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赶下一个面试。”舒畅坦白道,挑衅地扬扬眉梢。
“没那个必要。”裴迪文一笑,转过身对面试的人说道,“报社不需要太中规中矩的媒体记者,要的就是这种有个性的新一类。”
“裴总,就是她吗?不要再面试了?”沙发上一个男人问。
裴迪文点头,“嗯,就她,试用期三个月。如果合格,就订合同,三年内不可以结婚。”
舒畅傻在门边,指着自已的鼻子,“我?”
裴迪文侧过脸,“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我是学工程设计的。”舒畅这下不敢逞能了,她可是连一般公文格式都不清楚的,写报道,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裴迪文微闭下眼,“所以你必须好好的接受培训。”
舒畅只会眨眼,不会思考,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馅饼给砸中了。
如果说舒畅是一匹黑马,那么裴迪文就是相中她的伯乐,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层关系。
第七章
幸运,不见得全是好事。
舒祖康和于芬听舒畅说被《华东晚报》录取了,均一脸呆样。
“唱唱,你没骗人家吧!”于芬担忧地问。
“唱唱,工作上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不是你的专业,迟早会露馅的。”舒祖康语重心长。
舒畅觉得自已的爸妈真是一等一的良民。
她拍着胸膛保证,“爸妈,没那回事,他们是看中是你姑娘的潜力,这才挖掘过去。为了报答他们的知遇之恩,我就勉强接受了。”
其实,她心里一点没底。从市图书馆借了《法律大全》和《新闻学》两本大部头的书,想临死抱下佛脚,恶啃一番。就翻了几页,舒畅就一个头两个大。想想几天内,自已就能速成一代名记,那在新闻系混了几年的佼佼者们,不得一头撞死呀!
就这样,舒畅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去报社报道。
按照服社惯例,所有分来的大学生先到校对组或夜班热线见习,期满一年后再分到各部门。很多大学生对校对工作很不以为然,一个新闻专业的硕士生不能马上投入到火热的采访热线,而要在夜班对着稿子上的字一个一个地咬嚼,实在是扼杀青春和战斗力。
报社可不这样想,刚出炉的新新人类,是有火一样的热情,但是不冰几天,是写不出有质感的新闻。
与舒畅同一批进来的还有四个大学生,三男一女,人事部的人很快就替几人分了工,二个去校对组,二个去夜班热线。舒畅当时还有一点窃喜,有了这一年,自已谦虚点,可以偷偷地丰富自已,取取经。
“部长,我呢?”好半天过去,舒畅没听到部长提到自已的名字。
人事部长头发花白,两颊瘦削,戴着高度的近视眼镜,象酒瓶底似的,“一会有人过来领你。”
说话间,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你就是舒畅?”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舒畅。
舒畅拘谨地点点头。
“走吧,车在下面等着呢!”中年男人扭头就走。
“去哪?”
“法院。”
舒畅不安地回头看人事部长,部长埋头于公文之中,眼抬都没抬。她抿抿唇,没敢多问,跟着中年男人下楼、上车。
“你就是新来的?”司机象看动物园里狒狒似的,左左右右看了她几个轮回,嘀咕了一句,“也很一般呀!”
舒畅茫然地眨着眼,云里雾里的。
中年男人自我介绍叫崔健,和那个超炫的摇滚歌星一个名,在法治部工作,以后,舒畅就跟在他后面实习。
“我。。。。。。不是该去校对部吗?”舒畅不解地问。
“你知道什么叫校对?”崔健歪着嘴笑。
舒畅想说不就是看着样稿核对吗?但她不知在报社里,该用什么专业术语表达,识趣地摇了摇头。
“人家学了几年的新闻,去校对组是锻练,你啥都不会,练什么呢!跟紧点,好好地学。”
舒畅羞惭地低下头。说起来,自已从小挺会读书的,就没落个人后,大学时,年年拿奖学金,想不到今日在别人眼中和个白痴差不多。
她咬咬牙,忍了。
舒畅跟在崔健后面跑了三个月,做的最多的事帮崔健提包,象个跟班似的。她看着崔健采访,听着他提问,他把稿件写完,她认真阅读。晚上回来后,她会把今天采访的事件,自已学写一遍。
渐渐地,也算积了些心得。晚上回到家,舒畅会把当天的《华东晚报》上每一条消息都细细地揣摩,然后写下笔记。那一阵,舒畅手中不离一本《新华字典》,看电视必看新闻频道。看着报纸上一篇篇大稿子下面写着“本报记者某某”的字眼,她不禁生出羡慕之意。
其实,舒畅不知道此时自已也被别人羡慕着。
崔健在政法线上跑了多少年,认识的人多,采访的事件都是大事,很有经验,属于《华东晚报》的一线记者,跟在这样的名记后面近身实习,是多少大学生可望而不可求的。
舒畅一个学工程的,有这份厚待,难免招人议论,再加上是总编钦点的,报社里关于舒畅的新闻开始风起云涌。
可是几个月下来,裴迪文却一直对舒畅不闻不问,有次在电梯里碰到,舒畅礼貌地向他打招呼,他就淡淡哼了声,正眼都没多瞧。
当时,也有其他人在场。
别人很纳闷了,这一点暧昧的迹象都寻不着。于是又猜测舒畅是某某千金,属于空降兵。滨江很小的,某天一个同事看到舒畅牵着舒晨去麦当劳,一闲谈,也就是个普通人家。
右也不对,左也不对,最后得出结论,舒畅是行了狗屎运。
到了第四个月,崔健不再给舒畅看自已的采访稿。有天崔健接了采访任务,宣传法制建设新风尚,他带着舒畅去采访了两个法官,回来后,他对舒畅说:“从今天开始,你自已写新闻稿。”
这难不倒舒畅,有崔健列出的采访大纲,她根据自已几个月的心得,咬文嚼字斟酌了一夜,第二天拿来着稿子,颠颠地跑去给崔健过目。
“我不需要看,你送给总编好了。”崔健说。
舒畅怔住。
裴迪文的办公室是一个装有玻璃隔断的巨大的套间,外屋的电话声此起彼伏,有一个看上去极为精干的中年妇女在应付着这些声音。大玻璃门偶然开启,便看到里间摆放了巨形的写字台和宽大的皮沙发,还有水晶般晶莹明亮的玻璃书柜,以及用镶满雪白大理石的卫生间。
舒畅在外面呆了五秒,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我把稿件送给总编过目的。”她紧张得掌心里都是汗。
中年妇女拧着眉头,看她的眼神象外星来客。她拿起电话,向裴迪文汇报。
“进去吧!”她给舒畅推开玻璃门。
舒畅如同犯了错的孩子,局促地站在裴迪文的办公桌前。
正值深秋,办公室中宽大的落地窗开着,习习秋风从外面吹进来,捎进几丝秋意,裴迪文穿了件米黄色的衬衣,浅灰的长裤,优雅的气质破体而出。
“这就是你实习了四个月的成果?”裴迪文修长的手指敲打着稿件,俊目咄咄逼人。
“我。。。。。。会再努力的。”舒畅紧张得话都说不连贯。
“努力?”裴迪文一扬眉梢,“你到要让我看到你在哪个地方努力的?你当初进来,引以自骄傲的冷静、睿智又体现在哪里?这篇稿子,里面有五个错别字,整体格局完全是按照崔记者的模式写成的,没有你一点点的个人东西。象你这样的人,报社里一抓一大把。你现在应该考虑一下自已是否适合这份工作?”
舒畅的眼泪立刻就涌出来了。
“如果你想辞职,我会通知财务部不收你的违约金。”裴迪文手臂一挥,稿件象落花似的飘到了舒畅的脚下。
舒畅不知怎么走出了总编室。她真的很想很想冲动地说出“ 我不干了”这样的话,但是不服输的性子让她硬是忍了下来。
回到家,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推敲,找出错别字,然后把稿件又重写了一遍,感觉不太满意,撕了再写,一直磨到天亮,这份稿子,她总共写了十二遍。
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了总编室。裴迪文正在和几个部长开晨会,秘书告诉他,舒畅来了。他走了进来,会议室的门开着。
“不行。”他看完了那篇稿,冷冷地说。
舒畅瞪着他,就只有这两个字的评语吗?多说几个字会死呀!
“还是那句话,没有一点特色。”
裴迪文没再看她,转身进了会议室。
当着众位部长的面,甩上门,把她关在了门外。
舒畅眼红红地下了楼,一直忍到洗手间,躲在里面放声大哭。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找不着一丝自信。
偷偷地给杨帆打电话寻找温暖,杨帆叹气,“工作上哪能没委屈呢,忍忍吧!”
洗净了脸出来,跟着崔健去看守所采访一一个即将执行死刑的犯人。经过一家超市时,她请司机停下来,跑去买了一包阿尔卑斯奶糖,连着嚼了几粒,才把心头的郁闷给塞住。
“真是个孩子。”崔健听着她狠狠地嚼糖的声音,失笑摇头。
采访到晚上才回报社,等电梯时,正遇裴迪文下来,崔健与他招呼,她把头扭向一边,装作在看墙上电视里的钻石广告。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存。”这广告词真好,听了就让人心动。什么时候,自已也能写出令人印象深刻的新闻呢?
舒畅耷拉着头,轻轻叹息。
一年过去了,其他四个大学生从校对组出来,去了综合部和楼市部,很快就能独立写稿了。舒畅仍在法治部,仍然跟着崔健,仍然写着只给裴迪文一个人阅读、永不会发表的新闻稿,仍然经常被他骂得泪水涟渐。
舒畅觉得自已可能真的就是根朽木,这辈子都不会发芽了。
后来回想那阵子,舒畅都佩服起自已的忍功。她就象是戴望舒诗里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忧郁如丁香,心动不动就被雨淋得湿湿的。怪不得贾宝玉说女儿家是水做的,她真是深有同感。
但哭过了,情绪发泄出来,第二天,她又能斗志昂扬地重头来起。
“嗯,还可以。”终于有一天,裴迪文看完她定的一篇报道,罕有地说。
舒畅不敢置信地半张着嘴,以为自已听错了。
“怎么了?”裴迪文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脸上往下滚落。
“你真是个吝啬的总编。”她努力了一年,付出了别人想像不到的辛苦,只得到他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难道你要我说这篇稿子完美无瑕?”他望着她。
“那你不能总是惜言如金,让我象瞎子一样的摸索着过河。”好的老师应该言传身教,她壮着胆直视着他。
他沉默了一会。
“如果我告诉你路线,那是我的路,不是你的路。要想走出自已的路,你只能摸索,没有捷径。现在,你已经过了河。从明天开始,你可以独立采访了。”
她望着他,突然理解了他的苦心。如果他不是这样严厉,也许她就这放弃了。整个人象泄了气的皮球,想起这一年来,自已对他的怨恨、诅咒,不禁汗颜。
她羞窘地站在他面前,无地自容。
裴迪文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包东西,塞到她手里。
“是什么?”
“回去再看。”他把她送出大门,叮嘱第一份独立写好的稿子,仍送给他过目。
她回到办公室,打开纸包,呆住了。是几小袋阿尔卑斯奶糖,他。。。。。。他怎么知道的?
舒畅第一次采访的对象是一个拐卖人口的贵州妇女,在滨江落了网。她以帮人介绍工作为由,把没出过山沟沟的姑娘带到城里,然后贩卖到山东、四川等落后偏僻的农村。
采访前,舒畅花了很大功夫,拟好了采访大纲。但真正采访时,不知是太兴奋还是太紧张,脑子一热,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难得那位女子讲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且是个老江湖,没有一般犯人的畏畏缩缩,她很乐于表现自已。
整个采访期间,舒畅开了录音笔,落得倾听的份,她绘声绘色,把自已从事这一行遇到的惊险的事、有趣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个遍,什么年纪、什么长相的女子卖什么价钱。
舒畅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样一个看似极为普通的农村妇女,走在街上,谁都不会多看一眼,怎能想到她竟然是公安部通辑很久的重犯呢!
“你要好好地写写我,别拉下什么,以后,这种日子再不会有了。”女子瞅瞅身上的囚服,叹了一声。
舒畅合上笔记本,突然问道:“如果把我这样的卖出去,会是个什么价钱?”
女人凝视了舒畅一会,咂咂嘴,“你不值几个钱的。”
舒畅惊住了。
“你看你瘦巴巴的,胸不大,屁股小,一看就不是生儿子的样,风一吹就倒,干不了活,还得找人侍候你。又识字,脑子转得快,整天想着就是逃。城里的女子,中看不中用,人家花那么多钱买回去,不划算。”
站在门外的小警卫捂着嘴偷笑。
舒畅呆愣愣的,难怪别人说,人类始祖并不知道爱情,男女在一起,同其他动物一样,不过是为着繁殖后代。什么气质、文化、学识、内涵,都一无用处。
杨帆能要自已,真是万幸啊,回去得珍惜着点。
采访回来,窝在办公室写稿,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女子的话,天黑了都不知道。记不太清楚的地方,把录音笔开了再听。
有人轻轻叩门,她揉揉眼抬起头,发觉同事都走光了。
“稿子写得怎样?”裴迪文久等不到人,下来催稿。
录音笔刚好放到她在问自已值几个钱。
裴迪文嘴角微微地抽动,眼中流光溢彩。
她慌不迭地跑去关了录音笔,脸羞得血都要喷出来了。“马上。。。。。。就完稿了。”
“那我等着。”他坐在她办公桌前,把玩着桌上的录音笔。
舒畅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已镇定下来,俐落地写好了稿件,打印出来,双手送到裴迪文面前。
裴迪文看得很仔细,拿过红笔在一处画了个圈,舒畅眼前一黑,疯了,又是错别字。
“把这个字改下,就可以发表了,舒记者。”他含笑看着她。
舒畅吁了口气,星眸晶亮,很憧憬地咬着嘴唇:“以后,会经常看到本报记者舒畅发表的许多篇新闻稿的,而且是在头版头条。”
“嗯,有志向,看来糖还是有效果的。”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糖?”她不好意思地问。
“平时看到你,嘴巴里一直咯咯地嚼个不停。你不怕蛀牙?”
“怕呀,但我抵挡不了那种诱惑。象丝一样的轻滑,很细腻,很温柔,甘甜中带着牛乳的香浓,嘿嘿,我这里有,你要一颗吗?”她从包包里掏出一粒奶糖递给他。
他摆摆手,“我敬谢不悔。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了,有人来接我的。”她连边摆手。杨帆今晚有个应酬,结束后,拐到这边来接她。
他站在灯影下向她说再见,眉清目朗,气宇不凡。
她恭敬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轻轻拭去掌心的汗水。
舒畅能成为一个优异的法治记者,幸好有裴迪文这样的严师,这是他们的第二层关系。
第三层关系,舒畅认为他是一个很关心职员的领导,从看出她爱奶糖的表现上。
第四层关系―――
舒畅捧着宿醉后沉重的脑袋,大声呻吟。
第八章
不是周末,不是假期,心里惦记着价值五位数的稿子,头再痛,也得撑着去上班。
安阳把奇瑞送在穆胜男的府上。舒畅起晚了,不想跑过去,几步路就是地铁口。
夏天的地铁简直是一种刑罚。密闭的空间里,风扇嗡嗡作响吃力劳作,奔忙的人互不理睬站稳自已的脚跟,空气中飘荡着汗味、体味各种混浊的气息。
终于到了报社,夹着一群文人中上电梯,舒畅头一直低着,生怕不小心与裴迪文遇上。
昨晚那个乱呀,想想都心悸。
胜男回来了,以为裴迪文是想吃舒畅豆腐,瞪着眼,一抬腿踹翻了一张桌子,对着裴迪文就是一拳头。
裴迪文抱着舒畅轻轻一闪,英勇的穆大队长扑了个空。
舒畅已经完全清醒了,慌忙喊住胜男,一个劲地向裴迪文赔不是。
他是她的衣食父母呀,是她的恩师呀,是她的伯乐呀,她却让他看到自已在夜店喝得醉醺醺的狼狈样,真是恨不得人间蒸发算了。
裴迪文得知穆胜男是舒畅最好的蜜友,是个以假乱真的假小子,淡淡地冲胜男点了下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早说啊!”胜男潇洒地耸下肩,扶着舒畅,瞅着裴迪文胸前的污渍,“如果你不介意,脱下来,干洗后让唱唱带给你。”
“不,我很介意。”裴迪文拧了下眉,见舒畅一言不发,“都过午夜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
“住口。”裴迪文打断了舒畅的拒绝,语气凌厉。
“唱唱有我呢!”胜男本能地不悦裴迪文不容别人插话的口气,“我会负责把她安全送回去的。”
“我去拿钥匙。”裴迪文好象没听到胜男的话。
拿钥匙的功夫,他在吧台结好了账,不着痕迹的周到。
“到也有几份绅士风范。”胜男凑在舒畅耳边低语,“不过,大男子主义很重。”
舒畅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她本来在他面前,就无处遁形,现在更好,形像俱毁。
这一阵子,真不是一般的逊。
明明舒畅家近些,裴迪文却先送了胜男回去。胜男下了车,舒畅窝在欧陆飞驰舒适尊贵的座椅中,瞟着自已胸前、裴迪文胸前的污渍,心虚得直吞气。
“裴总,再见!”车在她家的巷口停下,她低眉敛目,恭敬有加。
裴迪文没有立即掉头,跳下车,“你家是哪座小院?”他很惊奇在这么繁华的城市中,还有这么一个幽静的地方。巷子又深又长,路边花木扶蔬,晚风送来一阵阵月季的花香。
舒畅指了指二层小楼。“那是我家。”
“嗯,我看着你进去。”
舒畅把拒绝的话咽回去,又欠了欠身,“裴总,今天真的对不起,你的衣服。。。。。。”
“洗衣费会从你这月的薪水里扣。”
舒畅悻悻地赔着笑,转过身,觉得腿都僵硬着,就差同手同脚,好不容易走到院门前,回过头,裴迪文仍站在车边。
她摆了摆手。
裴迪文挥了挥手。
关上院门,她捂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当”电梯门开了。
舒畅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办公室走去,“唱唱,快进来。”谢霖的声音从文体部的办公室传出来。
舒畅扭头看去,发现前天在电梯口遇到的时尚美女也在里面。
美女今天穿了身粉紫的职业装,另有一番逼人的青春气息,犹如艳阳下盛开的香水百合。
“我来替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法治部的舒畅,这是刚从《南方日报》重金聘过来的谈小可。”谢霖说道。
“霖姐,别笑我了,什么重金,人家是慕名投奔过来的。”谈小可娇俏可人地笑笑,左手不经意地掩了掩嘴,动人、可人。
“你好,舒姐,我一来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以后请多关照。”她笑吟吟地向舒畅伸出手。
舒畅直觉地不喜欢这女孩子的做作,半生不熟的,叫什么“姐”呀!
“你多大了?”她意思地碰下了谈小可的手,问道。
“舒姐多大?”谈小可歪着头笑问。
“二十六。”
“哪个月的生日?”
“二月!”
“哇,双鱼座。”
“你呢?”
“我比舒姐小呀!”
“小多少?”
谈小可抿着嘴咯咯地笑,“我不告诉你。”
舒畅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报社终于来了个和谢霖比拼的人了。
谢霖的年龄也是个谜,今年二十八,明年二十七的,实在被别人逼到不行,就娇嗔地说,“你猜呀!”
只有舒畅知道谢霖已经是过四十的人,但她会打扮,不显老,换男朋友如换裙子,什么时候见到,都是妩媚得不可芳物。
“唱唱,你看―――”谢霖推了舒畅一下,指着谈小可的电脑桌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片白纱般的薄雾似在整幅画面中飘荡,迷茫的青山做远景,远处青翠欲滴的矮树丛层层叠叠,把谈小可裹在其中。谈小可浅粉的旗袍,对着镜头淡淡而笑,笑容优雅而古典,与周边的色彩和气氛融合得天衣无缝。
舒畅一时间真无法把照片中的女子与眼前的谈小可联系起来。
谈小可很得意,“好了啦,再看人家脸都红了。”
“这是哪儿?”舒畅问。
“杭州的西溪湿地。我辞职前,去杭州玩了几天,就在上月。”谈小可弯起嘴角,眼眸柔成了一汪水,“霖姐、舒姐,你们相信缘份吗?”
舒畅差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信呀!”谢霖是个人精,处变不惊,“怎么,在杭州,你遇到了许仙?”
“算是吧!”谈小可笑盈盈的。“那天下雨,我打车去西溪,路上司机捎带了另一个人,他也去西溪,我们就一块坐船游玩。我不小心淋湿了裙子,他向船娘帮我借了件旗袍,然后他给我拍了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