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喜欢这花呢,可这花全身都有毒性,尤其是根部。”束大校笑道。
“我送你,可不是给你吃的,是让你作画的。梵高的《鸢尾花》在1988年值5300万美金,你要求别太高,就卖个530元吧!”
“这还不高,五毛三估计都没人要。”
笑声远了,栾逍笔直地坐着。他没有抬头,也没有追出去。
卓绍华首长说得很对,其实,不只是对于城市,在其他方面,狙击手也不能有强烈的喜好。保持时时清醒,就是将全身护得水泄不通,这样就没有致命的弱点。他很爱吃兰州拉面,但他轻易不吃。吃,也就浅尝一碗。有时候,人的意志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硬,所以,只能忍,只能舍。《保镖》之中,凯文·科斯特纳扮演的保镖对惠特尼·休斯顿扮演的明星产生了感情,他只能选择离开。一旦动感情
,其危险性和破坏力远超一颗九毫米子弹或一把军刀。
追出去能干什么呢,交换手机号码,说常联系?栾逍闭上眼睛几秒钟,将涌上心头的悸动竭力压回去。起身,拎起随身带着的黑包,那里面装着他的新证件,包的夹层里有一把裹在咖啡色牛皮刀鞘里的袖珍型匕首。
这个时代被称之为热武器时代,一旦作战大部分依赖于枪支、炮弹还有网络,看似火力威猛,杀伤力骇人,但近身相搏,最实用的还是匕首——这种古老的凝聚着人类最初的战斗技巧的兵器。
走廊上很安静,他按指纹,对瞳孔,头也不回地走出假山。
诸航是国庆长假后来宁大上班的,平生第一次,她穿衣化妆花了一个多小时。站在宁大的正门口,想起在北航时,辅导员的疾言厉色、公寓管理员的婆婆妈妈、某个变态教授突然的课堂小考,诸航陡生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黄校长亲自来校门口迎接她,她的办公室在研究生院,这学期,她就一堂选修课——《计算机时代的利与弊》。
“路上堵不堵?”黄校长问道。
所有的校园大概都如此吧,一进门,就是一条长长的林荫大道,象征着漫漫无尽的求知之路。“我坐地铁过来的。”一位人民教师,让兵哥哥开着军车接接送送,不太好。军区大院到宁大,有地铁直达。她和首长说坐地铁上下班,首长也没说
什么,倒是吴佐一脸发愁的样子。
“再次回到校园,是不是有种亲切的熟悉感?”一路过来,黄校长看诸航两只眼睛看个不停,笑了。
时代的齿轮转得再飞速,校园却像被保鲜了,感觉永远不变。夹着书本匆匆疾行的学生,球场上奔跑的身影,树影后手牵手的情侣。诸航在路边看到一棵梧桐树上画着一张耷拉着嘴角的脸,还有一行字“被拒绝了,生不如死”。这样的,阶梯教室、图书馆里应该也有很多。
圆是脸,上面两条短短的线是眼睛,中间一点是鼻子,鼻子下方,一条向下弯的线代表的是沮丧的表情,向上弯的就是一张明媚的笑脸。
那些早已掉头远去的春夏秋冬,像被一种咒语召唤而来,它们被漫无边际的回忆滋育出丰茂的枝丫,伸向广阔的时空。
曾经,她也这么幼稚过。
难得和周师兄一起去了图书馆温书,不知怎么不想看书,瞅瞅对面坐姿端正的周师兄,她撕了张纸,画了个打哈欠的脸推了过去。周文瑾抬了下眼,在那张脸旁画了个微笑的脸。然后,她回了个暴怒的脸,他回了个疑问的脸。一晚上,他们就这样来来去去,纸画了一张又一张,直到周师兄画了两张贴面也可以说是亲吻的脸,幼稚的行为才打住。
她不知周师兄是在开玩笑,还是在玩暗示,一颗小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他陪她走回寝室,她连再见都忘
了讲。也不知一个人发呆了多久,宁檬突然叫了声:“周师兄。”她抢过宁檬的望远镜,镜头里,周师兄站在水房的窗口,温柔地看着这边,嘴角上扬。那一刻,一种奇妙而又美好的感觉充满了心怀,莫名地开心,莫名地甜蜜。
她这个人,没品位,没情趣,少得可怜的风花雪月、罗曼蒂克都给了周师兄,为他欢喜,为他陶醉,为他心累,为他失眠。那都是青春的印记,不遗憾也不后悔。和首长在一起,过的是踏踏实实的日子,首长让她了解自己、珍惜自己,她付出也索取,每一天,过得充实而又忙碌,很少想这想那,也许,生活本来的面目就是朴素的。
“嗯,很熟悉,但也感觉很不安。以前,我是学生,现在我教学生。黄校长,我的课有学生选吗?”诸航偷偷拭汗。
“你这课不是对计算机系的学生开的,是专为别的系而特设的。比起别的选修课,你的课非常有趣味,十分钟内就被报满了。”黄校长私下分析,从课名上看,学生们大概以为这课好混好过。
“有二百号人吗?”诸航高兴起来。
“有的,上课地点是在阶梯教室,时间是下午第一堂。”
还好,至少有个缓冲时间。诸航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研究生院在宁大的东南角,这里远离宿舍区和操场,路上学生也少,显得很清静。路是新修的,路灯杆和垃圾箱都是原
木的,很漂亮,感觉像公园的一角。
大学老师很少坐班,诸航不意外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办公室挺大,三张办公桌,诸航来得晚,用的桌子是最后一张。等诸航放下包,黄校长领着诸航到隔壁几个办公室转了转。黄校长介绍诸航时,特地加了句是部队转业的。首长说特种兵转业,多少公司抢着要,就是因为素质不同。你在部队工作过,那就是资历,不必瞒不必掖。
从幕后直接暴露在阳光下,诸航是吃惊的。她预感到这次任务和以往的都不同。
“你当过兵?”
诸航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个身着过膝裙的女子,是那种神秘的非洲花纹,大胆的色彩和图案有极强的节奏感,手腕上戴条卡地亚的手链。一头长发梳成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这让她成了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一半像少女,一半像贵妇。
“这是顾思影博士,教哲学的。”黄校长介绍道。
诸航双目炯炯有神,难怪她刚才觉得这位顾博士看着哪里都圆圆的,可是讲话却硬邦邦的,原来是书读太多。不过,顾博士完全颠覆了女博士“UFO”的定义(丑、胖、老的英文单词首字母),她充分证明了姿色也可以和文化成正比。但这也让她站在了一个遥不可及的高度。她一开口,正和诸航寒暄的几位教师立刻都悻悻地忙去了。
“你好,我是诸航。”诸航想起一句话:浑身都是必杀技
,可惜没有猎物上门。
思影博士可能是习惯了在这个领域里自己的独树一帜,突然来了个女当兵的,这让她有了种危机感,不算友好地打量着诸航。“给你个建议,不必刻意地在自己和学生之间画个三八线,现在的学生,喜欢的是与他们没有任何代沟的老师,比如着装。大学是让人身心自由舒展的地方,不是日企办公室。”
一边的黄校长皱皱眉,忙打岔道:“在课堂上穿正装,是对学生的一种尊重。”
“黄校长的意思,像我这样,就不尊重学生了?”思影博士挑起嘴角,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黄校长干笑着,似乎不敢面对思影博士的那张丽容。“这个…啊,栾老师下课啦!诸老师,这位是我们今年新开设的《心理学》学科的老师栾逍。”
一堂大课下来,栾逍口干舌燥,倒了杯茶正喝着,听到黄校长叫自己,忙走过去。
四目相对,脸上很平静,眼中却是波涛翻滚。栾逍将刚含在嘴里的茶,“噗”地一下全喷了出来。
原来她就是那个目标!
有些心思,他从不向外人道,也不会在静夜里仰头向上苍倾诉。但他必须承认那些心思的存在。公交车五分钟一班,地铁九分钟一班,错过这班,等待一会儿,还能赶上下一班,然而有些人一旦错过,却一生都不会再相遇。
人心的贪婪远远超出想象,改变总是在瞬息之间,抑或之前对情
感的淡漠仅是一种未被挖掘的假象,只是未逢季节,暂且冬眠着。可是此刻站在这里,她的身影像风一样渗进他的毛孔,雨一般淋透他全身。一粒种子急急地要破土而出。
怎么会是她?他从536出来时,已经把诸航从记忆里抹去了。他从不做梦,也不奢望。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栾老师怎么了,没见过美女吗?”思影博士冷冷地扫视着两人。
“不好意思,刚刚呛了下。”栾逍很快收拾好了所有的心情,像一个普通的同事那样对诸航礼貌地笑了下。
诸航却是喜极而泣,她终于不是孤军作战了。“宁大也有心理学系?”
“现在的孩子,我承认他们非常优异,但是谁能保证他们的心理健康和他们的学业一样优异呢?本学期宁大共招进了八位心理学老师,分配给了各系,希望能及时端正学生们的人生态度。”
诸航明白了,对栾逍露出一丝“你辛苦了”的笑容。
黄校长工作繁忙,没待多久就走了。黄校长一走,诸航也回办公室了。思影博士带了三个硕士生,有自己独立的大办公室。考虑到会有学生过来找栾逍咨询,出于保护隐私的考虑,栾逍也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思影博士在百合花簇拥的办公桌后,看着走廊上的栾逍,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却感觉人像在千山万水之外。
诸航的午饭是王琦请的。他带诸航转了几个食堂,哪个
食堂有什么特色菜,他说得详细又具体,诱得诸航口水直流。最后,两人的午饭却是在校外解决的。“食堂里的菜,你以后一个人慢慢品尝。第一次,我们稍微不同点。”
诸航其实有点儿困惑,她和王琦不过一面之交,可是他给她的感觉,客气、热情得过了头。
两个人坐在开着冷气的餐厅里,宁城的十月,暑热残留。因诸航下午有课,两个人没要酒,各自点了个套餐,煲仔饭配各式小菜,汤是排骨冬瓜汤,水果很新鲜。
“罗教授好吗?”诸航把配好的佐料浇在饭上,用汤勺慢慢地搅拌。
王琦抬了下眼:“早晨进了实验室,到现在都没出来呢!”
“他不需要你在一边帮忙?”
很奇怪,王琦没有先吃饭,而是把一碟水果吃光了才开始搅拌饭。“我不是学生化的。”
诸航眼瞪得溜圆,那他算哪门子助手?
“大学扩张,院系林立,很多理工大学里都开设了艺术分院。什么专业热门,就开设什么专业。这是很荒唐,可是世界在变,大学不是乌托邦,必须得适应时代的发展。生化系里的老师不一定都懂生化,我无法在专业方面帮助到罗教授,可是我可以在别的方面帮助到。听明白没?”
诸航想,罗教授是国家生化项目里的重要人物,王琦可能是上面配给他的保镖吧,这也可以叫助手。不过看王琦文弱的样儿,不是很像。
“不习惯这
家的口味?”王琦看诸航没动几筷子,一直在猛喝水。
诸航默默眨了下眼睛,坦白道:“如果我说我因为下午的课紧张到食不下咽,你会不会笑话我?”
王琦一点没笑,而是露出一脸的匪夷所思。
诸航提前十分钟进的教室,偌大的阶梯教室里空空荡荡的,目测下,不过五十人。她把外套的扣子解了,一会儿写板书时方便抬臂。点名册放在课本的上面,察觉到下面的学生用一种挑刺的目光看过来,她没有抬头。
铃响时,学生陆陆续续进来了,还算给面子,差不多坐满了。有的像是刚从床上拉过来的,眼睛都没睁开。有的眼睛黏着手机屏,站在讲台上的是阿猫阿狗和他没半毛关系。女生头挨着头聊天,音量大到像在某个大卖场。
诸航的唇角扬起一抹肃杀的冷笑。“各位同学,下午好,我是你们这门课的老师诸航。如果教务处同意,这门课准备不设期中期末考,学分以平时的到课率和课堂小考为考核标准。课堂小考一般都是我课上讲的内容,不会超出很多。”
下面响起一片嘘声。“那要是大姨妈来了,也不能请假吗?”后排的一个女生细声细气地问。
“记得把日期处理好,别这个月月中,下个月月尾,那来的不是大姨妈,而是你未来的婆婆大人。”
坐在前排的一个呈大字形半躺在椅子中的壮实男生冷哼一声:“老师,你上一
份工作是不是小学老师,一时间习惯改不过来?”
“你错了,我上份工作是家庭妇女。”诸航浅笑了下,接住他讥讽的斜视。
“啊,那你待会儿是不是要教我们怎样包尿布?”
“怎么,怀疑我的专业水准?”
“我怀疑你是怎么进的宁大。”壮实男生和诸航杠上了。
一时间,教室里倏地陷入一片死寂。
诸航走下讲台,男生个子很高,坐着和诸航也差不多平头。为了舒服,一双球鞋踢出去老远,两只大脚丫搁在一只篮球上,晃动得很欢。诸航屏住呼吸,她说怎么教室里有股臭咸菜味儿。
“如果比专业,赢了你,我胜之不武。那我们就来个你擅长的比赛,你输了,以后我课上的点名就交给你,谁无故旷课,全是你的事。”诸航朝男生勾勾手指,一字一句道。
“比什么?”男生莫名地感到一股来自于诸航的压迫感。
“你先去把篮球给我洗干净,然后去篮球场。十分钟,来回运球投球,谁得分高算谁赢。敢吗?”诸航一甩好不容易压顺的头发。
男生咧开大嘴,笑了两声:“不要怪我没先告诉你,我是校篮球队的队员。”
“现在知道也不晚。”诸航抬起头搜寻了下,盯住一个和她个头差不多,穿T恤运动裤的女生,“你和我去洗手间换下衣服。”
“老师如果输了?”男生问道。
“取消点名,课堂考提前画重点。”
教室里啪啪地响起
掌声,一行人潮水般涌向篮球场。
长假后恢复上课,教务处按惯例到各大院系视察一番。今天,大校长亲自带队。从物理系出来,就听到像是啦啦队的叫喊声。几人朝篮球场看去,只见其中一个场地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一般,不时有人举手高呼:“好球!”
大校长回头问教务处处长:“学校今天有比赛?”
教务处处长很纳闷:“我没听说啊!”
大校长一蹙眉,取消接下来去生化系的视察,领着几人朝篮球场走去。

第四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阳光在窗格间,如超载的重车般一站一站缓慢经过。卓绍华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次表,当时针指向下午五点时,他几乎是如释重负。对于他的准时下班,秦一铭一点也不意外。实际上,他也盼着早点回去,看看新出炉的诸老师是否完好。
车一驶进军区大院,吴佐跑了过来,脸上的神情很古怪。“诸老师回来没有?”秦一铭问道。
吴佐挠挠头,看看首长,支支吾吾的。卓绍华步子一紧,直奔后院。唐嫂听到脚步声,从厨房里探出个头:“帆帆妈妈回来了,在帆帆屋里呢!不知怎么回事,衣服和上班时不一样了,人垂头丧气的,问她也不说话。”
卓绍华转身上楼,还没到帆帆房前,就听到摩托车的疾驰声。他推开门,诸航歪在床上打手机游戏,音量放得很大,身上不知是谁的衣服,胸前一大块汗渍。帆帆端坐在桌边写毛笔字,写一行,看一眼诸航。
“别影响帆帆写字,咱们去书房玩!”卓绍华欠身按下游戏暂停键,拉住诸航的手。
诸航一把甩开,狠狠瞪了卓绍华一眼,不过,人倒是出来了。身后的帆帆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出于解脱还是出于担忧。
“首长,我很讨厌你。”不等卓绍华发问,诸航先发制人,“拜托你以后下达任务时,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考虑。像这次,我都没有教师证,你就让我直接上岗。你不要插话,我知
道你要说什么。你说这是特殊情况,不需要那些条条框框。我同意,那么你也让我培训下啊。你太高看我了,我真没那么厉害。我往讲台上一站,一看就是个走后门进去的。”
脸,丢大了。当着二百号同学,还有校领导们,被大校长训得狗血淋头。那时,真的想死。校长问她到底是专业课老师还是体育老师,还是她想德智体全面发展,很多人都不厚道地在笑。她在宁大是迅速走红。在地铁站遇到几个学生,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她回过头瞪过去,她们连忙假装在看站牌。
庆幸的是,她没输给那个叫冯坚的高壮男生。这样,下节课,那帮学生应该能乖一点的。但是,校长命令她在下节课前要听满十节大课。这就意味着后面几天,她要像学生一样到处找教室,抢位子。
“我们确实是走后门进的啊!”卓绍华很坦然,“后门怎么了,它开着,不就是为了让人进出,不然要它干吗?”
诸航觉得自己快疯了:“人家知道我是部队转业的,突然空降宁大,宁大又刚好出了人质事件,我课又上得乱七八糟,这不等于在我脑门上贴了字条,所有人都知我是个假冒伪劣产品。你让我还怎么查事件,人家本来就在暗,现在不是在防我了,估计哪天就把我给灭了。”
“不说你在部队工作过,你以为人家就查不出来?你要是表现得非常称职、完美
,这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你是有备而来?如果我是那个隐在黑暗里的卧底,你今天所有的表现会让我阵脚大乱、如坠云雾。诸航,你没有搞砸任务,实际上,你的表现非常好。”
“这不是安慰?”
“不是,是就事论事。你不需要刻意表现什么,本色出演就好。”卓绍华温柔地摸摸诸航的脸,不知这孩子今天遇着什么事了,反应这么大。
“说得很轻巧,出丑的人又不是你。”诸航避开了,也许那是首长的深意,可是篮球场上的一幕太不堪回首。耻辱,岁月抹不去的耻辱,等于在她脑门上刻了个红字。
这一天注定是不能平静了,晚饭前,欧灿打来电话。首长在书房里,诸航在客厅,都能听到欧灿暴怒的嘶吼声。
她应邀参加一个国际儿童组织的活动,活动在儿童剧场举办。结束时,她和参加活动的几人步出会场,在门口看到晏南飞抱着恋儿在等着看一部儿童音乐剧。她以为自己想恋儿想到出现了幻觉,直到恋儿扑上来叫她奶奶。
“我到底是不是你妈,是不是恋儿的奶奶,为什么恋儿来北京,我不知道?”欧灿眼睛长在头顶,很少有人能入她的眼,而恋儿是她心目中如天使一般的存在,她是恋儿的“二十四孝奶奶”。
卓绍华把话筒侧了侧,温言道:“恋儿刚去北京没几天,和外公待几日,就去您那了。”
“我没法跟你和诸航争,
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外公吗?”欧灿越说越火大。以前,晏南飞叫她一声大嫂,礼节什么的都很到位,现在和卓阳分开了,他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冷漠。她和恋儿还在说着话,他就强行把恋儿给抱走了。恋儿趴在他肩头上,朝她小手直挥,她的眼泪好悬没掉下来。
“妈妈说什么呢,谁都不能代替谁的。爸爸最近怎样?”他试图转个话题,欧灿却不依不饶:“告诉你卓绍华,明天我要是看不到恋儿,我就打上晏南飞家门。”
挂了电话,卓绍华直捏额头,扭头对上诸航的目光,苦笑道:“生恋儿时,怎么不一肚子生两个呢,那样一家一个,都好!”
“那我姐呢?”
卓绍华看着在沙发上看书的帆帆:“帆帆给她,平均分配!”
帆帆默默低下眼帘,看自己的《论语》。《论语·为政》:“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人焉瘦哉?”这句话的意思是好像每一个人做的事都差不多,求学、工作、吃饭、睡觉,可是每个人的人生却是千差万别。你想了解一个人,不能武断地凭几句话几件事就认定一个人。你不仅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而观其行不单在于结果,更要注意动态的过程。
妈妈今天看上去好像很沮丧、很焦躁,甚至很像是个逃兵,他知道那不过是妈妈对自己要求高,一时急于求成罢
了。妈妈才不会退缩呢,她只是还没有找到适合她的方式。爸爸轻声细语地宽慰着妈妈,像是一切都被他牢牢地掌控着,其实爸爸心里也很紧张,今天上楼时,有两步爸爸是一脚跨了两个台阶。
诸航听的第二节大课,就是栾逍的心理健康辅导课。他的课没有学分考核,来的学生却很多,气氛也很活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思影博士坐在她的旁边,不知是出于友情支持,还是她的心理出现了异常。
课还没开始,诸航就要被一种感觉彻底淹没了。思影博士不知喷了什么香水,一闻到,脑神经立即想到香橙、柠檬、佛手柑、铃兰和金银花,周围是充满生机的绿叶,花丛中有饱满诱人的果实,带着洋梨的一丝甜蜜。
“闻出来了?”思影博士的神情像阳光里睡足了午觉的猫,懒懒的,高贵的。
诸航摇头,很想换个位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控男’。It’s better in the dark.”顾思影幽幽地拖长着尾音,看向正在步向讲台的栾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