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皇后
作者:林笛儿
一,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夏夜多雨,开着窗睡,雨声、雷声格外清明。梅清音撩开帐幔坐起,在床边侍候的梅珍忙为她披上一件风褛。
“现在什么时分了?”她依在床侧,不急着下床。
“娘娘,三更刚过。被雷声吵醒了吗?”梅珍是梅清音从梅府里带进宫内的,对小姐的性情格外清楚。
“嗯!”自小在雷雨夜,就不能好睡。她听听雷声已远,但雨声仍密,微微皱了皱眉头。”梅珍,把宫灯移近些,再点支清香,还有把案上的诗集拿来。”
“皇后娘娘!”梅珍的声音有些不悦,却又无奈地照办。主子只要一捧着书,就不知道今夕何夕了,痴痴迷迷地看着,不吃不喝,象傻了般。
“那有灯光的地方是何处?”漆黑的雨夜,一点烛火就显得特别明亮。
梅珍拨亮了灯,点好香,端上一杯冰过的莲子汤,听到娘娘的问话,她抬头看了看窗外。
“那不是偏殿吗?皇上和向王爷、冷丞相正在议事,河南发水,淹了很多地方。”
梅清音点点头,忧心地说:“唐将军一月前便去河南赈灾,不知情况怎样了?”
“刘公公刚刚送来几本折子,可能里面会有将军的奏章。”
“那暂且不拿诗集,先看折子吧!”国事要紧,诗集随时都能看到的。
梅珍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转身去拿折子。
当今皇上萧钧正当英年,威武果断,有智有勇,登基以来,国强民富,边境安宁。但这位天子却有个坏习性,不愿看奏章。一坐到龙案前,看着奏章上密密的文字,便头晕眼花。但他却有个博览群书、过目不忘的皇后,再多的折子,皇后浅浅地翻一遍,就很快条理分明的讲出来。一到夜晚,御书房内,皇后看折,皇上批阅,这是宫中一道奇特的风景。
王朝的江山是先皇出生入死打回来的。百姓们有时会拿现在的皇帝与先皇做一些比较,例如看哪个皇帝比较贤明,谁在位时会比较少征税,哪个皇帝的治世更加的太平……其实,皇帝不是选出来的,谁优谁劣也无法更换,只当是茶余饭后一些谈资罢了。但当今皇上不爱看折子却让很多人觉得惊异,但不看归不看,人家皇帝又没误过事,今日的折子不会放在明天,什么急事、大事也没有差错过,大臣们又能怎样呢?
朝中大臣对皇后看折曾颇有微词,后宫不参政,这是立国的根本,但当今皇后禀性温存纯良,只看折,对国事从未有一言半语,那些碎语也就生生地咽进肚中了。
梅珍明白自已的主子不爱张扬,哪怕她高居中宫、皇上珍视,比那些张妃、燕妃多得是资格,但她就只知看书,有了书,她就万事满足,与世无争。宫中的人都偷偷地笑说皇后是个书呆女。
当初梅清音被纳为皇后,让多少人跌破眼球。
论家境,只是一介清贫的太傅之女,不象张妃是开国将军爱女,燕妃是长公主之女那般家世显目;长相呢,还算清秀宜人,与其他两妃一比,因年岁小,就显得太过青涩了;何况性格还清冷,独居中宫中,与得宠的公公、宫女们从不交往。从选她进宫,到坐下皇后之位,这一路上,只有皇上一人坚持,其他无人赞成。
但她稳稳地坐上了皇后位置。
梅清音与别人一般,也觉得这一切是这么的超出常规,读了太多史书,自然明白宫深如海,稍不留心就会被风浪卷走。如果抗旨不会有什么后果的话,她会第一时间明明白白的拒绝,能离开多远便离开多远,但她生为太傅之女,除了认命还能如何呢?
皇上,她并不陌生,幼时他常到梅府中做客。大婚前,皇上还出宫偷偷看过她,对她讲,她是他很折服、很信任的一个人,宫那么大,他在里面好孤单,他想让她帮他,还说宫里有大大的书库,什么书都有。她瞪着清澈分明的眼睛,看了他许久,最后认真点了点头。
十四岁的秋天,她嫁给了他,成了他的皇后。新婚之夜,她与他在正殿中看了一夜的折子,方才明白他是真的需要她的帮助。
白天看书,晚上看折,她过得很充实。后宫烦杂的事,有女官管理,皇上晚上不是宿在张妃处,便是燕妃处,也就没人说她争宠。
其实别人不知,她虽是皇后,却并不是皇上真正的妻子。新婚夜,皇上说:音儿,你还年幼,朕再等你几年。
这一等,就过去两年。她不介意,私心还希望皇上忘了这个承诺,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看书,书上的故事可比这世上的事有趣太多了。
“娘娘,有唐将军的折子吗?”几本折子,娘娘只翻了一会,便扔在一边,暗自出神。
“有的,灾民已安置妥当,只是赈灾款还有一些没有到位。”
“那不是好事吗?”娘娘干吗还一脸担忧,梅珍不明白了。
款项其实早就下拨下去了,为何没有到位,那说明有人从中挪用了。敢在此时动用灾民的专款,谁有这么大的胆啊,梅清音想破头都想不通。
“皇后还在睡吗?”宫门外有人压低了嗓子问。她听出是皇上,这么晚冒雨过来,一定很急了,她忙下床开始更衣。
侍夜的宫女可能没想到皇上这么晚还会过来,不免有些紧张,声音哆哆嗦嗦的。”娘娘三更就醒了,正在,正在看折。”
“嗯,不必通报,朕自已进去。”
梅清音听得脚步声已进得厅内,她的衣衫刚换了一半,心一慌,“梅珍,你先给皇上送杯汤,我马上出来。”以前,皇上来宫中,公公们远远地就开始通报了,她也就早早地在二门等候。今日这深夜时分,皇上突然造访,她没有准备,不免手忙脚乱。她可不想让皇上撞到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于礼于情都不可以,再说他们也没有那么熟。
梅珍看着娘娘手抖得一根丝带都要系很久,摇摇头出去招待皇上了。
终于,终于梅清音一身大汗地穿好了皇后的装束,这才捧起折子,走出睡房。
灯光下,皇帝的脸色有些焦虑,剑眉拧得紧紧的,心情似乎很坏,身边的刘公公大气都不敢乱出。一看到皇后出来,忙上前施礼,暗地里也把那股提着的气轻轻地吐了出来。别看皇后小,可却是一颗皇上的静心丸。
梅清音轻笑地点点头,走到皇上面前,刚想施礼。
“不必了,皇后,这么晚还把你吵醒,朕已感愧疚。”皇上摆摆手,让她一边坐下。”皇后,你额头怎么那么多汗,不要紧吧!”看她一脸密密的汗珠,皇上吓了一跳。
这中宫的处所是后宫里最清凉的地方,四周树木成荫,他还特许建了一个幽静的水榭。夏天,正殿和偏殿,还有其他宫中,都不及这里。晚上有时看折稍久,他会送皇后回来,一走进这清静的处所,他的心就会奇异的安宁,他想留下,可一看到皇后仍是不解风情的眼神,他开不了口,匆匆道了别,走时还不禁频频回首,而回首处,那人早已不在。
他苦笑笑,不知是该埋怨皇后做得不好,还是庆幸皇后做得太好。
那个等些日子的圆房之夜的约定是他提出来的,如今,他却不知该如何来履行了,皇后对于现在的生活似乎适应得很好,他能打破吗?
她可是他费尽了心才娶回的呀。
“啊,没事,没事,天气热,臣妾出了点汗,让皇上见笑了。”梅清音用帕子拭了拭额头,把椅子往边上挪了挪,免得汗味熏了皇上。三伏的天,穿一身厚重的皇后装束,谁会不热呢?她觉着她热得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以后在宫中,就穿寻常服装吧!”皇上不忍看她汗流满面的样子,把面前的冰镇的梨汁递给她,“喝一点,会好受点。”
“谢谢皇上!这个臣妾刚喝过,还是皇上您用吧!”她中规中矩地低着头回答,任由汗湿衣衫。
皇上也不坚持,看了一眼站着的宫女和公公们,高高在上地说:“你们都下去吧!朕和皇后聊会话。”
一干人低着头,缓缓退出,刘公公还不忘掩上了门。
梅清音拿出折子,放在桌上。”皇上,这些臣妾都已看过,您想问什么,问吧?”
皇上深夜来此的意图,她一眼就看明白。二年来的相处,这些默契还是有的。
“赈灾的款子,有人挪用了吗?”皇上的语调里有种怒而不发的火气。
她点点头,很是讶异他的精明,“唐将军奏章里说灾民的处所已安置,但生计所需的经费迟迟不到位,他怕引起民变。”
“该死的畜牲,真是丧心病狂,老百姓救命的银子也敢碰,真是不把朕放在眼中了吗?”皇上气急得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中的茶都溢了出来。
“朕怜她幼时为国嫁给一位七旬老人,怀着孩子就守了寡,先皇愧疚她,给了她孩子世袭的王位。到了本皇这里,朕也从不亏待她,只要朕能做到的,而她想要的,都满足于她。那个王爷放着闲王不做,偏要到户部插一脚,朕也应了。那你就给朕好好做事呀,没想到,他居然敢动用救命的款子。真是气死朕了。”
皇上真是生气了,居然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出气,杯碗叮叮咚咚,滚了一地。
梅清音没有吓倒,也没有拦阻,如果这样能让皇上好受些,那么就让他做吧!虽然她不问国事,但她知道皇上现在很难,推行新政总是受挡。
皇上口中的“她”,她知道指的是玉宁公主,那位王爷是玉宁公主的独子安庆王魏如成。她看过一些大臣暗地参他的折子,欺男霸女,打架闹事,鱼肉百姓,皇上一直隐忍不发,都是因为玉宁公主的面子。玉宁公主十四岁时,先皇为安抚从边关得胜回来的魏将军,便把她指给了他,而魏将军那时已年满七十。婚后不到一年,魏将军就病逝了。
公主贵为皇上的女儿,虽富贵无比,但有时为国为权,只能充当一种牺牲品,这也算是一种悲哀吧!
梅清音不由地暗自庆幸自已没有生在帝王家,不必如此委屈自已。她抬眼看看面前气得胀红脸的皇上,成亲二年来,他好象难得开心,朝堂之上真正助他的人不多!不得已,很多事,他只有事事亲为,他很累吧!
她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怜爱的热流,让她忘了身份,一把抱住皇上依在她单薄的怀中,手还柔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喃喃地说:“不气,我们不气,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皇上僵在那里,好气又好笑,皇后居然把他当成了一个孩子,但这样的认知,却让他感动万分。身为天子,身受世人的仰望,人人都把他当成了神,唯独在她的眼里,他是一个少爱的孩子。他没有推开她,由她发挥着突发的温情。一会,她显然醒悟过来,快速地松开他,大退一步,一脸绯红地瞪着他,脸上的汗更多了。
怕吓着她,皇上忍住笑意,镇定地说:“谢谢皇后,朕真的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她羞涩地揉搓着衣袖,想挤出点笑意,忽觉着头微微有些晕,室内的一切开始了翻转,她想扶住什么靠一下,手在空中摸了个空,眼前一黑,她直直地倒在皇上的身上。
天,她好象失礼了。想撑起,却还是无奈地晕了过去。
皇上不敢相信刚刚象个小妈妈的人突然就昏了,轻轻地抱起她放在榻上,发现她外衫都湿透了,想来是中暑。”来人!”他冷静地对着外面喊道。
门一开,梅珍首先看到躺着的皇后,心慌地扑上前,哭喊道:“娘娘,你怎么啦?”
刚刚在外听到几声响,就让她心惊肉跳,现今看到这场景,她更确信她的主子受了委屈,可是娘娘一直规规矩矩呆在宫中,没有做错什么呀?
“刘公公,传御医,皇后中暑了。梅珍,给娘娘换件轻薄些的衣衫,她穿太多了。”
梅珍应了声,想抱起皇后进睡房,一双长臂已先她抱起,走进去,缓缓放在床上。
“好好照应着,散朝后去偏殿回个话。”看着床上清丽的容颜,他想留下看护,却又怕她不便,叮嘱了宫女几句,他走了。
这一闹,皇上看窗外天已微明,雨不知何时也停了,只是天气更加闷热,差不多又是上朝的时候了。
二,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九月,桂花开了。远远近近,都闻得到混在空气里那种甜香。宫里有两株年代久远的桂树,一到秋日,宫女们都爱跑到这里摘些桂花放在袖中,走到哪里,都是一阵清香。桂花过后是菊花,白,黄的,紫的,红的……五颜六色,密密地摆遍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秋天,是皇宫中最美的季节。
上书房今日的气氛却稍有些沉重,课桌后的皇子们一个个正襟端坐,眼神跟着梅太傅的身影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另一侧,坐着的是皇上和向王爷。
梅太傅是前朝状元,才倾朝野。当今皇上不在意他是前朝臣子,看重他满腹的才华,亲自去梅府请他进宫教育几位皇子。皇上如此礼贤下士,梅太傅感怀备至,对皇子们的课业尽心尽力,只是收效甚微啊!今日,皇上突然放下所有国事,来查看几位皇子的学业,他真是担心。
当今皇上的子嗣在历代君王里不算多,前半生岁月南征北战,无意于成家,建国后才有了三男五女。长子萧玳为皇后所生,集三千宠爱一生,性格有些桀骜不驯,常在宫中若事生非。次子萧玮,是皇上最宠爱的李皇妃所出,性子阴沉,少言寡语。三子萧钧,哎,冬天的夜晚,皇上在书房批阅奏章,疲累之时,抬起眼来,猛见到侍读的宫女清秀恬静、盈盈而立,不禁怦然心动,当夜临幸,居然珠胎悄结,因着身孕,宫女封为婕妤,可惜无福消受,生子时,出血过多而亡,死时连个姓都不知。生母早殁,萧钧由奶娘和宫女抚养长大,自小饱受白眼和嘲弄,年少的他,过早就尝遍了世态炎凉。苦境出真知,萧钧很早就懂得如何在夹缝里求安宁,没有娘亲的怜爱和父王的关心,他领悟到一切只有靠自已。
“玳儿,诗经里写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句话如何讲?”皇上慈祥地看着长子,温和地问道,这是他的第一个皇儿,又系皇后所出,他在他的身上放着很重的寄托。
萧玳思索了一会,便滔滔而谈:“这句话所讲的是两个人相互示好的事情。只是皇儿认为写这句话的人很傻,朋友之间谁会用琼琚换取木瓜呢?不过如果用在王身上就能理解了,王对你好一点,臣便要用生命来相报,这不是回报,而是孝忠。”
“哦,那你所说的好一点是什么?”皇上扬起眉毛,神色有些不悦。
“一些小恩小惠的赏赐就足已,那些人是皇家的奴才,哪里还配要什么好。”萧玳说得神采飞扬,满脸得意。
“你可知这天下是很多将士用生命为朕打下来的,一点赏赐就够了?”
“不然如何,皇上给他做吗?那些奴才命很贱,多一条少一条都不会有什么,父王干吗在意这些?”
一个不爱臣民、不尊重臣民的人如何来做一个好皇帝。皇上失望地看向梅太傅,一颗心象坠入了谷底。梅太傅低下头,重重长叹,不敢对视皇上的目光。
二皇子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皇上眼角的余光刚好捕见。”玮儿,黄帝时,有位君王叫唐尧,他很老了,他对大臣们说,各位能否推选一位贤才来接替我呢?大臣们说,大王的儿子不是不错吗?他说不行,我的儿子凶狠顽劣,不能即位。你怎么看这件事呢?”
萧玮白净的面容有些胀红:“天下有这等君王吗?辛苦得来的江山,拱手给他人,这是一种自私的行为,他落得了千古好评,可他的儿子呢?生为王子,从此后,却要对别人俯首做臣。这不是一个好父亲所为。”
“如果你站在江山的角度为民着想呢?”
“那也不行,江山是祖宗的,世袭是天理,那位君王无权相让。”
“好,那换句话讲,按照世袭应传给长子,但如果长子无能,他想传给次子,你也认为不可吗?”
“不,自家江山,当然是选贤能之辈了。”二王子眼神不禁炽热起来,讲话的语调也高吭些。
“嗯,这贤能如何来区分呢?”
“呵,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了。”
皇帝呆住了,直直地看着萧玮,坠入谷底的心渐渐发寒。他悲观地扫视着书房,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让他想起还有一个皇子,为何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钧儿,你的脸?”
萧钧站起身,恭敬地回道:“皇儿练武时,不小心碰到的。”
“你爱习武?”
“嗯,习武可以健体,也可以防身。”
“不错,钧儿,你课业如何?”皇上已没有信心再问什么了,只怕又得到一些让他绝望的回答。
“皇儿不爱读书。”萧钧黑白分明的眼中,都是坦白。
“为何?”
“太傅说,通古今,知圣贤,对日后治国安邦大有益处。皇儿有两位贤明的兄长,那些事不必皇儿操心,皇儿只要保护好自已就行。”
“你处境很危险吗?”皇上不解了,这儿子为何口口声声保护自已?
“没有。”萧钧回答的声音轻了下来,只是两位兄长和几位公主有事无事都拿他当球踢,把他当猴耍。打不过,躲还不行吗?可是,想要躲好也不是随便的事,他一定要好好习武。
皇上放弃追问,他的心情已坏到极点。”如果让你治理一个国家,你会如何做呢?”
“不知道。”
“想一下再回答,朕讲的是如果,不是真的。”
“嗯,当然是凭真本事。皇儿认为做一个君王,一定要优秀,你胜过所有的人,别人才能真正服你,听命于你。”
“这样当然好!但君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不会事事都胜出,那怎么办呢?”
萧钧想了一会,回道:“那么,就以德服人了。一个贤能的君王一定可以招纳许多厉害的人辅佐他,把江山治理得好好的。”第一次在父王面前讲这么多话,他小小巧玲珑脸上掠过一些羞涩。
皇上的心不禁雀跃起来,“那么,这个德是什么呢?”
“就是有一身好力气,也就是好武艺,还有忍耐的性子、藏而不露的心计,会看人、用人。”他皱起眉头,想不起别的了,只得懊恼地低着头。
“满腹经纶呢?”
那个呀,萧钧头开始痛了,那些子曰你曰的,象唱经般的文字,是很厉害的人才会的,君王不会也不要紧。
看他一脸痛苦,皇上微笑着立起身。梅太傅一脸愧疚,颤微微地躬身施礼:“皇上,请另选贤才,臣无能,没有教好几位皇子。”
“这怎么能怪罪太傅呢?”自已孩子什么品性,皇上心中明明白白。”日后就请太傅对钧儿多用点心,不爱读书可不象皇子所为。”
梅太傅摇头,这三皇子处境特别,上课时都是一脸谨慎,无法静下心来看一行书,听他讲一句话。久而久之,就对诗书有了抵制,怎么打和逼,都生生看不下一行。
皇上看着太傅脸上的为难,说道:“朕特许太傅把三子带回府中管教。”换个环境,也许钧儿会放松下来。
梅太傅吃了一惊,看到身后向王爷对着他点头,他忙应道:“臣遵命。”
皇上看了一脸惊愕的长子和次子,叹叹气,走出书房。
“皇上,你看清了吗?”向王爷低声问道。
皇上幽幽看着宫外的城墙,“一个目光短浅却又自大,一个凶残狠毒,让朕如何放得下心把江山交给他们呀,另一个还是块石头,日后要好好磨。”
向王爷笑了,“那块石头可不普通呀,小小年纪在这复杂的宫中居然能如此安然无碍,不易啊!”
“是,朕对他疼爱最少,常忽视于他。”皇上忽然转身面向向王爷,郑重地说:“王弟,请让斌儿做他的朋友吧。斌儿身上有阳光的气息,他可以带给钧儿温暖,在宫中太久,我怕他日后心中会有阴暗。”
“何必用请呢,皇上,折杀臣弟了。以后,你就让钧儿随我回去吧!”
“也好,住在宫外,有益于他成长。”
他是他唯一的希望啦,可千万不要出错。皇上心中浅浅地忧着。
梅太傅喜静,又爱种些花草,梅府便建在郊外。三间正房,两间小南屋,中间是个方方正正的小院,东西两边墙根栽着各种花和树。正房一侧有个小亭,亭子里靠边放着几排书架,书架上密密地摆满了各类书。
萧钧长到十二岁,这是他第一次出宫,他觉得乐极了。看着四边的草木、天空中的浮云、他的心就象透过阳光的小树,快活而又自在。
一走进梅府的小院,小院明艳的秋色瞬间把他迷醉了。他好奇地东摸西瞧,小心地,唯恐破坏了这一切美好。
“三皇子,这是内人和小女。”梅太傅温和地喊道。
萧钧留恋地把目光移过来,梅太傅的身边立着一位端庄朴素的妇人,她的手边是个扎着两只包包头的小女孩,三四岁大小,眼睛晶亮,两条弯弯的细眉毛,像月牙儿,脸腮鼓鼓的,红红的,似刚刚开放的桃花,特别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