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新娶的妻子说这话,明明就是想把陈氏阿容放在身边,羞辱折磨于她。而自己,居然听不出?居然还以为她是厚道?

  自己怎么可能愚蠢至斯?

  不,这一切不会是真的!

  他怎么可能娶了陈容,又不珍惜她?这样的女人,一旦爱上谁,必是全力以赴,在这荒yin的世间,他能遇到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不会珍惜她?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摇了摇头,再也安静不下来的冉闵,提步朝外走去。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后,天空渐渐明亮起来。

  这时,他被一阵梵唱声惊动了。

  回过头,望着那个在晨雾中的光头,冉闵皱起了眉头,他早就听说过,近十几年,有一些远从天竺来的光头,宣传着他们信任的‘佛’,还别说,他们的经义,在短短的时间内,已博得不少人的关注。

  在冉闵看去时,那光头也发现了他。

  他叫了一声,“阿弥佗佛!”问道:“施主可是有所思?”

  冉闵盯了他一眼,徐徐问道:“若是一人,梦中反复出现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场景,还十分逼真,那是怎么回事?”

  “阿弥佗佛!”和尚双手合什,道:“生有轮回,人有前世今生。施主看来是梦到了前世事了!”

  梦到了前世事了!

  梦到了前世事了!

 

  媚公卿 番外 冉闵的梦(3)

  冉闵一震,额头汗珠涔涔而下,刺痛了他的双眼,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他与陈容初见时,那妇人对他表现出来的愤怒和恨。还有,他曾经把她掳上马,笑着反复问她,“我们可曾见过?”“小姑子,我可是得罪过你?”

  这两句已经淹没在他记忆中的话,不知怎么的,这时刻如晨钟暮鼓一阵,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口。

  还有,今天在西山道观时,她说了一句,“积了两世了。”

  积了两世了

  简单的五个字,令得他眼前一黑。

  冉闵剧震之下,向后猛然倒退一步。

  那光头同情地看着他,双手合什,念了一声,“阿弥佗佛”后,朗声诵道:“前世因,今世果,今世因,后世果…”

  在他的禅唱声中,冉闵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朝回走去。

  直到他走出好远,那“前世因,今世果”的禅唱还在耳边萦绕。

  这事太荒唐了,哪有什么前世今生的?他堂堂将军,平生杀人无数,难不成那些被杀之人,都是前世欠了他,今世送上门来的?

  想到这里,冉闵仰头狂笑起来。

  他的笑声,惊动了里面的人,陈微急急跑出来,她扶着门,怯怯地瞅着冉闵,秀丽的脸上全是担忧和关切。

  现在的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云髻欲坠不坠,望向他的眼波中,更是温柔无限。

  看到兀自大笑不休的冉闵,陈微咬着唇,怯生生的,无比关切地唤道:“夫主,你,你怎么了?”

  几乎是她的叫声一出,冉闵的笑声便是戛然而止

  他侧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阿微。

  他盯得太认真,那阴烈的眼神极具威迫性。陈微的脸白了白,强笑道:“夫主看我做甚?”

  盯着她不放的冉闵,突然开口了,“你可愿与陈氏阿容共侍一夫?”

  啊?

  陈微张着小嘴,糊涂地看着他。

  冉闵不等她细思,便是命令道:“回答我”

  “愿意,自是愿意。”陈微急急地笑道:“夫主是大丈夫,若能娶得阿容为妻,妾愿如奴婢一般的侍侯着夫主和主母。”她回答得很迅速,只是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

  冉闵也不停顿,马上问道:“若是你为妻,阿容为妾呢?”

  陈微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盯着冉闵,不过在冉闵的威逼之下,她哪有心情寻思什么?当下想也不想地说道:“那,那,阿微太是欢喜了。”她含着泪,哽咽出声,重复道:“阿微很欢喜。”说出最后五个字时,她有点恍惚,那总是文静怯弱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狰狞来。

  迅速的,她收起表情,含着泪期待的,渴望地望着冉闵。眼神中尽是巴巴地期待。

  刚一对上冉闵的脸,她便向后退出一步,小心翼翼地唤道:“夫主,你怎么啦?”

  冉闵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她是陌生人一样,也仿佛他从来没有认清过她一样。他正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那可以刺穿人心的眼神,令得陈微没来由的大慌。

  可是,她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话啊?

  冉闵还在盯着她。

  他问这些话时,完全是下意识的。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也许能从陈微的回答中,得到一个答案。

  于是,就在陈微说出“阿微很欢喜,”又露出那抹狰狞时,他的眼前一晃。

  几乎是突然间,那原本出现在梦境中的,原本不存在的那个新嫁娘的脸,与眼前这张脸重合了

  真是荒谬,那光头一通胡话,自己居然相信了,还向陈微问出这样的话来。

  冉闵摇了摇头,冷着脸向里面走去。

  直到他跨入院落,陈微还靠在门旁,一动不敢动。

  不知为什么,刚才冉闵看向她眼神的那种陌生和探究,让她的心跳得慌。

  这便是自己千方百计也要嫁的良人吗?

  自己本来是可以做他的妻的,可他的心被那无耻的**勾起了,他不愿意娶自己了,父亲说,忘了他吧。

  她怎么忘得了?渡河时相遇,只一眼她便爱慕他了。他是她平生看过的最俊美最有男子气魄的人。他一挥手,无数士卒凛然应诺,便是那些不可一世的士族,也得赖他保护。

  她爱慕他这么久,才不要这么放弃呢。

  陈琪跟她说,冉闵不愿意娶你为妻,你要跟他,就得做妾。做妾可是没保障的,说不定哪天主母就要了你的命。

  听到那话,陈微脸上怯生生的,恭敬地应着,心下却在冷笑。

  主母会要了她的命?

  谁是主母?陈容吗?她那种心思都挂在脸上,一言一行都直接的女人,最狠辣又能怎么样?只需跟她说些软话,时不时地献些殷勤,她就算不喜欢也狠不下心来。

  不知为什么,陈微笃定,对付陈容,她有的把握。最重要的一条是,平时需要用软磨功夫,令得将军对她生厌。一旦出手,便要如毒蛇一样让她无法翻身。

  细细寻思了一阵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她要自奔为妾。

  一切如她所愿,冉闵纳了她。而她的族妹陈容,却**于王弘。可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

  站在门旁,她呆呆地望着院落中挥剑狂舞的冉闵。看着他,她的眼神中有着冷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回到建康吧。当她发现那么威风凛凛的冉闵,在建康却像一条狗一样东躲西藏着时,她的心变了。建康多好啊,建康的贵族们,熏着最浓的香,穿着最华丽的裳服。车骑雍容,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都是风流。

  相比起他们,眼前这个冉闵就粗鄙多了,简直就是个乡下来的贱民

  而且,他对自己一点也不好。自己好在也是陈氏的女儿,若是为妾,若是肯用手段,便是嫁给司马氏的王也是可以的。想来那些谈吐风流,举止雍容的大贵族,一定不会像他这么粗暴,从不体谅自己。

  自进入建康城的第一天起,陈微便发现,自己悔了。

  以前的自己太不懂事了,看到一个冉闵便以为他是最好的。可事实上,这建康所有的贵族都比他优雅。

  她咬着唇,想到那个王七郎。阿容长得那个样,他都愿意许她为贵妾呢。若是自己,怎么说都可以在王谢子弟中找到一个比王七郎还出色的男人。自己虽然出身也不是很好,可自己懂男人啊,只要给机会,她一定可以让男人再也离不开她的。

 

  媚公卿番外 冉闵的梦(4)

  想是这样想,陈微咬着唇,还是向院中走去。

  不管如何,她已是他的妾了,事实已铸成。她现在能做的,还是用最大的能力来讨好他,得到他的欢喜。除非,有什么变故发生。

  陈微一动,冉闵也动了,他用力地抛开兵器,大声喝道:“准备热汤。”

  “是。”

  回答他的,不是婢女,而是陈微那含情讨媚的声音。可她的小意讨好,仍然没有让他回头望上哪怕一眼。

  热汤一会便准备好了,冉闵大步跨入浴殿,三两下便解去衣袍。

  望着他那腰细腿长,完美无畴的阳刚躯体,陈微发现自己那变得冷漠的心,又有点激动了。

  她含羞带怯地向他走去。

  小手刚刚拿过毛巾,刚刚跨出一步,冉闵的喝声传来,“出去!”

  他的声音很冷,是一种坚硬的冰冷。

  陈微一禀,她听得出那话中的杀气,那一点遐想转眼烟散,她连忙低头退出。

  夜有点凉,陈微在院落里转动着。今天不止是冉闵心情不好,她也是心情不好。今天见到了阿容,明明她都被逼得出了家,成了道姑了,为什么她还是那么光鲜亮丽,那么飞扬自在?

  她笑得那么得意,她还跟自己说,冉闵要娶她,便是她失了身,冉闵也愿意娶她为妻。

  刚刚想到这里,陈微那白净的脸上,肌肉便跳动起来。她咬牙切齿起来。

  对陈容的恨,她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第 ,也许是那一次冉闵来到陈府,她们姐妹同时遇到他开始吧。也许,是家族有意把自己许给冉闵,冉闵却问起了阿容。

  她都想不清了,她只知道,她厌恶阿容,她恨不得让那个女人以最悲惨最残酷的方式死去!

  那样一个骚媚低下的贱女人,怎么就让冉闵和王七郎都这样沉迷呢?她那样的女人,本来便应该什么都得不到。为什么她失了贞洁,冉闵还可以不在意?

  咬着牙,陈微又想道:气什么?便是她嫁给了冉闵,她也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陈微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直到一个婢女过来,轻声问道:“将军他,怎地洗了这么久?”

  陈微一怔,她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沙漏,她惊叫一声,道:“有一个半时辰了?”

  她连忙转身,来到浴殿外,小心地叩击了一下,轻轻的,温柔如水地唤道:“夫主,夫主?”

  她连唤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陈微轻轻把浴殿的门推开。

  这一看,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将军睡着了,不行,这样会着风寒的。”一边说,她一边朝里面走去。

  冉闵睡得很沉,他的眉峰紧紧锁着,时不时的,那眉头还跳几下,脸上的神色,更是转换着痛苦,悲伤,无力,还有咬牙切齿的恼怒。

  陈微呆了呆,她轻轻唤道:“夫主?夫主?”

  刚唤到这里,睡梦中的冉闵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突然的,他大声唤道:“不,不要——”

  这简直是在吼叫,陈微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望着重新平静下来的冉闵,她诧异地想道:他梦见了什么?

  就在陈微寻思时,冉闵突然睁开了眼。

  他这眼睁得十分突然,陈微吓了一跳,不由向后又退出几步。

  不过,冉闵瞪着她的眼神有着茫然,隐隐的还有着悲伤。他空洞地望着她身后,低低说道:“前世因,今世果。那是前世吗?为何仿若是今世事?”

  他重重地闭上了双眼。

  陈微 小心地走到他面前,低低唤道:“夫主?”

  冉闵震了一下。

  他慢慢抬头。

  以一种洞察的目光看着她,冉闵低声问道:“阿微,你家族是准备把你许给我的,可我却中意了阿容,你恨她吗?”

  陈微怯怯的,温柔的一笑,说道:“她是我妹妹啊,我怎么会恨她?”顿了顿,她低下头,柔弱可怜地说道:“只是有时思量起,会不免有点怨。可我不恨她,真的,我一点也不恨她。她很可怜的,我还有父兄,她连父兄都没有。”她急急说着,声音认真而诚挚,那眼神中的软弱和悲伤,却让人没来由地替她疼惜:看,她都被害成这个样子了,还一点也不恨。

  冉闵盯着她,慢慢一笑,他重新闭上双眼,喃喃说道:“我真是愚不可及!”

  见他突然骂起自己来,陈微又呆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冉闵听了自己这样的话,不感动,反而骂起他自己来?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滴泪水,顺着冉闵的眼角流下。

  冉闵这人杀人无数,刚勇无双,这世上,谁曾想过他也会流泪?这一下,陈微呆若木鸡了。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眨了好几次眼,才相信他是真地流泪了。

  冉闵闭着眼,声音沙哑,“陈氏是准备把你许我,可彼时婚约未定。阿容她狡黠,趁着我酒醉,用言辞激得我改而娶她。刚刚新婚,我边奉军令外出。归来时,你拦着我的马,求我纳你。那半个月,你曲意奉承,百般温柔,甚得我的欢心。你言辞里外,处处都是说阿容的好,可处处都在指她恶毒。恰好这时,我在府门口看到阿容对一个婢女甩了几鞭子。......我在府中时,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在说阿容的不是,只有你处处维护她。可你每一次说过她的好后,我就更厌恶她了。同样是陈氏的女儿,她行事刚硬,你则行事小意,不管是婢女还是亲卫,都说你的好。那次我朝一个女人多看了一眼,你甚至千方百计地劝她给我做妾。”

  陈微莫名其妙地瞪着冉闵,听着他梦呓般的声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冉闵沉默了。

  直过了许久,他再睁开眼。

  静静地盯着陈微,冉闵的眼神空洞而苍凉,“为何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只有她是恋我入骨?除她之外,你也罢,别的女人也罢,不过是精于算计,不过是想从我的身上谋得利益罢了。”

  陈微听到这莫名其妙的指控,不由轻轻叫道:“夫主?”她的声音中掺杂了委屈和伤心。

  媚公卿 番外 冉闵的梦(完)

  冉闵没有理她,他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见到他赤裸精壮,完美得仿佛雕刻出来的躯体,陈微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来。

  冉闵湿淋淋地走出浴池,他拿过毛巾,给自己擦拭着身体,一边茫茫然地说道:“明知不曾发生,可一切历历在目。真是可笑,我竟是相信了!”是的,他相信了。不止是他,连陈容也相信了吧?只有眼前这个陈微一无所知,依然在他的面前,伪装成楚楚可怜的模样。

  曾经,他的阿容,用一把火焚烧在他的眼前!

  而他,却只是不管不顾,还牵着这个陈微的手转身离去。

  那烈火中,她笑得那么狂,她的心中藏了多少苦?

  自己毕生在刀山血海里打滚,最是渴望温柔和真心。可唯一一个痴情痴意对待自己的人,却给自己逼得自焚了。

  这人世间沧海桑田,转瞬生死,好不容易有个人把你看得比她的性命还要重,可自己却被糊花了眼。

  他知道,若不是陈微用尽心机地诋毁陈容,他未必不会给陈容证明自己的机会。

  可那又怎么样?做错事的始终是他!

  是他毁了她,是他令得她无处容身,是他逼得她没有退路,是他逼着她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她的性命,以及,她对他的痴恋。

  …原来,不是不曾遇到他的虞姬,而是那性格刚烈的虞姬,早在他周围妇人们的阴谋算计中,给挤兑得没有活路了!

  他明明都一直渴望能遇到,一个刚烈痴情,如火一样的虞姬啊,可他怎么就给有些人的眼泪迷糊了心呢?

  随意套上外袍,冉闵大步走出浴殿。不一会,陈微听到他低沉的命令声传来,“准备一下,明日起程。”

  明日起程?

  陈微大惊:这建康城多好啊,又富贵又安定,她才不要这么快就回到那蛮荒的地方呢。

  她急急走出,来到冉闵身后唤道:“夫主?”她的声音温柔而小意,“夫主不是还有很多事吗?何必着急呢?”

  这时的她,对白日里陈容要他们速速离去的警告,已置于脑后。事实上,冉闵有危险,与她的干系真有那么大吗?

  冉闵慢慢回头。

  夜色中,他盯着陈微的眼神冷漠之极,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也仿佛,她在想什么,他心中洞明。

  在这样的眼神中,陈微心中大慌,她的头都低到胸口了。

  冉闵盯着她,冷冷说道:“你不必同去。”

  说罢,他衣袖一振,大步朝前走去。

  陈微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连忙追出几步,急急唤道:“夫主,夫主,”才唤了两声,她停下脚步,心跳飞快:不管冉闵刚才胡乱说的话有什么含义,他分明已是厌憎了我。身为一个妾室,被夫主厌憎,那是难以挽回的事啊。

  想到这里,她明明应该恐慌的,可她就是很平静。不但平静,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便是强跟着他,说不定他便把我丢在哪个蛮荒所在,再也不理不问了。我留在建康,这里有父兄,这里还有很多很多的贵族。

  第二天,冉闵走了。

  陈微没有跟上去。

  她回到了父兄身边,在发现父兄被家族驱逐了后,她连忙回到家族里。不管如何,她毕竟是陈氏的女儿,再说,家族又不知道冉闵已经厌憎了她,对她还是客气的。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

  后来,陈容被陛下厚爱,赐给了官职。后来,陈容被王弘带着去了南阳,落入了胡人手中。

  后来,冉闵和王弘联手,救出了陈容。

  这一切,陈微都有关注。令她痛恨的是,陈容那个硬脾气的贱女人,她是越活越风光,而她呢,却是越活越不被重视。

  家族与冉闵联系后,得知冉闵已经不要她时,便把她也驱逐了。

  她回到了父兄身边。

  可父兄这时,求官处处受阻,余财又被用得精光。后来,父兄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他们商量着,要把她卖给一个五十来岁的商人做妾。

  偷听到这个消息,陈微大惊。这时,她知道王弘失去了他的王氏继承人之位,他落魄了。

  太好了,王弘落魄了,那做过他人妾室的自己,便有接近他的机会了。

  她相信,王弘连陈容那样的骚货都要,她只要有了阿容同样的机会,也可以得到他的眷顾的。

  于是,她找到了阿容,找到了王弘。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阿容会那么粗暴,她竟然不怕王弘知道她是个粗鲁无礼又低下的贱民,竟然重重踢了她一脚,还令人把她扔出了府门。

  接下来的事,便如噩梦一般。

  她回到父兄那里,父兄却如她是瘟疫一般。甚至,她愿意嫁给那商人为妾时,她父兄都连连摇手,只求她离开。随即,他们二话不说便把她推出了那个破败的小院。便是她站在外面淋风淋雨,一连数天也不理不睬。

  这其间,她的父兄每每看到她,都是远远避开。她如果想靠近,他们便是拳打脚踢,还对着外人说她是个败坏家风的娼妇,害得她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被邻居们驱赶着,连个遮雨的屋檐也没有了。

  死了心的陈微,用话拿住父兄,得到一些银两和衣服后,她边出城了。

  她要寻找冉闵。

  与冉闵相处了那么久,她知道,那个男人会同情她,会给她一碗饭吃的。她用上水磨功夫的话,他说不定会重新喜欢上她,甚至,对她像以前一样珍视,出行都会有派护卫保护脆弱让人怜惜的她。

  她知道他会的,他的性格她一眼就知道。

  她没有寻到冉闵,因为没有一个车队愿意载她去北方…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早就有人放言,她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娼妇,冉将军恨她入骨,谁若助她,便是与冉将军过不去。

  在荒野中等候了四十又五天,钱财被抢,又被流浪汉凌辱个遍后,绝望的陈微,跟在一个黄牙丑汉身后,入了一家私娼院,成了一个下等妓女。

  媚公卿 番外 王弘:犹记当年初相见

  初见陈容时,王弘是在平城陈府,听闻这里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女郎,就舍得放弃家财,他当时便想着:看来是个爽利的女中丈夫。

  这平城之地太小,他闲极无聊,便过来瞅上一瞅。

  他见到她的。

  在他的琴声中,这个小姑子步履悠闲,木履每一次响动,恰好敲打在他的琴声节律转折处,令得那琴声几次差点中断。

  这小姑子在显示她的才华。

  这点对王弘并不稀罕,让他诧异的只是,这个年仅十四五岁,本应稚嫩得很的小姑子,居然有着极妖娆极诱人的成熟味道。这是很奇怪的事,这个小姑子身上。集中了少女和少妇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