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无边》作者:林家成
文案:
一次意外,少女卢萦拥有了超常的直觉。
于是,在这个繁华初定,儒风最盛的东汉初期,不想再仰人鼻息,也不想再贫困潦倒的卢萦,为了她理想中的富有和尊荣,开始了周全的算计,智慧的攀爬。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路算计下去,她会遇到那么一个阴谋家…
一句话简介:突然变得十分聪明和敏锐的卢萦发现,那些曾经森严复杂的家宅争斗,金钱困扰,口舌是非,还有阴谋阳谋,通通变得简单起来…
作者自定义标签:腹黑、权谋、女强
第一章 卢萦
春意渐渐转深,天地间那一片绿色已经由浅转浓。
卢萦踢了踢木履,借由这个动作去掉这一路跋涉带上的泥土,看着左侧不远处盛放的一株桃花,她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十五岁的卢萦,身形已呈现出少女的窈窕,虽然长期的营养不良,令是她的脸色带着些青白,不过她五官清丽,表情中有种淡淡的冷漠,纵使荆衣草鞋,给人的感觉也不似寻常村姑。
不一会,一座题写着“玄元观”三个大字的道观出现在眼前。
眯着眼睛看了看日头,卢萦暗暗想道:总算及时赶到了!她松了一口气,脚步加快。
在卢萦朝着道观碎步走来时,她没有注意到,就在道观的左侧石阶上,离她不过二百步的一丛梨花树下,两个青年男女停止攀谈,转头向她的方向看来。
盯了她一眼,那个一袭锦衣,妆扮华美,脸上略施脂粉的少女抿唇一笑,向着那男子说道:“曾郎,你的阿萦来了。”
少女说话时有点缓慢,配上清脆的语调,在这个“儒学最盛,风气最美”的东汉初期,给人一种特别文雅的感觉。
虽是文雅,可少女的语气中,多多少少带了分妒意。
听到少女这句话,那曾郎回过头来,他认真地看着少女,低沉温柔地说道:“阿因何必说这样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只喜欢你。”他转头看向正抬着头四下寻着人的卢萦,无来由的,心中涌起一股烦躁和心虚。
他与卢萦是幼时相识,卢萦的父亲听说大权贵家的子弟,不过那毕竟只是传闻,反正左邻右舍看到的卢父,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点迂阔的书呆子,而且身子从来都不好,卢萦七岁时便过逝了。而卢萦的母亲自生下她的弟弟后,身子也一直不好。
曾郎与卢萦家是邻居,卢萦从小便是一个美人胚子,又乖巧又懂事,很得曾郎的父母喜爱,因此在两人五岁时,便在双方父母的主张下定了婚约。
可没有想过,卢萦十岁时,她母亲也过逝了,如今姐弟两人寄居在外祖父家。而曾郎的父亲则在一次征战中立下军功,成了校尉,一家子虽说不是从此大富大贵了,那日子比起寄人篱下的卢萦姐弟,却是强得多了。特别是最近,他父亲说是得了一个贵人的赏识,有可能再升一级。
眼瞅着自家日子越过越好,曾郎的母亲便对卢萦这个幼时定下的媳妇不满意起来。至于曾郎本人,随着婚期渐渐临近,也开始烦躁起来。特别是结识了卢萦的这个密友兼五表姐后。
看着对方总是妆扮精美的面容,还有她那华美的衣着,以及她那富裕的父母给她准备的嫁妆,而且这样一个富家女还钟情于他。再对比一无所有,简直就是拖油瓶的卢萦,曾郎只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寻思到这里,曾郎又转头看向少女阿因,忖道:阿因家境富裕,长得又美,只有她才配得上我。至于阿萦,找个机会得了她的身子,她走投无路了,也就会任由我安排了。到时我多置一些聘礼,隆重迎她上门便是,虽是为妾,也不至于辱没了她。
这时刻,卢萦终于看到了这两人,当下她笑了笑,那淡漠的眸子中荡漾出一抹温暖。连忙提起裙套,卢萦小跑过来,还没有靠近,她便朝着少女欢喜地叫道:“五表姐。”
这时她已经走近,转过头,卢萦红着小脸,温柔而喜悦地看了一眼面目俊朗,身材颀长的曾郎后,盈盈一福,轻声唤道:“曾郎…”
看到卢萦低下头来,阿因快步上前,她扶着卢萦的双手嘻嘻笑道:“阿萦阿萦,刚才我一看到曾郎,便料到你会到这里来,嘻嘻,这次被我逮住了吧?”她的语气中充满促狭,逗得卢萦不由脸红过耳。
春日阳光下,两个少女相扶的手,一个水嫩一个粗糙,曾郎瞟了一眼,慢慢移开视线。
见卢萦不自在,阿因嘻嘻一笑,依然热情地说道:“刚才你家曾郎一直在说你呢,他说你长得又美,心地又好,人也特别能干呢。”随着她的调笑,卢萦的头越来越低,她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刻,她最亲最信任的五表姐,正抬起头,朝着温柔看向卢萦的曾郎狠狠一瞪。而随着她这个动作,曾郎立马收起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像是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
阿因收回目光,她又是格格一笑,扭着腰肢走到卢萦的右侧后,“还低着头害羞个啥?哼,快到你家情郎那里去吧。”一边说,她一边把卢萦重重推向曾郎。她这一下推得过猛,卢萦一个不察,被她推得向左侧一歪,前阵子春雨绵绵,使得石阶上新生了许多青苔,卢萦脚下一滑,竟是踩到一块青苔上,整个人朝后重重一栽!砰地一声摔落在地。
这石阶又险又滑,她这一摔可不得了,一阵惨叫声中,卢萦身子骨碌碌地,如球一样向下滑出了六七步。随着“砰——”地一声巨响,转眼间,卢萦的后脑壳与边沿的山石重重一撞,紧接着她身子一翻,便再也一动不动了。与此同时,一股鲜红的血液迅速地染红了山石,滴落在台阶上…
这一个变故十分突然,曾郎听到卢萦的叫声才急急转头,当下他脸色一白,跌跌撞撞地滑向卢萦。伸手把她一抱,半边青衫却被鲜血染透…
就在曾郎吓得人都站不起来时,阿因一声尖叫,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带着哭音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阿萦要不要紧?”
连叫了几声,阿因见曾郎被吓蒙了,忙伸手推了推她,“快,快去找大夫啊。”
一边说,阿因一边盯着卢萦的脸,暗中恨道:怎么撞的不是脸?
被阿因提醒,曾郎清醒过来,他连忙说道:“是是是,找大夫,快找大夫。”一边说,他一边抱着卢萦急匆匆朝山脚下跑去。
…
卢萦再次清醒时,已是傍晚,她家那小小的木屋里,正飘来一股药香。
仰着头看着头顶,卢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的后脑还在一阵阵的抽痛,可非常奇怪的是,她却觉得眼前的空气透着一种清透新奇,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苏醒,又仿佛,这天地之间,都被洗了一遍,连一粒尘一点光斑,都变得清澈明白。
慢慢转过头,卢萦看向身侧四周,直打量了好一会,她才撑着身子艰难地坐起,拉开披在身上的麻布被子,卢萦伸手抚向自己的后脑壳。
后脑壳被大夫上过药后又包了起来,鼓鼓的,一碰便是一阵疼痛。“咝——”地倒抽了一口气后,卢萦记起上午发生的事来,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许是听到房中的动静,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出现在卢萦面前。男孩与卢萦面目有五分相似,眉目明澈俊秀,只是瘦得没有几两肉。他手中端着一只药碗,看到卢萦坐起,他抬起头来蹙眉说道:“醒了?”语气隐带不耐烦。
说出这两个字后,男孩见卢萦还要盯着自己,不由眉头蹙得更深了,他有点羞恼地低喝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卢萦却还在盯着他,直到男孩重重一哼,把药碗朝她手上一递转身走人,她才低声说道:“阿云,你的眼睛隐带红丝,那不是烟熏的,是你不久前流过泪,你是在担心我吧?刚刚第一眼看到我时,你嘴角向上扬了,原来见我醒来你会这么开心。”
略顿了顿后,卢萦又道:“对了,曾郎是不是给了你一些钱财,却被你拒了?你的手刚才一直在袖袋旁抚来抚去呢。不用担心,我已经完全好了,不用吃药了。”
这一席话,卢萦说得缓慢无比,这不是她刻意做态,而是因为,她正在琢磨着怎么用词,怎么表达出自己那种感觉。可以说,她一见到阿云,他的心思变化她便了然于心,它们是如此清晰,如此的让她毫不置疑,简直就是曾经目睹一般。
卢云慢慢转过头来,他惊愕地看着自家姐姐。他这个姐姐,他是知道的,自父母故去后,她便把姐弟两人的生活重担背负起来了。生活的煎熬,外祖母家里某些人的欺凌,让她成天陷入怎么才能改变姐弟两人处境的那种忧虑中。她从来没有那个闲心,也没有那个精力注意他人在想什么,更不提如今表现出的这种敏锐了。
直过了一会,卢云才蹙眉问道:“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很好。”卢萦笑了笑,她掀开被子穿上木履,又道:“我真的很好。”
是的,她是真的很好,这种世间一切都变得清晰,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
朝着兀自呆呆地站在原地,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抿唇一笑,卢萦推开破门,走到了院落里。
外面,正是桃花盛开,蝴蝶纷飞的好时节。那一片片的嫣红粉白,把整个天地间渲染得那么的精彩,明亮,而又通透!这种不再浑沌迷糊,一切是非黑白都能看清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第二章 退婚吧
2013-2-2 2:08:23 2250
卢云看到姐姐脚步轻盈,笑容明亮,虽然弄不清是什么缘故,终究还是放下心来。
卢萦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头又有点抽痛,便回到了房间。
她与弟弟住的这小木房,低矮而简陋,只有二个房间,是她外祖家的一个仓库改装成的。父母逝去后,弟弟要读书,家里一直由卢萦操劳着。而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哪有什么生财之道?无处乎就是绣两朵花,并仗着一手秀丽的字体,给左邻右舍写上几封信而已。
收入微薄,姐弟两人的日子也过得局促。
此刻,卢萦坐在房间中,一边抚着塌上补了又补的麻布被,一边蹙眉寻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姐,曾郎来了。”
曾郎来了?
卢萦连忙站起,冷漠的脸上也由衷地带上了一抹笑容。自父母死后,她与弟弟两人算是尝尽世间冷暖,对于这个自己要依靠一生的男人,她是倾慕而又由衷地想要依靠的。
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卢萦连忙伸手抹平衣角,待伸手抚向头发时,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被缠了几层布,哪里有什么姿容?
正在这时,曾郎有点焦急的声音传来,“阿云,阿萦真醒了?”
“我姐是醒来了。”
“那就好。”说话之际,一个身影出现在低矮的小门口,身材高大的曾郎一脚跨起来,就在他抬头看向卢萦的那一刻,卢萦清楚地感觉到,他眉头习惯性的一皱。
我都醒了,他应该高兴啊,为什么要皱眉?还有,为什么我会说是习惯性的?
见卢萦站在床边,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曾郎由衷的一笑,他担忧地说道:“阿萦醒了就好,我一直在担心你。”
他说的是事实,卢萦知道,可她不知怎么的,就是定定地看着他。
直盯了两眼,卢萦才低下头,她朝他福了福,轻声道:“曾郎来了?我已大好。”温柔地说到这里,她慢慢抬头,娴静地问道:“曾郎,我是怎么摔的你知道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曾郎听到她说自己大好了,松了一口气,站在这个逼仄的房间让他无法适应,因此他又蹙了蹙眉,最后才好声好气地回道:“是石阶上有青苔,阿因推了你一把,你没能站稳便摔下了。”顿了顿,他替阿因开脱道:“她也是开玩笑推的,没有想到你那么不经摔。”
敏锐地注意到曾郎提到阿因时,瞳孔放大了些,语气中也添了一分隐藏的温柔,卢萦不由双眼一眯。好一会,她“哦”了一声,见曾郎站在房门口那低着头颇显局促的模样,卢萦提步走向他,温柔说道:“阿郎且站在外间说话。”
“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木屋,卢萦站定后,转头看到眼角瞟到一侧屋角积水的曾郎厌烦地蹙了蹙眉,不知怎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痛涌上她的心头。
嫌贫爱富是世间常态,自己和自己的一切都有点寒酸,难怪他频频蹙眉。阿因也是美丽动人,难怪他提她时有着欢喜。
可不管如何,她不喜欢这样!
曾郎四下瞟了一眼,回头见到卢萦低着头不说话,脸上一片苍白,配上她那清丽过人的面容颇为楚楚动人。不由自主的,他心头一柔,一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喜爱和满足涌上心头。可一瞟到她身上这件唯一完好,与他相见后还不曾换下的布衣,他又莫名的烦躁起来。
抿了抿唇,曾郎终是低声交待了一句,“我只是来看看你,既然大好了,那就好好养伤。大夫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已付了钱。”
说到这里,他转身就走。
看着曾郎毫不犹豫的背影,卢萦一直没有转眼。
不一会,卢云的声音从她身后嘲讽地传来,“别看了,人家的父亲都是将军了。你再看他他也不会多做停留。”
出乎卢云意料的是,一向对曾郎敬重有加,从不许他肆意指责的卢萦这一次却轻叹了一口气。悠悠的叹息声中,卢云听到卢萦低低说道:“是啊。”
“什么?”
卢萦依旧看向坐着驴车,扬长而去的曾郎身影,低低说道:“你说得对,他嫌弃我了…”
转过头,卢萦看着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弟弟,眼圈一红,吐出的声音却格外清冷,“他对我的态度倨傲,隐有不耐烦。他母亲也不喜我…”以一种艰涩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到这里,卢萦抿了抿唇,在一阵沉默后突然说道:“过几天曾伯父便会归家,阿云,到时你带上婚书上得曾家,请求退婚。”
“什么?”
惊骇下,卢云睁大了眼。他虽然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曾郎,可他也知道,女子的婚姻大事事关她的一生,自家姐姐这个决定,怎能下得如此草率?
见到卢云惊骇,卢萦自己也是惊骇的,她傻呼呼地张着嘴,都有点不敢相信那样的话出自自己的口中。
一直以来,被她奉为天,奉为后半生的依靠的那个男人,她怎么这么轻飘飘就否定了?是刚才见到曾郎后,那源源不断涌出的不安,还是此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警告声?
是了,一个女人如果嫁给一个对她并不满意的丈夫,头上还有一个永远在挑剔,永远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婆婆,她这一生幸不幸福,其实不需要再做猜测和幻想。是吧?便是这个警告声,一遍又一遍地呈现在心底,令得她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轻叹了一口气,卢萦向着卢云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决定吧。等曾伯父回来你就上门退亲。”
“可是姐姐!”
“阿云,你可记得父亲说过的话?他说过,他虽是卢氏一族的罪人,永远都无颜回归族里。可你也罢,我也罢,都是堂堂卢氏的子孙。无论何时,我们不能低下我们的头,便是面见王侯,我们也应当从容而笑!”
听到卢萦提起亡父,卢云眼圈一红,他咬牙道:“姐姐,我知道了。”
“恩,”卢萦的声音轻轻柔柔,“我与曾郎的婚约,定于我们父母俱在时。有所谓人在人心在,我想父亲如果在世,他是不愿意他的女儿去接受他人的施舍的。哪怕是婚姻这种施舍。”
“是,姐姐。”
有所谓刚极易折,卢萦的父亲,这一生便是由于过刚而被折断。换成她受伤前,她便是想到父亲的这些遗训,也会不以为然。奇怪的是,现在的她,却很自然地接受了父亲的理念。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些摇曳在春日阳光下的绿树红花是如此清晰明亮的缘故,也许更因为,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通达和自信,充斥了她整个心田的缘故!
第三章 变化
2013-2-2 22:48:28 1947
曾郎走后,四下又恢复了安静,卢萦走入木屋,不知不觉中来到弟弟所住的那间房子里,顺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
在这个书籍十分珍贵的年代,两人的父亲却给他们留下了大量的书籍。这些书籍如果愿意,可以帮姐弟两人换来安然生活十年的钱财。不过两人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也不敢有这种想法。
这些书籍,卢萦以前看过一些。不过她是一个女子,书读得最多也就这样,便没有把心思放在上面。
可此刻一翻开书本,卢萦却发现,书册里面所写的每一句话,都变得很好理解了。
外面渐渐昏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卢云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姐,很晚了。”
卢萦如梦初醒,她抬起头看了卢云一眼,慢慢合上手中的书册。
卢云没有发现,此刻她的手在抖动。
她手中的这本《中庸》,是很深奥的儒家经典,至少对于她这个读书不多的少女来说是深奥的,可不知为什么,刚才翻阅时,她却觉得书中的内容很好理解,那些曾经深奥难懂的知识,竟是一下子变得浅显多了。
呆了一会,卢萦低声道:“你也早点休息。”她是很想再看下去,可家里穷燃不起灯,更谈不上用珍贵的柴火来照明。
“恩。”卢云没有注意到自家姐姐的异状,转身朝床塌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卢萦惊喜地发现,那种异状并没有消失。于是,受了伤干不了重活的卢萦,一有空闲便抱起书册细啃起来。
自家姐姐突然变得对书本痴迷,卢云虽然有点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听说,刘秀在洛阳建都后便大力提倡儒家,对于各地学子极为看重,听说**中的妃子都爱读书。姐姐这样做,也算是迎合了大流。
卢萦养了几天的伤,便已身体痊愈,脑后的伤口更是连痕迹也看不到了。
不再头痛后,她拆下了缠在头上的布条,暂地把书本放下,拿起前阵子积存的绣品上了街道。
汉阳街其实是个小镇,在这个小镇中,卢云的外祖家平氏乃是当地一霸。既然是称霸道横的,自然就不讲究什么儒家风学了。平氏的那些远房族亲什么的想到这里来打秋风,从来都是白日做梦,卢云姐弟要不是有个传说中来自大家族的父亲,也不会得到外祖家的庇护。
而现在,虽然外祖家把他们姐弟置于一旁,可好歹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所,逢年过节的,还会有点小钱赏下。更由于这个平氏表姑子的身份,卢萦到商铺寄买绣品时,便很少受人欺凌。
买了绣品后,卢萦手头也有了二十枚五铢钱。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铁钱,卢萦想到弟弟那瘦弱的模样,转头朝肉铺走去。
猪肉虽然是庶民的食品,可卢萦姐弟还没有那么多余钱享用,她这次去,只是想购一些屠户不要的骨头。那骨头上面还有些没剃干的肉,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肉骨头放在鼎中烹汤时,那汤味会相当鲜美,弟弟吃了也明显会精神些。
掏出十枚五株钱,包了一大堆削得没有几根肉丝的白花花的骨头后,卢萦又细声细气地求张屠户把那骨头剁碎。
这么十铢钱,张屠户是不看在眼中的,不过看着少女那美丽眸子中的请求,他咧嘴一笑,狠狠地盯了一阵后,用力地剁砍起来。
不一会,张屠户把那猪骨头一包,递给了卢萦。
提着有点沉重的包袱,卢萦却不想回去,她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后,脚步一转,朝着玄元观走去。前几天她莫名其妙摔了一跤,不但多了种种变化,而且,她没来由的,就是想弄清楚当时自己摔倒的原因。虽然那天曾郎所说的话她都信了,可出于慎重,她还是想到现场看个明白。
卢萦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她已经变了,变得审慎而周密。
玄元观是建在半山腰的一个小道观。这年头,儒学渐盛,道观的香火大不如前,山门处,也不再车水马龙。
卢萦刚来到山脚下,便听到右侧一处山坳里传来一阵叫嚷声,此起伏彼的声音中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哭泣声,隐隐中,还有一个女子含着泪水的乞怜声传来。
噫,那哭声有点熟悉,好似是二表姐的声音!
想到这里,卢萦脚步一转,急急寻去。
穿过一个小山坡,卢萦一眼便看到,玄云观山脚下最平敞处,围了十来个人。那个双手掩着脸,一声又一声哽咽着的消瘦身影,正是她的二表姐。
二表姐这人早早就出了嫁,与卢萦原本不熟。不过卢萦一直记得,二年前她弟弟偶感风寒,她跪在外祖父的院子外苦苦相求,却无人理会。可在夜色渐深,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时,二表姐赶了过来,悄悄地塞给了她三十枚五铢钱…
见到二表姐哭得伤心,卢萦脚步加速,急急向她走去。
转眼间,她来到了二表姐的身后。不过卢萦没有匆促地靠近二表姐,而是抬头看向人群的中央。
人群中,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的三十来岁,面目普通中透着几分庄稼人的憨实,身材颇为高大,正是二姐夫。
可是此时此刻,二姐夫的手,却扶着一个肚子微微突起的少妇的腰,目光则是愧疚不安地看着二表姐!
四下喧哗和议论声中,被二姐夫搂着的那个面目普通,只是比二表姐年轻些的少妇,正含着泪,哽咽地看着二表姐,抽噎地说道:“姐姐,我不是…我只是爱慕吴郎啊!”她竟是比二表姐还要哭得伤心些,只说出这句话,便哽咽得转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