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停了下,“皇上身体近日不佳,今日晕倒在金殿之上。匡丞相欲加强宫中侍卫力量,因为我从前担任过稽绍大人的副职,我。。。。。。过两日便要回皇宫复职。”慢慢抬起头,湛然的眸子深凝着她,象有无穷的不舍。
“你要离开?”山月惊讶地问道,心中突地象缺了一块,搞不清哪里不对,只是心有些乱乱的。
“嗯!身在军中,以使命为重。”崔山苦笑,“我当初要求来此护陵,就是不想和稽大人分开。但现在,我亦只有听从军令。”
“是,那是自然!”山月低下头,喃喃说道,“侍卫大人原来是稽哥哥的故交呀,这么久,也没有过来打声招呼。”
“山小姐不要这样见外,我叫崔山,是稽大人的副职,我们一起共事十年,没想到他英年早逝,唉,世事无常。”
她整个人都震在他要离开的消息里,如她融入这山谷,他也不知不觉成了她全部生活的一部分。这山谷因他的存在,而充满了生气,他还没有离开,她已觉得孤单了。
“生死有定,不能违背的。”她失魂落魄地说。
崔山心中也不好受,胸中象一盆火熊熊燃烧着,许多话到了嘴边,一看她冷冷的神情,什么也说不出。“山小姐,三年守陵期满,你要回山府吗?”
“如你身不由已般,我亦是!但我更愿呆在这里。”
“山小姐,你还年少,应该快乐的。稽大人一定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崔山不知道,此刻他脸上不知不觉涌上了疼爱珍惜的温柔。
“谁都这样说?我也知应快快乐乐过下去,可是很难。稽哥哥的离开,也带走了我所有的快乐。”
“时间会抹去一切的,你这么善良、美好,老天会把一切还给你的。”崔山动情地说。
她微颔首,轻声自语:“我确不是坏人,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不作这样的奢望。”
“如果你愿意抬起头,这世上一定会有另一个人能带给你温暖和关爱。”他鼓起勇气,直视着她娇小的面庞。
笑眸倏地抬起,对上他深沉厚重的目光,匆匆避开。“我心已死,不会接受其他人的。”
崔山移到她面前,“不要逼自已很快接受,一年不行,那就二年、三年,都不行,那就十年,终有一天你的心会重新萌发出新意的。”
望着他郑重的神情,她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不安,“呵,十年,谁会那么傻?十年后,我已黄花半残,还有何新意,崔大人说笑了。”
“不,我讲的是真的。山小姐,”他小心翼翼地抓住她冰凉的小手,“有些话一直埋在我心中很久,我不自量力、自惭形秽,以为从来没有机会对你讲起。我们就要分离了,我不怕你嫌恶我、取笑我,我要说:这守陵的每一天,我日日看着山小姐,从同情到不舍,再疼惜,有一天,我蓦地发觉我的眼中、梦里都是山小姐,我知道我与稽大人不能相比,配不上你,可是还是情不自禁地想看到你,想让你幸福,想让你笑。今生也许这个心愿都无法达成,那么我就藏起这片心,悄悄地在一边看着你。但是,如果你能给我机会,我穷尽一生,一定能给你。。。。。。”
“不要再说了,”山月惊愕地瞪大眼,“今生我不可能再嫁任何人的。”她拼命挣脱他的双手,崔山紧紧抓住,“不要讲这样绝对,求你,好不好?我能等的,我不富有,但只要我努力,一定能给你幸福。但你一定要好好想想,行不行?”
“崔大人,你忘了我在守陵期,你在稽哥哥的墓前说,不怕他寒心?”山月慌乱地怒斥道。
“我就是要在他墓前讲,让他放心,我要替他来好好照顾你,不让他九泉之下不眠。”崔山固执地说。
“那是你的想法,不代表我,放手!”
崔山悲痛地看着她,缓缓松手,“我可以放手的!我今天是向老天借了胆,才敢如此。我知道你就是要嫁也不会嫁我这样的人,呵,对不起,冒犯了山小姐,请你不要往心中去。”
他轻轻点下头,目光凄凉,“你回去休息吧!忘了我的话,反正我要走了,这样不知身份的人日后不会见到。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快乐。我看着你走!”
山月呆住了,这伤痛的神情让她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任何词语。僵硬地转身,紧抓住衣衫,直直地向院中走去,不敢回首。
回到屋中,吹熄了灯,从窗中仍看到他孤单地站在原地。身子轻轻地颤抖,身上的披风不禁滑了下来,忙拉住,才发现这是他的。
低叹一声,她轻柔地托起这件质地并不松软的披风,紧紧地按在心口。
第六十七章,此恨无数 (四)
“小千,过来拜下药王爷。”赛华佗冲一边站着的千姿招招手。扁鹊山庄过年不拜天,不拜地,只拜药王爷。
千姿瞳眸淡睨,迟疑下,低头走过去,在一边缓缓跪下。香炉中一柱高香刚燃,条案上烛火通明,药王之像正中悬挂,各色果品摆满一桌。
“时间不会久的,马上就行了。”区子秋冲她挤挤眼,以为她怕麻烦,他也不喜这些俗套,但过年,这些礼节又不能免,只好忍着吧!
千姿挤出一丝笑意,抬手轻抚着胸口,这两日不知为何心中闷闷的,不时还忐忑不安地乱跳着,象被什么突然吓到似的。有时跳得猛烈时,她只能停下手中的事,等待心缓缓平息。
冥冥之中象有什么发生,可能有什么发生呢?
学医,看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日渐增长的医术和年岁,没有什么改变的。
赛华佗慎重地行礼,合掌闭眼祈愿,三人大礼叩拜,然后起身。花厅中早已摆下丰盛的晚餐,外面大厅里也开了好几桌,今夜,山庄不问主仆,一律把酒狂欢守岁。
“苗伯,你也坐下吧!”区子秋冲一边斟酒的苗伯说。
“我一会再去前面看看,就过来和庄主一道喝守岁酒!”
“那些病患安置好了吗?”有些病患因为身体缘故,不能回家过年,山庄在这几日也把他们视作山庄中的一员。
“嗯,年夜饭早就备好了,果品也各自送了点,还有专人照应,庄主请放心。对了,赫连王子差人送来许多美酒和牛肉、羊肉,要不要也分给他们一些?”
“当然,我们又吃不下,要那么多干吗?何况小千还不碰荦。”赛华佗含笑说。
苗伯瞥了千姿一眼,乐呵呵地说:“赫连王子知道小千姑娘的习惯,她的礼物是另送的,是沙漠中罕见的莲花,很珍贵的。”
“把那莲花扔了,牛肉、羊肉全分给下面的人。”区子秋突然隔空插上一句,俊脸拉得很长。“小千,你同意吧?”
“呃?”千姿从恍神中惊醒,“什么?”
“哈哈哈,”赛华佗清朗大笑,扭头冲苗伯说,“你去安置下吧,那莲花给我算了,扔掉太可惜。”
“这寒冬有莲花吗?”千姿奇怪地瞪着众人。
“没有,别听老头瞎讲。”区子秋不以为然地撇下嘴,抢着冲父亲直眨眼,
赛华佗会意地点头,口中挪揄道:“传说,传说,这腊月寒冬,除了天山上的雪莲,其他哪里会有莲花。听说这除夕夜,众神都在天上守望着,你提点什么要求,他们听了,一高兴,也许会应了你。呵,小千,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千姿眼光穿过庭院中缤纷落下的花瓣,投向远处园中覆盖松桠罕见的落雪,这个冬日好冷、好冷。“先生,你说心会不会生病?”她忧心忡忡地问。
“呃?”这答非所问让赛华佗吃了一惊,忙伸出手,搭住她的脉搏。“幽思繁杂,睡眠不好,小千,你有什么心思吗?”
千姿头轻轻摇了下,“我没有,可是心总象悬在嗓子眼,一乱动就好象要跳出来。终日惴惴不安、疑东疑西,这是什么病吗?”
“我看看!”区子秋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纤长的手,锐利的眸扫过她的面容,“唇红齿白,眼清神朗,你没有病!小千,不要瞎想。”他柔声安慰道,“你我同是医者,要是生病会这样坦然吗?你最多是忧郁成结,心里放不开某些人某些事。你的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千姿听了,心弦一震,老家,此时应该冰天雪地了吧!那是个永远不能回的家,她随即压下喷涌而出的思念,强作一笑,“都是些无需牵挂的人,可能独自在外,过年时,不免有些思乡之情吧!”
“嗯嗯,人之常情!”赛华佗抚抚胡须,点头说道,“现在该说说你明年的心愿了吧!”
“让我的心境恢复如昔,无波无澜!”
“你的心为谁翻滚?二年多了,你还有什么不能忘记?”区子秋皱着眉,黑眸盯着她。“你心中现在应该放着谁,你知道吗?”
“子秋!”赛华佗看千姿的脸色微白,笑意象被人从脸上抹去般,知道儿子的急性子又犯了。虽然当初千姿情愿留下,但每次子秋明示暗示亲事,她就顾左右而言他。子秋的关爱,她接受得非常勉强。但她又是个体贴的女孩子,子秋一耍脾气,闹别扭,她便一脸对不住,乖乖地看着子秋,温言安慰。“这大过年的,乱讲什么呀!说说你来年的心愿吧!”
“我想看看小千的真容。”他振振有词的盯着千姿。
“你怎么知道。。。。。。”赛华佗瞄下千姿,兴味被引了出来,笑道:“小千,我可没有出卖你。”
“真容?”千姿也不意外,轻描淡写地抬起眼“只怕你见了会更失望。不谈你见过众多的佳人,单是你的容貌就足够天下女子妒忌了。我有自知之明,现在的这张脸远比我本人强过十分。”
“不管,就是丑陋如魔,只要是你,我都能接受。我只是希望能见到真真实实的小千。”他毫不退让,眸深敛,一步步紧逼,“你如不愿,是不是存了什么别的想法?有一日,你突然离开,我就是千山万水追去,与你面对面,也不知眼前人就是你。”
赛华佗听了心中一悸,子秋想得比他远也比他深,这孩子用情不浅啦!
“只见下真面就可以了吗?”轻捧起温热的水杯,清眸微睨,淡笑冷然。
“这是我的第一个愿望,第二个便是娶你为妻,不离不弃,白首到老。”
“咣!”千姿手中的水杯一滑,落在玉石铺就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她悠悠地蹲下,慌忙伸手去捡,却不慎划破了指尖,血立刻就把白洁的碎片染红了。
“你,唉!”区子秋疼惜地跟着蹲下来,抓住她的手指,轻轻吮吸着,千姿脸“哗”一下红透了,屋中其他人也被从亲昵的举动弄得不好意思凝视,赛华佗更是佯装咳嗽着。
“快放开,我没有事!”千姿极力想挣脱。
“都已失去一根手指了,我不能再让你的其他手指有一点点伤害。走,去后室上点药。”
千姿心内一暖,眼角余光纳入他俊容上的不舍。
“过来!”无视众人的目光,他硬是半拥着她向内室走去!
“咳,咳,”赛华佗扫视着众人,“这老苗怎么还不过来陪我喝酒,你们也别站着,都去喝几杯吧!他们忙他们的,我们喝我们的。”
所有人都含笑退出去,他独自乐呵呵地偷瞄一眼内室,侧耳听听里面的声响,他明年愿望不大,就是想这山庄添个牙牙学语的小后生。
“伤口不大,但不能碰水,过几日应没事。”区子秋轻柔地包扎着手指,“不管是抚琴还是从医,一双手都很重要,不管什么东西碎了、散了,都由他去,你应好好爱护自已。”
“嗯,我大意了。”看着包扎得太过严实的手指,她哭笑不得,一点点碰伤,也太言过其实了吧!
“现在,我们该出去了,不能让先生一人喝守岁酒。”她瞧着他端坐在她面前,没有离开的意思。
“有苗伯陪他呢!”他轻执住她的柔夷,眸光灼灼,“我刚才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一定要答案吗?”千姿直想叹气。
“嗯!”他望着园中昂然孤立的苍松,“以前我总渴望一个人自由自在,不要任何牵拌。但自从认识你后,我才懂了,有良偶相伴,胜过自由自在。不管多么清冷耐得住寂寞的人,都是需要温情的安慰。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子秋,”这次,她没有逃避,手反握住他的,“你知我为何吃素吗?”
“不是因为家境困苦?”
“呵,那是当时的笑语。我的家虽不富甲天下,但也很殷实。但由于一些特别的缘故,我自小便送到尼姑庵。我在那里呆到十六岁。现在虽然离开了,但是我却是一个终生要侍奉佛祖之人。“
区子秋听了猛然一震,手凝滞在半空中,身子一紧。“假的,你在骗我?”
“骗一时,能骗你多久呢?这二年多,我没有刻意隐躲,你应该感觉到我的出身和受过的教育。”她语重心长的规劝道。
“那只是你的决心。出家还能还俗,你稍改变下心意便可。”他情急地抱住她,“小千,为我好不好?”
“我发过誓的!”不敢看他的神情,强逼自已闭上眼。
“你都为我留下了,这和相守有什么分别,”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间,他埋首于其中,“我会象爹爹疼娘亲那样疼你,一辈子都珍爱你。”
千姿拼命摇头,“不行的,真的不行,我无法回报于你。”
“不需回报,你只要让我爱你就行。”目光缠绵地围着她的面容,不自觉地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密密地贴紧他结实的胸膛。
“啊!”她下意识地低呼了一下,想抵抗,怎耐他力度过大,她无法动弹。“子秋,快松手,这样不好!”
她的体温,她的气息,以及她温热的胴体,已使他迷失了。骄横任性,不让任何女子近身,这刻竟是他生平首次感觉到全身流过一股来自男性本能的窜动。“小千,不要乱动!”他咬着牙,强撑住理智。“不管是佛祖,还是别的男人,我下穷碧落上穷天,都誓娶你为妻。”
“不要!”千姿的口气带着泣意,“了秋,我很喜欢我们从前那样的相处,象家人象朋友象兄妹,你不要随意破坏。你再说不下去,我会离开的。”
“你就会恐吓我。”他烦躁地推搡着她,“该死的,什么朋友和兄妹,我都不想要,我只想做你的郎君。在初见你,你说俊男见过,但这样弹琴的方式没见过时,那盈盈笑语,我就见鬼的迷上了,我也不要这样被你弄得患得患失,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想要你,想要到发疯,想要到不在意你的感受,就把你变成我的。”
“子秋?”他俊绝激烈的话语,让她偷抽口冷气,面容不禁没了血色。
“我不会那样做的。”闷闷地松开她,背过身,“那种事还是等到洞房花烛之时比较好。其实你并不讨厌我,但你那什么破理由为何要坚持?小千,我再给你半年时间,明年夏日,你一定要成为我区子秋的新妇,如你不从,我会拉着你赴黄泉。”
说完,袍袖一甩,人飘出了房间。
耳边欢声笑语,杯盏交箸,除夕之夜,所有的不快都应放下,温馨地和家人聚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而非她愁容满面独倚窗前。
半年,他说到必然做到!逃吗?如果她逃,以他性情,定以死表恨,她如何安心过下去呢?不逃,做他的新妇,如他所言,疼她宠她,日后也许会成为一对神医佳偶,可是。。。。。。可是。。。。。。。那远在洛阳的大哥呀,她刻骨铭心、午夜梦回的那个人,怎能忘记呢?
“季千姿,季千姿,你该怎么办呢?”
第六十八章,此恨无数 (五)
登基二年,无战事无大灾,举国上下,皆大欢喜。这年的农历春节,洛阳城舞龙跳狮,戏班云集,大街小巷,均挤得水泄不通,好不欢腾。
司马晔身体在御医的调理下,稍稍恢复了点。幸好正在节中,国事并不繁杂,他也就呆在后宫,好好地将养。
大年初六,他雅兴一起,大开议政殿,与各地来洛阳的硕德儒生讲论经艺,辨综名理。正激烈时,忽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位高僧,身材高大,状貌奇伟,双手合掌,毕恭毕敬地看着激辨的儒生。他见这位僧人仪表不俗,举止高雅,心里喜爱,唤上前,一问,竟然是西土过来的高僧罗什。
“洛阳盛名,远播海外。老僧不远万里寻来,一来见识见识,二来想把平生所学来此传教。”
司马晔闻言,大喜,“此乃我大晋朝国民之幸,早听说西土佛学发达,可惜无缘领教,不想今日有此意外。”
殿中众生听皇上如此夸奖,一个个屏声静气,专注地看着他们。罗什一见,不禁增加了些精神,双目微合,手中数着念珠,嗓门宏亮地说道:“一切众生本来是佛,都有佛果觉体,因被客尘烦恼蒙蔽,所以流转生死,未能生佛。只要拂除客尘,谌然寂静,本有的觉体也就自然显现,终于成佛了。”
司马晔听得认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高僧言之有理,如人人都有这样的觉悟,这普天之下哪有什么纷争与烦忧,朕收益非浅呀!。高僧,明天朕开放明经堂,先让后宫众人听你讲经,然后再让朝中大臣也来领略高僧的风姿。朕还要把高僧的经文请人译成我朝文字,在天下传承。”
“皇上贵为天子,能如此看重我佛,老僧感谢不尽。”
“无须言谢,这是朕应做的。”司马晔觉着心中多日的郁结,在听了罗什之言后,不由开怀了许多。虽居庙堂之上,然其心无异于山林之中。
回到御书房,他的心情一直都是轻快的。御膳房送上的补汤,也没象往日那般皱着眉,一仰口喝下,对着身边侍候的沈公公说:“朕早就寻思着如今国泰民安,不能助长些坏风气,群民应该有个精神引领,罗什高僧来得正是时候,听他讲经,会让人心境清灵,神逸气爽。对于一些烦琐小事,你就会轻易忽视。公公,明日让各宫妃嫔和太监们、宫女们都去听经。对了,不能忘了同心阁的匡太妃。”
匡似画有意无意总把自已与宫中其他人隔绝了,宫中逢年过节,稍一忙碌,就会忘了宫中还有这号人在。
而他却是不能忘的,于情于理,他都应好好照应好她。
“皇上,说到匡太妃,老奴想起来了,她刚刚让宫女送了这个过来。”沈公公递过一张封着的书信。
司马晔讶异地接过,她有事不是都差人来禀吗?
“今夜三更,御花园西柳园一见。”
他读完手中的短笺,心中不禁愕然。
柳是春的使者,是万物之中最新知晓春的信息,一进春,柳树绽芽,西柳园中绿意盎然,等了一个冬天的宫人不由自主都会奔向那里,踏春、荡秋千,散步。沉寂的御花园从此热闹了起来。
那里,曾经是他和她初识的地方。柳树下,他微笑看着她把秋千荡得很高,少年的心悄然萌动。
为何突然要约在那里见面,午夜时分?
轻抚着信笺上绢秀的字迹,浓眉紧蹙。他们早已不是适合幽会的身份,她怎么如此冒然要求?
“皇上,有什么不对吗?”沈公公问。
“啊,没有,你下去吧!朕有点累了。”心有些不安,他不想讲太多,不愿她被宫人议论,她已经够苦了。也许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在同心阁或御书房讲不方便,才选在那里吧!
他捏着信笺,自我劝慰。
夜寒无月,积雪未融,地冻得结结实实,刺骨的寒风象刀子般刮在脸上。司马晔呵下手,思索很久,还是叫上沈公公同行,也是为了避嫌。沈公公自小在伴在他身侧,他无意隐瞒。
两人穿树过亭,走了许久,脚仍没一点暖意。远远瞧见西柳园中一处微弱的烛火,那是园中的一个暖亭,落痕站在亭外张望着。一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说了声,人忙飞快地迎上前。
“奴婢见过皇上。”
“太妃在里面吗?”
“早候着皇上了。”落痕也是冻得直哆嗦。
“好,你和沈公公在这里等一会,朕进去瞧瞧。”
暖亭中空空的,只一张案桌上放着香炉,香灰堆得老高,一枝高香正燃到半截,以及案桌前跪着的纤弱身影。
“你来了。”没有情绪的招呼。
“朕来了,不知太妃有何重要之事?”司马晔神情温文淡漠。
“一定要有重要之事,我才能见你吗?”她不满地站起身,正对着他。
他没有言语,只是看着。
她踏向前一步,双眸直直地锁住他,“皇上,可记得此处吗?”
“记得。”他淡淡回答。
“那么就请皇上详细说明一下吧!”她的声音透着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