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气说出了这番话,她与他一样,有着一颗高傲的心,若不是亲近的人,是不敢放任自己依附别人的。

他轻轻攥起了拳,期待地看着她。

“多谢贺公子,不麻烦了。”

她果真没有让他失望,贺文轩失落地摇了摇头,是不是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不可能喜欢上他的?

“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我要去龙江镇。”蓝梦姗勉强挤出一丝笑,斩钉截铁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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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烟月不知人事改(三)

她的事?

贺文轩目光如炬,什么叫她的事,从他开始为她入朝为官开始,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了,尽管她并不承认。

她现在是一条胡同走到黑了,什么劝阻也挺不下,他不和她理论,养伤要紧。看着她用过午膳,再次睡下后,又把贺西留下照顾她,他这才出门。

其实他不愿出门的,但是他该死的真的冻了,身子绑皮绑骨的难受,若不早点医治,他怕他病倒,就没人有办法说服蓝梦姗了,而他对贺西的医术实在不太敢恭维。

掌柜的说这条街的尽头,有座石桥,石桥边上有个药店,里面坐诊的大夫是临河县最好的。

贺文轩和贺东踩着积雪,步行过去。药店的房间里整个墙壁都是一个个的小木箱,大夫年近半百的样子,很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大夫给贺文轩搭过脉后,说太过疲劳,饮食不当,又受了点冻,但他身子骨结实,服几剂药,出身汗,睡一觉就好了。

大夫说完,写了个方子 交给抓药的伙计。伙计从墙壁上的箱子里一一取出草药,称了又称,把药草全包在纸包里,嘱咐贺东呼气去如何煎,一天得喝上三回。

要离开时,贺文轩突然又折回身,俊脸涨得通红,嘴角还不自然地抽搐,手掌合起、伸开。

“公子还有哪里不适?”大夫微笑地问。

贺文轩抬手让贺东先出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大夫,我…我家小妹初潮,疼得满头都是大汗,这…能治吗?”

“哦,痛经这么厉害,吃了什么冰东西么?”

“那倒没有,只是不甚落水。”

大夫大惊,“幸好是初潮,若是平时葵水到了,碰着冰水,惊着身子,有肯能不能生育了。但初潮是姑娘家长身子,热量大,不碍事的,我给你开些去瘀逐血的药,吃下去后,就好点了。还有,让下人煮点红枣和红豆、黄芪这一类的药膳,补血又起暖。姑娘家身子娇贵呢,可得当心些。”

“那麻烦大夫现在就给我开几帖药。”贺文轩忙不迭地点头,拱手道谢。

大夫促狭地倾倾嘴角,“公子是不是兄代父职,很辛苦啊!”

贺文轩困窘地拧拧眉毛,表情怪怪的,还好大夫埋头写方子,伙计在忙,没人注意到他。

贺东站在门外,一阵北风吹来,把树上的积雪吹到眼睛里,他眨了眨,无意地捕捉到前面不远处的巷子里探出个头来,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忙又缩了回去。

他诧异地眯起眼睛,心里面一震,故意背过身,眼角的余光一直瞟着巷子口,不一会儿,那个头又伸了出来,见他仍立在原地,便又缩回。

目标,果然是他们。

“贺东,走吧!”贺文轩提着药包出来,搓搓额角,真的有点头重脚轻。

贺东与贺文轩并肩走着,在一家卖爆竹的店铺前,他猛地停下脚,假装打量货品,一扭头,那个人从巷子口出来,是个身材高壮的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看他们停下脚,忙转过身去。

街边很多人在看耍猴的表演,围观的人很多,不时被猴子逗得笑个不停。那人趁机挤了进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公子,有人在跟踪我们。”贺东呵着手,收回目光,压低音量对贺文轩说道。

“在哪里?”贺文轩警觉地挺直了身。

“就在身后,好像跟了一会儿了,在药店前我才发现的。”

贺文轩蹙起眉,沉思了一会,难道是冷炎?极有可能,昨天故意和他说起瓷器一事,他当真了,怕另有事端,做两手准备,留下侍卫监视自己的举动。

冷炎在那么剧痛之时,还能分心考虑别的,意志力真是惊人,但做得如此明显,证明他有点慌了手脚。

不好,他会不会发现梦姗在客栈里。

“贺东,我们快回客栈去。”贺文轩猛地想起。

两人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突然,一阵马蹄声伴随着漫天飞扬的落雪过来,雪花遮住了两人的视线,两人抬手拂着,骑马的人擦身而过,一把长剑蓦地指向贺文轩。

贺东眼疾手快,仍开手中的药包,拔出腰下的长剑挡在了贺文轩的面前。“当”两把剑撞到了一起,崩出几丝火花。

街人见有人厮杀,尖叫着四处逃散。

贺文轩避到路边,冷然地大量着马上那人。那人戴着钢盔、面罩,只露出一双眼,因路滑,马站得不太稳,他不好挥剑,贺东却是跳起、奔跑,身手非常利落,不一会,那人就见势弱,他没有恋战,虚晃了一招,便打马逃开了。

贺东因贺西不在,无人保护贺文轩,便没有追去,收了长剑,捡起药包,回到贺文轩身边。

“这种武艺还敢当街行刺,真是可笑。”贺东气不喘脸不红地说道。

贺文轩抿着唇,摇了摇头,“你为我他是要行刺我吗?不,他只是奉命来警告我一下,不然他怎么不跳下马呢,为的就是好逃。”

“警告公子?”贺东有点不解。

“我管了不该管的事,触犯了他人的利益。”贺文轩冷笑。

“那公子,我们得赶快回西京,这里只有我和贺西,现在又多了蓝小姐,怕能力有限,不能确保公子和蓝小姐的安全。”

贺文轩沉默着,脸色有点凝重,他没有吱声,催着贺东赶路。

贺东扭头,发觉那人没有再跟上。

两人回到客栈,掌柜的有点紧张地迎上来,请贺文轩与他到一个安静的雅间,“公子,今早有人到店里,塞给小的一锭银子,打听公子的事情。”

“他问些什么?”贺文轩平静地看着掌柜。

“他问有没有人来见公子,公子有没有出门,公子在店里都做些什么,有没有说过什么话。公子放心,小的娘子说你为人温和、礼貌,对妹妹那么疼爱,给水鬼们的酬谢又那么高,一定是个好人。小的对那人说店里客人多,没注意那些,也让伙计们管紧嘴巴,不要随便多说,然后他就走了。”

“多谢掌柜的,”贺文轩微笑着拱下手,“他没有问起小妹的事吗?”

掌柜的头摇得想拨浪鼓,“没有,没有,小姐落水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提。”生意人,很有眼头见色。那位小姐敲上去就是出身高贵,有的是丫环仆从伺候着,怎么会落水呢,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说不定是什么不能启口的事,当然忌讳别人多嘴了。

“那就好。”贺文轩朝外面的贺东抬了下手。“贺东,把那些药拿进来,请掌柜的煎一下吧!”

贺东在外面听得分明,“知道了。”太他走进来,把腰药包递给掌柜时,同时在他掌下塞了点别的。

掌柜的低头,见是锭金子,“公子,这使不得,使不得。”他忙推却,硬要塞回。

“这是送给掌柜娘子对小妹的照顾,没有别的意思。”贺文轩是一清高的文人,很不屑做这些事,但他不是不懂这些的。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想笼络人气,这一招最灵。

展柜的笑了笑,小心地把金子收进袖中,“那小的就代娘子谢谢公子了。公子,你请上楼,药马上就煎好给你送去,你有什么其他要求,尽管吩咐。若再有人来打听公子,小的立刻给你汇报。”

贺文轩挥挥手,拾级上楼。

蓝梦姗醒了,斜躺在床上,气色比早晨又好了一点,但还是瞧着弱不禁风。掌柜娘子坐在一边陪着她说话,贺西在桌边,熨烫贺文轩的衣衫。

瞧见贺文轩进来,两人都站起身。

“姑娘,你大哥回来了,那我就下去了。晚上,我再来给你换个衣衫,出汗是好事。”掌柜娘子对贺文轩道了个万福,下楼去了。

贺东对贺西使了个眼色,两人掩上门,出去说在街上发生的事。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贺文轩自己砌了杯茶喝着,感到嗓子里痒痒的,身子也象在发寒。

“嗯,好多了。”蓝梦姗看了他一眼,吃了一惊,“你是不是在发热?”俊脸红彤彤的,连脖颈都象燃着了。

是昨晚冻的吗?

“没关系,我找大夫看过了,药马上就煎好。”贺文轩放下茶杯,把椅子往床沿挪了挪,很严肃地看着她,“姗姗,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希望这只是我的猜测,有肯能冷炎已经发现你在这里了。”

蓝梦姗象受惊的小鹿,惊慌不安地往床里缩着,“怎么肯能,他怎么可能会知道的?”

贺文轩安慰地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掌冰凉,他的手心滚烫。“冷炎能有今天的成就,必然有他超常的能力。在各个州县,都有许多他的便衣侍卫,以一个普通的身份,藏在某处,让你防不胜防。”

“他是要来抓我吗?不,我不要回去…。”她现在的能力还太弱,斗不过冷炎,她并不是惧怕他。“逃,逃…快逃。”

她手忙脚乱地挽头发,找外衣,就要下床。

“姗姗,”贺文轩扳住她的两肩,让她看着他,“你能逃到哪里去?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听我的话,跟我回西京。”

“可是,可是…”蓝梦姗眼眶一红,“爹娘还有大姐她们…”她真的想好好地把他们安葬。

“那些我会想办法的,相信我好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我…”她哽咽着,嘴巴半张,看上去有点傻,全无往日的俏皮,可这样的她,更是让他疼到骨子里面去了。

能信任他吗?能依附他吗?会不会又是一场阴谋的开始呢?

这时,木质的楼梯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了,掌柜的慌张地跑了进来。

“公子,楼下有位客人说要见你,他说他姓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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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烟月不知人事改(四)

客栈里闹哄哄的,鱼贯而入的一群人让店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收敛了躁动。这一群人,每一个都身材魁梧,且神情冷峻,不发一语,长袍下摆沾满了雪泥,像是行了很远的路。而最当中的那名男子,形容俊美,骨骼清奇,一身的银衣华服将他的面容衬托得贵气四溢,只是他眼底唇边的冷傲、鬓角的银丝却让人不寒而栗。

客栈掌柜极力保持着镇定,但不停打颤的上下牙还是泄露了他的恐惧,他认得这位冷面公子,最晚刚从店里经过,只是一天一夜不见,他的头发怎么白成这样,还是雪落在上面没有掸尽?

“公子,贺公子住在楼上第一间上房。”他低下眼帘,不敢对视冷面公子慑人的寒眸,那双眼像是会伤人似的。

冷炎蹙了蹙眉,扫视了一眼随从,“你们在此等着。”

“是!”随从们就应了声,找了几张桌子坐下。

冷炎冷漠地闭了闭眼,拾级上楼。

这一天一夜,他走了多少路,已经记不清楚了。冲过观云亭沿着运河岸往下,一路追寻到龙江镇,蓝梦姗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见着。当他走进蓝萌园想与搜寻的瓷器的侍卫汇合时,发现蓝萌园躺着的一具具尸体,不是蓝家老老少少,全是他的侍卫们,一个不少,整整齐齐地躺在后院里,等着他来收尸。蓝萌园一片狼藉,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蓝萌园的主仆和瓷器,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恒基都讯不着。

那一刻,从来不懂恐惧是什么滋味的冷炎,突地打了个冷战。

所有的事情,在徐慕风失踪之后,一切都脱轨了。

他感到背后像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立着,狞笑着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洞悉他心里的每一丝悸动。在他有所行动时,黑影就会伸出巨掌,挡住了他的去路。

黑影在暗处,他在明处。黑影看他很分明,他却不知道黑影是谁。他如同是黑影手里的一个风筝,线紧紧握在黑影的手中,能飞到哪里去。

冷炎在蓝萌园中转了很久,项荣说侍卫们死得并不痛快,都是一刀割破了咽喉,刀法利落、快捷,重重要害,应是高手所为。

冷炎真的有点想不通,是谁也不知道瓷器的所在,皇上?不,不可能,皇上即使知道瓷器所在,也不可能知道很快把不表锁定在蓝家。为了查到蓝家,他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直到看到了蓝梦姗,他才敢确定。徐慕风也不可能,他亲眼看到他中了数剑,血流不止。那么只有… 贺文轩。

确实,贺文轩有极大的嫌疑。他一直是眼高于顶的才子,对于做官不屑一顾,为什么早不做、晚不做,就在这时突然跳出来了接了钦差大臣呢!关于瓷器,冷炎对他也说了不少,以贺文轩的聪敏,说不定能把所有的事情衔接起来。

贺文轩说他来临河县不就是为瓷器吗?

是他抢先动手了?

他把所有的人再逐一筛过,越想越觉得是贺文轩。可贺文轩只有一主二仆,临河县离龙江镇也有不短的距离,时间上来不及,人力上不可为。

莫非幕后还有其他人?

冷炎没有迟疑,让随从草草埋葬了死去的侍卫,当即就往临河县赶来,他不敢相信别人,让项荣悄悄留在龙江镇,秘密监视蓝萌园,看蓝家老少会不会出现。

纵马驰骋时,贴身的两位侍卫不时看着他,眼露同情。他没有多在意,天明前,路遇一条小溪,一行人停下来洗漱,映着清澈的溪水,他这才看到自己两鬓的发丝,一夜之间白了大半。

他凄楚地拧了下眉,用冰冷的水抹了下脸,上马,继续向前。

临河县的便衣侍卫说,贺文轩还在,除了去了趟药房,就没有出过客栈。但是在去药店的路上,遇到一个戴面罩的男人行刺,幸好他的仆人在场,没有受伤。

客栈有些年头了,木质的楼梯踩在上马咯吱咯吱的作响,就像是敲门声,远远地就惊动了楼上的人。

“冷王爷,你来啦!”贺东恭敬地立在楼梯口,对着冷炎招呼道。

“你家公子呢?”冷炎负手,状似不经意地看看四周。这上面的几间客房可能都被贺文轩包下了,门斗开着,没见着其他人。

贺东叹了口气,“公子不慎染上风寒,卧病在床,贺西在下面给他煎药,这会怕是还躺着呢!”

说话间,贺东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和外面的天寒地冻相比,里面简直暖如三月。

冷炎一看簇新的帐幔与新铺的床单,淡淡一笑,真是贺文轩的习性。

“公子,冷王爷来了。”贺东对着低落的帐幔说道。

“嗯,把帐幔勾起。”里面传来贺文轩沙哑的嗓音。

冷炎怔了一下,在桌边坐下。

贺东挂起帐幔,扶起贺文轩,让他半倚在床被上,又为他拉好被头,把加在上面的狐裘拉拉严实。

“冷兄,怎么又折回头了?”贺文轩嘴唇干裂,脸烧得像个烤虾似的,呼出来的气息都像是团火。

冷炎皱起眉头,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真是个火炉般,“天,你病得可不轻,快躺下。我还有些事没有办好,只好又折回来办理。”

蓝萌园和贺文轩没有关系吗?他目不转睛地瞅着贺文轩这样,心里面打起了鼓。

贺文轩咬了咬干裂的唇,曲起双膝,“我就这样坐着吧,一会还得喝药呢!”突地,他的双腿一震动,被子都晃了几下。

“你怎么了?”冷炎站起身问。

贺文轩按住被头,动作非常的小心,“腿刚才抽筋了。外面什么时辰?”

“打更鼓了,快二更。”冷炎复又坐下,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文轩,你的事办理得差不多了吗?我明日回京,若办好了,我们同行吧,看你病成这样,我路上还能照映一下你。”

“我接到线报,说四更时分,在驿站有人转移瓷器,可是不知雪天不好行路怎么的,刑部的人至今都没从西京赶过来,要是不行,我只能请临河县知府帮忙抓人了。”

冷炎抬起眼,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今晚有人转移瓷器?瓷器是从龙江镇来的吗?”

贺文轩疲惫地摇了下头,“具体的不清楚,要见了人才知道。线报神出鬼没的,可能是皇上的防心太重,另外还有其他的官员参与。可我却在这里病倒了,冷兄,你今晚若不走,可以帮下我吗?”

“怎么帮?”他不动声色地问,眼中的情绪非常复杂。这一切未免太顺利了些?

“你带些人去劫瓷器,然后送到客栈,我看看是不是你从前给我看的那种。”

“你确定有瓷器吗?”冷炎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

“确定不确定,都要去看一下,不然没办法向皇上交待。”

“那倒也是。”

“公子,药来了。”贺西端着药碗推门进来,冷炎把椅子挪开,瞧见贺西衣衫上都是雪,脚上的绑腿沾满了泥,随口问道,“这客栈没厨房吗,煎药在露天里?”

贺西一笑,把药碗递给贺东,“今儿客栈里客人多,厨房里忙,我就在外面凑合煎了下。”

说完,他怕碰脏了房间,退了出去。

药有些烫,贺文轩端在手里,嗅着那药味,神情很痛苦地扭曲着,抬眼对上冷炎深究的目光,不自在地耸了耸肩,“没办法,从小最怕的一件事情便是喝药。”

冷炎倾了倾嘴角,算是笑了笑。

慢慢吹凉了药,贺文轩捏着鼻子,一扬脖,喝尽了药。贺东递过了热布巾,他拭了下嘴角,“冷兄,我不能再继续陪你说话了,我的躺下。你今晚也住这客栈吗?”

“不,我替你去把事办下,然后就准备回京。”冷炎起身。

“那好,让贺东和你一道去。”贺文轩身子虚得很,几句话一说,气喘得厉害。

“行,你先休息,等我回来再说。”

贺东上前,又放上了帐幔。

“文轩,”冷炎突然一个抢步,腾手掀起帐幔,刚躺下的贺文轩侧身向里,听到喊声,扭过头来,“关于那瓷器,皇上对你说时,旁边还有谁在场?”

“太子宋瑾。”他回答得很快,不加思索。

“嗯!”冷炎挑挑眉,眼神深不可测,她缓缓放下帐幔,转身步出房间。

刚刚一脸无力昏厥的贺文轩突然瞪大眼,竖起耳朵,听着咯吱咯吱的楼板响起,“王爷慢走。”贺西送行的声音很大。他这才急忙掀开被子,“姗姗,姗姗…”

被子里,蓝梦姗从他怀里抬起头,脸憋得通红,嘴唇却有些发白,一接触到新鲜空气,忙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只着中衣的心窝处剧烈地起伏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对着贺文轩干瞪眼。

贺文轩轻拍着她的后背,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姗姗?”他的眼睛东躲西闪,从他这个方位,可以清晰地看出少女胸前的浑圆,嗅到她身上淡雅的清香。

呼,呼,蓝梦姗喘气、喘气,许久才缓过神来,出口的第一句就是,“这…太假了,破…破绽好多,他不会信的。”

贺文轩笑了,扶她坐起,自己小心地与她隔开一些距离。

他饱读诗书,君子非礼勿视,仿佛就是为了考研这一刻的。

可惜他不算真君子,平生第一次,佳人在怀,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他怎能坐怀不乱?幸好情形紧张,他没办法分心胡思乱想。但这一刻,两人同卧一床,帐幔拉严,密实的小空间里,彼此间,呼吸可闻,心跳的频率极其相似,气氛陡得变得暧昧几分,他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做出什么事来。

“他会信的,因为他疑心病重,如果我存心骗他。会把谎话说得无隙可趁,现在这样随口说说,好似漏洞百出,他反倒会当成真的。何况此时他已经心神紊乱,没办法保持太清明的意识。”指尖掐到掌心生疼生疼,他才能保持一丝理智。

“那你哪来的瓷器应付他呢?”蓝梦姗按住急跳的心口。

“我有…”

贺文轩正欲接话,楼梯上又响起脚步声。

蓝梦姗瞪大了眼,掀起被子,吱地一声钻了进去,没注意的,扑在了他身上。

贺文轩紧紧地咬住唇瓣,浑身都僵硬了。老天,他真的要疯了,她竟然趴在他的小腹上,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起着难以启齿的变化,他掩饰不住,他躲闪不了。

被中的蓝梦姗也是惊得呼吸都停止了,可是她还不敢动,黑暗之中,感觉到男子与女子何等的迥异,她窘迫得想咬舌自尽。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度秒如年。

“少爷,一切都已安排好。”上来的人是贺西,立在帐外。“四更时分,驿站西端。”

“见到人了吗?”贺文轩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嗯,见到了。现在冷王爷他们在下面用晚膳,贺东陪着他们。为了防止冷王爷再次折回,公子你暂时不能下床,我在外面守着,等人走远了,再来告知。”