈容抬起头来。
她对上的,是四周纷纷传来的议论声。看来,每个人都赞同谢氏的说法啊。
可惜,她陈氏阿容这一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
当下,陈容向它后一倚,在众人的盯视中笑了笑,然后她挥了挥手,对一个护卫说道:“当年之事,七郎是知道的,他现在正在府中,你去一下,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陈容扬着唇,目光含煞地盯着陈琪母女俩,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年羞辱之事就不用说了,我倒真想知道,这救命之恩是怎么回事。想来,以夫主的睿智,定然是有个公断的!”
说到这里,陈琪母女脸色已是一白,四周的议论声也是一止。她们是不相信陈容,不尊敬也不喜欢她。可是,王弘那就不一样了,这个天下,便是陛下也对他尊敬几分的!陈容赶着说,敢这么做,那就说明,当年之事另有隐情,这母女俩,只怕是在说谎!
陈容收回目光,也不理会陈琪母女俩佝偻着,悄悄向后退去的身影,淡淡命令道:“走罢。”
“可是夫人,”一个护卫回头盯了一眼,道:“那两人?”他指的,是悄悄遁逃的母女俩。
陈容轻鄙的瞟了一眼,冷冷说道:“算了,这种市井之人,没的辱了夫主的身份!”
“是,”护卫轻应一声,马车驶动。
陈容的马车一动,另外几辆马车又动了。现在便是傻子也能看出那母女俩有问题,不然的话,为什么陈容一提到王弘,她们便给吓跑了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氏突然低叫道:“不对,七兄他不是去了边关吗?他不在府中!”
话说到这里,她便闭上了唇,转头瞪眼陈容,谢氏想到:这个俗艳之妇,没有想到还有几分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