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王大人执意教导姜宓的,都是一些忠君之理,至于女子该学的《女诫》,以及天下女子都应该讲究的贞洁之道却是只字不提。
再然后,王大人又给姜武请了几个师傅,这些师傅中,同样有教导姜武四书五经的。不过,王大人对他的教育着重在“武”之一途,为此,他专门请了三个师傅,分别从博杀武技,战场武将所需的技能,以及兵法上教导姜武。
做完这些安排后,王大人叫来姜宓,对她说道:“公主殿下的母亲,当年在成都乃至天下都是大名鼎鼎,公主身为她唯一的子嗣,将来去了成都必定万众瞩目。陛下和老夫的意思是,请公主在这两年中多多学习一些知识,待公主拥有了与你地位相匹配的修养和才学后,老夫再来接你回成都。”
说完这话,王大人又叫来姜武和婢仆管家交待了一番。
王大人处理好姜宓的事后,便动身前往成都。为了她的安全起见,他还是留了十个骑士在姜宓身边。
王大人离开的那一天,阳光灿烂春光明媚,看着姜氏兄妹依依不舍的身影,太监平公公策马来到王大人身边,笑道:“王公对这姜氏女还挺有信心啊,两年时间就指望一个村姑能变成一位金尊玉贵的殿下。”
王大人哈哈一笑,抚着长须一脸自信地说道:“若是别人,老夫还真没有那个自信。不过这姜氏女却不同,老夫那天注意了一下,便是《易》那样出了名复杂的圣人典籍,姜氏女看个二三遍就能与老夫交谈个一二,于悟性上来说,便是一般的神童也比她不过。”
平公公听到这里哈哈一笑,却是不太相信。不过,对于姜宓这个女流是不是聪明,他也并不在意。只在那里感慨地说道:“这几年里南唐对我蜀国越发虎视眈眈,朝中多一位公主,就算最后要联姻,也能多一个选择了。”
一年后。
经过一个闷热的夏天,进入八月的奉县,倒是难得来了几场北风。
这一日,姜武大步走到妹妹的房门外,他推门而入时,正好看到妹妹盖上纱帽准备外出,便走上前说道:“听说陛下有意让妹妹提前入蜀都,估莫着这几日会有旨意。”
姜武的话一落,姜宓扶着纱帽的动作便是一顿,转眼,她轻声回道:“迟早都要去的。”说罢,姜宓走出了房门。
姜武知道妹妹做这个打扮,是准备上街,他连忙把佩剑拿了追了上去。吃住无忧又苦练了一年的武艺后,姜武越发高挑了,再加上他面目俊朗,十八岁的少年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英武之气。而这个英武的少年,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妹妹出门时充当护卫。
转眼,兄妹两人便出了家门。
这奉县虽只是小小的县城,却也五脏虽小麻雀俱全。姜宓本来只是随意出来走走,没有想到当她来到惯常来的那条街道时,却发现那街道被肃清了,行人都堵在道路两旁朝着前方指指点点,而奉县最大的酒楼处,两侧门旁整整齐齐站了上百个护卫。
看到这架式,姜武抓住一人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人要来了吗?”那人还没有回答,旁边一个老人说道:“当然是来了贵人。听说这来的人还是五望七姓中的博陵崔氏的嫡子呢。”提到‘博陵崔氏的嫡子”几个字时,老人的声音中带了种亢奋。
五望七姓,是隋唐时最著名的几大望族,自唐朝没落后,许多望族都搬迁到了蜀地。
奉县这些围观的人,一直以来接触的不是连儒家的信义都抛弃了的普通庶民,就是那些崇奉拳头大便是道理的兵卒。以往,他们总是听说人,在大唐最鼎盛的时候,许多世家子以诗赋养体,以礼仪仁道养身,一个个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旷神怡。可听来听去,他们也无法理解什么叫风度翩翩。所以这会听说能够见到还有盛唐遗风的望族子弟,便兴致勃勃地跑来围观了。
站在一旁,姜宓听到这些围观者的闲话,不由有点好笑。
就在这时,有人叫道:“来了!来了!”声音一落,姜宓清楚看到,连自家哥哥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声。
姜宓连忙转头看去。
却见前面的街道上,百数个身着盔甲的骑士簇拥着几辆华贵不凡的马车驶来。
在众人的期待中,那些人来到了酒楼前,就在那些骑士翻身下马,整齐划一的肃立一侧时,几辆马车停了下来,然后姜宓看来,走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上走下了一个年轻公子。
姜宓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因为就在她和众人一样,不由自主地昂头看去时,恰好,那个身着黑色劲衣的年轻公子回过头来,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太傲,太冷冽,也太华贵。
是的,是华贵。那一刻,被这位年轻公子看到的姜宓,竟在刹那间涌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自形惭秽。她想,也许是这个公子长得太俊,眉目太过绝伦,所以她在瞬那间感觉到了一种压迫。
当然,姜宓下意识中也知道,其实这与长相的关系不太大,这年轻公子身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华贵高雅之气,而在这种气度之下,是人都会觉得自己太庸俗太猥琐太平庸,惭秽之感正是由此而来。
这时,那年轻公子收回了目光,他信手接过属下递来的纱帽戴上,转头朝着另外二辆马车里淡淡说道:“都下来吧。”这声音与他的长相一样,低沉华丽,悦耳到了极点。
年轻公子的声音一落,他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酒楼走去。
那两辆马车中的,走下了两位衣着华贵,长相气度也很出色的年轻公子,不过因为有那黑衣公子的珠玉在前,他们也就不那么显目了。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位公子进入酒楼,议论了一会才心满意足地散去。
姜武扯了扯姜宓,示意她与自己一道离去,沉默地走了一会后,姜武突然说道:“田师傅教我沙场博杀之技时,曾经说过一句,那些沙场的名将光是凭气势便可以赫得敌人魂飞魄散。我以前总不明白气势是什么,现在总算知道了。”
姜宓没有说话。
就在兄妹两人踏入房门时,王大人留下的几个骑士匆匆而来,看到姜宓,他们兴奋地叫道:“公主,听说陛下派了五望七姓之一的博陵崔氏之子崔子轩崔公子前来迎你入蜀都,这下公主可要风光了。”
第八章 挡路
相比起几个骑士的兴奋,姜宓倒是表情淡淡。
她心里知道,自己虽然被蜀帝封为公主,可一无根基二无人脉,甚至可以说,因为她母亲的坏名声,她给成都人的印象肯定不好。这个时候由崔子轩这样万众瞩目的贵公子接她回去,只会更加让人妒忌不喜。
看到得了这么一个好消息也毫无笑容,神态中已经有了一点威严的姜宓,几个骑士暗暗想道:不过一年时间,那个小小的黄毛丫头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公主了。
因崔子轩一行人实际上已经到了奉县,姜氏兄妹回去后便收拾起来。事实上,她们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莫不过是告诉下人一声,说不日既将前往蜀都。
宅子里的婢仆虽然不多,却也算是姜宓这个遗花公主的第一批亲信,现在听到要前往蜀都那等繁华所在,顿时兴奋起来。
转眼,两天过去了。
第三天又是一个大好晴日,因在宅子里等崔子轩一行人等了足足两天,却连人影都没有看到一个,姜宓心里有点恼火。于是这一天她也不等了,一大早便与姜武出了门,跑到城外西郊走了一遭。
兄妹俩还在城外摘野花寻草药,中午时,两个骑士匆匆寻到,说是崔子轩来了,请姜宓赶紧回去。
当下,姜宓痛快地应了一声,“好。”
哪知,兄妹俩刚准备动身,却看到西城门处烟尘滚滚,再一定神,姜武一眼便看到,那队伍打的旗帜竟是她遗花公主的,竟是姜府的人坐的坐马车骑的骑马,浩浩荡荡地出城了。看那队伍的架式,只怕姜府所有的行李都已经装了车,只等着接上姜氏兄妹便直接回蜀都了。
她这个主人还在这里,连家都没有回一趟,家就给搬空了,下人们也给带出来了。看着那驶在最前面的崔子轩的马车,姜宓愤怒地想道:这崔子轩行事太也嚣张!
那两个骑士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他们愕然了一阵,转眼,一个骑士小声嘀咕道:“还真不把咱们公主放在眼里。”另一个骑士则是说道:“这位崔郎看来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这时,队伍里的人也看到姜宓了,当下婢仆们欢叫起来,众骑士更是策着马急奔而来。
转眼,几个骑士便来到了姜宓面前,他们叫道:“公主殿下,崔公子让大伙把行李都装了车,现在只等公主你上车了。”
姜宓越是气恼就越是冷静,当下她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说罢,她提步向车队走去。
姜宓走在前面,众骑士策马跟在后面,不一会功夫便来到了队伍前面。
姜宓站在官道中央,她今天为了游玩方便,穿的是最普通的布衣,又在草地上玩了一阵,身上风尘仆仆,这样子,哪里有半点公主殿下的威仪?要是这崔子轩耐心等她回去,好歹她也能先洗一个澡,收拾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再出门。
一想到这里,姜宓便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着一张小脸,也不管那崔子轩的身份有多么了不起,径直向他的马车走去。
走了十几步,姜宓便挡在了崔子轩的马车前。只见她朝着那车帘密遮的马车看了一眼后,突然曼声说道:“崔公子可是急着要见牛山郑公?只是很可惜,郑公现下还在莫阳县,现在赶去只怕公子是见不到他了。”
不得不说,姜宓这番话既突然又让人震惊,一时之间,众骑士面面相觑,便是姜氏众人也是目瞪口呆。
当然,最震惊的莫不过是马车里的三位公子。此次,另两位贵公子也都坐在崔子轩的马车里。他们本来品的品茶,下的下棋,正自得其乐着,便是姜宓出现并挡在崔子轩的马车前,也只得到那脸孔容长的贵公子一句极轻蔑的评语,“一个乡下丫头,这才当了一年的假公主呢,居然就敢来拦崔兄的马车。看来,蜀都又要多一个骄横愚蠢,把自己抬举得太高的“贵女”了。”
岂料,就在他话音落下后,姜宓却轻轻缓缓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一时之间,两位下棋的公子动作一僵,那脸孔容长的贵公子更是腾地转头看向那皮肤微黑的公子,说道:“小九,我要见郑公的事你透露给外人了?”
那九公子把黑子朝棋盘上一放,回道:“怎么可能?”
那容长脸的公子叫道:“那这事外面这个公主是怎么知道的?”转眼,他看向正悠哉悠哉品着茶的崔子轩,质问道:“子轩,莫非这事是你泄露了口风?我就不明白了,我为了家母的病急着要见郑公的事,怎么会传到姜氏这位伪公主耳中?”
崔子轩也没有回他的话,他只是动作优雅的把茶盅放回几上,然后,姜宓便听到马车中传来了崔子轩那极是华丽低沉的声音,“哦?公主何出此言?”转眼,崔子轩又轻笑道:“不错,我们正是准备拜会郑公。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随着崔子轩一出口,走出了几步的骑士们同时止了步,转眼间,车队停止了前进。
第九章 打道回府
见到了这时,这崔子轩还连面孔也没有露一下,这态度实在对自己不敬到了极点。姜宓暗中轻哼一声,口里则温温软软地解释道:“这事很容易猜到啊,阿宓虽然号称公主,可也不值得三位公子这样的贵人前来迎接。更何况,三位贵人来到奉县多日,却一直住在酒楼也不见到姜府来。”
姜宓在说到“多日”两字时,还特意加重了音。毕竟,这三人到了奉县几天,今天才来见她,结果到了她那里后,竟是连半天也等不得!这行为实在欺人太甚!
不过,她只是略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后,转眼,姜宓又温温和和地说道:“想奉县这样的小地方,哪里值得几位公子这样停留?阿宓想来想去,奉县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这位著名隐士兼名医的郑公了。几位公子在酒楼停留的那两日,多半是让人打听郑公的行踪和住处去了。今日,看到几位的车驾径直向西门走,而牛山就位于奉县的西面,所以阿宓就越发肯定了。”这些人朝西门走,总不会是想与自己碰面吧?哼,以这崔子轩的傲慢,只怕是他们走他们的,至于自己这个公主,最多也就是让那些骑士找到后再送回车队。
姜宓的话说完后,马车中有短暂的停顿。
过了一会,马车车帘掀了开来,露出了崔子轩那张俊美得过份的脸。
崔子轩还在含着笑朝着姜宓打量,一侧,那容长脸的公子已是哈哈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这小姑娘说得不错,本公子这次跟着子轩来奉县,正是有事求见郑公。你这个小姑娘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本公子的意图,看来很聪明啊。”
那位公子啧啧了一阵,低头打量着姜宓那日渐秀美的小脸,暗暗忖道:听说这位是昔日花蕊夫人的亲女?啧啧,她只要有其母的三分容色,将来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大美人。可惜可惜,偏偏皇帝把她封为了劳什子公主,不然的话,这样聪明美貌的小姑娘,倒值得本公子收入房中。
看着姜宓,这容长脸的公子还是有点心动,便冲她风度翩翩地笑道:“本公子姓严,小阿宓,你以后叫我严三哥便可。”
姓严的不叫她遗花公主的称号而叫什么小阿宓,语气还这般轻浮,这种发自内心的不屑终是让姜宓恼了火。
当下,姜宓眼帘微垂,在挡住眼底的恼意后,她含着笑轻轻软软地说道:“可是严公子,这样赶去牛山,是真见不到郑公啊。一来,郑公现在还在莫阳县……”
这一次,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崔子轩便含着笑声音低沉地打断了她的话头,“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姜宓与这崔郎对视一眼,便被其目光所迫低下头来,她老实回答道:“郑公是奉县的骄傲,几乎每天都有人前往其住处就医,所以他的行踪也时常被人注意。”
这解释合情合理。崔子轩盯着姜宓,想道:只是他们派出十数人打听了两日都没有打听到的事,眼前这个小姑娘却轻轻松松就知道了。
见到崔子轩不再说话,姜宓继续说道:“二来,三位公子应该知道,郑公这个人性格古怪行事偏激,有时奉上千金他都不一定替人看病。”
姜宓这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那严公子脸色一整,倾身看向她,认真地问道:“听你这话,可是有好法子?”
姜宓不动声色地说道:“法子倒有一个。”在三个公子齐刷刷看来时,姜宓挺温软地说道:“听说郑公与奉县一个叫丑丘的屠夫是莫逆之交,要是三位公子能劝动丑丘出面,那郑公之事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她抬起头含笑看着三人,慢腾腾地说道:“不过,那丑丘听说也出门了,要两三天后才能回到奉县。”
这一次,几乎是姜宓的话音一落,严公子马上说道:“那还楞着干什么?我们回去奉县,等那丑丘回来便是。”话音一落,他便转头向众骑士发号施令起来。
就在严公子急急下车,向着众骑走去时,崔子轩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姜宓身上,一直目送着她上了马车,他还笑意盎然的不曾收回目光。
一侧,那九公子好奇地问道:“崔兄难道看上那个伪公主了?”
崔子轩收回目光,他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看上倒不至于。”略顿了顿,他低笑起来,“不过是看到一个年纪小小的丫头,居然耍得严三团团转,居然想要我们掉头回去,我们就不得不掉头回去,心里有点惊奇罢了。”
崔子轩这话一出,那九公子惊了,他有点生气地说道:“难道那丑丘的事是这小姑娘编出来的?就因为我们没有等她便出了城,所以她故意编织这番话让我们又打道回姜府?”
崔子轩笑了笑,他懒洋洋地回道:“编造倒不至于,顶多就是她明明有别的法子解决此事,偏偏选了一个麻烦的让严三去做罢了。”他在心里说道:观察入微,料事周全又睚眦必报,这位遗花公主还真让人惊奇。
第十章 这是运气吗?
于是,车队刚刚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又在奉县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返回了姜府。
饶是严三公子心事重重,可他对上一众奉县人如看傻瓜的目光时,也隐隐觉得自己上了姜宓的当。他也没有发作,只是在心里暗暗恼道:如果丑丘之事是假的,定要给那个伪公主一个教训。
可是,姜宓既然被崔子轩断定“料事周全”,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一行人在姜府等不了两天,那丑丘果然回来了。严三公子派人一调查,那丑丘果然与郑公关系匪浅。丑丘虽是一个屠夫,可他行事大气一诺千金,又对郑公有救命之恩,那两人交情极好。
也不知严三公子做了什么水磨功夫,一众人又在奉县呆了五天后,终于,那丑丘答应在郑公的面前说项了。于是,一行人再次启程,从奉县西门而出朝着牛山方向驶去。
本来,崔子轩还以为,得了势如了愿的姜宓会继续在他们面前蹦哒。可三位公子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姜宓却如同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寸步不曾外出。便是偶尔遇见,便是无意中碰上俊美得宛如天人化身的崔子轩,她也只是盈盈一礼,便目不斜视地回到她的马车。
姜宓这种行为,在三位贵公子眼中也好,在他们的随从骑士眼中,都是有点纳闷的。
毕竟,这是一个相信“种豆得豆,种栗得栗”的时代,前花蕊夫人,那可不仅是天下罕见的绝色,那更是天下少有的荡妇。有这样一个不安于室的母亲,如果姜宓举止轻佻得理不饶人,那才是不出众人所料,便是她立誓养几个面首玩玩,也是正常之理。总之,就是她现在这副大家闺秀的架式才叫人吃惊。
车队一路西行,终于在三天后来到了牛山。
牛山离奉县如此之近,可迫于郑公的大名,严三公子硬是足足做了近十天的功夫才敢来求见他。
牛山不高,可此地水秀林清,雾气蒸腾,透着一股世外之相。
一行人攀爬不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郑公的房屋外。示意众人站在外面后,严三公子和崔子轩,带着屠夫丑丘入了院中。
几乎是丑丘进去不久,院落里,便传来了一阵热情的寒喧声和大笑声。听到那笑声,站在姜宓旁边的,隶属严家的一个骑士激动的一握拳,兴奋地低语道:“事成了!”
院落里的众人寒喧了一会后,姜宓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老人声音,“有什么事用了餐再说。”
这说话的老人应该就是郑公了。得到郑公一句话,便有几个婢仆出来叫了众人进去。
姜宓等人进入院子后,因人数众多,骑士们便坐到了外面。至于姜宓兄妹,因为姜宓的公主身份,自是被请入房中,与郑公的家眷一道用餐。
郑公见到丑丘,显得十分高兴,几次让人上酒请丑丘痛饮。相比对起丑丘的热情,对上崔子轩三人时,这个清瘦花白胡须,一脸孤拐相的老头却冷淡得多。
郑公与丑丘对饮了两盅酒后,一眼瞟到了姜武,奇道:“好英武的小子,却不知是谁家儿郎?”
回话的是严三公子,他恭恭敬敬地回道:“他叫姜武,是遗花公主的哥哥。”
“遗花公主?”郑公听到这个称号眉头一皱寻思起来,转眼,他脸色大变,沉声说道:“可是母亲是花蕊夫人的?”
这郑公提到“花蕊夫人”时,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语气中,那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而且,不等严三公子回答,郑公便板着一张脸站了起来,他也没有朝姜宓看一眼,只是盯着崔子轩语气冰冷地喝道:“怎么,那妖妇害了前蜀还不行,还非得把她女儿封作公主又来害我蜀国?”
老头子不发怒的时候还蛮慈祥,这雷霆一怒,简直让在座的人瑟瑟发抖。
可喝出这样的话,还不能解了郑公的怒火,只见他黑沉着脸怒气冲冲地喝道:“一群昏君奸臣!滚,滚,你们都给老夫滚出去!”
什么?
几乎是“滚出去”三个字一出,严三公子便脸色一白,他唇哆嗦了几下,正要说什么,看到郑公这脸色又哑在了咽中。只是,就在头一转间,姜宓清楚地看到,严三公子瞟向自己的眼神杀气腾腾!
这是真的杀气!这是真的恶意!那一瞬间,姜宓毫不怀疑,如果有机会的话,严三公子肯定会丝毫不作犹豫地把她给掐死!
见到在座的众人全都脸沉如水,看到那些骑士投向自己如刀如剑的冷厉目光,姜宓知道,这件事不能这样下去,至少,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郑公赶走众人。
请郑公看病的事严三公子筹谋这么久,显然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坏了事,说不定她前脚一到蜀都,后脚便招来了整个严氏一族的雷霆报复!
想到这里,姜宓站了起来。
她提步离席,径直走到郑公面前,双膝一软便朝他五体投地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