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花,是明天要为大小姐打扮用的。
“老爷,老爷…”蓝夫人走得太急,进门时差点被门槛绊着,她慌地拎起裙摆,“你听说没有,镇上来了许多贵公子呢!”
蓝员外从帐簿上慢悠悠地抬起头,“夫人,这事急得你连形像都不顾了吗?”
蓝夫人面色一僵,咽咽口水,拉展了下衣裙,规规矩矩地在书案前的椅子中坐下,胆怯地看看自已的夫君。
明明都成亲三十年了,不知怎的,她至今都觉得夫君是个陌生人,她怕他、敬他,可是一时一刻却又离不开他。
她的夫君也不是什么贵公子,就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制瓷的小工匠,而她却是龙江镇上的千金小姐。
可是她觉着能嫁给他,真的是高攀了。
当年,她在家中一群伙计之中,初次见到他,就如同失了魂一般。她寻死觅活地要嫁给他,不顾闺誉地缠上他。她父母无奈,只得同意这门亲事。
而他这边,她可是花了许多心思才让他点头娶她。
娶了她,他就不愿呆在岳父家。幸好,她的陪嫁就是一座瓷窑,正好给了他大展技艺的机会。
三十年,他终于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工匠成了龙江镇上顶尖的大户。
有次,她大着胆子问他的夫君,当年为什么愿意娶她。蓝员外白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很简单。
这话,她琢磨了许多年。
简单也是一个优点吗?
答案至今未见分晓。
不过,蓝夫人到是知道她的夫君是在意她的,这就够了。她一心想为夫君生个儿子,偏偏不争气,连着生下三个女儿,后来连怀都怀不上了。可夫君一点没说什么,三个女儿,疼得象心肝宝贝似的,也没纳个妾室、在外寻个花问个柳什么的。
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待遇,这不叫幸福又叫什么?
“老爷,这是真的。”蓝夫人平缓了下呼吸,“街上都传开了,说这次瓷器集会,不仅要来许多官员,京城里的王孙公子也都要来呢,这不,那个什么冷王爷、天下第一才子、写戏的那个江班主,他们可都是人中龙,已经到了。”
蓝员外的目光又回到了帐簿之中。
“老爷,你在听吗?”蓝夫人有些急了。
“我没聋。”
对蓝夫人来说,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老爷,我想明儿丹枫上花台抛绣球时,让双荷和梦姗也上台陪站着,让那些个贵公子瞧瞧咱蓝家的三朵花有多美。”
蓝员外蹙了下眉头,抬起眼,“你也长得不算差,明儿也一同上去好了。”
“老爷,你就别寒碜我了。想当年我的确也算是一美人儿,只是再美的人儿,身边有三个及笄的女儿,美那个字就和她无缘了。”
“那么说,你现在就是在女儿身上圆自己的梦?”
蓝夫人轻轻吸了一口气,“老爷,我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你。只是…我们的女儿不见得有我当年的好运气。她们都是娇滴滴的花呀,你要为女儿多多着想啊!”
蓝员外无奈地合上帐簿,“这抛绣球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我没拦你,你还想怎样做?”
“老爷,”蓝夫人眨眨眼,“靠媒妁之言结下的姻缘,十个有六七个不和美,你知道媒婆那张嘴象抹了油似的,不可靠,还是自已亲眼见到的才是真的。”蓝夫人以过来人的经验说道,“所以我才想到了抛绣球这个法子,让别人知道我们蓝家女儿的好,也让我们蓝家女儿看清别人。不过,老爷,梦姗那儿,你能帮我说说吗?”
第八章,多情谁似南山月(二)
蓝夫人在蓝家不仅怕蓝员外,还怕两个人,她的婆婆和小女儿蓝梦姗。
丹枫乖巧、双荷直率,独独那个三女儿性情和她那高贵优雅的婆婆如出一辙,不言不笑,就让她心中发慌。
还好,她婆婆与梦姗常年住在道观之中,她才能自如地、自由地呼吸。
“梦姗怎么了?我的小梦姗是最出众的姑娘家了,聪慧又秀雅,谁人能匹配?”蓝员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连着生下丹枫和双荷,他也很遗憾没生到儿子,但是生下梦姗后,他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梦姗是连上天嫡仙都会妒忌的女孩子,出奇的聪慧,出众的容颜。她如同一颗灼灼发光的宝石,他拼命地用手罩着,才不让璀璨的光芒被别人发觉。
“丹枫和双荷,你想怎样就怎样,可是梦姗不行,她才十六,还小,暂时不谈婚嫁。”
“还小呀,我…十六时不就嫁给你了。”蓝夫人嘀咕道,“我千方百计才逮着这个机会设下了花台,又好不容易让梦姗下山来。错过这店就没了那个村了。”
“没了就没了,梦姗就是不行。”十指伸出来有长短,蓝员外就是偏心得这么理直气壮。
“那…我们蓝家不是三位及笄小姐,上台两位,人家要问起怎么办?”
“你是抛绣球招亲,还是开招商会?不是要三位么,哦,那你让周晶上去好了。她不也是你侄女吗?”
蓝夫人白了夫君一眼,鼓起嘴角,无奈地一扭身往外走去。
在门外差点和一个人撞上。
“双荷,你能不能有个姑娘家的样子,你看你都穿的是什么?”蓝夫人瞪着一身中性装束的二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蓝双荷刚从窑中验查火候出来,脸熏得通红,衣衫上还沾了些灰尘。她纳闷地闭了下眼,“怎么了,娘亲,我又不是第一天这样穿。”
“反正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告诉你,你明天给我打扮得象个千金大小姐的样,穿罗裙,戴珠钗,和你大姐一同上花台。”
“我不要象山里的猴子一样,站在上面给人指指点点。”蓝双荷一口回绝。
“你敢不听娘亲的话?”蓝夫人示威的举起了手。
蓝双荷让过,嘟起嘴,“这也要看是什么话呢!大姐是朵红花,站在花台上,那叫赏心悦目,我是棵杂草,不伦不类的,会让别人笑喷饭的。”让她穿裙子,不如让她去死好了。
“就是要你这杂草去衬托红花。”蓝夫人不依不饶的嚷着。
蓝双荷举起双手投降,“娘亲,你先去看看大姐,这事我们一会再说,我和爹爹要有紧事谈。”她推着蓝夫人下台阶。
“什么要紧事,姑娘家…”
蓝双荷偷偷吐了下舌头,知道她要训什么,“娘亲,我也不想象男人一样做事,可是,谁让你没生出儿子呢?”
说完,她扭头就往帐房冲去。
蓝夫人气得在外跺脚,“死丫头…这…还是我的错不成?”
蓝员外失笑摇头,“双荷,就知气你娘亲。”
“我才不要象大姐一样听她摆布呢!”蓝双荷不能忍受地白白眼。
“为你们姐妹仨操心婚事就她唯一的慰藉,你就顺从她,应景似的上去转一圈,反正你也经常和外人打交道,不会在意这些的。”
蓝员外虽然觉得夫人很好笑,但三十年的夫妻,他还是很维护她在女儿们面前的威严的。
“我呀,没有大姐的美丽,没有三妹的聪慧,她们一个是娘亲的最爱,一个是爹爹的偏心,不牺牲我牺牲谁呢?”蓝双荷故作自嘲地耸耸肩。
“这孩子!”蓝员外站起身,宠溺地拍拍女儿的肩,“可是你是蓝荫园中的顶梁柱,真正当男儿器重的,这谁比得上呢?”
蓝双荷咧嘴一笑,“爹爹,那你就不要让你那个远房倒子过来继承祖业了,把我当儿子不就得了,也不要催大姐出嫁,我可以养活她们的。”
蓝员外但笑不语,双荷再能干、强悍,毕竟是个姑娘家,终是要嫁人生子的!蓝家瓷艺,传男不传女,这是祖规,不能违背。
“瓷器集会上展览的瓷器准备好了吗?”
“嗯,那批瓷器早就烤好了,是三妹设计的花色,件件都是极品,我想一展出,必然惊艳。”
蓝员外点点头,谨慎地往外看了看,确定无人,压低了嗓音问道:“另一批货也出窑了吗?”
蓝双荷掩上门,“我来就是和你说事的,这次共三十二件‘美人醉’高脚杯,整个流程都是我亲自监督的,没有外人看到,现已件件包装好了。东朝的商人今晚在二十里外的一个小码头上等候,我要把它们送出去。”
“好,现在瓷器集会还没召开,朝廷的官员大部分没到,不会有人注意出城的车马的。但你还是小心为重。”蓝员外叮嘱道。
“爹爹,瓷商私下交易违反朝廷商规,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象我们这种瓷器,只怕一出手,客商们抢得打起来的。何必舍安求险呢?”
蓝员外的神情一下凝重起来,“双荷,这种技艺,是蓝家的祖传之中的一项法宝,轻易不准制作,具体为什么,以后告诉你。我是怕这技艺常年不作,会失传,现在才偶尔制作一回,卖给邻国客商,不在南朝出售。相信爹,这样做一定要爹的理由。”
“我信爹的,今天天一傍黑,我就送货出城,路程不远,又不是第一次,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爹在园中等你回来后才歇息。”蓝员外的心情有些烦闷,他走出去看看天,西方霞光满天,应该没有雨。一下雨,山路泥泞,瓷器就不太好运输了。
蓝双荷到是心情一派轻松,在她眼中,这只是普通的一次送货。
但是有些事的发生,如同缓缓落下的夜幕,谁能一眼看得清前方呢?
第九章,多情谁似南山月(三)
蓝荫园,顾名思意就是一个大园子。大园子里又有许多小园子,一位主子一个园子。园子连园子,到最后,蓝荫园就成了一个大迷宫似的,房连房,院连院。幸好各个主子的喜好不同,园子的布置也不同,新来的下人也能细细辩认出来。
大小姐住的园子叫枫园,满院的枫树,现值秋天,红如火焰一般。
二小姐的园子叫荷园,夏天的辰光,一庭的莲香。
三小姐不常在园子里,只在院中种了几排梅树,大雪纷飞时,梅香四溢,故叫梅园。
蓝夫人的侄女周晶小姐打小就爱赖在姑母家,顺便也就给她置了个园子,因她爱戏,便把那园唤做梨园,应景地栽了几棵梨树。
这四个园子分布在蓝荫园的四个角,正中的一个大园子,叫四季园,就是蓝员外夫妇居住的。
是夜,枫园。
蓝丹枫拿着一件紫色的绉裙,打了帘子走进房中,看见蓝梦姗散着湿湿的长发躺在贵妃椅上玩着一片枫叶,她忙丢开衣裙,抄起一块毛巾就走过去,“沐浴完,头发也不擦干,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她心疼地扶起梦姗,心疼地替她将潮湿的头发用毛巾擦去水分,然后用小手按摩她的太阳穴及肩颈,蓝梦姗撒娇地环住大姐的腰,弯起了樱唇。
三妹打小身子就弱,而且不知怎的,三妹生来就有股气质,总让人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开颜一笑。三妹其实不娇惯,性情也好,在外人面前冷冷的,可在家中,伶俐、俏皮,她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如暖阳普照,让见到的人不由地都感到很快乐似的。
园中的老老小小,哪一个不疼她象个宝,特别是祖母,更视她如命根子一般,为了三妹的身体,祖母敬心向佛,常年吃斋,不惜陪着妹妹住到僻远的道观中。
这一住,便是六年。
“大姐,那是你明日要穿的衣衫吗?”蓝梦姗看到了搭在椅中的罗裙。
蓝丹枫无力地叹了口气,“娘亲说那衣裙显目,招人眼。”
蓝梦姗长睫扑闪了几下,“我觉得那件秋香色缀丝边的罗裙更衬大姐的气质,大姐你很文静、娇柔,这件太眩目,要性子火辣辣的人才能穿出靓丽的感觉。”
蓝丹枫微微一笑,三姐妹中,数梦姗的审美眼光最好。有时一家人去绸布店选衣衫,满柜的绸缎,挑得眼花缭乱、筋疲力尽,梦姗只要扫一眼,就能为各人挑出最合式的,让裁缝做出来,果然各有各的美。梦姗不仅能挑衣,而且会设计衣样,包括设计珠宝、瓷器。
蓝丹枫真的想不出这世上有三妹不会做的,如果她诚心想学的话。所以蓝丹枫觉着三妹得到所有人的珍爱那是非常应该的。
“嗯,听你的。”蓝丹枫收起毛巾,和妹妹挤作一团坐着。“明天你能帮姐姐梳妆好不好?”
“好的,我一定要把姐姐打扮成天下第一美女。”蓝梦姗元扔掉枫叶,改玩姐姐的秀发,“只是大姐,你真的要凭花台上的一眼,就把自己嫁出去吗?所谓人不可貌相,有些长得人模人样的公子,不见得就是适合你的良人。”
蓝丹枫苦涩地一笑,“让我自己选夫婿,已经是爹娘最大的宽容了,我还能奢望什么。”
“这怎么叫奢望呢?姐姐,要出嫁的人是你呀,会不会幸福也是你的事,你不能任人作主。”蓝梦姗人小,口气却不小。
“那我该怎么办?”蓝丹枫求助地看向妹妹。
蓝梦姗大眼滴溜溜转了几转,诡异地一笑,“姐姐,明天咱们那个不叫招亲,叫结识朋友,你看中某位公子,然后要求相处三个月,处得来就订婚,处不来就做朋友,如何?”
“ 这行吗?”三妹的主意听着不错,可好象有点吓人。女儿家和一个男人做朋友三月,不嫁给他,闺誉也坏了。
蓝梦姗重重点头,“行,这相处又不是独处,你找个第三人在场,不会有什么非议的。喔,让周晶陪着你好了。”
“叫我干吗呀?”话音刚落,帘子又一挑,一个身材丰满型的女子嬉笑地跨了进来。
蓝梦姗对这位表姐一直没什么好感,周晶的性情太外向,看到姿容不错的男人,从身子到音量都象酥软的蜜糖,让人看着脸红。她明明家就在附近,却硬赖在蓝家,对下人指手画脚,比正牌小姐还要正牌。
不过,周晶这样的女子,却是很好的诱饵,姐姐柔弱,不一定会识人,若她看中的男子,能经得住周晶的诱惑,那就值得姐姐托付终身了。
“听说你明天要陪姐姐一同上花台?”蓝梦姗歪着头,调侃地打量着周晶。
周晶娇嗔地咯咯轻笑,“是,姑母硬要我上去,说是个好机会。我来就是想让姗妹帮我参考下明儿穿什么衣服好的。”
“你是个大美人,穿什么都好看的。”蓝梦姗坏坏地耸下肩,“再说公子们又不看衣衫,看的是你那张花容。”
周晶摸着自己的下巴,挺了挺丰满的胸,神情很是得意。
还有胸。这句话蓝梦姗没有说出口。
“姐姐,她上台,才能衬出你的清雅出尘。”蓝梦姗见大姐不太自信地低下头,忙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说道。
蓝丹枫柔柔地一笑。
“好了,你们两个一起好好畅想下明天的出台吧,我该去看看二姐了。”蓝梦姗站起身,象缕风似的飘了出去。
周晶羡慕地看着她的背影,庆幸明天姗妹不上台。她虽然很自恋,但与姗妹一比,她只觉是朵艳俗的花。
蓝梦姗知道二姐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性情,对衣着极不讲究。
明天二姐虽然不是主角,可是她不愿二姐落了俗。
她走进荷园,发现园子里灯光弱弱的,就一个丫环在守门,说二小姐有事出门去了,晚点才能回来。
蓝梦姗拧拧眉,怔了怔,对丫环挥下手,回梅园了。
第十章,多情谁似南山月(四)
新月如钩,浅浅地斜挂在夜空。
蓝双荷再次把包扎好的三十二件高脚杯,又查看了一番,确定无恙,这才抱着,走向后院。院门外,一辆两驾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二小姐。”老车夫恭敬地唤了一声。
蓝双荷嗯了一声,瞧见老车夫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面孔,一愣。
“二小姐,这是小的外侄,叫阿中,因窑中活赶得紧,人手不够,小的让他过来帮几天。”老车夫忙解释道。
喔,那也算自家人,蓝双荷没有多问。阿中麻利地掀开车帘,取出座位上的薄毯,替她铺在膝盖上,“夜里秋寒重,二小姐要注意保暖。”
蓝双荷点点头,放她包裹,“我们不要走官道,从山外的小径绕一下。”
“好的,二小姐。”车帘拉上,两个人爬上驭座,马匹开始前进,越过深巷,出了城,拐上一条崎岖的山路。
蓝双荷缩进车厢的黑暗处,小心地护着包裹,生怕碰坏了。同样是瓷器,可这里的一件要比市面上顶好的都要贵上百倍。
山径不太平稳,也绕远了,但只要不引人注目,蓝双荷觉着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她轻轻开了窗,让山里清新的风吹进车厢内。
她不禁想起明天的花台招亲,为娘亲的奇异怪想感到很无力。一会回来后,她找三妹商量商量,三妹是个鬼灵精,最能对付娘亲了。
她正沉思着,没有注意马车行进的方向,忽然,车子嘎地一声停住了。
她探头向外张望,发现车子停在一片茂密的山林里。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窗前,打开车门说:“请小姐下车来好吗?”
那一刹那,蓝双荷脸色刷地白了,脑中一片空白。
借着淡淡的月色和车前的灯光,她看见说话的人脸上戴着面具。
她惊恐地意识到,她遇到山贼了。
他手上握着剑,身后还停着一匹马,她想尖叫,但是理智让她压抑住了,她扫了扫包裹,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怯懦。
她跨下车,看见另有几人用刀横在老车夫与阿中的颈间。
叫她下车的那个山贼身材高大,肩膀很宽阔,黑面具掩住了半个脸,使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不过他的嘴角却带着微笑。
“你们要干什么?”她很生硬地说,“我这句话或许问得太多余了。”她悄悄地摸了摸彩腰间的钱袋。
“是的,太多余了,小姐。”领头的山贼笑道,“有了你车上的那包瓷器,你就不必担心别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车里有瓷器?”蓝双荷脱口问道。
“打开来看看不就行了。”那人探进马车内,拿过包裹。
那力度,惊出她一身的冷汗,“小心。”
山贼捉挟地倾倾嘴角,“多想小姐提醒。”
蓝双荷挫败地耷拉着肩,她注意到这山贼的穿着和她想像中大不相同。她一直以为山贼就是满身皱巴巴的短衫,一脸横肉,拿把大刀,可是眼前这个人的装扮却非常考究,那长袍在月光下闪着珠光,一看就是上好的绸缎,就连腰间的丝绦都扎得非常整齐、帅气,还有那发亮的皮靴。
他们到底是谁?
龙江镇附近是出过山贼,但听说打劫过钱财,没听说打劫过瓷器?
可听这领头的口气,分明是冲着瓷器而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龙江镇的瓷商只有得到商会的批准,才可以出售瓷器,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私下交易瓷器。
这几件瓷器,他们即使抢了去,也不敢贩卖的。那又有何用呢?
冷汗慢慢地浸湿了蓝双荷的内衫。
“小姐,你腰间的钱包需要我替你解下来吗?”山贼把瓷器递给身后站着的一个随从,
蓝双荷脑子飞速盘算着,她慢慢地解下钱袋,把里面的银子缓缓倒进山贼的手中,却把钱袋收了回去。
山贼讶异地盯住那镶着一颗珍珠的钱袋,她情不自禁叫了起来。
“这个不给。”
他似乎吃了一惊。
“不给?”他说,“小姐连银子都舍得了,应该不会借个袋子给我装下银子吧!”
“这袋子是我祖母送给我及笄时的礼物,非常珍贵。”
她抬头望着他,气恼地想咬舌头,心想自已为什么要和一强盗说什么呢,难道她还指望强盗能懂这些亲情伦常么。
山贼犹豫着,她低下头,“请你…请你把这个钱袋留给我,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黯然地把钱袋递了过去,悲痛地叹了口气。
那山贼把银子一锭锭地放进钱袋中,小心地塞进怀中。当他转过身,蓝双荷突然对着拿瓷器的随从冲了过去。
随从狩不及防,本能地举起瓷器,怎奈蓝双荷来得太急,一个冲撞,他站不住脚,蹬蹬地连着后退几步,手中的瓷器不禁脱手。
领头的山贼低咒了一句,一个飞跃,在瓷器飞向山谷之前,适时地接住包裹。
瓷器完好无损地落在他手中。
蓝双荷悲绝地闭上眼,手指尖掐进掌心里,咬紧牙关,气恨得说不出话来。
就那么一个瞬间,一切就会了无痕迹的。可是…就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爹爹虽然没说这瓷器为什么要这般隐秘,她隐约知道若这瓷器被南朝人知晓,后果好象有些严重,所以她才想毁去。
山贼惊愕地打量着蓝双荷,不敢置信一位弱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你要这瓷器,不过也是卖,这样好么,我以高出十倍的价格把它赎回。”蓝双荷又想出另一个法子,压制住怒气,诚意地对山贼说道。
山贼轻蔑地一笑,“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呢?只怕我来取银子时,等着我的就是官府的衙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