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下去了。说,你到底是谁?你把映绿弄哪去了?”杜子彬日积月累的疑惑,原来都是用她自杀过,性格大变的理由来说服,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真的觉得眼前这人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人。
他的反应没有出乎云映绿的意料,但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一丝受伤。
她仰起头,今天是七月初三,新月还没出现,夜空中,繁星点点。她闭上眼,想像着那永远到达不了的远方。
“我的名字叫姬宛白,我历史学得不好,搞不清我来的那个时代距离现在是多少年,我猜差不多有一千年。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医生,因为发生了一件意外,突然坠入时光隧道,与同时坠入时光隧道的云映绿交结了,她去了二十一世纪,变成了我,我来到了魏朝,变成了她。”
杜子彬骇然地指着她,惊惧地退后几步。这简直太耸人听闻了,他一时无法消化,但他却觉得她不象是在说谎,对,她的言语、她的举止、她的医术,都透着怪异。脑子飞速旋转到最后,他只记得一句话,“你不是映绿,映绿去了一千年之后。”
云映绿重重地点头,“有些事情你认为是最不可能发生的,可却偏偏发生了。”
杜子彬突然怒吼一声,“你明明不是映绿,那……这么些日子,你都一直在骗我,努力接近我,让我以为你就是映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云映绿脸色突地一白,“对不起,杜大哥,我亦无力。我有好几次想说的,可……没有勇气。”
“你若不想说,就永远不要说。那为什么现在要说呢?你这个大骗子,把我的映绿还给我?”他爱了十多年的小丫头,远在一千年后,而他却要和这个陌生的女子成亲。他真的真的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要崩溃了。
云映绿咬了咬唇,轻声道:“杜大哥……”
“不要叫我杜大哥,我不是你的杜大哥。”他怒声斥责着。
云映绿别过脸,夜色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我也适应不了这里的日子,如果能再次与云小姐交换灵魂,我也无限渴望。但我真没有办法。”
“还有三天就要成婚了,你现在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你看看两家忙成这样,你一句没有办法就了事了吗?”杜子彬真的抓狂了。
“对不起,杜大哥,原谅我的懦弱。现在还来得及阻止婚事。”她无力地耷拉着肩,象是承受不住夜色的浓重。
“你说得真轻巧,我堂堂刑部尚书能做这些让人耻笑的事吗?你心计真的太深了,现在说这事,就是拿准了木已成舟。”杜子彬咬牙切齿地说道。
“木头还长在树林中,真的来得及。杜大哥,不要为了一时的面子,而毁了一生的幸福。你心里真正爱的是云映绿,而非姬宛白。和一个不爱的人勉强结合,一辈子都会痛苦。我爹娘那边,请你不要告诉他们这些,我怕他们伤心。他们的工作我来做……”
“你不要替我作决定。”杜子彬一甩袖子,“这事非同儿戏,我要仔细考虑一下。不过,姬宛白,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好的,我等你答复。”云映绿在他身后幽幽说道。
从此后,她不需再努力去爱一个人了。这种感觉真轻松,她又可以重拾自我了。
杜子彬一个人在茅亭之中坐了一夜。
云映绿在绣楼中翻书翻了一夜。
两家的院墙上,藤蔓被露水沾湿了,在薄薄的晨光中,又被热温蒸发了。
天放亮,杜子彬站在云映绿的绣楼前,脸色憔悴苍白如鬼魅,俊容痛苦地纠结着,眸中满是挣扎。
云映绿吹灭烛火,让早晨清新的空气吹进室内,她深呼吸一口。
门被轻轻叩响。
她打开门,杜子彬走了进来。
她淡然自若的表情,不知怎么让他很是恼火。
“你决定了吗?”她悄悄的期待着,如果他有一句话说到她的心坎里,她都会愿意为他改变想法。
“我——娶——你。”杜子彬攥了攥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因为面子?”她的心开始下坠。
“不是,是责任。我们在伶云阁已经有过肌肤之亲,我……必须对你负责任。”
心直坠谷底。
云映绿拂了拂散落下来的发丝,淡然一笑,“杜大哥,那个我不介意的,你不需放在心上。”
“你不介意?”杜子彬跳了起来,脱口说道,“你不介意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你把这个看成游戏?还是因为我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才这么不介意?”
云映绿清澈的星眸蓦地冷了,“杜大哥,既使你对我没有爱意,但请你不要这样中伤我,请给我一点尊重。我不介意那件事,是不想只凭一次肌肤之亲就把你我的的将来捆绑住。你好好地爱惜你的映绿,我也专心地做我的医生。我们都有各自在意的东西,不必为彼此而委屈自己。那一夜,就当是一个美好的回忆,放在心底吧!杜大哥,我很开心能与你相恋一场。认识杜大哥后,我才懂得什么样子是喜欢一个人。以前,我很笨拙,很无趣的。我想,我能穿越到这里来,说不定在哪一天,我也会再次穿越回去。而你的映绿也会回到你的身边。”
她清丽的面容在晨光中闪着淡然的光泽,嘴角浮起温婉的笑意,他看着,怔住了,也愣住了。
“杜大哥,这次由你开口退婚,好吗?”她顾及到他的尊严,说道。

第110章 话说真相(二)

杜子彬和云映绿两个人要退婚的消息让云、杜两府炸开了锅。
两个人心平气和地把两家的长辈约到一处,长辈们以为是关于婚事最后一次商谈一些注意的事项呢!
当杜子彬期期艾艾地从齿缝中挤出“退婚”这个词时,杜员外当场就跳了出来,挥拳就掴向杜子彬。云夫人是两眼一翻,当场就晕了过去,云员外瞪得两个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
云映绿又要急救娘亲,又要劝慰云员外,还要拉住杜员外,说不关杜大哥的事,是他们二人相处过后,觉得性格不合,决定分手。
你听听这是什么狗屁理由,杜员外是暴跳如雷,云员外是吼声震天。
厅中是一团大乱。
随着云夫人幽幽醒转,场面终于得到了控制。杜员外颤微微地指着杜子彬的鼻子,筋疲力尽地问道:“你也不是孩子了,身为刑部尚书,你有思维有见识,爹爹做不了你的主。你再说一次,你真的要退婚吗?”
杜子彬瞟了一眼云映绿,默默地闭了闭眼,低下头去。
杜员外失望地摇头,对着云员外深躬一礼,“云员外,对不住了。你这犬子,这惨局,我不会为你收拾,你一一去向亲朋好友、同僚们解释去吧!”
说完,他羞惭地掩面而去。
书快论坛发生这样的事,他这辈子是抬不了头的。好不容易才修好的两家关系,以后估计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杜子彬僵硬地对云员外、云夫人施了个大礼,冷着张脸,也走了。
“这下好了,公平了,谁也不要对不起谁了,咱家再也不欠他们了。”云员外喃喃地一再重复,看着女儿,老泪纵横。
云夫人早已是泣不成声,紧紧地搂着云映绿,絮絮叨叨,“怎么办了,映绿,你都退了三次婚了,以后,谁还敢娶你?”
云映绿轻轻一笑,“那我不嫁,我一辈子陪着爹娘。”
云夫人与云员外对视而泣,云映绿能说气话,能笑,他们却怎么也说不出这般轻松的话来。
只是想不到呀,杜子彬那么个稳重的孩子,怎么也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准备了半拉月的婚事,一天之类全部取消完毕。收拾残局的那种心酸、羞窘、无奈,不必细述,不过,一夜之间,杜子彬和云映绿这两个名字,就成了东阳城中,各家各户茶余饭后的谈资。
消息当然也飘进了皇宫,刘煊宸搁下批折的朱笔,轻轻吁了一口气。
齐王听到这消息时,俊容怪异地抽搐了下,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说真的,现在提到云映绿这名字,他有些发抖。
云夫人把云映绿的喜服折起来放进衣柜之中时,又哭了。云员外捧着为女儿定做的各项首饰,那是长吁短叹。
退婚这个阴影,估计不到半月,云府中的人是走不出来的。
还有三天就成婚了,突然一取消,这是多大的耻辱啊!
竹青也是吓得不轻,云夫人叮嘱她看紧小姐一点,怕云映绿再做傻事。竹青到不担心这个,小姐现在的性子淡然得很,对得失并不那么看重。
自然而然,云映绿又要进宫上班去了。
“你是不是因为看到我的胸膛,想对我负责,才退婚的?”初五这天,云映绿进宫的路上,弯道秦府,替秦论诊了下脉。秦论调侃地问道。
“若要为这个负责,我这辈子要嫁的人多了去。”云映绿弯起嘴角,“我实习的时候,莫谈胸膛,男子的裸体都看过许多。”
秦论惊得嘴半张,“你还真敢说。映绿,有时我觉着你很神秘。”
云映绿笑笑,松开他的手臂,“这脉象真的比前几天好多了。唉,就怕这蛇蛊适应了这药性,就麻烦了,我要抓紧时间。秦公子,千万不能吃肉。”
她起身告辞。
“映绿,不要多想,你一定会遇到一个顶好顶好的男人的。如果真的嫁不出去,我会娶你。”秦论在身后对她开心地笑着,语气诙谐,神情却很认真。
云映绿受不了的耸耸肩,“你就慢慢偷笑吧!”
一大早,天气就突变,刚露了个脸的太阳不知被哪朵云彩遮住了,大雨哗啦啦地下着。
马车停在皇宫外,云映绿看着密密的雨帘,不知该怎么办?
“云太医。”宫门内飞出一把雨伞,小德子笑得象朵花似的,跺着雨水跑了过来。
云映绿拎着医箱,小心翼翼地下车,躲到伞下。
“怎么这样巧,你要出宫吗?”两人并肩往宫里走去,雨声太大,她必须扯着嗓子说话。
小德子憨厚一笑,“不是巧,我在这里都等了云太医好几日了。”
云映绿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内务府的人通知太医院的呀,说云太医结束休假就会回宫,我还是专门侍候云太医。呵,云太医,有几天没见着你,还真想你,满玉也念叨你。哦,云太医,以后满玉也分过来,专门侍候你的。”
云映绿纳闷地直眨眼,她知道宫里的宫女也是分等级的,满玉以前是侍候皇后的,属于一等宫女。
她有什么资格让一等宫女侍候她?
“我在宫里不会也有个什么住所吧?”她随嘴问道。
小德子乐了,“云太医,你怎么知道的?你的住所就在皇上的寝殿中,我和满玉现就在那里。”
“我是以什么名义住进皇上的寝殿?”千万不要告诉她是什么妃什么嫔,她会疯的。她的人生还嫌不够复杂吗?
“皇上的贴身太医呀!”
喔,新名词,贴身侍卫,贴身丫环,现在出来个贴身太医,刘皇上真想得出来。
对于她的再次归位,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连内务府的几个大太监也特意来看望她了。最开心的莫过于宫里的一帮宫女和妃嫔。
这一整天,太医院中是人流如潮,比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还要热闹,叽叽喳喳闹腾个不休。
所有的人都来过了,雨也止了,天快黑了,刘煊宸却没有露下面。
今日逢五,云映绿一上班便值夜班。
她当然不会当真地去刘煊宸的寝殿居住,她只想安份守已地做一个太医,现在什么也不要多想,也不愿意和谁走得近。
太医院中静悄悄的,她习惯地开始煮上一锅粥。
当粥香飘出来时,她听到院中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她没有抬头,慢慢地搅拌着粥。
刘煊宸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清瘦的身影,恍如隔世。
他忽然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走,和朕去一个地方。”
云映绿困惑地熄灭了火,“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看凝香。”

第111章 话说真相(三)

雨后的夜晚总是格外的漆黑,脚下不知被多少人踩磨过的青砖又特别的打滑,刘煊宸不让罗公公跟着,黑灯瞎火的,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后宫的最右端走去。云映绿来皇宫有好几个月了,可是对里面的路还是不太熟悉。绕呀绕的,转呀转,她不一会就搞不清身在何处。刘煊宸仗着有轻功,走得轻松,她却是走出了满身的大汗,控制不住的直喘。
“刘皇上,我可不可以不去看凝香?”云映绿扶着一棵对,大口的呼吸,感到衣衫都象粘在身上了。
刘煊宸看她一眼,嘴角浅浅扬起,“都到了殿外,就看一眼吧!不然你永远有一个心结。”
殿外?云映绿抬眼往里看去,黑团团的,哪里有一个殿。
由不得她多想,刘煊宸突地揽住她的腰,一个飞跃,窜上路边的树梢,一跳一跃之间,很快来到了一座破败的殿阁前。
云映绿眨眨眼,怪不得刚才没看出来,这楼阁掩映在茂密的树丛间,遮得严严实实的,而且院墙比其他宫殿的要高出许多,她站在树枝间,才看到里面有几间厢房隐隐透出点烛光,依稀还有人声。
“刘皇上,我们是敲门进去,还是跳墙进去?”她低声问着。
刘煊宸明知她看不见,还是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你是宵小呀,还跳墙进去吗?”他揽住她的腰,轻轻落到地面。
他站在一块干净的砖石上,云映绿恰巧落在一处湿润的青苔上,这下好,本来脚下就没敢着力,一个打滑,刘煊宸没拉得住,她“啪”地一下,摔得个仰面朝天。
刘煊宸想笑又怕她生气,极力忍着,一把拉起她。
疼到是不太疼,只是医袍上沾满了青苔和湿泥,医帽上也有一点,看上去极狼狈。云映绿咧咧嘴,摊开双手,“我……这样子,还能进去见人吗?”
“有何不可。”他象没看到她纤手上的污渍,轻轻握住。
“谁在外面?”云映绿摔倒的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殿门一开,一个小太监提着个灯笼走了出来。一见是刘煊宸,忙施礼。
“免了。”刘煊宸摆摆手,牵着云映绿走进大门,“娘娘今日怎样了?”
“回皇上,娘娘她还是老样子。”
云映绿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看起来有些荒废的宫殿,从院门到里面的厢房,只有一条小径,其他地方都长满了树和杂草,显然很少有人打理。宫殿也很小,一座楼阁,几间厢房。楼阁里黑通通的,几只乌鸦在上面哇哇地怪叫着,听得人心中直打怵。
她不知道富丽堂皇的皇宫里竟然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皇上,奴才进去通传一下。”小太监很久没看到皇上,一些起码的礼节都忘了。今儿,皇上悄悄地过来,他不知要不要吆喝一声,让屋内的人全部出来迎接。
刘煊宸讥讽地蹙起眉,“进去通传一下,娘娘她能明白吗?”
小太监战战兢兢立在一边,再不敢吱声。
刘煊宸冷冷一笑,举步走向正中的一间稍大的厢房,他缓缓地推开门,一股呛人的灰尘味扑鼻而来。
“阿嚏!”云映绿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不好意思地对冷着个脸的刘煊宸一笑,看向屋内。
云映绿记得在狄更斯的《远大前程》里,描写一个被抛弃的小姐,几十年一直呆在她准备结婚的新房中,身穿婚纱,面对结婚蛋糕,钟永远指在十点。屋内结满了蜘蛛网,家俱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她的头发从青到白,但她一直坐着,目光平直,眼神空洞,痴心地等着她那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新郎。
她眨眨眼,今晚,狄更斯书中的情节突地搬到了她的面前,只不过是中国宫廷版。
厢房中的陈设虽然被尘埃蒙住了,但看得出曾经很奢华。坐在一把宽大椅子上的女子眉目清美,双瞳如翦,面庞稍圆带着娇气,这应是一张可爱而又绝丽的脸,笑起来会十分顽皮,美得会令人窒息。但现在她一脸严肃,目光直直的,不知看向何方。身子挺得笔直,身上的宫装上沾满了棉纱与灰尘,却一丝绉折都没有。因久未见阳光,肤色白得异常,两鬓的发丝已泛出丝丝银光。
“这就是凝香。”从进来后,脸色非常阴沉的刘煊宸突地开口了。
云映绿的心一下子安定了,她与凝香除了都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其他一丝一毫相像的地方都没有。
屋内侍候的两个宫女,听见人声,转过头。
刘煊宸朝她们摇手,让她们忙自己的事。
凝香平直的目光也缓缓移了过来,定格在刘煊宸的身上,“哪里来的狂徒,见了本宫也不下跪吗?”她的声音一如她的丽容,非常的甜美轻脆。
“皇宫娘娘,他……他是刚来的,不懂规矩,奴婢一会教教他。”宫女慌忙跑下禀道。
“哦!”凝香微闭下眼睛,优雅地扶着椅柄,“皇上回宫了吗?”
“正在路上呢!”
“一会皇上回宫,你们给本宫站远点,本宫要和皇上磋谈国事。今儿,本宫要让皇上割让几座城池给北朝,不然北朝攻打过来,小小的魏朝怎么能抵挡呢?本宫也是为皇上着想。”凝香突然转过身,对着空气作了个揖,“皇上,臣妾的话虽说不中听,但都是肺腑之言……”
两个宫女愧疚地回过身,低下头,不敢看向刘煊宸。
云映绿先是震愕,后来她有点想笑,最后,她感到一丝悲哀。这个传说是天一第一美人的凝香,不是疯了,而是被人催眠了,她进入一种虚无的境界里,在那里,她活得挺自在,挺快乐。
那个境界,可能是她向往的、渴盼的,所以她只愿沉浸,不愿清醒。
刘煊宸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凝香,薄唇紧抿。
“刘皇上,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她了。”云映绿低声说道。
刘煊宸默默地闭了闭眼睛,两手握得紧紧的,掉头向门外走去,他走得极快,云映绿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小太监想送给云映绿一盏灯笼,云映绿考虑到两手要拎袍摆,没有空手提,谢绝了。
她在夜色中,紧盯着刘煊宸的一点影子,费力地追逐着。但他的速度太快了,她不一会就把他追丢了。幸好,她已走到她熟悉的路径。
当她走进太医院,刘煊宸背负双手,已站在院里,仰望着漆黑的天空,幽冷的眸子凝结成霜。
云映绿撇撇嘴,看看一身的泥点和水渍,轻轻地越过他,想进去换件衣服。
刘煊宸一伸手,突地抱住了她,她本能的想躲开,他却抓得很紧,让她只能嵌在他的怀中,任他把脸埋在她汗湿的颈间。
“朕每一次去看凝香,每一次都会生出想捏死她的冲动,恨不得血洗北朝,把那里夷为平地。”
她听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象是恨之极深,可却又隐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
她发现自从懂得爱之后,她似乎聪明多了,也敏感多了。
“可是你舍不得伤害凝香,对吗?”她轻轻地推开他,改握他的手,走进药室。
就着两杯清茶,他与她促膝而坐。
“是的,朕舍不得。在朕的心中,凝香和别的妃嫔不同,她是朕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朕最初的心动,谈不上刻骨铭心,可也是一份清新隽永的恋情。”他牢牢地锁住她的视线,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云映绿低下长睫,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她是刘皇上的初恋吧,那一定很美好,凝香娘娘非常的美丽。”
刘煊宸冷冷一笑,“美吗?越是美丽的女子,内心越是险恶。”
她一怔。
刘煊宸深呼吸一口,说道:“凝香来魏朝时只有十二岁,长相俏丽,性情可爱、调皮,整个皇宫里的人都非常喜欢她。那时候,北朝对魏朝非常惧怕,年年都会进贡大批的财物,来保安定。北朝人也以学习魏朝文化为荣。凝香也是跟着那股风过来的,当然,她还有一个使命,就是和亲。齐王那时已经娶了王妃了,朕和曼菱有了婚约,但没成亲。凝香和朕很亲,常到朕的宫中玩,一起温课,看朕练武。朕也带她去虞府玩过,曼菱很喜欢她。”
“朕和齐王心中不宣,我们俩人之中必有一人要娶凝香。朕是喜欢凝香的,但皇室子弟,婚姻向来很难自主,朕没有把那种喜欢表现出来。齐王却是表现得非常外露,他对凝香简直象痴迷了一般。先皇看在眼中,在凝香大了后,便把凝香许配给了齐王。不曾想到,凝香哭哭啼啼找到先皇,说她想嫁的人是朕。朕当时真的是乐得飘飘然,发誓只要把凝香娶回来,必全幅身心地呵护着。可是朕被骗了,凝香之所以要嫁朕,而不嫁齐王,是齐王已经有了正妃,而朕的正妃之位还空着,她人小,心计却是深得恐怖。朕不知道那些,但朕和曼菱已有婚约,朕是以侧妃之位娶的凝香。成亲之后,凝香就千般厮缠朕,要朕立她为正妃。说她可以帮助朕在先皇百年后,让朕登上皇位。”
刘煊宸说到这儿停了停,喝了两口茶,平静了下心绪,又继续说道。
“朕当时被她的话吓一跳,但朕没往心中去,朕对她说,正妃之位没有意义,朕不能给你那个,朕可以给你真心。凝香一下象换了个人,指着朕是又哭又骂,动不动就跑到齐王那里倾诉。朕和齐王本来就敌对,见她这样,慢慢的,情意就有点冷了。某一天,朕回宫见她,她对着一盘水,嘴巴里在念念叨叨什么。朕笑问她是不是在施什么咒,她身子突地一颤,直直地往后一倒,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朕吓坏了,太医过来也看不出是什么症状。过了两天,她醒过来,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也未能保住。从她絮絮叨叨的话语中,朕听出来了,凝香原来是北朝派来的小卧底,一心想成为魏朝的皇后,从而能够参政,让魏朝慢慢的被北朝瓜分。朕最初的心动,就以这样一个可憎的事实而告终。朕那时真是说不出的心灰意冷,但朕怕这样的凝香,会被外人看到,会因此而被杀害。朕就偷偷把她送到了这里。这还不是让朕最寒心的,朕一直搞不清凝香为什么突然会一个疯子一般。朕后来遇到一个北朝人,他告诉朕,凝香那是在对朕下蛊,想催眠朕,让朕听从于她的指挥,变成一个毫无意识,但表面上看上去好好的行尸走肉。但就在她下蛊时,朕刚好进去,破了她的蛊,蛊反施到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