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绿长睫愕然地扑闪扑闪,她被他话语说得后背直泛寒意。她有什么地方可让人利用的,他在说什么?
“朕前些日子对你太宠,有些人已瞄上了你。今天朕只不过是找了个理由,对你冷一冷,让别人把聚在你身上的目光挪开,朕不是真的想杀你。但是,云映绿,你在职责内帮妃嫔治病怎么样都可以,千万不要挑战常规太过。朕能理解,太后也能支持,但你敌不过芸芸大众。朕知你是个神医,要懂得适可而止。朕好不容易才有了你这么个可以随便讲话的小朋友,朕不想失去你,朕想保持你这份纯真。乖乖听朕的话,好吗?”
“我要是不听,你就会杀我,对不对?”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问,在他的凝视中,心在狂跳。
他在向她道歉吗?
他的眸子仿佛更加深邃,“别让朕失望。朕已经孤单了这么多年……”
“什么?”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
“你真的让朕很惶惑,”他的手指就按在她的唇角不动,然而那里的热度似乎越来越高,“从来没有人,让朕生出这么多愿意多亲近的感觉,这才短短几天呀,朕就想时时见到你。云映绿,上天把你带到朕的宫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帮你儿女育女。”她大睁着两眼。
刘煊宸忍俊不禁地放声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云映绿,幸好你是男人,若你是女人,朕还以为你在主动向朕投怀送抱,主动示爱呢!”
云映绿大眼滴溜溜转了几转,幸好她是男人?她听错了吗?“刘皇上,你刚刚讲什么?”
刘煊宸笑着摇手,“没什么,没什么。”他望着云映绿嫣红润泽的唇瓣,心头一颤,他必须强烈克制自己,才能压下俯身贴上去的冲动。
邪气又上头了,云映绿是一个男人啊,他怎么能去吻一个男人的嘴呢?
“刘皇上,你这个皇帝是不是做得不开心?”云映绿根本看不出他心中的波涛汹涌,细琢磨了下他方才的话,得出一个结论。
刘煊宸把神智拉回,松开了她的身子,“这是朕没有选择的事,不管开不开心。”
“如果你不做皇帝,会怎么样?”
“东阳城将血流成河、尸横遍街,魏朝天下将会大乱。”刘煊宸淡漠地说道,语气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无奈。
云映绿打了个冷战,“这么严重啊!你会不会太高估自己了?”
“朕希望是。对了,你今天弯道去袁淑仪宫中干吗?”刘煊宸问道,“还有古淑仪的寝宫,你又有何事?这几个先进宫的淑仪,你跑得未免太勤了。”
“你在跟踪我?”云映绿有些生气了。
“朕不需要跟踪,跟踪你的大有其人。快说,据实说。”刘煊宸的口吻不容拒绝。
云映绿嘟哝地一声,“袁淑仪背后有个刀疤,我帮她重新冶疗了下,这样差不多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等等,你说你能把旧日的疤痕恢复到未受伤前的样子?”刘煊宸突地打断了她。
“如果疤痕时间不久,我可以做到的。”
“哈哈,好,好!”刘煊宸愉悦地放声大笑,“这真是太好了,你今天先回府中,朕改日再找你。”
说罢,他急冲冲地就往太医院外走去。
云映绿轻轻拍了拍心口,上帝,幸好他没有再追问古丽宫中的事,她不会说谎,又不能说实话,这不是为难她吗?
她轻轻笑着,暗自庆幸。

第32章 话说青梅竹马

今儿是四月初一,是夜,一弯新月矜持地挂上树梢,清冷的辉光洒在东阳皇宫殿阁林立之间。
刘煊宸踏着月色,兴奋地走进中宫的庭院,一抬头,只见太监和宫女们居住的厢房有微光闪烁,而正殿却一片黑暗。
他站在院中,不觉一怔。
虞曼菱心情忧伤时,就会命人熄去所有的烛火,一个人静坐。
他抬脚上台阶,满玉从殿内走进来施礼,他摇了摇手,让她不要出声。满玉点点头,指着楼上的露台,然后便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半敞的露台上,一张凉榻,是为了夏夜纳凉置的。今夜未热,虞曼菱独坐在上面,披着夹衣,仰望着星空和弯月,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曼菱。”在没有外人在场时,刘煊宸都这样称呼她,象虞晋轩一样。
他们三人一样大的年纪,虞晋轩的生日最大,他居中,虞曼菱最小。他还是皇子时,最爱去虞丞相府上玩。晋轩虽然长相凶恶,心却极软,也很有大哥风范。对他和曼菱都非常疼爱,处处都让着他们俩。曼菱是乖巧的女孩子,他们玩男孩子的打仗、射箭、骑马游戏时,她就托着下巴,坐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晋轩的骑术高,有时会把曼菱抱到马上,两人同骑。马迎着风,纵情驰骋,曼菱就笑得更欢了。
刘煊宸身为皇子,地位极高,呼风唤雨,深得先皇宠爱,一切应有尽有。但他私下常向万太后倾诉,说好羡慕虞丞相府上,如果能做虞丞相家的孩子简直是太幸福了。他也有一位二皇兄,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可是两人却有如仇敌一般,彼此不能相容。两个人的母妃也是如此。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后却是冷刀暗箭相对。他呆在宫里,觉得太孤单、太压仰。他说这话时,万太后就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抚着他的头说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是上天安排好的,不能随意选择。
虞曼菱幽幽回过头,刘煊借着星光,看到她眼中水汪汪地,脸上已是一片晶莹,惊道:“曼菱,怎么了?”
虞曼菱委屈得嘴唇直颤,“皇上,大哥……他要成亲了。”
刘煊宸惊诧,坐到她身边,宽慰地搁住她的肩,“朕没听说此事,是哪位大臣之女?”
虞曼菱所抿住唇,噙泪苦笑,“他哪里会娶大臣之女,只是东海渔村里一个渔夫之女。”
“那你阻止他呀!”
“皇上,我怎么阻止,我以什么立场阻止?他又不是不懂我的心,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要把我永永远远当他的妹妹,他还对我说,要我和你过得幸福点。”
“傻瓜、白痴!”刘煊宸挫败地闭上眼,低咒道,“把你永永远远当妹妹的是朕,是朕啊!曼菱真正喜欢的人是他。”
这是他们三人之间的小秘密。
曼菱一及笄,情窦初开,印在她心田上的那个人就是她的义兄虞晋轩。虞丞相没有儿子,也没纳妾室,就夫人生了曼菱一个女儿,疼如掌上明珠一般。虞丞相夫妇对于在路上捡回来的义子虞晋轩也是特别的疼爱,视同已出,除了无力医治他一脸的伤疤,其他方面也是和曼菱一个待遇。
两个孩子非常要好。知道晋轩不是自己的亲身兄长,曼菱自幼对晋轩就怀着一种特殊的情愫。越大,她越清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在她的眼中,晋轩一脸的伤疤、跛着的腿,一点都不损于他的英气。他在树下练剑,她在廊下读书。她荡秋千,他在一边守护。下雪天,她在雪地里堆雪人,他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呵着。他第一次作为一个军人去远征,她躲在屋子里哭到天明,直到他平安回来,她这才展开笑颜……她和晋轩之间的温馨往事太多太多,几日几夜也说不完。
刘煊宸是个精明人儿,看出她女儿家的小心思,爱拿她和晋轩开个玩笑。每次一听到这些话,晋轩就一脸正经地说,曼菱是妹妹,不要乱说。
她真的嫌他太笨太木纳。
十八岁那年,万太后托人来府暗示,说不久要替皇子刘煊宸纳妃。虞丞相夫妇一听就明白了。万太后非常喜欢曼菱,早就提过一等曼菱长大,就要把曼菱接进皇宫陪伴。虞丞相夫妇对于曼菱嫁给刘煊宸也是乐见其成。
朝中左右丞相各占朝政一方,历来就明争暗斗,若右丞相之女嫁进皇宫,就和皇上攀上了亲事,这优势马上就显示出来。左丞相祁弘渊再横,也得让上三分。
定婚之礼悄无声息地开始准备着。
虞曼菱急得直哭。
刘煊宸从宫中跑过来,向她保证,他会力阻这件婚事,让她放心。但她一定要把晋轩的思想打通,这样才有一个合适的退婚理由。
虞曼菱在一个夏夜,鼓起了勇气敲开晋轩的门,羞涩地告诉晋轩,她不想做他的妹妹,她想做的是那个与他执手到老的人。
虞晋轩一听,脸色大变,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往下直滚,他痛楚地摆手,说这是绝不可能,在他的心里,曼菱只能是妹妹。曼菱哭着求他,说他们之间没有血缘,是可以成亲的。晋轩说即使没有血缘,他也不能娶曼菱。曼菱追问为什么,他被逼无奈,指着自己的一张脸,一只眼中涌满了泪水。
曼菱冲上前去抱住他,说自己不在意。他大吼一声,说这是命,他在意,他配不上曼菱。
当天夜里,虞晋轩就离开了虞府,一走就是三年,与家中没有任何联系。
曼菱为了他,从十八岁等到二十一岁。二十一岁,在东阳,已是女子一个非常可怕的年龄,象这么大的年纪,别的女子都已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
她本应成为一个笑话,但因为一切都有刘煊宸替她挡着,她过得很安宁。
在父母的促成之下,刘煊宸已与她定了婚。刘煊宸却以国事繁忙为由,一再推辞婚事,不管谁劝说都没用,哪怕是先皇以圣旨要挟,他都顶着。
二十一岁那年,先皇驾崩,刘煊宸登基为帝。国不可一日无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婚事成了一桩国事,再也无法躲避。
她若不嫁,对父亲的仕途将会是个致命的打击,对新皇也是一个讽刺。
而虞晋轩依然杳无音信。
虞曼菱把自己关在绣楼之中三天,她给刘煊宸写了封信,说同意嫁入皇宫。
刘煊宸悄然出了宫,来到虞府,两人面对而坐。刘煊宸对她说,他懂她的心,即使进了宫,她的心和她的身都是自由的,他会帮她一起守护她心中的那一份爱。因为,晋轩是他在意的兄长,曼菱是他在意的妹妹。
新皇大婚,举国同庆。
就在成亲的前一夜,曼菱都在盼望晋轩能够出现,但是她失望了。
在她大婚后第三日,虞晋轩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东阳的街头。
这五年,她是与刘煊宸表面上恩恩爱爱的皇后,母仪天下,娴淑典雅。实际上,她还是一心恋着那个叫虞晋轩的痴心女子。她盼望着有一日能得到他的回应,那么,她将会以一种合适的方式走向他。
刘煊宸将她保护得很好,隔几日来中宫过夜。在卧房中,他们分居两二室,象以前她和虞晋轩一般,她做女红,他看奏折。
这五年,虞晋轩从一个军部侍郎,成长为东海海事的一位大将军,有着海上作战无人能比的指挥才能,战功赫赫。他一直未娶。
曼菱以为他还是在意他的那张脸、那双腿,才不敢前进。为了让他解开心结,她愿意等,哪怕等到天老地荒。心里有一个所爱的人,等待虽然寂寞,可是也很甜蜜。只是没想到,等到现在,却等来的是他心另有所属。
这叫她如何不心痛如割。
“曼菱,会不会晋轩不知道我们其实并不是真的夫妻,才那样做呢?”刘煊宸回转身,温柔地欠身问道。
虞曼菱一颗心全乱了,慌乱无措,只会啼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让我回府帮爹娘操办他的婚事。皇上,这太残酷了,太残酷了。”
“曼菱,别哭!让朕想想!”刘煊宸在露台上踱了几个来回,直拍脑门,“曼菱,这样,你明早就回府省亲,尽量先劝阻虞晋轩,找个机会把我们之间的真实状况告知于他。然后,朕会带一个人去虞府。他不是在意他那张脸、那条腿吗?朕找人替他治,看他还找什么理由躲避。”
“皇上,有那样的神医吗?”虞曼菱止住哭声,不敢相信地问。当年,为了医治晋轩,爹爹可是遍访大江南北的神医,但不管是谁,见了晋轩,都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有,他是一个让朕无法捉摸的人,好象是一个神秘的物体,让朕感到有说不出的神奇和好感。”刘煊宸脑中浮现出云映绿清丽的秀颜,不禁莞尔一笑,他跑过去看小太医有没有被吓倒,他到好,脱口就嚷道,说晚上不值夜班。小太医的脑子好象和常人不太相同。
“好感?”虞曼菱心思缜密,听了刘煊宸的话,情绪稳定下来,一下就听出刘煊宸语句间的怪异。“皇上,你说的那个神医莫非是云太医?”
“呃?”刘煊宸大感惊奇,“朕有提到他吗?”
虞曼菱害羞地拭去眼角的泪,“皇上,我在宫中呆了五年呀,我们还有十多年的友情,皇上的一点心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皇上在球场上把自己的小暖轿送他回太医院,昨儿又为一个小借口,叫着要割他的双目,我就感到奇怪了,皇上从没有对别人这样过。云太医是皇上看重却又想保护的一个人吧!”
刘煊宸不太自然地勾起嘴角,“看来朕的情感还是太表露了。是呀,朕爱惜云太医的才学和性情,想好好对他。”
“只有这些吗?”虞曼菱以一个女子的第六感敏锐地感到不会仅仅如此,她尊重地抬起头,仰视着刘煊宸,“皇上,你应该好好等宫中的妃嫔,早点生下小皇子才是真的。云太医是一个医术和人品都不错的医宫,我们该尊重于他。”
“曼菱,你把朕当成什么猥琐之人!朕没有,朕不是喜欢他,朕是看重他。”刘煊宸极力反驳。
虞曼菱轻笑,还说没有,反应这么大。
“皇上,好,我相信皇上没有。几位新淑仪都进宫两日了,你该去她们寝宫看看她们是否适应宫中的生活了。”她以一个皇后的口吻,友情提醒道。
刘煊宸猛然抬首,怔住了,茫然地望着虞曼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地道:“对哦,朕……忘了刚刚娶了三位淑仪。”昨晚是和云映绿在一起喝粥,今晚因为云映绿,担心他白天受的惊吓,然后又想起晋轩脸上的伤。
“现在天色还不算晚,皇上可以先去一座寝宫看看。”
刘煊宸恍惚地摇头,“不,朕今日太累了,要早点歇息,明天再说这事,反正日子长着呢!”
虞曼菱对着清月轻叹,皇上在找借口哦,这是为什么呀?皇上这么关心她,她也应一个妹妹的体贴,多多关心皇上。
也许该找云太医细谈一下,让他尽量与皇上保持距离。
这魏朝,一日没有皇子,一日不得安泰。
刘煊宸返回自己的寝宫时,新月已上中天。他的情绪有些微微低落,特地多绕了几步,弯道太医院。太医院中一团漆黑,没有粥香,没有人声。想到粥香,肚子一阵饿鸣。他伫足片刻,昨晚那个熬粥的人在干吗呢?
云府,趴在墙头上吹风的云映绿突地“阿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小姐,有谁在想你吗?”竹青打趣地问道。
云映绿斜了她一眼,“迷信,这是气息畅通。除了病患,谁不会这么无聊地想我的。”
竹青叹息。

第33章 话说墙头马上(一)

杜子彬在朝中让人最敬佩的,不是他冠绝东阳的才华,而是他的沉稳和冷静,遇事不乱。这也是他引以为豪,私底下沾沾自喜的。
但他发现,他这么个优点,这几天因为某一个人一直的被破坏着,正慢慢处于瓦解、崩塌的边缘。
这个人,就是他的隔壁邻居、前未婚妻、现在的朝中同僚——云映绿云大小姐。
从几何时,他与这位云小姐的接触突然频繁了起来,想不注意她都难。以前,他怎么不知道她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面。而这些面,该死的非常吸引着他的。
昨晚,他在皇宫吃完喜宴回府,在宫门外转悠着,想等那位被球不知有没有击中的云太医,同路么,当然可以作个伴同行。
结果呢,她一夜没回府。
这一夜,他在床上是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眼闭了一会,就那一会,还梦到她被皇上紧紧抱在怀里,他一惊,从床上跃起,一身的冷汗。没等天亮,他就进宫了。宫们外值勤的侍卫讶异他怎么这么早进宫,他谎称有急事向皇上禀报。侍卫瞪大眼,发现一脸凛然的刑部杜尚书去的方向不是皇上的寝宫,而是太医院。
太医院的院门还紧关着,杜子彬怕被宫里的人发现,把身子掩在院门外的大树后,等了很久,才看到云大小姐晃晃悠悠背着个医箱出来。
那一刻,他的心跳如鼓擂,每根神经都紧绷着,整个人毫无自制力。
今儿一天,他呆在刑部衙门中,看卷宗、审公案,忙碌的时候也罢了,这一闲下来,就跑出去看日头。干吗呢?盼望着早点下班回家啊,看看那个连续上了两天班的人有没按时回来。
天色终于慢慢暗了下来,他急不迭地往回赶。刚下马,就看到云员外送一个身着明绿色长袍的俊美男子出门,云员外笑容可掬,满脸慈祥,男子态度谦和、熟稔,云员外等到男子上了马车,马车消失在街头,这才转身回府。
看得出,这俊美男子很受云员外的重视。
晚膳桌上,杜员外状似随意地说了句,隔壁云家小姐要与秦氏药庄、棺材铺的秦论公子定婚了,喜帖这两天就要发出。
杜子彬一怔,一口饭噎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的,灌了许多汤,才把这口饭团硬吞了下去。
秦公子,这名字,他曾在竹青口中提到过。
再一推测,云员外今天送那位男子的态度,不要说,那男子肯定是秦论,风流域倜傥,俊美绝伦,连女子都觉着羞惭的男人。
杜员外又说,秦氏药庄和棺材铺,两块产业加起来,东阳城没几家做生意的能比得上,家大业大。
秦氏药庄,她现在莫名其妙的突然又会帮人治个病,这还正色天作之合呢。
杜子彬的心情,那个酸呀!那个说不出口的妒忌呀!郁闷得他想天狂吼。
可是他吼什么呢?酸什么呢?妒忌什么呢?
人家二八少女,正当妙龄,不嫁人,难道留在家里做老姑婆啊!
爱嫁嫁呗,关他什么事。
可是他的心情就是超级的不爽,没有任何理由的。脸板得象个门神,给书房送茶的老家人,按照习惯想和大公子拉几句家常,一看他那神情,嘴一抿,放下茶碗,转身出门。
不要说,这一晚,书就甭想看得下去了。心情烦,又觉着屋子里闷热,他到院外吹风散心,眼睛不由自主瞟向那块活动的墙头。
树影摇曳,月华灼灼。
他咬着唇,神情越发的难看。
她又没回府吗?
云映绿回府了,不过,被刘煊宸留下来训了通话,回来有些晚。她是个有洁癖的人,昨晚在太医院留宿,没有洗澡,一整天都觉着浑身痒痒的。
所谓“澡”春三月,洗掉邪气困扰。春季是百病丛生的季节,一不留神病毒就会攻击肌肤,洗澡要勤。水温不宜太烫,四十度差不多,在水里加些天竺葵、迷迭香、柠檬草,能使周身血流畅通,肌肤清爽亮泽。
云映绿一回到府,见过爹娘后,就让竹青准备热水、药草,她好好地泡了个澡,感觉到全身的酸痛在水中慢慢散去,通体轻盈。又在竹青的帮助下,把一头的长发也清洗了下。按照姬宛白的习惯,剪个齐耳的短发是最方便的。可是她现在是云映绿,她在魏朝,没女子剪短发的,她入乡随俗,只好忍着。
云映绿的一头发丝很黑很密,可能从生下来就开始留了,长及臀部,洗一次就象是一个重大的工程,等待头发干也是个漫长的过程。
她顶着一头的湿发去花厅吃晚膳,发现只有云员外坐在桌边。云夫人可能受了点凉,今天发着低热,没起床。云映绿简单吃了几口晚膳,就去云夫人的卧房,云员外随脚跟了进来。
一进房,云映绿看到卧室中的八仙桌上堆满了时新的水果和开胃的蜜饯,很煸情的,正中有个花瓶中还插着一束盛开的桃花,辉映得满室都是春意。
她皱皱眉,近床坐落床畔,帮娘亲垫高枕头,拉过娘亲的手腕,手搭脉搏。“娘亲,哪里不适吗?”
云夫人爱怜地看着女儿,心疼地说道:“你昨儿夜里突然让人传信说不回来,娘亲担忧,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外面走了走,扑了风,早晨起来身子稍有点烫,人倦倦的,不想下床。这躺了一天,现在好多了。”
云映绿静心听了会脉搏,点点头,“明天我帮娘亲再煎点药服下,防止热度复升。”
云夫人窝心地一笑,“哎,有个会做太医的女儿真好。”
“映绿,你看你娘亲一个小毛病,秦公子不知听谁说了,特地上门来看望,陪着你娘亲好久,晚上本想等你回来,药庄说有急事,他得赶回去。走前,还请我向你转达他的问候,要你好好保重身子,别累着。秦公子真是少有的礼数这么周全的年轻人,难得,难得!”云员外在一边说道。
云夫人接过话,“可不是,人来了就行了,还买了这么多东西,件件都透着用心,这瓶中的桃花也是他折来了,说是山里的,带着山野气息,和东阳城中随处可见的桃花不一般,听得我直发笑,真是个会讨人欢喜的孩子。”云夫人小心地瞟了云映绿一眼,拍拍女儿的手背,“映绿,娘亲和爹爹商量了下,过两天就给秦府回话,把你和秦公子的亲事给定下来了,人家都来提亲好些日子了,你看呢?”
云映绿本来是乖乖巧巧地听着,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她傻了,头皮发麻,左眼皮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