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没瞧见吗,高高在上的那位。”稽绍避开一道剑锋,已离向匡似画不远,他欲趁乱救人退出。
“司马晔是马先生?”司马衷不太灵光的脑袋快速地转着,前前后后有些东西慢慢浮出水面,他蓦地高举双手,大手叫嚷道:“我是被怨的,我上当了,真正的谋上者是他,是他,他化名马先生,鼓动我弑君,游说我夺位,然后。。。。。。”
话没出口,那位奔于元帅的男子方向一变,隔空送来一掌,震得他几欲昏厥,嘴角喷出的鲜血就测在稽绍脸上。稽绍眼前一团鲜红,什么也看不清楚,不由地松开司马衷,腾手去抹。
司马衷一自由,不择方向地慌忙逃窜,壮悍的男子剑身一转,剑向他飞去,于元帅眼角的余光扫射到,猛地把手中的匡似画掷出。
匡似画身子腾空,不由自主惊叫出声。
速度之快,男子已无法收回宝剑,司马晔与匡丞相目瞪口呆。
稽绍刚抹净眼中的血迹,就看到匡似画身子直直象剑飞去。他惊出一身冷汗,想都没想,纵身一跃,半空中接住匡似画,剑从稽绍的后背徐徐没入。
两人齐齐跌倒在地,剑自前胸穿出,血“沽沽”地冲天喷涌。
匡似画伸手摸到一手粘潮,全身一紧,“绍,绍!”她痛苦的仰天大叫,畏缩的眼紧紧闭上。
他为救她,而被杀了,就在她面前。他快死了,绍要死了。。。。。。双手又惊又惧地环抱住他的身子,她觉得好冷、好冷,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眼中都是血,都是血。
那男人也惊住了,所有的人全呆住了。司马晔镇定自若的脸白如纸,从马上突地跳下,奔到稽绍跟前。
瞳孔慢慢扩大,脸上已经变得全无血色,他努力抬起手,目光定在匡似画的脸上,抚摸着她的脸庞,黯然一笑,“我。。。。。。好象不能守诺了。。。。。。怎么办呢?不过。。。。。。你父亲好了。。。。。。。你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要多快乐。”
匡似画狠命摇头,不,不能睁眼,一睁开眼便会看到全身浴血的模样,她不以为她有那么坚强。
“似画。。。。。。要替我。。。。。。好好过下去。”他缓缓地又转过头看着司马晔,“放了千。。。。。。姿吧!让她。。。。。回积云山。”血流得更凶了,他眼前已开始模糊,脑中闪过山月微笑的双眸,“还有。。。。。。山月,我的。。。。。。。山月,唉!”轻叹一声,头一歪,合上了眼睛。
司马晔惊痛的闭上眼,木木地站起。在场的所有大臣也都掩面,眼眶潮湿。
匡丞相瞧出女儿与稽绍之间的端倪,不敢多问,怜惜地半抱着女儿,让她松开稽绍。
“不!”匡似画愤怒地摔开他,悠悠睁开眼,指缝里嘀嘀嗒嗒不住淌着血,就好像从她自已身子流出来似的。她轻轻低下头,深情地把头埋在稽绍的怀内,喃喃自语,“绍,现在好了,再也没有任何人把我们分开了。我们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没有人认识,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些不太明白。
“似画!”匡丞相皱着眉,蹲下看着女儿,“不要乱讲话,让稽大人安息吧!”
“胡说,他不是稽大人,他是我的绍,我的,我的。”匡似画象疯了般,把稽绍搂得更紧。
司马晔脸色苍白,肌肉绷得实实的,什么表情都没有,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公子,司马衷已被抓住,其他人也已全部落网。”一位黑衣人抱拳来到他面前,说道。
“城外的兄弟也已接管了四门了吗?”他漠然地问。
“是的,与司马衷一道谋反的其他地方的余党都已抓获。”
“让大家恪尽各职,不要伤害洛阳的城民,其他的事等天明再说,你找一些弟兄把宫中收拾下,先皇的遗体先抬到紫云殿,稽大人,请抬往同心阁吧!”
匡似画终于抬头,眼睛通红,冷冷地凝视着司马晔,道:“今日,我都记下了。从前,被骗进宫,受下无法启口的耻辱,我不怨你。你怎么复国,我也不问,不想贪图你的荣华。可是为何我想得到一点点幸福,你也要夺走呢?你千辛万苦圆了你的梦,这些都是踩着鲜血与泪水中得到的,日后总有你连本带利偿还的时候,我会看到。”她声色俱厉,泪水却不自觉地滑落。
“似画不要乱讲话。”匡丞相听不下去,可又不舍责怪已痛苦不已的女儿,不自在地飘了司马晔一眼。
司马晔表情痛楚地看了她一眼,幽然叹了口气。
从张开网到此刻,一切都再顺利不过,没有任何人让他失望,而今,所有的障碍都已铲除,可他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感。
那日去匡府拜见匡丞相,察觉老人只为气愤和寒心不愿与别人见面,并不是不问政事。他轻轻带过这一年多来在洛阳的行动,暗示将要发生的朝中变化。
久经官场的匡丞相一下就明白了,连夜就联络上朝中稍有些正气却惧于权威的大臣,密切注意司马衷与于元帅的一举一动,那天晚上的举事成功,只不过是借他们之手除去司马炎的一个障眼法,其他所谓的四门得手,宫门大开,都是预先设置好的,只是司马衷之辈没有发现罢了。
他不被承受骂名,名正言顺、顺理成章,接受百官与天下子民的拥戴,即将得到这大晋朝的天下了。
这是十年来,一次次计划、一次次忍耐、努力得到的最好结果。
士兵们抬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司马炎双眼大睁,死状极其恐惧。一直让他心怀愧疚的匡似画仍呆呆抱着稽绍,任何人都不得挪动。
他不知她何时与稽绍相恋,但似乎用情很深很深,而他的手下却误杀了稽绍。
看着这一切,他还有什么开心可言?千姿在楼外楼等着,他如何对千姿说,他要做皇上,但你的哥哥却在混战中被误杀了。
不是身体的惧怕,而是心灵的惊恐密密实实地把他瞬刻罩住了,他突然迈不开步,浑身打颤,一点也不敢向前。
东方泛上几缕鱼肚白,天,就快亮了。
第四十七章,千帆过尽 (一)
洛阳的晚秋寒意逼人,凄厉的寒风不时从窗边呼啸而过,听得人心惊胆跳。
楼外楼的侍女体贴地在千姿的房内加了火盆,又用棉被温着茶,三餐都是送到屋中,她就可以不用出门,也就感觉不到深秋的萧索。
大哥食言了,千姿目光幽幽转向卧榻,他昨夜没有回,今夜依然没有回。这几夜听惯了他平静的鼻息,一个人怎么也睡不好。
楼外楼对外贴了告示,说装修暂停营业,大门关得实实的。楼中除了几位侍候的侍女和伙计,其他人都不在,静得令人害怕。
什么消息都没有,她有次走到露台上看着楼下的街道,店铺林立,行人懒散地在街头游荡,与往日没有什么二样。山府和阮府也没有人过来,哥哥也不知有没有远行?
她就象陷在了一个孤岛上,与世隔绝了。
街上的更夫刚敲了四更,仍没有睡意。千姿有些心神不宁,拿了经书轻轻吟诵,也不能平静。等侍女离开时,她悄然掀开琴架上的布幔,轻抚着琴身,闭上眼,试着用四指拨琴,泪默默地打在古琴身上,弦不成弦,调不成调。
她真的坐不住了,找了件披风,开了门,外面漆黑一片,风瑟瑟地扑面而来,她轻颤了一下。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你刚刚才病愈呀!”侍女着急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她的门外竟然有人守夜,真是意外。
“不打紧,这件披风暖得很。”千姿目光忧郁地看着夜色,“你们公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侍女皱紧眉头,伸手拉住千姿的手臂,态度强硬地将她拉进屋内,把炉火拨亮。“小姐,公子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你千万要多保重。”
千姿面无表情将披风解下,然后将冰凉的手靠向火烤着。
“我想天亮后,一定会有消息回来的,小姐不要着急,要相信我们公子。”
“嗯!”千姿点头,她其实不是太为大哥担心的,她心中忧虑的是哥哥,还有山月姐,十多年的感情呀!
人为何那么擅变呢?
哥哥从来都是温厚正直的谦谦君子,守诺重义,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性情大变呢?她想自已永远也弄不懂了。
那位倾城美女,先是大哥深恋,然后是皇上横刀夺爱,现在是哥哥神魂颠倒,她有些想埋怨她,可她就是埋怨不出口。
心微微的疼,眼皮拼命地跳个不停。
“怦,咣当!”黑夜里,忽然传来几声巨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千姿惊愕地打开门,又是两声碗碟摔地的破碎声,定神一听,声音是从大哥的屋内传来的。
她拎起裙摆,就向房间奔去。
“小姐,不要!”侍女伸手想拉住她,她避开,也只隔了几个房间,门没有闩住,她一下就推开了。
屋内有四人,赫连浚象只发怒的狮子,头发直立在头上,衣衫凌乱,与大块头的石磊打成一团,还有两个穿黑衣的男子焦急地在边上打转。似乎已打了一会儿,屋内的家俱没几件好样的,瓶瓶碟碟的碎片散了一地。
她的突然闯入,让四人吃了一惊,正在厮打中的二人不禁也松开手,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小姐!”石磊招呼了一声,眼神责备地看着刚追过来的侍女。
“你们在练习吗?”千姿尽量不让语气流露出惊讶。
“嗯,是的,是的!”石磊挠挠头,有些不自然。赫连浚则气愤地瞪了他一眼,闷声说:“才不是,小王想杀了这只看门狗。”
“小王子,你稍安勿躁,我们公子马上就回来了,到时你有什么尽管向他讲,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人。”石磊好声好气地说。
“哼!”石磊气呼呼地一按墙上画,打开暗室的门,自顾进去生闷气了。
石磊使下眼色,其他两位男子和侍女忙收拾着屋内的狼狈。千姿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扫视下四周,忽然被地上一把袖剑吸引住了,她蹲下捡起,轻轻把玩着,嘴角一丝嘲讽的笑意。
“小姐,那是。。。。。。”石磊脸胀得通红。
“这是我的,现在物归原主。”她冷冷地说,走进暗室。
这暗室,她不陌生,马晔从不瞒她,任由她进出。现在这里看来是赫连浚的临时住所。
不等他邀请,她自已找了张椅子,坐到他面前,目光清明地看着他。
赫连浚看到她手中的袖剑,面露惭愧,“想必你也猜出来了,我就不多说,对不起,那次把你吓住了。”
“我在刺到你时,才知是你,对不起,害你受伤。”她温婉一笑,眼中是捉狭的笑意。
赫连浚眨了眨好几下眼睛,然后面露苦笑,看着那张绝丽的面庞,“那是我自作自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了,其实放出洛阳城有匈奴奸细的人是马晔,清晨骑马也是他的主张,一切只为了让你兄长产生怀疑,然后带走你,他猜到你们必然回稽宅,我一早就埋伏在那边。夜深时,学着马晔呼唤你,引你出来,故意恐吓你,说要刺杀稽绍,为凌云寺的刺杀埋个伏笔,哪有人刺杀那么傻的,唉,你不知月光下的你有多美,我忘了预先定好的计划,迷失在你的温柔中,才会中了你一剑,不然我这点身手,怎会连你也对付不了?”
千姿笑笑,“凌云寺刺杀也是你所为吗?”
“不,我们匈奴人这么大块头,如何装得了宫女?那两个杀手是早就放在宫中的,宫里的内应做的安排,本意就没想刺杀司马炎,处处露个马脚,就是要把所有的嫌疑都引向司马衷,让他们父子之间矛盾激化。”
“哦,”千姿点点头,“宫中居然也有大哥的人啊!”
“嗯,他为了这复仇,用心可谓良苦,步步为营,一招不乱,想想都有些惧怕。他连你都利用,你不恨他吗?”
千姿低头抚摸着袖剑,淡淡一笑,“大哥也是个人,是人就有缺点,我也有,这袖剑还是他送我防身的,当初我还想刺杀过他,他都能这般包容我,我自然就能包容他。你刚刚讲的一切,有些我早看出来,只是不知是什么用意。哥哥对皇上忠心,皇上对他的话从不怀疑,匈奴奸细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在街头晃悠,这摆明是有人想借匈奴奸细的借口想对皇上做些什么,果真凌云寺发生了刺杀事件,呵,件件都指向蒙在鼓中的司马衷。这就是朝庭,步步陷阱,智者才可保身。”
“大哥受了那么多侮辱和委屈,此刻只是以牙还牙,我能谅解的。”
赫连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表情很复杂,“你对他太好,但那是从前,现在呢?你仍会谅解他吗?”
千姿闻言面露急切倾向他,“现在怎么了?”
赫连浚挑下眉,咬着下唇,“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那还是等他亲自和你讲吧!但是季小姐,你千万不可以从前的目光来看待现在的马晔,人是能共患难,却不一定能共享福。比如说说我吧,我父皇与马晔是忘年之交,他在匈奴时,父皇对他爱护有加,不惜为他寻找替身,让他秘密回到晋朝,现在还为助他复国,以二十万大军之势围困幽州,造成司马炎的慌乱,还让我潜到洛阳,相助于他。可是此刻,他大事已成,却翻脸不认人,怕我父皇借他立足不稳,发兵攻打幽州,居然扣留下我做人质,呵,我寻思这一二年,我是回不了匈奴。”
千姿深吸口气,转头望向门外,“高处不胜寒,他防心一定不同往常,王子不要埋怨,他会好好待你,不久你就可回国的。”
啊?赫连浚吃惊的张开嘴,“听了我这一席话,你还在帮他说话?看来你中他的毒很深。”
她漠然一笑,“人人都当他是大树,他也只是一个寻常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那样的身份和处境,有时很无奈的。”
“季小姐,我很欣慰你此刻能这样想,但愿你以后亦会一直如此。”赫连浚粗犷的面容一凛。
千姿兀自陷入沉思良久,然后静静地抬起头,“我最坏的准备都已做好,如果那样也是天意,我恨亦不能改变什么,唯有。。。。。。”她说不下去了,怅然地摇摇头,“但愿一切并不是那样。”
“季小姐,小王怀疑你其实不是一十有六,而是六十有一,讲话待事,满口沧桑,象经历风雨沉淀之后的老树。”赫连浚吞吞口水,“小王不行,闷在这里象被断了翼,就想到无垠的大草原上畅快地驰骋。”
“如果王子象我这般自小就经历过许多事,你也就不会大呼小叫了。”千姿推椅站起身,“你既然有些事不想对我讲,那我还是走吧!”
“我。。。。。我。。。。。。唉,”赫连浚一跺脚,“小王就是说不出口,小姐,你这么聪明,自已想吧!”他怜惜地深深看她一眼,同情地摇头。
“我不想,我只接受。”千姿走到窗边,天空有点微亮,风却刮得更猛了。
“小姐,小姐,公子回来啦!”侍女大叫着,从外室冲了进来。
千姿回过头,象做梦一般,眼神迷离。
“他在你房间等你。”侍女不敢对视她的目光,讷讷地说。
“去接受吧!”赫连浚痛惜地说。
她浅笑如讽。
第四十八章,千帆过尽 (二)
楼道上黑压压都是人,有太监、侍卫、还有孔综和钱卫,今非昔比,大哥再不是自由来去的楼外楼主了。
看这架势,大哥是成功啦!
千姿一身绝俗的月白衫裙,长发飘扬,非常之清丽,轻盈地穿过众人,推开房门,身子刚进屋,就有人从背后“怦”关实了门。
仍是走时的那件灰色儒衫,碰了些星星血迹。他面上没有表情,只是一双眼亮如寒星,凝视着千姿。
看得千姿心中忐忑起来,十分不安。
过了许久,司马晔突然有了动作,一把搂过千姿,力度之大,差点让千姿跌倒。他紧紧拥抱她,紧得让千姿觉得痛楚。
可这痛楚象是种珍视,千姿也微微回抱下他。
司马晔催眠似的一声接一声喊着:“千姿,千姿,千姿,我的千姿,我的!”喊着,喊着,突然之间潸然泪下,泪水渐渐浸湿了千姿的衣衫。
千姿静静任他抱着,安静而又充满温馨。
“应该对大哥说声恭喜了,苦尽甘来,大哥应该开心呀!”她柔和地一笑,想脱离他怀抱,好好讲话。
“千姿,前晚和昨晚,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大哥走不开,没办法回来陪你,对不起!”司马晔不松,目光跳动,眉宇间心事重重。
“没有关系,我理解的。”
他日后便是跺脚也能让山河颤抖的天子了,千姿猛然意识到身份的距离,目光飘忽,抬起眼怔怔看他。
他的脸色带了些歉意神色,不由心中一惊,问道:“大哥,你可以简单地把这几天的事说给我听吗?”
说这几句话,只觉得心砰砰直跳,等着什么答案似的,提心吊胆。
司马晔闭上眼,轻轻放开她,改握住柔夷,满手冷汗。“太子弑君谋上,现皇上已逝,明日召告天下,正式开始葬礼,匡丞相率众大臣救驾,抓捕了司马衷,正等着正法。我。。。。。。终于如愿以偿吧!”他说到最后,没有丝毫喜悦,象很困难似的。
“嗯,然后呢?”千姿一只手覆在他的大手上,轻轻摩挲,温柔安抚他。
司马晔犹豫了一下,痛苦地对着她,“千姿,对不起,在混战之中,我的属下不幸误杀了你大哥,他已。。。。。。归去两日了。”
这就是赫连王子让她接受的事实吗?她最坏的准备是大哥登基,与她的情意不再。但为何事情会转到哥哥身上呢?
千姿震住了,嘴微微张着,象什么都没听清。“大哥?他不是要远行吗?”
司马晔脸上阴影满布,“他为了救匡娘娘,才入宫的。”
红颜祸水啊!千姿只觉得天地间有一张极大的网笼罩了下来,且不停逼近,她没有地方退缩,不能喘息。
司马晔不敢动,只是站直了身体,紧紧抱住她,怜惜地轻轻吻她的发角,渐渐感觉肩头一片湿意。
“千姿,是我的错,没能好好保护你的哥哥。你骂大哥吧,但是求你不要离开大哥。”他语气哽咽,小心翼翼的,甚至用到了“求”字。太多的事,让他惊恐地觉得千姿飘忽不定,他无法抓牢,于是才扔下一大堆的朝务,不顾一切回到楼外楼,只想确定她在。
“大哥现在哪?”千姿止住了悲声,眸光发冷。
“匡娘娘抱着他,一直不肯松手,现在同心阁内。”
千姿柳眉一挑,怒容满面,含泪冷笑道:“你为了弥补你心中的愧疚,就这样任她去吗?哥哥为此都付出了生命,现在连个死人也不放过?哥哥应该回到稽宅,应该让山月姐姐好好送送他,他那么高洁,怎能孤独地留在那个肮脏的地方?”
司马晔木然而立,他第一次觉得千姿的凛然,不同于以往的浅浅疏离,冷得让人畏惧。
“我没有想到这些,我此刻便让人把稽大人送住稽宅,来人。”
推门进来的是位头发苍白的太监,千姿看了一眼,身子止不住颤抖,“他为何会在这里?”
“这是东宫里的宋公公,我自幼便是由他抚养长大的,他对我一直忠心,这次事情也幸好有他暗中相助,不然不会那么顺利的。”
“那天的媚香。。。。。。就是。。。。。。他点的。”千姿惊恐地指着他。
宋公公脸上闪过一丝惶然,不安地低下了头。
马晔浑身僵立,厉声问:“宋公公,此事当真吗?”
宋公公颤微微地跪倒在地,“太子,老奴也是为你好!怕你犹豫不决,对司马衷心存不忍,老奴才出此下策,想让你恨之入骨,以大业为重,不要为女色所迷。”
“宋公公,你好糊涂啊!”司马晔痛苦地闭上眼,两手哆嗦,“算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千姿摔开了他的手,冷漠地转到一侧。
也许他注定是孤苦,从前是,此刻也是,他不配享有人世间美好的情意。好一个以大业为重?为了他,千姿失去了手指,稽绍被误杀,一切都将远去,徒留一地伤心。
那些与千姿共度的朝朝暮暮也许就没存在过,要是真的没存在该有多好,他不曾尝到情意的美妙,也就不会痛楚。
没有人开口讲什么,但却生生感到彼此间横跨着一道天沟。
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已随着岁月的河流黯然流过。
司马晔不可抑制的颤抖,紧紧咬着牙也忍不住。真的舍不得放开,却又不能不放开。
她从前在他面前的娇羞和温柔一复不再,换之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冷然,思绪是清明的镇静,“大哥,可否请孔先生找辆车送我回稽宅,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你也忙着,就不要管我了。”
欣慰她仍愿喊他一声“大哥”,他激动地想握住她的手,她微微避开,“大哥,我不讲很重的话,你我换位思考,你遇着这样的事,又将如何?就这样分开吧,不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