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修然优雅地耸耸肩,“试用妆本来就是试用的,咱们免费为她做广告,她应该感谢咱们。”手臂一抬,车门自动锁打开,他替她拉开车门,眉角微挑,“头发打理过,妆也化了,下面的项目都是你买单。”
陶涛用一种崭新的目光凝视着左修然,“左老师,我当对你刮目相看。”
他慵懒地一笑,“你后知后觉,我不介意。”
“是不是经常带女人来玩这类游戏?”
“经常、不经常,和你有关系吗?”
她噎了一下,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请忽视我的问题,下面我们去吃东西。”

 

 

第二十三章 约会(下)

陶涛选的小饭店有点让人不敢恭维。
没有路标,没有门牌,下了车还得走长长的一段路,路不宽,只够两人擦肩通过,两边是密密的杉树林,林间,杂草已枯黄。走了一会,眼前陡地一亮,前方是一片辽阔的海水,白色沙滩是罕见的白色细纱,看着就柔软、令人心痒。几块巨大的礁石屹立在海边,常年的海风吹拂、海浪的冲刷在上面留下不少斑斑勃勃的痕迹。
就在礁石与树林的搭界处,有几间青砖房,门前用石棉瓦搭了个大大的院落,院中摆放着几张粗笨的木桌、木椅,往里走几步,可能就是餐厅了,墙壁象是被烟熏过,乌黑乌黑,悬挂的照明灯上蒙了一层丝丝缕缕的蜘蛛网,桌椅上不知是本来的面目,还是没抹干净,摸上去滑滑的。跑进跑出的两个服务员,年纪不大,头发蓬乱着,腰间扎着的围裙好象N年没洗了,见到客人进来,只是淡淡地扫了下,转身又忙自己的事。
客人有几位,占着对门的几张桌,看衣着、举止也象是成熟人士,仿佛食物很美味,一个个吃得啧啧有声。
“左老师,你真幸运,今天不用等了。”陶涛庆幸地双手合十,笑容满面。
陶涛显然是这里的熟客,掏出纸巾抹了下椅子,又把自己面前的桌面抹了下,左修然看着漆黑的纸巾,心口一哽,他不觉着他有多幸运。
“这里食物的卫生有保障吗?我很少吃路边摊的。”左修然瞄了眼隔壁桌上的客人,音量压得很低。
陶涛象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般,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天,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问。现在是旅游淡季,都有客人大老远开车过来。如果旺季过来,客人可以从这排到停车的地方,一等就是两小时,可是没一个人埋怨。”
左修然被她讲得都有些罪恶感了,“这家餐厅很出名?”他来青台之前,稍稍浏览了下青台的旅游攻略,没看到关于这家店的介绍。事实他怀疑这家店在青台的旅游图上是否存在着。
“来青台不来这家店,就等于白来了。别看外面那些餐厅挂着这个正宗那个特色的,最地道的青台海鲜和小吃,唯有这里,别无分店。”
左修然很识时务地保持沉默,催眠自己坐在高雅洁净飘着音乐的五星级餐厅,忽视眼前油汪汪的桌子、粗劣的碗筷。
餐厅点餐也很特别,不是服务员拿着菜谱过来,而是客人跑到厨房,在一个巨大的养着各类海鲜的水箱前,挑选自己想要的。
既然是陶涛请客,吃什么当然是陶涛做主,她也没给他发言的机会,一个人跑去厨房。
“今天的梭子蟹好大好新鲜。”她双手比划着,眼角弯如新月。
“我们今天…喝点白酒吧!”左修然用商量的口吻对陶涛说。白酒虽然伤胃,但喝一点可以杀菌。
“吃海鲜,喝白酒当然好,可是车谁来开呢?”陶涛秀眉一扬。
左修然摸摸鼻子,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无奈。
真的没要多等,菜上得很快。烤鱿鱼、烤子鱼,爆炒海瓜子,清蒸海螺、梭子蟹,整条鲈鱼剖开,去掉了骨头,包裹上京葱油炸,肉质细嫩,没有刺,蛤类、山菌和豆腐煮汤,清清白白,爽口宜人,主食是一大盘结结实实的煎饼,裹上油炸的小虾,咬起来又香又磨牙。
左修然真的被折服了。
结账时,店老板主动把零头拿掉,送上两包湿纸巾,淡淡地说了声“好走”,而不是“欢迎下次光临”。
“其他餐厅把精力都放在环境和餐具上,这里单单专注于食物,所以东西才这么好吃。”陶涛说。
左修然完完全全赞同,“我们下去走一会吧!”他真的太饱了,现在回到车上,根本没办法坐下来。
“你可以吗?”陶涛拉上外套的帽子,看看他半敞的西服,问道。
左修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两个人顺着山坡走下去,沙子很软,海里的风浪很大,但礁石挡住了海水的冲刷,浪花在靠近岸边时便放缓了,只留下细细碎碎的撞击声。
“这里离市区远,不是对外开放的浴场,但夏天还是人满为患,又能游泳,又能吃海鲜,一举两得,还有许多家庭晚上会到这里露营,我和同学来过一次,坐在沙滩上听潮声,看星星,好象很浪漫,可是蚊虫很多,一夜都没怎么睡,回去就感冒了,足足挂了一个星期的盐水。”
陶涛弯下腰,捧起一串海水,“哇,水温真凉。”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这个季节漫步在沙滩上真的不是享受,他把衣领竖高、钮扣扣好,还是感到海风象长了脚,从衣缝里往里钻,心口凉嗖嗖的。
“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与你有关系吗?”她反问道。
“当然有呀!女同学当然就不要深究了,如果是男同学,哼哼,你爸妈没告诉你男女授受不亲吗?”听一个小丫头说露营、数星星这些事,好象是好多好多年以前的事了。象他这样的男人,已习惯在酒吧或咖啡厅,慢慢地晃着杯中的液体,与对面的女人玩四目相对,某种情感只需意会不必言传。
陶涛失笑,“你是我爸还是我妈?”
左修然斜视着她,“我到忘了一件事,你昨晚在哪过夜的?你家在听海阁,为什么会打车从外面赶过来?”
陶涛一怔,笑意僵住,“我爱在哪过夜是我的自由。”
“小姑娘家要洁身自好,不然以后找不到好婆家。”他冷哼一声,鼻子好痒,象是要打喷嚏。
“小姑娘?”陶涛噗地笑出声来,“我不做小姑娘已经很久了。”
“阿嚏…。”猛吸了一口海风,耳朵嗡嗡作响,他打出一个个大大的喷嚏。“你刚刚说什么?”
“左老师,你很冷吧!”陶涛注意到他的嘴唇都冻青了。“我们还是回车里。”
他点点头,不敢太逞能。如果知道来海边,他该多穿件衣服。
上了车,把窗门紧闭,脸色才慢慢回转。陶涛看了下手机,下午时间两点,有点早哦,她眼珠转了转,“左老师,我们接下来在市区转转吧,青台的路很好认,转两圈,你就会熟了。”离家出走两日,好象该回家看看了。是武斗还是冷战,面对面比较好。
“那个以后再去转,我现在想去一个暖暖的地方喝杯热咖啡。”
陶涛揉了揉脑后的头发,“酒店里很暖也有咖啡供应的。”
左修然眨眨眼睛,“有你这样尽地主之谊的吗?一顿饭就把我给打发了?债还清了,以后再不麻烦我?”
陶涛暗暗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笑,“那左老师,接下去你想干吗?”
“我刚刚说过了。”他低眉瞪着她。
陶涛抿紧嘴唇,静默了半晌,“知道了,一直往前开,到尽头左拐。”
“DIY陶瓷!”
左修然站在四面红砖、充满泥土芳香的小陶吧里,兴致盎然地倾倾嘴角,俊眸幽深盈亮。
DIY陶瓷,现在已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北京的陶吧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十家,玩陶玩的就是心情,置身于返璞归真的悠闲环境中,舒解工作压力,许多烦躁的情绪会很容易被过滤掉。这种场所特别受浪漫的小资一族的青眯,可能是受了《人鬼情未了》中黛咪摩尔的影响,为喜欢的人制作一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作品作为礼物,哪怕是丑陋的,但心意不同。
没想到青台也有这类场所。
《人鬼情未了》的旋律飘在空中,柔和的灯光下,十几对男女围着陶盘,全神贯注地制作着,他们时而悄声低语,时而捧腹大笑。也有一些人静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咖啡,看着各类陶艺简介书。
“你是呆这儿还是呆那儿?”陶涛抬头问道。
“你水平怎样?”他小小声地问。
“我是菜鸟一个,目前为止没有成功完成一件产成品。”
左修然失望地撇撇嘴,“你笨笨的,看着也不是搞艺术的料。制作一件陶瓷要经过玩陶、上彩、注浆、倒模、拉坯等一系列复杂的工序,很难的,但要有专人指导,一般半小时就能拉出一件作品。”
陶涛诧异地眨眨眼,“在德国,汽车制造专业里也包含这一门吗?”哇,这个桃花眼讲起来头头是道。。
左修然敲了下她的头,“我是不学自会。”
“吹牛。不会是为了博某个女人的欢心才跟着去学了这个?”
左修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嘿嘿笑了两声,“要不要我露两手给你看看?”
“不要!”陶涛懒得理他,自己去开柜拿围裙穿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左修然拉把椅子坐在她身后。
两人挨得很近,他的呼吸温温地拂在她颈间,痒酥酥的。她不自然地往外侧了侧身子,他跟着倾过来。刚捏了团泥,他就嫌她力道不够,从后面抓住她的手,“捏泥,也需要技术,用力太重,泥会糊,太轻,又不起作用。”
“小陶…”见过几次面的陶友冲陶涛意味深长地挤挤眼,目光有意无意地漂向左修然。
“你来吧!我在旁边看。”他们现在的姿势,在别人眼里,就如同一对亲昵的情侣,陶涛腾地站起身,解开围裙,扔给他。
“这个要自己体会,看是看不会的。”
陶涛别过脸,不让他发觉她羞窘的神情,“我可不想落个让你嘲笑的话柄,今天就给你表现一下吧!”
左修然微微皱眉,“这么不自信,那好吧!”
他穿上她的围裙,与她换了个位置,抓了一团泥巴过来。
陶涛把手洗净了坐在一边。
桔黄色的吊灯从上面照下来,光晕从罩环下向外扩散,仿佛极其温暖。左修然两条长腿分开着,T恤的扣子解开了一颗,头发有几丝耷拉着额角,心情好象极好,眼角逸出淡淡的笑意,就连幽深的眼底也有盈亮的光,那样夺目,她不自觉走了神。
说实话,左修然真的属于大帅哥,不管从哪一面看,不管是站还是坐,都散发出一种慵懒随性的气质。如果他半睁着眼睛斜斜看你,那种魅惑撩人的眼神没几个女人能抵挡。
曾琪、飞飞都为他动心,一点也不奇怪,何况他是其中、其外都是金玉。
要是爱上这种男人,怕是会很心累。
“怎样?”左修然正在铸模,手中的泥土慢慢显出雏形。
“嗯,很好!”
她是被飞飞拉过来学陶艺的,飞飞只来了两次,坐不住便放弃了,她到喜欢上这份安宁。有时看陶友的老公陪着过来坐坐,周日也想拉华烨过来。
“那是男人呆的地方吗?”华烨眼都没抬。
陶涛叹气,如果华烨看到左修然这样娴熟地制作陶艺,又该说什么呢?
左修然虽说不是行家,但也制作成功了一件象素描里画静物的水罐,“送给你,独一无二的。”他笑咪咪地,鼻尖都快抵上她的,“以后看到它,就要想起我。”
“行行,刻骨铭心。”陶涛怕了他,身子一矮,忙不迭地跑去结账。
出了陶吧,左修然去开车,陶涛站在路边等着,一侧身,发现街对角橱窗里挂着的一件衬衫似曾相识,走近,才知道原来是那天晚上逛街时看到的男装品牌的另一家分店。
这也算一种缘份哦!陶涛自嘲地一笑,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去,买下了这件衬衫。刷信用卡时,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飞飞。
“陶涛…”飞飞象是刚剧烈运动过,有些气喘,“你在哪?”
“在家。”她随口应道,不想让飞飞知道自己和左修然在一块,不然飞飞又会大呼小叫的。
“你老公也在家吗?”
陶涛一愣,营业员让她签名,她握住笔的手抖了一下,“不在。找他打官司?”
飞飞停了好一会,“不是,你们…最近感情还好吧?”
“好呀!”陶涛觉得不太对劲,一颗心刷地提到了嗓子眼。
“哦,那可能是我多想了。我刚刚看见你老公陪着一个气质高雅的女子在骨瓷店买餐具,他们买了一对情侣马克杯。知道杯子代表什么意思吗?”
“杯具----悲剧。”
“不是,送给对方杯子就是陪伴对方一辈子。你老公看着她的眼神…”
“怎样?”
飞飞细声细气地说:“很温柔很忧伤。”
也不知怎么出了店,木然地向马路对面走去。左修然打开车门,盯着她手中的纸袋,吹了声口哨,“上帝,是回赠我的礼物?”
她眼瞳扩散,没有任何焦距,象看着他,又象看着天边。
他接过纸袋,拆开包装,“质地不错,就是这颜色太正,不太适合我…喂…”
陶涛突地抢过他手中的衬衫,急急地走到路边的垃圾筒中,往里一扔,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不适合,又不代表我不喜欢,什么人呀…”左修然瞠目结舌地看着陶涛,傻丫头脾气真不小,一句话也说不得。
他怔忡了会,长叹一声,紧走几步,把袖子挽上,小心地从里面把衬衫捏了出来,咦,上面沾了一团黏黏的什么东西。
“唉,现在就业真难啊!”对面走来一对老头老太,对视一眼,“你看看连捡垃圾的都长这么帅!”
左修然脚下一踉跄,差点一头栽进垃圾筒中。

 

 

第二十四章 魔镜(上)

脚步是虚浮的,明明是坚硬的地砖,此刻却深深浅浅如同走在棉花上。她象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心脏跳得很快,喘得透不过气来,脸色苍白,她以为自己再接下去便会晕倒,手臂在下一秒被人从后面拽住。
“上车!”左修然俊眉微蹙,头发上罩了层水珠。
天色终于没撑得住,开始下起雨来。先是一小滴一小滴,然后颗粒逐渐变大变浓密。秋天的冷雨,在风中,比刀子还锋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
顺从地上了车,左修然抽出几张纸巾扔给她,弯腰拿起装衬衫的纸袋向她扬了扬,“看到没有,我很珍惜呢,回到酒店就让人干洗,周一穿给你看。现在开心了吧?”
她皱了皱眉,把视线挪向窗外,冷雨密集地打着车窗,视线所到之处一团模糊。
“也是大小姐脾气。”左修然嘀咕一声,看看她,发动车,“好了,好了,都随你,你说干吗就干吗,你说去哪就去哪?”
“我要回家。”她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很快就感觉到眼角沁出的湿意,越涌越多,却似乎没有力气抬手去擦,也并不想阻止自己痛痛快快地流一次泪。
那些仿佛遥远其实又不算太远的回忆如同藤蔓一般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渐渐扼得她不能呼吸。
还有一周就要结婚了,她把自己四季的衣衫、常看的书和一些喜欢的小饰品、小布艺,都搬到了婚房里。家俱和电器早就到位了,华烨也没住进来,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前一天,她已经和保洁公司的人进来,把家中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衣橱里放上熏衣草的花球,茶几上的果篮装满了水果,她还特地买了一束香水百合插在瓶里,花瓶放在电视机边,门一打开,就能嗅到一股花的清香。
她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觉得这样有“家”的感觉。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给华烨打电话。华烨今天也要把自己的衣物和书搬进新房,她想过去帮忙。
华烨说他一个人可以,让她不要过来。
她还是打车过去了,为老公折折衣服、叠叠袜子,是妻子的义务,也是妻子的幸福。
她让出租车停在部队大院的门前,站岗的小兵有点认识她,冲她笑笑。
季萌茵的房子在二楼,老式的住宅楼,质量却很好,楼道打扫得纤尘不染,轻咳一声,回音很大。她敲门,来开门的是季萌茵。
“妈妈,我来了。”喊另一个女人“妈妈”,总有点不太自在,但她已和华烨领了结婚证,不自在也得克服。
季萌茵有点吃惊,她很少不打招呼就跑过来的,事实她来华烨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季萌茵淡淡一笑,弯腰给她拿拖鞋,“华烨在房间呢!”说完,她就扭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问寒问暧,也不会张罗着倒茶、拿水果,连笑意都很浅,这就是季萌茵的风格。
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便开了。
地板上放着几只纸板箱,口没扎,看出里面都是书,另有两只大大的行李箱靠在墙角,华烨站在书桌边,面前一只敞口的纸盒,他很专注,没发觉她来了。
她俏皮地一笑,捂着嘴,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想给他一个惊喜。
屏气凝神地站在他的身后,悄悄地探过头去,她的笑冻结在嘴角。纸盒里的东西很杂,有围巾、手套、光盘,各式各样的笔、钥匙扣、手机链,每一件上都有一个大提琴的饰物。还有几大本厚厚的相册。华烨正翻着其中一本,张张都是他和许沐歌的合影,有牵手、拥抱、凝视、啄吻,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姿势,可是表情都是把幸福写在脸上的那种。
她听见自己两只手腕处的血管有节奏地突突跳动,像要冲破皮肤流出来一样,手不自觉弯起,指甲生生掐进掌心,疼得身体一颤。
“陶涛?”华烨察觉身边有人,蓦地扭过头,吃了一惊。
她看到他眼底残留一层湿意。
清冷的男人流泪比让他流血还要疼痛。
这个纸盒如同一面魔镜,她清楚地在镜中看到他的心上写着什么字。
他匆忙合上相册,把纸盒盖盖上,眨了眨眼,神情很快恢复正常,“怎么过来的?”
“我…路过就进来…看你要不要帮忙?呵,没什么事,你忙,我…走了。”
她急促地转身,动作太快太猛,不慎撞到了后面的纸箱,疼得她咝地轻呼一声。没和季萌茵打招呼,她慌乱地逃出了他的家,一口气跑到大院门口,刚好拦到一辆出租车,上了车,眼泪毫无阻障地流了下来。
她在外面呆到天漆黑一团才回家,小院里停着华烨的车,她一怔。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陶妈妈冷着脸问。
“逛街来着。”
华烨坐在客厅里,陪陶江海喝茶,餐厅的桌子上摆满了碗碗碟碟,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妈妈为她把菜热了热,她吃得很慢,感觉华烨一直在看向这边,她没有迎视。
吃完饭,她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听着有脚步声跟上来,她叹了口气。阳台面对桂林路,不用开灯,也能看到房中的一切。她站在阳台上,华烨站在她身边,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华烨,我们的婚事…你再考虑一下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我爸妈、你妈妈都是老派的人,恋爱可以谈个几次,但婚姻一辈子只能一次。还有七天呢,一切都来得及。”说话时,她伸出手放在眼睑下挡着,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落在掌心里。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胡说什么?”华烨闭了下眼,伸手想扳她的肩。
她甩开他的手,固执地不肯回头。
“我认真考虑的。我虽然很普通,但我想嫁一个心里面只装我一个的男人。我并不是指责你,因为你最先遇到的人不是我。我不想与别人去作比较,也不想做一个替代品。”这几句话再次从嘴里说出来,不同以往的矛盾、茫然,而是心碎。
华烨没有说话,她只听到他一声重似一声的呼吸。
夜色阑珊,气氛凝重。
“我想你可能是累了,早点休息吧!”良久,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不要再来了…”她多希望这个时候他能哄哄她,哪怕是撒谎,或者是解释个几句。她只是在妒忌、在吃醋。
华烨笑了,笑中有说不出的苦涩。“陶涛,你真的是个孩子。不知道在法律上,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吗?”
“法律制定了就是让人来推翻的,不然要你们这些律师干吗?”回过头,漠然地瞪着他。
他眼中的痛楚是那么的深,面容都扭曲了,她愣住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握住她的手。他的指尖冰凉、掌心湿润,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二年前,她就是这样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我们分手吧!平淡的语气,冷漠的表情,几个字,把我们四年的感情画上了句号。陶涛,你也要象她一样吗?”
“可是你还是会想她?”她哭了。睹物思人,他捧着那一串回忆时,心里面是爱还是恨?
“仅仅是想,并不代表我希望再回到过去。”他抬起手,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颊,“我只是把从前的东西整理一下,偶然翻到,心里面难免有些触动,这应该不是个大过错,可以原谅,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